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什麼是夢想
86_86840車速維持在70碼，玻璃窗開着，迎面而來的大風吹亂了他們的頭髮。
傑瑞·克魯斯一言不發地靠在椅背上，開車的布拉德·皮特從後視鏡里看了看他的臉色，小心地問：“你不會還在生氣吧？”
見對方仍然木着一張臉，皮特鍥而不捨道：“行了哥們兒，這事你不能怪我，那個機會換你你一樣得抓|住。再說了，我今天可是從那幫狗仔手裏救了你們的命呢！”
“是嗎？”傑瑞扯出一個皺巴巴的假笑，“那真是多謝了。需要我報答你么？”
“不、不用了！”
眼見氣氛有變得越來越詭異的趨勢，葉澤森趕緊瞅准了空當插|進來：“你們兩個到底怎麼了？”
“啊，這個嘛，”傑瑞笑得更溫和了，“你最近都沒看電視么？或者哪怕稍微關注一下娛樂新聞也行。——這小子演的在上周死翹翹了，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意味着我們的布拉德大帥哥準備徹底衝出電視圈，進軍荷里活，征服宇宙了。”
——男三號掛了？葉澤森回憶了一下劇本，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這究竟是哪一出。
“你丫就不能說話不帶刺么？”皮特有些無奈，見葉澤森困惑的模樣，這才給了解釋。
原來在新年之後皮特就接到了奧利弗·斯通的試鏡通知，但當時的他卻沒敢抱多少希望，因為和他一塊兒面試的不僅有正當紅的偶像派里卡多·切斯特，更是有冉冉升起的實力派湯姆·漢克斯。而他自己，不過是一個只演過幾集電視劇的小菜鳥罷了。
抱着這樣的心態，試鏡完后的他直接回了劇組，打算把《灰姑娘的水晶鞋》拍完。沒想到一個月後，斯通的助手比爾就給他打來電話，宣佈了導演的決定：讓他出演男一號，並答應為他支付目前劇組的違約金。
欣喜之餘，皮特立刻與劇組解約，戴維斯·馬普挽留無果，於是在該劇的第13集，編劇不得不捏造了一場車禍讓喪生，f4就這麼變成了f3。
這本來沒什麼，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會理解皮特的決定，包括那位猶太製片人。因為在利益至上的娛樂圈，忠誠值不了一分錢，這裏的人們都很現實。
要知道美國與中國不同，這裏的電影圈與電視圈之間有着涇渭分明的界線。除了客串以外，電影明星很少去飾演電視劇；而電視演員進軍電影圈成功的例子更是寥寥可數，這麼多年來也就出過詹妮弗·安妮斯頓，布魯斯·威利斯，喬治·克魯尼等幾例。
在收入和影響力方面，兩者更是不可同日而語。電視劇一線巨星給電影圈明星提鞋是荷里活默認的規則。比起電影明星動輒千萬美元的片酬，電視明星們顯得非常“不划算”，不僅要忙上大半年、甚至一整年，薪酬甚至比不上電影明星的零頭。
人往高處走是必然定律，皮特想去電影圈闖蕩也沒什麼好指摘的，何況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奧利弗·斯通的男一號，一個必定會被載入影史的角色。
傑瑞本應該為好朋友而感到高興，可不知怎的，他的心情卻陰雲密佈，彷彿隨時都會下一場大雨。他想起了當初布萊恩離開樂隊的時候，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情形，而他總是被扔下的那個。
皮特的解約打破了整個拍攝計劃，大量的情節需要調整，劇組人心浮動，就好像一個平衡毫無徵兆地被打破了，他和卡爾的矛盾便越發尖銳的凸顯出來。
無休止的冷戰，延期的拍攝，巨大的壓力，這讓他感到厭倦和孤獨。
當初的同伴們紛紛奔向更廣闊的天空，而他呢？他有什麼？音樂創作淪為玩票，演藝上也一直在偶像劇里兜兜轉轉，漫長的合約死死地把自己鎖進這個幼稚的劇集裏。
街景迅速地倒退，傑瑞一動不動地盯着遠處。他的下眼瞼有些發青，顯出一層濃重的疲憊來。夜已經越來越深了，窗外起了一層薄霧，他覺得看不清自己的未來在哪裏。
不過葉澤森這時候卻沒顧上安慰他。因為這小子只會比他更糾結。
中國少年在座位上撐着自己，風中凌|亂地自言自語道：“生於七月四日，那不是阿湯哥的代表作么？主演怎麼會變成你呢？”
“哦，”皮特一本正經地點頭，“但誰是阿湯哥？”
“就是——湯姆·克魯斯啊。”
“那又是誰？”
“……”
“以及為什麼你嘴裏總會冒出一些奇怪的名字？”皮特接着問，“像上次那個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我至今都沒搞清楚是哪位。”
“……”葉澤森一陣脫力，“真是難為你還記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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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最後回到皮特租住的公寓裏，鑒於傑瑞的住所已經被他的腦殘粉們攻陷了，他們不得不在這裏熬過一個晚上。
這間公寓不算很豪華，但設備齊全，小區的安保工作也做得相當不錯，比起他們現在住的米賽納斯港灣不知強了多少倍。
皮特從冰箱裏拿出一盤披薩和幾聽可樂，按下電視機的開關。三個人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熱熱鬧鬧地看着體育頻道，暗地裏卻各懷鬼胎：
皮特盤算着試圖討好傑瑞，畢竟他不願意為了事業和好朋友鬧掰；
葉澤森想的卻是該如何勸傑瑞換個住處，儘管他也十分不舍，但這是早晚的事，也是為了對方的安全着想；
誰知他剛一張嘴傑瑞就迅速把話題引到正在播放的比賽上，就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似的。
……
就這麼明爭暗鬥了一個半小時，足球在綠茵場上空飛來飛去，雙方都是以龜縮而出名的防守型球隊，你來我往地在後半場擺大巴，一場比賽踢得索然無味。
下半場的結果仍舊是0:0，當裁判宣佈進入加時的時候，他們終於忍無可忍地關了電視。
皮特進了卧室，葉澤森和傑瑞只得擠進了唯一的一間客房。
他們躺在同一張床上，關了燈，傑瑞輕微的呼吸聲響在耳畔，葉澤森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緊張，心臟陡然加快起來。
似乎在某些小說里，當小攻小受第一次同床的時候，小受往往會手腳並用地纏在小攻身上，然後造成某些狗血的、尷尬的、大快人心的後果……反正顏菡在123言情收藏的那幾篇文就是這麼發展的。
但事實很快證明他的緊張是多餘的。因為傑瑞的睡姿非常端正，整個過程中他就像個小動物一樣安安靜靜，沒有移動哪怕一英寸。
葉澤森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失望，然而他很快便鎮定下來，小心翼翼地往傑瑞那邊移動一點，然後又一點。
就在他的肩膀快要抵達傑瑞的蝴蝶骨的時候，這個背對着他的傢伙卻突然開口了：“你在幹嘛，托尼？”
葉澤森給他嚇了一跳，忙清了清嗓子，“我……睡不着。”
“我也是，”傑瑞翻了個身面朝著他，一雙眸子綠得猶如暗夜中的精靈，“剛才你想讓我換個地方對不對？羅傑斯先生也是這麼建議的——對了，羅傑斯是我剛找的經紀人。”
他陷在床墊里，悠悠地嘆道：“我好像真的成為明星了，托尼。前一陣子去超市買菜的時候，路人好像全都認識我，都沒人過來向我確認我究竟是不是傑瑞?克魯斯，他們直接就衝上要合影了。但是天知道，”他發出一個無聲的嘲笑，“我一點也不喜歡這樣，他們只是喜歡萊奧，而不是喜歡我。”
“讓觀眾愛上你演繹的角色，這不是很好嗎？”葉澤森不解地問。
“我才不願意被定型成這個角色，你不明白，在他們眼裏我不能有自己的性格，永遠都只能是萊奧?科威特。”傑瑞厭惡地說，從床上微微欠起身，“——男花瓶？憂鬱症？萬人迷？簡直傻死了。”
這就是偶像派演員的悲劇之處，無論中外，觀眾總會輕易將他們定型，認為他們的魅力來源於那個角色，甚至就是那個角色。不然為什麼奧蘭多·布魯姆花了十年還沒擺脫精靈王子的影子，而萊昂納多花了更多年才洗掉《鐵達尼號》的印記。
傑瑞接著說：“其實我不排斥當演員，甚至還相當享受演戲的感覺，可僅僅演一個毫無難度的固定角色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痴一樣。”
葉澤森立刻明白了，更適合傑瑞的其實是電影。
他喜歡有難度的挑戰，喜歡多變的角色，更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這樣的特質，再加上俊秀的外形、與生俱來的靈氣，註定了他會走上一條星光熠熠的道路。
傑瑞會是明星，而他會是導演……
在那一刻，葉澤森心底突然萌生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也許他可以和傑瑞一起，拍出只屬於他們的電影，讓全世界都聽到他們的聲音。
想到這裏，黑髮少年猛地坐了起來，用力地按住傑瑞的肩膀，“那麼，你熱愛表演嗎？——傑瑞，看着我的眼睛，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他越想越覺得可行。
因為影史上存在着很多這樣的完美組合：馬丁·斯科塞斯與羅伯特·德尼羅，蒂姆·波頓與約翰尼·德普，希區柯克與詹姆斯·斯圖爾特，黑澤明與三船敏郎……導演和演員珠聯璧合，相得益彰，成就了無數傳世經典。
而他們兩個，雖然現在都還不出名，但日後說不定也能像以上這些人那樣，在影史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迹。別人能做到的，他們為什麼不可以？
葉澤森正為這個想法而激動得面紅耳赤、不知所以，可傑瑞卻一點都不領情。
“該死的，你嚇了我一跳！”這小子一把推開他，想了想，慢慢地說：“我不想騙你，托尼，我現在正處於最迷茫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也許只是吶喊的感覺罷了，搖滾，表演，都是這樣。我討厭被人忽視，那樣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
葉澤森一陣失望：“也就是說，你只是喜歡被別人注意罷了，你根本就沒有夢想。”
傑瑞怒了：“嘿！你在說什麼呢？你這傢伙！”
葉澤森眨了眨眼睛，認真地說：“我是說真的，傑瑞。很多人終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的目標，這很正常，畢竟夢想不是柴米油鹽這樣的必需品。”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勾起了十分遙遠的回憶，但是緊接着他漆黑的瞳孔中突然迸射|出璀璨的光澤，比夏日夜空裏的星星還要明亮。
“沒有夢想，你也可以活着，甚至活得很好。但是一旦有了這個夢，你朝着它不斷地努力，不斷奮進，那麼你就把‘活着’變成了‘生活’。”他一字一頓，字字清晰地說。
一生只愛一個人，一生只懷一種夢。
傑瑞想起了幾個月之前，當眼前這個人為自己解讀蓋茨比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
他突然笑了起來。他也很想擁有這樣的夢想。以夢為馬，馳騁歲月，詩酒趁年華。
蓋茨比當然了不起，托尼·葉也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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