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意外來信
86_86797一轉眼,炎熱的夏季就要過去,南方的秋天總是很短暫,但幸好它還是來了,我坐在六陽小區門前的骯髒公園裏,雙眼卻盯着河對岸的住宅樓,這條河很臭,我想是因為太多人把垃圾丟在水裏了。
我靜靜的坐着,腦子裏卻在想一件事,我覺得我該搬家了,因為這幾天蘇冰總是過來找我,說實話,我對李念的虧欠導致我不敢對蘇冰存有什麼額外的幻想,但我沒有錢,也不知道該搬到什麼地方去,正當我為難的時候,我竟看到河對岸一個騎自行車的郵局員工,慢吞吞的來到了一幢七層樓高的住宅前,然後從綠色的包里取出一封白色的信,丟入了鐵門前的郵箱裏。
河道並不寬,對岸的景色一覽無餘,我確信他是把信封塞入了我的郵箱中,我立馬站起來,一路小跑着繞過河道,回到了小區樓下。
我看到一封被揉捏成了褶皺狀的信,強行塞入了郵筒,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我常年不開郵箱,導致各類雜誌、小廣告擠滿了狹小的空間,幾乎連手指都已伸不進去。
我很奇怪,我的朋友一向很少,更沒有人會寄信給我,難道又是小廣告?不,我並不這樣想,因為沒有人會用一張‘紀94梅蘭芳’的珍藏版郵票粘在信封上寄給我,除了一個人!
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當我還在孤兒院為了生活而掙扎時,曾遇見過一個叫小瑾的女孩,據說她的父親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收藏家,擁有許多令人眼紅的藏品,但他父親卻患有嚴重的心臟病,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因心肌梗塞而去世,從那時候起,小瑾的日子就漸漸的變得窘迫,直到她舅舅變賣了她家中大多數的收藏品之後,就把她送到了孤兒院。
而她父親留給她的唯一一件遺物,就是一套珍藏版的‘紀94梅蘭芳’郵票,我還記得她剛來時,很多人都會去欺負她,是我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妹妹來看待,保護她不受任何人的欺負,後來我離開孤兒院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這時候她怎麼會寄信給我?我懷着疑竇的心情,奮力砸爛了郵箱,我取出那封信,坐在雜亂無章的草地上開始看起來。
我發現信果然是小瑾寄過來的,她在信中這樣寫道:
敬愛的閻行哥哥:
你好!
自從你離開孤兒院之後,就再也沒有來聯繫過我,但我卻一直都很想念你,可是我找不到你的住址,幸好半年前吳歌來找阿郎辦事情,順便告訴了我你的地址,我才好寄出這封信給你。
我本該一早就過來看望你的,但我總感覺不好意思,並且最近的身體也不太好,還遇上了一些麻煩事,當我寫這封信給你的時候,我的病情也開始惡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一個,你就像我的哥哥,除了你,我實在找不到其他人來幫助我了,我需要你的幫助,如果你能來,我一定會很開心。
下面的落款人是:最敬重您的妹妹,小瑾。
我讀完這封信,又看了看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居然是距離孤兒院最近的一個小鎮,說實話,我的確很擔心小瑾,因為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可以說只有小瑾一個人,現在她遇到了困難,並且還患上了重病,按理說我不得不去照顧她,但我是個窮光蛋,窮得簡直連一分錢都拿不出來,我能怎麼辦呢?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問蘇冰借,但我開不了這個口,所以我決定先去一趟小瑾的家,看一看她病得究竟有多重。
我把家裏最值錢的那台電視機賣了,然後換了一點錢,替小瑾買了一份精緻的小禮物,乘坐公共汽車一路來到了她在信封上所寫的地址,我知道那並不是一個富人居住的地方,但是當我看到一條滿是污水且兩邊堆滿了垃圾的小弄堂時,還是忍不住傷心起來,我想小瑾不該過這樣的生活,不知道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我沿着信封上的住址一直找到弄堂最靠里的一間平房前,然後我敲了敲門。
‘篤篤篤’
‘篤篤篤’
過了很久之後,門才被人打開來,我看到一位綁着馬尾辮的姑娘扶着門沿,她的臉色非常憔悴,沒錯,這的確是小瑾,但和我記憶中的那個活潑、頑皮卻又帶點傷感的女孩已完全不同了,她疑惑道:“是……是誰?”
我發現小瑾的聲音竟也變得有些沙啞,我忍不住難過起來,卻強裝笑容道:“是我,閻行。”
“閻……閻行哥哥?!你……你收到了我的信嗎?”
我點點頭道:“所以我才會來找你。”
“快進來,快……快進來!”小瑾緩慢而又小心的挪動着腳步,彷彿生怕撞到了什麼,我忽然懷疑起來,問道:“屋子裏為什麼不點燈?”
她突然間頓住,竟開始啜泣,我預感到了一種不好的感覺,道:“你怎麼了?”我見她的雙眼暗淡而無光,就像一個瞎子,我忍不住問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哇’的一聲,小瑾哭着蹲下來,萎頓在地,啜泣道:“阿郎……阿郎被人抓走了!嗚嗚……他被人抓走了!”
在我的印象里,我只認識一個叫阿郎的人,他也是孤兒院裏的孤兒,這人從小就喜歡說一些假大空的甜言蜜語,專靠一張嘴巴養活自己,他怎麼會和小瑾搞在了一起?或許小瑾口中的阿郎,並不是我所知道的那個阿郎。
我首先需要弄清楚這件事,於是我問道:“哪個阿郎?”
“就是……就是被你打過的那個阿郎。”
竟然真的是阿郎這臭小子,我疑惑道:“阿郎和你有什麼關係?吳歌來找他,為什麼會牽扯到你?”
小瑾哭道:“哥,我……我已經和阿郎結婚了……”
“什麼?!”我忍不住冒起了一股怒火,生氣道:“你怎麼……你怎麼會嫁給這種人?他是不是強迫你和他在一起的?”
“閻行哥哥,你……你不要罵他,他……他雖然賺不了大錢,但……但對我還是很好的,只是他……他不走運,沒有人給他施展抱負的機會……”
“放屁!”我喝道:“這混蛋吃喝嫖賭、坑蒙拐騙樣樣精通,就是不知道怎麼好好過日子,我看他……看他是看上了你父親留給你的那一套珍貴集郵,才會和你在一起,他現在人呢?我得好好教訓教訓他!”
我的話一說完,小瑾竟哭得更加傷心起來,顫聲道:“半年前……吳歌……吳歌來找阿郎,說是……說是要給他一個賺錢的好機會,我勸阿郎不要去,但他卻說……吳歌現在是……是大老闆了,替他做事,一定有錢賺。”
我冷笑道:“吳歌這人比狐狸還要狡猾,像鐵公雞一樣摳門,難道你對他一點也不了解?”
“我知道,可是……阿郎不聽我的勸,我要他去找份工作,好好的過日子,可是……可是他老想着要發財。”
我嘆了口氣,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阿郎一直沒回來,我……我去找吳歌,吳歌……吳歌就打我,還罵我是……是賤人,沒事找事,他說……”小瑾越說越傷心,眼淚竟像串線的珍珠,一顆接着一顆的滾下來,囁嚅着說道:“他說阿郎早就死了!要我以後不要去煩他,嗚嗚……”
說實話,我倒希望阿郎是真的死了,畢竟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舊的記憶里,我輕拍了拍她的肩頭,拿出了我的小禮品道:“這是……送給你的。”
“是什麼?”小瑾伸出手摸索着禮物,卻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我發現她的手粗糙了許多,我搖了搖頭,把小盒子遞給了她,道:“你拆開來聞一聞,然後嘗一嘗。”
“是吃的東西嗎?”
我點頭道:“對,就是吃的東西,還是你最愛吃的。”
小瑾拆開來,忽然臉上出現了一抹十分燦爛的笑容,笑道:“是月餅!還是……還是杏花樓的,哥,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開始哽咽。
我安慰道:“你就是我的親妹妹,我不對你好,還對誰好?”我見她只咬了一小口,就把月餅收了起來,我不禁疑惑道:“怎麼不吃了?”
“等阿郎回來了,留給他一起吃,他……他從沒吃過這麼好的月餅!”
“你到底着了他的什麼魔?竟會對他那麼的死心塌地?”我嘆氣道:“他明知道你……你眼睛看不見了,還丟下你一個人在家,去和吳歌這種人混在一起,我看他不是被人抓了,而是根本就不想回來了!”
小瑾抓住我的衣袖,顫聲道:“不會的,不會的,我……我的眼睛,和他沒有關係,是我……太想念他,每天都哭,把……把眼睛哭壞了,”她緊緊抓着我道:“閻行哥哥,你……你會幫我把阿郎找回來的,是嗎?!”
我看着她,實在不忍心拒絕,我只好站起來,無奈道:“我現在就去找吳歌,你好好待在家裏,天暗下來之前我就回來,”我把身上僅剩的一張百元大鈔交給她道:“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你快去吧,”我轉身朝門外走去,這時候小瑾忽然喊住我道:“哥!”
我回頭道:“怎麼?”
“你……你一定要把阿郎平安的帶回來!”
我笑道:“那得看他想不想回來,如果他不想回來……”我想了一想道:“那我就把他綁回來!”這並不是我的真心話,其實我心裏最想做的,就是狠狠揍他一頓,就像當年在孤兒院時我對他做的一樣。
吳歌的店開在哪裏,我閉着眼睛都能找到,我很快就到了他的店門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玻璃門上居然掛着‘暫停營業’的招牌,我想以他這種貪財如命的性格,怎麼會不開門做生意?除非他有了更好、更賺錢的路子,結合小瑾的話,難道吳歌真的找到了什麼好買賣?
我從玻璃門上朝里張望了一番,卻見店裏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想必是他落下了遮擋用的捲簾門,我想了想,正要伸手去敲打玻璃,這時候卻聽見背後有人怪聲怪氣的說道:“喂,你幹什麼?!”
我回過頭,發現是個四十歲左右的胖女人,穿着一件齊膝的花格子短裙,警覺的盯着我,道:“你在張望什麼?”
“沒什麼,只是來買東西,卻發現沒有人,你知道老闆去哪裏了?”
“老闆?老闆早就跑了,他還欠我下半年的房租沒有付清,你真的不認識他?”
我大吃一驚,問道:“他……他跑了?他有多久沒開門做生意了?”
“大概有小半年了吧,”這胖女人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你在這裏東張西望,該不會是個小偷吧?!”
我一愣,冷笑道:“狗眼看人低,我要偷也不會來偷他的東西!”我推開這女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裏,我聽見她在背後指着我罵罵咧咧,但我已沒有興趣去和她計較了。
我一路走回了小瑾的家,她的門半掩着,並沒有關上,我的心底忽然間湧現了一股不安,我立馬衝進去,卻看到小瑾正坐在飯桌旁呆若木雞,我的心立刻就安穩下來,道:“你怎麼不關門?”
“閻行哥哥,你……你回來了?怎麼樣,吳歌……吳歌是不是把阿郎藏起來了?”
我搖頭道:“吳歌已經有大半年沒有開門做生意了,他到底找阿郎有什麼事?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小瑾看起來像是在回憶,過了一會,說道:“那天……吳歌一進來,就拖着阿郎去裏屋談事情,他們把我關在門外,我什麼也沒有聽到,等吳歌走後,阿郎就一直和我說什麼他要發財了,可是……可是我想,天底下哪裏有這麼好的事情?別人來找你,你就能發財?我……我求他不要去,他卻一定要去,還……還打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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