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顧左宜聞言，再次看向眼前的女人，只覺得這人氣勢冷冽，下拉的嘴角似乎昭示着她已經許久沒有笑過。
“阿姨你好。”雖然眼前的女人看上去並不好相處，但是顧左宜還是乖巧地向她打招呼。
劉永麗目光一斜，掃了她一眼，又看向陸以謙，問道：“以謙，你怎麼沒回家？”
她聲音有點低沉，讓人聽了，像是身處一個密閉的暗室之中，感受着四周的涼意。
陸以謙看了顧左宜一眼，忙道：“我的學生還有點問題，我先帶她出來吃飯。”
顧左宜聞言，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知道他暫時不願向他的媽媽透露兩人的關係，她便也不多說，對劉永麗笑了笑道：“阿姨，我還有些專業發展的問題請教老師。”
劉永麗擰眉，這才認真地打量站在她眼前的小姑娘。小姑娘長得不錯，臉上總是笑眯眯的，很是討喜，讓她不由地想起剛上大學時候的陳嘉琦，當年的她也是這樣開朗活潑。
想到這裏，劉永麗的面色又陰沉下來，看着顧左宜的目光有些厭惡。她又扭頭看向陸以謙，冷聲道：“解決了工作就趕緊回家，嘉琦還等着你呢。”
陸以謙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飛快地瞥了顧左宜一眼，見她沒有任何異樣，忙點頭答應下來。
劉永麗又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才轉身離去。
重新坐回位子上，陸以謙有些尷尬。他看向顧左宜，扯了扯嘴角，“右右，不好意思，我媽脾氣不太好。”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她平常也不來這邊買菜，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
最後一句話像是自言自語，陸以謙嘟囔了一聲，心頭閃過一絲疑惑。
顧左宜雖然也因為劉永麗的過分冷淡而震驚，但是聽陸以謙跟她致歉，連忙笑着寬慰，“沒事的，你媽媽就是嚴肅了點。”她頓了頓，怕他多想，又道，“說起來，我奶奶更嚴肅呢！”
陸以謙想到經常出現在財經雜誌上的那個老婦人，端莊雍容，完全不同於他平常所見的那些老人。
因此他笑了笑，問顧左宜：“是嗎？對你也很嚴肅？”
顧左宜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舉個例子吧，如果讓她知道我跟老師單獨出來看電影吃飯，她一定會說我不檢點。所以我上次受傷也沒敢讓家裏知道，就是怕她深究。”
她說這句話也是為了解釋為何之前一直呆在溫劭卿那裏，陸以謙果然一臉釋然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他想了想又問：“你奶奶有什麼愛好嗎？”
顧左宜搖頭，“不知道做投資、經營公司算不算愛好。”
陸以謙一愣，隨即扯了扯嘴角。
吃了飯之後，陸以謙向顧左宜告別，顧左宜忽然想起剛才他媽媽說的“嘉琦”，於是問他：“嘉琦是誰，為什麼要在你家等你？”
陸以謙心頭一跳，又很快冷靜下來，淡笑道：“她是我妹妹。”
“原來你還有個妹妹啊，”顧左宜背着雙手，跟他慢慢地走向公交車站，“她現在多大了？”
“比我小兩歲。”陸以謙看着前方，目光有些悠遠。
顧左宜扳着手指算了算，“二十四了？她在工作還是繼續讀研？”
“她沒工作也沒讀研。”陸以謙這點倒是沒有瞞她，“她前兩年出了意外，這輩子都不能站起來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站牌底下，顧左宜有些無措地看向他，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陸以謙輕笑了一聲，“跟你有什麼關係？”
顧左宜想了想，說道：“你一定很辛苦吧，要工作，還要幫忙照顧妹妹。”
陸以謙一愣，心頭莫名湧入一陣暖流。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過頭看着馬路對面。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道：“還好。”
顧左宜覺得他這兩個字後面涵蓋了很多內容，聽上去就覺得沉重。她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地注視了他一會兒，默默地轉頭看向站牌。
站牌上顯示，陸以謙要坐的公交車還有兩分鐘到站。
好不容易能夠在一起看電影吃飯，轉眼又要分別。顧左宜有些不舍，輕輕地拉住了他右手小指，動作很小，像是撒嬌。
陸以謙回過神，轉身摸了摸她的腦袋，不一會兒，公交車到站，他與她告了別，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顧左宜目送車子遠去，這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剛剛離別就開始想念，這就是愛情的滋味嗎？
她忽然想找個人聊一聊現在的心情，她的初戀，青澀而甜蜜，能跟誰聊呢？
顧左宜愣愣地看着腳尖，“媽媽”兩個字不知不覺地閃過她的腦海。
她重又抬起頭，嘆了口氣，跟媽媽躺在一張床上，聊她的初戀，談令她心動的男人，這樣的事對她來說，真是一個美好的幻想。
只是幻想太過美好，讓她忍不住又開始想媽媽。顧左宜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最終攔下出租車，去了吳睿的住處。
到了吳睿住的地方，顧左宜沒有直接上樓，而是坐在小區的花壇沿上，抬起頭看着吳瑞房子的窗口——那裏黑着，也不知道裏面的人是睡了，還是沒回家。
樓道里忽然傳來斷斷續續的叫罵聲，過了一會兒，有兩個年輕男人推搡着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從樓里出來。
天色已經晚了，直到三個人快走到面前時，顧左宜才就着昏暗的燈光認出那個女人。
她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等到回過神來，她已經衝到了那三人的面前，張開雙臂攔着他們，“你們是什麼人，想帶我媽去哪裏？”
吳睿聽到她的聲音，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眼底里平靜無波。
倒是兩個男人一愣之後便笑了起來，其中高個的男人推了吳睿一把，嚷道：“有這麼漂亮的女兒怎麼不早說！”
吳睿踉蹌了一下，但開口聲音依然平淡：“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頭，能有什麼用。”
她看着顧左宜，眼神如一口枯井，毫無生氣。
男人卻不理她，伸手已經抓住了顧左宜的手腕，嘿嘿笑道：“小妹妹，你媽媽欠了我們十二萬，你說說，這筆錢該怎麼還？”
“別碰我！”顧左宜尖叫了一聲，甩開腕上的毛手，又驚訝於他所說的數目，不得不問他們：“我媽怎麼會欠你們這麼多錢？”
這次是矮個兒的男人開了口，“賭輸了自然要賠錢。”
“賭？”顧左宜難以置信地看向吳睿，這個字離她的生活太遙遠，她根本無法想像。
吳睿瞥了她一眼，對兩個男人說：“行了，走吧。”
眼看他們又要走，顧左宜再次攔住他們，“你們要帶我媽去哪兒？”
“還不上錢當然按江湖規矩辦事。”男人說著，就拽着吳睿往前走。
顧左宜不知道什麼江湖規矩，但看過去的電視劇，也知道江湖規矩必定是血腥的。
她忙不迭地再次攔住他們，“你們不準走！我媽欠的錢，我替她還。”
“你替？”說話的還是高個男人，他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忽然猥瑣地笑了一聲，“這模樣這身段，放到場子裏可不止十二萬。”
他說著，抬手就去摸顧左宜的臉，顧左宜驚叫着後退，男人的手卻如影隨形。
忽然，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她的臉時，斜刺里又橫出一隻手，截住了男人的手腕。
這隻手修長有力，腕間的袖口上，鑽石袖扣閃着低調的光。顧左宜心頭一跳，順着他的胳膊看上去，果然看見溫劭卿朝她微微一笑。
“十二萬，我還，明天叫你們老闆到我公司簽支票。”溫劭卿只瞧了顧左宜一眼，便再次扭過頭，看向兩個男人。
兩人對視一眼，也不知對方什麼來路，便問了一聲。溫劭卿報了姓名之後，顧左宜便看到剛才囂張的男人一下子變成了小綿羊。
溫劭卿到底有過什麼經歷，為什麼連這種流︶氓都怕他？
顧左宜看着兩個男人空手離開，目光獃獃地看向溫劭卿，張張嘴，說了一個字：“你……”
溫劭卿哼笑一聲，“怎麼結巴了，剛才不是很能說善辯嗎？”
顧左宜想起剛才的事，心有餘悸，忽然想到吳睿，忙轉過去找她，卻見她已經無聲地轉身，正往樓道走去。
顧左宜忙趕上她，拉住她的手道：“媽，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染上賭博了？”
吳睿甩開她的手沒說話，顧左宜再接再厲，“媽，不管什麼原因，你以後不要再賭了好不好？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做小蛋糕么，你可以開一家甜品店啊，或者……”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吳睿一把甩開，顧左宜一時不備，後退了幾步，幸虧溫劭卿在後面接着她，因此沒有跌到地上。
顧左宜不明所以，見吳睿發這麼大火，又從溫劭卿臂彎掙脫出來，眼看着又要握住她的手，卻再次被吳睿推開。
吳睿直視着她的眼睛，恨聲道：“你以為羅絮惠會讓我用在顧家學到的手段謀生？當初就是她親手毀了我的一切！我的婚姻，我的事業，都毀在她的手裏！”
羅絮惠是奶奶的名諱。
顧左宜睜大了眼睛，見媽媽臉上流露出痛苦，正想擁抱她安慰她，卻不想吳睿像是終於找到了發泄點，高聲朝顧左宜喊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為什麼你不是個男孩兒！”
顧左宜伸出去的手僵在了那裏，她呆立着，腦中嗡嗡直響，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媽，我知道都是因為我，可是求求你別再說了好嗎？我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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