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熱血焚身

19熱血焚身

第十九章熱血焚身

楚師長几天後回來了一趟,專程到西郊38軍駐地拜訪霍師長。

楚懷智進屋,微微垂了眼皮掩飾心情,鄭重其事跟霍雲山一抱拳:“老霍,謝了。”

霍師長一擺手,倆人沙發上坐了,一壺濃茶,兩顆好煙,沒什麼客套話,軍營男人之間也不興那些假客氣。

楚懷智說:“我們家那小子,是老子心頭一塊肉,我確實很寶貝他,平時寵壞了……咳,讓你見笑。”

“刑子命是你救的,別的廢話我也不跟你說,這一回我記下了。”

霍師長嗓音粗粗沉沉的,還是那張千年不變的硬漢臉,也不會笑、不會客氣,“讓俺趕上,誰家小娃都是一樣的救。倘若救不到,老子咋說也先幫恁墊上三千塊錢、把人贖回來吧?”

兩人相視,各自沉沉地一笑。

楚懷智又是一抬手:“大恩不敢言謝,咱哥兒倆來日方長。”

楚師長心裏無限感慨,很佩服對方,其中又夾雜三分欣賞之意。往日恩怨陳年舊事,雙方都有諸多的不得已,他就不願再提了。

眼前這位霍大師長,與他同輩入伍,同年在軍中崛起,十多年來一直是他的老對手,每一回調動、每一次升銜,雙方都暗自較着勁兒。楚懷智是軍方少壯派精英,霍雲山同樣少壯派精英;楚懷智被稱為軍事天才明日之星,霍雲山同樣號稱戰略天才軍中明日之星。二人無論家世、背景、履歷,甚至個人才華能力都頗有的拼,在這一輩同齡的將領中出類拔萃,被很多人看好。同僚之間議論,都認為將來若干年後御林軍軍長、軍區司令位置之爭,人選就在這兩三人之間。

楚師長自此與霍師長前嫌冰釋,關係大大的緩和,有些話不必說出口,互相另眼相看。

楚師長回到家,晚上兩口子在屋裏,還提了這些事兒。

高秀蘭說:“你說,我是不是再去看看他家二武?給人家孩子多買點兒東西?”

楚懷智點點頭:“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那孩子不錯,以後兩家多來往。”

師長太太瞟了丈夫一眼:“我本來就覺着人家孩子挺好。這可是你說要多來往,你又不記老霍的仇了?”

楚懷智皺眉道:“我跟他有什麼仇?!”

高秀蘭冷笑道:“我哪知道你是不是還惦記內小誰呢。”

楚懷智臉上頓時掛不住了:“我惦記誰了?誰啊?……多少年了,甭老想那個。”

高秀蘭趕緊拍了男人一把,笑着說:“我逗你呢,你還認真啊?”

楚師長讓他老婆戳到痛點,男人都有臉皮薄心裏不爽的時候,於是穿着睡衣披上外套,跑書房裏關起門看書去了。

師長太太順着書房門縫亮光往裏瞥,心裏也是一樂:老爺們兒當年那丁點糗事兒,還怕人提?提一句您先就還不好意思了,還跑書房睡,什麼人啊,也是個矯情的。

這事兒還沒算完,且說那幾個綁架楚珣的混混,當日被擒獲送至派出所,很快就審問清楚。

那幾個小子是附近派出所掛了號的地頭蛇,拿人錢財受人指使,當然不會死扛着給人當炮灰。土狼當場大喊倒霉冤枉稀里嘩啦就招了,說是復興路大院侯家少爺讓他們去“教訓教訓”楚小二,全部是侯少爺指使他們乾的。

鑒於涉事雙方是部隊和部委有身份官銜人家的孩子,警察哪路都不願得罪,直接把雙方家長聯繫到,私下自己解決,打算怎麼辦?

都是未成年人,這事兒可大可小。

侯家小少爺侯一群,從小到大惹是生非,對派出所都是熟門熟路,說話絲毫不怵,交待問題清晰,交待完抬屁股走人,警察都不敢留他。

侯一群瘦尖痞帥的一張臉,小眼皮耷拉着,說話時嘴歪歪着。

想處罰我,先問我爸答不答應。

你們知道我爸是誰嗎?

知道我爺爺我奶奶誰嗎?

我不說,你們自個兒打聽打聽去。

這就是侯家的孩子。

楚家這與侯家相比,雖同朝為官,那就是地下天上了。楚家算是軍人高幹,爺父輩家教還是嚴格的,保留軍人家庭勤勉嚴厲的作風;楚瑜每回惹了事,當爹的拿棍子收拾。侯家不同,侯家是真正的紅貴。

侯家一看自己孩子真惹禍了,氣焰也軟化了,不至於真為孩子把部隊給得罪了。侯家私下給楚家霍家都塞了錢,勉強低聲下氣賠了禮,想讓兩家人通融,別把這事在圈子裏鬧大。原本只是類似打群架的小事,愣讓幾個混混整成了綁架勒索造成重傷害。

楚珣在醫院盤腿坐在床上,聽着大人隨口議論這事,突然冷冷地插嘴:“為什麼不告?讓侯一群去蹲少管所。”

楚師長抬了抬眉:“少管所?”

楚珣坐成個思考的姿勢,一本正經,眉目間有某種冷峻:“他不夠年齡坐牢,就應該關少管所,關他幾年,看他還敢動我。”

大人們可真沒想到,小珣會這麼說。楚珣在大人眼裏一貫溫柔乖巧,平時不吵不嚷,小孩之間打打鬧鬧也沒在乎,更不至於記仇、報復。

楚師長眯細眼睛,問小兒子:“你真想讓侯家孩子蹲少管所,毀前途?跟你一般大,都是孩子。”

楚珣不假思索篤定地說:“電影《少年犯》裏都演了,他這種最適合蹲在那裏邊兒。”

楚珣要說脾氣性子,是那種熱起來很熱乎、冷起來極冷的。他自幼獨立,有自己一套主意,感情上具有強烈傾向性,最是厚此薄彼,把身邊人默默劃分三六九,不同人不同的看待。跟小爺好的,小爺拿你當好哥們兒親昵着,知恩相報;不跟小爺好,還敢欺負我,爺找機會捏死你……

他才不管侯一群毀不毀前途,恨死了。傳武為救他都傷成那樣了,二爺可心疼着咱的二武呢!

楚懷智當時靜靜瞧着小兒子,意味深長地教育了一句:“別逞一時的意氣,將來走着看。”

生氣歸生氣,心疼歸心疼,楚師長接受了侯家賠禮,沒有不依不饒去告人家孩子。

楚懷智也不是怕對方,不是認慫。他心裏對侯家行事作風早有看法,但他是官場中人,自有分寸,凡事有可為,有不可為。侯一群那熊孩子的爺爺奶奶是誰,他不用打聽也清楚,侯家孩子絕不會蹲少管所的。

受波及傷害最重的是霍家兒子,霍師長也沒追究。

霍雲山就捎給侯家臭小子一句話:俺家老二這回挨揍了,是他功夫不如人,他還小,骨架沒長開,沒打過那幾個混子。等俺家老二長開了,再長五歲,恁幾個再打一場試試看?

當然,霍小二身上蹭掉一層好皮嫩肉,他家那個最疼弟弟的哥,不會善罷甘休。

後來就聽說,某日侯家少爺在城裏某錄像廳里拔份兒,結果讓人辦了,挨了一頓收拾。收拾他們的一伙人沒露臉沒報名字,但是聽話音能聽出來,是部隊大院的山東幫子弟兵口音……

******

院外的大梧桐樹撲撲簌簌落掉一半的葉子,院內的鵝掌楓騰起一片片紅雲。

霍傳武在醫院住了些日子,身體皮實,傷好得快,也是猴孩子脾氣,巴不得早出院。學校開學兩個多星期,他落下一些功課,每天就跟楚珣一起寫作業,楚珣給他補課。

楚珣是自告奮勇給二武補課。

楚珣成績一向優異,三好學生,每回期末發榜他的名字一定掛在左上角,全年級前幾名的尖子。傳武自從轉學到這兒就是中等生,不算好的也不算太差,每回都要在中游大部隊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間找,自己是第一百多少名。

大文子的名字也特好找,每回發榜,右下角犄角處一準兒就是他。

他們幾人同年級,但只有楚珣邵鈞是一個班,其他兩個分佈在不同班級。霍傳武他們班主任原本委派了一個不錯的女生,輔導霍同學功課。楚珣背地裏出主意,慫恿傳武,別讓那女生來家裏,不要她補課。

楚珣說,你們班王燕成績有我好嗎?

她第多少名,我第幾名?

她是你們班班長嗎,是學習委員嗎?

楚珣心裏有小九九,獨佔欲隱隱地膨脹,也確實底氣很牛,斜眼等着傳武發話。

傳武笑了笑,悶悶地“嗯”了一聲,誰都沒你聰明,珣珣你全年級第一,美了吧,咨兒了吧?

倆人每天放學一起上自習趕作業,然後各自回家吃晚飯,飯後又順理成章湊一起,看書講功課。

開學兩周的功課,其實很快就補上了,楚老師腦瓜靈,霍同學學得快。

補課活動被秘而不宣地延長了,倆人還是經常一起寫作業。有時候在傳武家,劉三採在圍裙上擦着手,探頭進來跟孩子們說:“小珣兒,甭走了,就家裏逮飯吧?”

霍傳武爽快一擺頭,嘴角掛笑:“逮飯。”(吃飯)

傳武媽蒸的大饅頭喧呼,比大院食堂炊事員蒸得好。包的大餡兒水餃也好吃,餃子恨不得跟小包子一邊兒大,楚珣一頓吃二十個,傳武能吃二十五個。

有時也去楚珣爺爺奶奶家吃飯,有小阿姨做飯,然後回到楚珣自個兒家,倆人把房門一關,一起玩兒槍,玩兒變形金剛模型,或者並排躺在床上,肩膀靠着肩膀,看武俠小說。

楚珣看了一會兒找到笑點,把自己看樂了,揪着傳武講故事,結合自身情緒渲染以及靈感杜撰,講得活靈活現。傳武聽着,聽完低聲吐出二字評語,“扯淡”,然後被楚珣扯着脖領子狠命搖晃幾下出氣。

楚珣不說話,傳武也不說話。

就這麼靜靜地看書,他倆能看一個下午……

楚珣喝水嗆着了,傳武順手給他捶捶後背。

楚珣困了仰臉打小呼嚕睡著了,傳武端着他的頭悄悄把被子垛撤掉,讓他躺平,再墊個枕頭,蓋上被子,讓他睡舒服

楚珣那時特別留戀這種感覺。跟邵鈞博文在一起,是他照顧那倆;跟二武在一起,二武照顧他,讓着他,任他捏臉揉搓。二武像個哥哥。

趕上周末,大院裏孩子一起去大禮堂看電影。

“最新的片子,《紅高粱》,看過嗎!”

“你們幾個還沒看呢吧?落伍了吧?特好看!”

軍長他們家的大孩子,跟幾個小孩面前拔份兒。

部隊大院裏不僅有特供蔬菜、特供煙酒、特供糕點,還有特供電影。當時放的內參片,好多都是禁片,只有部隊禮堂里能看。官方正審查的片子,他們經常能提前好幾個月過癮。年輕人得瑟,看完片子還出去跟外面孩子攀比,我看過哪個,你才看過幾個,你沒看過?老子全都看過!這就是大院子弟的“份兒”。

事後紅遍大江南北捧紅幾位國際影星的經典《紅高粱》,他們在公映前就看了個爽。

四/人幫四個壞蛋擠在前排正中的座位。楚珣照例坐中間,邵鈞博文坐他左手邊,傳武坐他右手邊。開映之前,一伙人還瞎侃,電影開始以後,銀幕上濃重瑰麗的色調悍然逼入眼眶,充斥視野,全場迅速陷入沉默,所有人都入戲了,沉迷了。

楚珣以前也沒少看電影,國外弄來的禁片都看,看得半懂不懂,但絕對見過世面,然而這一次,是對他觸動最大最震撼人心的體驗。

蒼涼的黃土地,驍勇的漢子,光/裸的肌肉,油亮黝黑的皮膚,粗野豪邁的歌聲回蕩在禮堂上空,整個片子帶有某種奇異的原始野性,淳樸且具有強悍的生命力,激蕩着人心。

一群赤/膊糙漢子在蒼茫大地上顛着轎子,“我奶奶”一身紅裝,容顏俏麗,“我爺爺”在前頭一路高唱“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沈博文熱血沸騰地小聲跟着唱……

日本鬼子進村兒,殘酷的屠殺,嫣紅的人血腸子,熱血爺們兒將碗裏滴了人血的十八里紅一飲而盡,摔碎酒碗,誓與鬼子共亡,邵鈞情不自禁一手捏緊楚珣,看得激動緊張……

當然,整個片子裏,最讓青春萌動的男孩記憶深刻的,是那一片紅彤彤野性誘人的高粱地里,一場動人心魄的“野/合”。

“我爺爺”將一大片高粱桿伐倒,鋪平。

穿着紅襖的“我奶奶”,仰面倒在一大片高粱桿上,身軀豐滿起伏,臉龐艷麗,透出光彩。

楚珣目不轉睛盯着屏幕,呼吸急促,銀幕上,“我爺爺”居高臨下,面龐黝黑金亮,眉目英武,用男人的睥睨的眼神注視着躺他胯/下的“我奶奶”,剝下最後一層衣褲,健碩的胸膛洇着*辣的汗……

嘩。

鏡頭一轉,被和諧了。

少年時代的記憶往往是不連貫的,片段式且充滿激情,有些被歲月迅速湮沒,有些卻牢牢紮根。

那些蕩滌着人性最原始、最純粹欲/望的回憶,彷彿擁有生命力,自由散漫地在腦海里纏繞、生長,以至於楚珣直到若干年後,還記得當時無法抑制的青春悸動。

男人撲倒女人的瞬間,高粱杆子頂端晃動着一層炫目的金光,撩撥少年的心弦……

楚珣靜靜地坐着,喉嚨發乾,渾身血液沸騰,特別緊張,心虛,覺着自個兒起了壞心。

男孩對性/事這方面領略飛快,以前是沒走心,如今是一瞬間面前敞開一扇大門,彷彿一下子明晰了電影裏那倆人互相撲倒是要做什麼。他哥跟他講過,什麼叫“操咱媽”,那就是咱爸惦記咱媽了,想“那個”了。楚珣盯着電影裏熱汗淋漓皮膚通紅的男女,瞬間想明白“操”這個字大約代表怎樣奇妙又令人沉醉的過程……

是面紅心跳的過程。

是渾身發熱血液燃燒的過程。

“我爺爺”粗啞陽剛的聲音說道:我把高粱鋪平了,她就躺下了,躺下我就痛快了……

也該是年齡到了,某些心思噗噗地發酵,楚珣那時坐在黑暗的禮堂里,下身猛地一熱,海綿棒充血,也跟着痛快了。

黑暗幫忙掩飾了他的窘迫,他一動不敢動,一手捂住褲襠,悄悄用左腿壓上右腿,把微微異動的傢伙一腿給摁回去,害羞地拚命夾着。

他手心發熱出汗,不由自主情不自禁,攥住身邊人的手。

他攥的是傳武的手,對方下意識地,也攥住他,就像以前一樣。

楚珣心砰砰跳,緩緩扭過頭。他身邊的人凝視着屏幕,目光沉靜,眼底投射了銀幕的光彩。

楚珣的視線抑制不住下移向對方下身。

只看了一眼,眼球發燒。

霍傳武也勃/起了,老二昂揚,把褲襠頂出帳篷的形狀。

而且,這人勃/起還不自知,呼吸平靜自若,鑲了銀邊的鼻樑和下巴輪廓俊朗。小爺們兒,真心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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