第二章 是否奇迹
是誰在對我輕聲訴說，又是誰在為我哭泣？
是你嗎？伊音！
能夠聽見，想要看見。伊音，讓我再見一次你的微笑。
所有的願望，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了一個地方。雷因斯努力地睜着沉重的眼帘，想要看清心中的企盼。
彷彿是黑，又彷彿是白，更彷彿是灰，像煙霧瀰漫，像霧雨朦朧，模模糊糊，隱隱約約。
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能夠感覺到血液在身體裏流動產生的熱量。但無力、麻木充滿着全身，意志虛弱的彷彿在空中飄蕩，身體絲毫不受控制的癱瘓僵硬着。
我還活着嗎？還是這就是所謂的死亡？
漸漸地，視野變得清晰起來。沒有了黑，也不見灰，只剩下白，很白，非常白，就像猛獁高原上的雪一樣的白。
這裏是哪裏，靈魂的殿堂嗎？
伊音，你在這裏嗎？
雷因斯茫然地尋找着戀人的身影，卻一無所獲。是什麼堵住了嘴，發不出聲音，只能努力地在心底呼喊戀人的名字。
彷彿是聽見了雷因斯的祈禱，病房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但同時傳來的還有紛繁嘈雜的說話聲，此起彼伏，像是在爭辯些什麼。
門被迅速推開了，一群人亂鬨哄地涌了進來。接着，這群人發出驚嘆，因為這些人看到了正睜着雙眼直直盯着天花板的病人，一個昏睡了兩年之久的植物人。
的確該驚嘆，全國有很多這種病例，但真正能夠得到救治，並且蘇醒的病人微乎其微。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迹。
雷因斯艱難地轉動着自己的脖子，眼眸也不停地向邊上斜視，想要看清這群闖入者中，是否有自己的戀人存在。
終於看見了，居然是一群人類。但是這群人穿的好奇怪，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樣式的衣服，是新開發的戰甲，還是有特殊效果的魔法袍呢？還有，這些人是那一族的，怎麼全是黑眼黑髮。他們在說些什麼？自己居然一點也聽不明白。不像是精靈語，也不是矮人語，更不是龍語，難道是靈魂之語？他們到底是什麼人？自己又怎麼會在這裏？無數的疑問在雷因斯的腦海里浮動。
當奇迹真的出現在面前時，陳靜茹再也忍不住激動地淚水，撲到床頭，滿懷驚喜的喊道：“仲羽，你真的醒了！你真的醒過來了！我真是太高興了！”眼淚再次不由自主地流滿了嬌嫩的紅顏。
她是誰？她在說些什麼？為什麼對着我哭泣？為什麼我對她的聲音感到如此熟悉？對了，是那個在我耳邊訴說的聲音。可她不是伊音，那麼伊音又在哪裏呢？
“陳小姐，冷靜些！病人才剛剛醒過來，思緒可能比較混亂，病情也很不穩定，先讓我們給病人作個檢查。”其中一位醫生出來勸阻道。
陳靜茹知道自己失態了，忙擦了擦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不舍地退了開來，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從陳靜茹緊緊握着的雙手上就可看出，她現在的心情是多麼的緊張，又是多麼的激動。
醫生們忙活開了，紛紛操作起各種儀器，對着柳仲羽的身體作各種測試，血壓、脈搏、呼吸、心跳等等。
這些人想要幹什麼？難道這裏不是靈魂的殿堂嗎？難道自己是被敵人俘虜了？
滾開！雖然吾之身軀無法動彈，但是黑暗君王的威嚴也不是汝等能夠隨意侵犯的。
不過，這些人明顯聽不到恐怖大魔王心底的怒吼，依舊自顧自的擺弄着旁邊的古怪器具，並繼續在大魔王身上胡作非為。
雷因斯從未受過如此的屈辱，要不是現在意志虛弱的連一絲魔力也感應不到，或者要是怒火可以轉換成魔力，那麼，雷因斯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再次釋放“黑暗祭禮”。
失望、屈辱、憤怒不斷地衝擊着雷因斯的神經，麻木的身體卻漸漸有了知覺。
終於，在所有人驚訝的眼神注視下，雷因斯一把扯開飼管和呼吸器，坐了起來。接着，滿臉憤怒地掃了目瞪口呆的眾人一眼，喝問道：“汝等，何人？（提斯人族語）”
房間裏的眾人面面相覷，這是那國話呀！不會是腦袋還沒好，人傻掉了吧。
其中一位頭髮斑白年紀比較大可能職位也是這些人中最高的醫生開口問道：“柳先生，你還好嗎？”
雷因斯根本聽不懂他的話語，所以依舊一臉憤怒的且帶着警惕的神色盯着他，看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陳靜茹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再次撲上前來喊道：“仲羽，我是靜茹呀！你還認不認識我？”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的女孩，有着一雙暗曜寶石般閃爍的眸子，綢緞般亮麗的秀髮，精靈般纖弱的身體和面貌，此時正一臉緊張地看着自己，對着自己呼喊。她認識我？她在關心我嗎？
心中的怒火慢慢降了下來，雷因斯開始有些明白剛才這些人可能是在給自己治療，但是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自己還是完全聽不懂。四周又都是一些奇怪的東西，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於是，搖了搖頭，問道：“汝等之言語，吾不理解。汝等，何族之人？此地，可是靈魂之所？汝等可會人語、矮人語、精靈語、或是龍語者？”
這嘰里咕嚕的都說些什麼啊？一頭霧水的陳靜茹只好問道：“仲羽，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當然不會明白了，這完全是雞同鴨講嘛！可惜兩個人都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不過，即使知道了實情，恐怕也很難令人相信。
雷因斯聽到她還在繼續說著自己不懂的語言，明白到他們之中可能沒有人會提斯大陸上的各族語言，也許這裏也不是自己猜測的靈魂之所，暗道：看來只能用“感知術”了，也不知現在能不能聚集魔力。
對着女孩又搖了搖頭，閉上眼睛靜靜地冥想。不料，一陣刺痛直達腦際，各種奇怪的**頭紛至沓來，有些清晰的腦海又變得混沌起來。
“呃！”雷因斯輕哼出聲，不由地放棄魔力的聚集，雙手緊緊抱住腦袋，想要藉此疏緩這突如其來的疼痛。
“仲羽，你怎麼了？頭痛了嗎？那別想了，先躺下休息一會！”陳靜茹關心地問道，又扶着雷因斯躺下，轉頭又向醫生問道，“醫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不認識我？”
那位老年醫生回道：“嗯！陳小姐，是這樣的。柳先生之前是由於失血過多導致腦昏迷陷入的植物狀態，雖然現在醒過來了，但受傷的大腦可能還沒有復原，所以會難免造成記憶喪失，思維混亂，行為失控等問題，可能過一段時間情況會有改善。”當然，更可能一直無法恢復，不過這句話醫生也只能在心底暗暗對自己說了。
“那有沒有辦法治好？還有他會不會再次昏迷過去醒不過來？”陳靜茹急切的問道。
主治醫生回道：“對於能做的我們會盡量去做，至於能不能恢復，還有柳先生會不會再次昏迷，這隻能看天意的安排了。陳小姐，你要明白，這種病例依照目前的科學依然是無法有效治癒的。”接着，醫生們又忙開了。
“我明白。”陳靜茹沉默了，愣愣地看着床上休息着的柳仲羽，喃喃地道，“難道世上就真的沒有奇迹？”
不料那位老年醫生卻是人老耳不聾，連那麼小聲的話都被他聽到了。
於是，又轉過頭來對着陳靜茹說道：“陳小姐，柳先生能夠再次醒過來，這已經是一個奇迹了。誰又能保證接下來就不會再出現奇迹了呢？”頓了一下，又道，“對了！陳小姐，你和柳先生的家人比較熟悉，麻煩你通知他們一下。”
“哦？”陳靜茹一愣，遲疑了一下，回道，“好的！”
又要和他的家人見面了，他們還在責怪我嗎？還不能原諒我嗎？也對，如果是我，我也不會原諒自己，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原因才造成的。陳靜茹有些猶豫地想着。
柳仲羽的母親也常常來醫院照顧仲羽，但總是避開陳靜茹來的星期天。事實上，陳靜茹心裏明白，其實仲羽的家人已經原諒了她，只是不想彼此見到了又增加傷心罷了。
不管如何，這次畢竟是一個好消息。仲羽的母親聽到了，一定非常高興。陳靜茹拿出手機，尋找着曾經很熟悉的號碼。
“喂！是伯母嗎？是我，陳靜茹。是的，是我。噢，不好意思，打擾您了！這樣的，我想告訴您，仲羽醒過來了。是的，是真的，剛醒過來沒多久。好，好的。再見！”
※※※
雷因斯越發糊塗了，怎麼那麼多人對着自己又哭又笑，還嘰里咕嚕說一大堆聽不懂的話。自己又不認識他們，跟他們又沒什麼關係，有什麼好說的。難道他們想要我的魔煉秘術？但看他們的神情又不像。雷因斯覺得自己快要瘋了，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
有時被他們吵的煩了，就跑出去，但很快又被他們硬架了回來，也不管自己如何的發怒掙扎。他們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叱罵，看來他們也聽不懂自己在說些什麼。可惜自己的魔力一直沒辦法回復，稍一冥想，頭就像要裂開一樣的痛，不然用一下“感知術”，就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了。
不過後來，雷因斯發現只要自己閉上眼睛躺着，這些人就會安靜在旁邊看着，不再說話。於是，雷因斯索性常常躺在床上，或是閉着眼睛休息，或是想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每當靜下心來后，雷因斯總是思考自己戰爭失敗的原因。
真的是自己的力量還不夠嗎？就連強大的巨龍都在自己的魔法下折翼，這樣的力量難道還不夠強大嗎？那為什麼戰爭會失敗，為什麼自己的帝國會滅亡？那什麼樣的力量才是更強大的力量，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夠贏得勝利？神的力量嗎？但是連神靈也無法阻止提斯的混亂啊！我能夠超越人類，甚至超越神靈嗎？
痴迷於魔法，執着於力量，局限於提斯大陸的雷因斯，無法看到力量外的東西。這些東西雖然不是純粹的力量，卻能夠影響力量的天平，引導勝利的方向。
不管如何，日子總在一天天的過去，雷因斯的身體也在一天天的回復。
終於，在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