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了
86_86840八個小時后，他從病床上悠悠醒轉，白色的床單被褥和揮之不去的福爾馬林味兒讓他確信自己在醫院。
徐明揚歪過身子。高個兒長臉沒了，捲毛青年也沒了，只有那個朋克小男孩坐在他旁邊，捧着一部掌上遊戲機玩得不亦樂乎。
徐明揚眨了眨眼睛——沒錯，就是那種黑白屏幕、最多只能打打俄羅斯方塊和貪吃蛇的古董。作為一個85后，徐明揚記得自己玩這玩意兒絕對是在小學的時候，也許更早。現在的小孩子，哪個不是抱着ipad或者psp？
他感到有些迷惑，昨天的畫面像電影閃回一樣在他腦海里播放，令他整個人混亂不堪：一夜之間來到了美國，馬賽克地板，衛生間的老式熱水器，客廳里的顯像管電視……
最後他的目光聚焦在相鄰病床的那個老頭兒拿着的一疊報紙上，等千辛萬苦地看清上面的日期時，他終於徹底絕望了。
1988年9月17日。
徐明揚痛苦地閉上眼睛，他穿越了，要不然就是這個老頭有收集二十多年前的舊報紙的怪癖，並時不時拿出來翻翻——怎麼看都是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點。
穿越。
作為文科生，對於蟲洞和相對論一竅不通的徐明揚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件事，總之，這可比讓他接受“自己為了顏菡而自殺”要困難多了。
他繼續痛苦地發著呆，整個過程終止於當他發現小朋克停止了和貪吃蛇的鬥爭，轉而饒有興緻地打量自己的時候。
“嗨～”不甘被人當做珍稀動物來觀賞，徐律師乾巴巴地打了個招呼。
小朋克斜了他一眼，“要不是基思下了死命令，我才不會來這兒守着你，像個傻瓜一樣。”
“……”基思？應該就是那個成熟的捲毛青年吧？
“基思就是太濫好人了，你是死是活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
“就因為你，我他媽連上午的演出都去不成。連找死都不讓人清凈……”
“……”
不管他怎麼抱怨，徐明揚都一言不發。反正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從對方喋喋不休的言語中搜集點兒信息。
於是，憑藉著他可憐的、早就被扔到爪哇國的英語，徐明揚得出了以下幾個結論：這個身體的原主和他一樣是中國人，並且是個相當高傲的傢伙，還很可能因為某件事而得罪了他的鄰居。
這可真不怎麼美妙。
——沒有金手指，沒有隨身空間，沒有原主人的記憶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都不能讓他完全聽懂對方的語言！徐明揚嘆了口氣，不由得開始抱怨造物主（作者）的吝嗇。
見他一直不搭腔，小朋克撓了撓自己的頭髮，似乎有些尷尬。
“你現在這個樣子可比用鼻孔看人的時候要可愛多了。”少年最終說。
“謝謝。”難得聽到了一個“lovely”，應該不是什麼壞話。徐明揚朝少年露出個微笑，“能麻煩幫我拿一面鏡子來么？”
無論如何，總要先弄清自己長什麼樣兒吧。
“真夠臭美的，你一定是個gay。”少年站起來，猛地丟給他一記白眼。
兩分鐘后，面對着顯然是小朋克憑藉著花言巧語從某個護士姐姐那兒騙來的女士化妝鏡，徐明揚的心情一時間有些複雜。
倒不是說覺得自己長得難看——鏡子裏是很年輕英俊的一張臉，濃眉大眼高鼻薄唇，下巴也有稜有角的——徐明揚自認前世的相貌絕對達不到這個標準，但他從此以後就要換個身份生活了，一時間難免適應不過來。
何況他對現在這個身份根本一無所知……
徐明揚是個慣於用理性來思考的人，像今天這樣脫離掌控的、如此強烈的懸空之感，他還是頭一次遇到。
他沉默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那個……我叫什麼名字？”
小朋克沉浸在他的遊戲機里，頭也不抬：“我以為你受傷的是手腕，而不是腦子！”
“我想，”徐明揚盡量委婉地說，“我的記憶可能出了點……”
“哦我的耶穌基督，你失憶了對吧？你怎麼不說你得了白血病啊！”小朋克笑嘻嘻的，他的貪吃蛇又長了兩截。
徐明揚盯着他，發現對方笑臉里的嘲諷意味更濃了，頓時一陣語塞。他仰頭望着天花板，沉默了半天，無趣地問：“我要是說我被人穿越了呢？”
“拜託，這個梗都被別人用爛了，能麻煩換個新穎點兒的理由嗎？不然怎麼對得起你南加大的高材生的身份？”
“？”語速實在太快，他沒聽錯吧？第一個有用的信息——南加大？
小朋克暫停了遊戲機，不耐煩地望着他：“南加大的天才，荷里活的救星，史匹堡的傳人，大家不都是這麼叫你的嗎？”
“我，真的，有這麼厲害？”徐明揚有些驚訝，他莫非是穿成了李安？
“當然沒有！”小朋克扶住額頭，“我的天！你竟然聽不出這些都是貶義的稱謂！”
這就是失憶帶來的第一個不幸，雞同鴨講讓兩個人都異常痛苦。
於是徐明揚嘆了口氣，盡其所能地讓自己看起來真誠一點：“所以，我到底叫什麼名字？”
“托尼·葉。”小朋克回答，然後瞪起一雙綠瑩瑩的眸子，“你不會真的失憶了吧？”
“你猜啊。”
“我不知道，”他說，“我只知道我們兩個當中，肯定有一個是神經病，或者傻子。”
小朋克這時候還沒學過中文，所以他並不知道有個詞叫“真相帝”，更不懂得什麼是“一語成讖”。
他只知道多年以後，當他和這個高傲的中國人站在同一屆奧斯卡的頒獎典禮上，並肩舉起“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導演”的小金人時，有一句話終於成了真：這對足以在影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黃金搭檔，一個被影評人稱作“神經病”，一個被影迷們叫做“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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