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朋友

86_86840洛杉磯是個沒有雪的城市。哪怕是最近迎來了寒流，天氣預報員一臉嚴肅地在電視裏警告“這有可能是近幾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這兒最低氣溫也仍舊在冰點之上。

嚇唬誰呢。

葉澤森收拾好書包走出教學樓，馬路邊的幾株法桐威風凜凜地籠罩在他的頭頂上。身後的幾個少女在歡呼，前方的少年們把書扔得到處都是，全校的年輕人都在歡慶他們永遠嫌遲的假期。

處在這樣讓人激動的氛圍中，葉澤森忽然覺得也有點小激動呢。

別誤會，這當然不是為了所謂的假期，就算是放假他也得打工——而是他居然，他他媽的居然拿到了所有的學分！

哦，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

他順利通過了所有的考試以及全部的製作課，學會了攝像、佈景、打光，和操作剪片機。

期末驗收的時候，就算最不待見他的道格拉斯也不得不在“同組互評”里給他打了滿分，因為他除了擔任編劇之外，幾乎在每項工作里都橫插了一腳，並且貢獻都還不小。

尤其是他重拍的薇諾娜跳舞的那一段。雖然他擅自濫用膠捲違反了規定，但是鑒於這一段拍得實在太出色，最後以全票通過的絕對優勢，毫無爭議地被採納了。

這個小小的成就讓葉澤森得意了很久。

他抬頭看着灰撲撲的天空，發現它變藍了，地上光禿禿的小草也變綠了，就連廣場上聒噪的鴿子都變得可愛起來了。

寫字樓里的人們打着哈欠熬過最後的幾天工作。家庭主婦們在採購，濃郁的聖誕氣息彌散在各個商場的促銷喇叭里。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能拍一部真正的電影，一部完成的電影。

他愉悅地大步向前邁去，好像前方五百米的廣告牌下有一個絕世佳人在等他似的。雖說實際上等着他的是傑瑞這個小吊絲，但這並沒有給他的心情帶來負面影響。

今天是傑瑞拍攝第五集的最後一天。那小子承諾過要請他吃飯，前提是他通過了所有的考試。而他做到了，於是他決定狠宰那小子一頓。

葉澤森懷念地舔了舔嘴唇。自從穿越以來，他就徹底闊別從前吃香喝辣的應酬生涯了。過於忙碌的學習極大地限制了他的交際圈。除了同班同學、房東、還有新認識的那幾個演員，他能說得上話的統共就那麼一支樂隊。

好吧，事實上他所熟識的只有傑瑞一個人。

儘管他們倆現在都忙得團團轉，卻總能隔三岔五地碰個頭，天知道是不是巧合。

有時候是早上的小區門口，他頂着兩個碩大的熊貓眼搶走了對方手裏的三明治，有時候是深夜，傑瑞打着哈欠摸過樓道，一臉無辜地表示自己沒帶鑰匙。

——不過別想歪了，這當然不是借宿，他們倆之間可是清清白白的。要是不借用他家的陽台的話，那小子可真沒辦法翻回自己的公寓裏。

順便一提他們住在三樓，如果傑瑞真的成為一名演員而這個世界又恰好沒有托比·馬奎爾的話，那麼他一定是扮演蜘蛛俠的不二人選，連替身的費用都免了。

可是傑瑞不喜歡蜘蛛俠。事實上他不喜歡美漫里的所有超級英雄，認為他們的設定十分之蠢並且顛覆他的世界觀。但葉澤森堅信，要是讓那小子在蜘蛛俠和花澤類裏面挑一個演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好吧，其實他也一樣。因為他實在是想像不出，傑瑞這種人跑去扮憂鬱美少年會是什麼樣子。

粉色的花瓣漫天飛舞，晶瑩的陽光氤氳成夢幻的光暈。他的傑瑞，哦不，是萊奧站在櫻花樹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微風輕輕剪碎了他栗色的額發，他的白襯衣在陽光的渲染下猶如冬日湖面的薄冰，閃耀着柔和的清輝……

——這種場景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胃裏的嘔吐物在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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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澤森在傑弗遜大道的地鐵站前停了下來，洛杉磯的繁華暴露在蒼灰色的天空下，一撥又一撥匆忙的人潮從他身邊擠過，鼎沸的人聲里夾雜着幾聲汽笛的長鳴。

他一邊來回踱着步一邊看錶，直到地鐵站口的那個流浪歌手把他僅僅會拉的那十二支曲子循環了三遍，他終於聽見有人在喊：“托尼·葉！”

葉澤森眯起眼睛，看着那人氣喘吁吁地朝這邊跑過來。——不是傑瑞，而是戴維斯·馬普，那個年紀輕輕的猶太人。

這讓他感到非常奇怪，因為在買下他的劇本之後對方就沒再和他聯繫過了。

他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並不具有署名權。就像傑瑞說的，他們找了新的編劇來修改劇本，然後很快把他拋在腦後。

不過葉澤森才不在意這個，反正他寫這部瑪麗蘇劇也只是為了掙生活費，不署名更好，省得他將來成名了還得被人翻出黑歷史。

“嗨，托尼。”猶太人給了他一個擁抱，瞧着親切又友好。

“馬普先生，怎麼是你？傑瑞他人呢？”

“今天拍最後一場戲，但是演員一直不在狀態，ng了好多次。傑瑞暫時還走不了。”戴維斯堆起笑容，和善地邀請道，“一會兒拍完了我請大家吃飯，你是傑瑞的哥們兒，一起來怎麼樣？”

葉澤森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跟着他上了車。

他坐在位子上醞釀了一會兒，看向身邊的猶太人，“馬普先生，傑瑞他不是專業演員，表現不達標也在所難免，希望你們不要責怪他，多給他機會……”

“哈哈哈哈哈，你們還真是好朋友。你寫劇本，他來演，如果不是傑瑞一個勁兒的解釋，我都不相信這是巧合！”戴維斯爆發出一串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夥計，傑瑞的表現不錯，基本上都是一兩次就過了。那個一直被ng的不是他。”

“是嗎？那就好……”葉澤森微微一笑，只是那個笑容，稍稍顯得有些奇怪。

朋友？……是嗎？

他從沒想過要怎樣定位自己和傑瑞之間的關係。

他上輩子勉強算個成功人士，可身邊卻沒有任何值得交心的人，就算處了個女朋友也是被甩的命；而這輩子嘛，獨自在異鄉打拚不說，親生父母到現在都沒有露面過。

傑瑞……對他來說，是溫暖的，是明亮的。那個人任性，孩子氣，直來直往，和他混跡商場見過的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都完全不一樣。所以他才會忍不住去親近，但也絕沒有親近到徹底放下心防的程度。

他總以為這只是兩個異鄉人之間的相互慰藉，亦或是一種同病相憐的孤獨。然而在其他人眼裏，他們已經算作是朋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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