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童素言篇三 男子薄情

番外 童素言篇三 男子薄情

梳攏的日子並不會因為素言的恐懼而放緩到來的腳步。

那天她剛滿十四歲不過一個月。

當素言濃妝艷抹、像一件商品一樣站在台上任由別人討價還價時,她真得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

叫價聲此起彼伏,所有男客眼光如有實質,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掃來掃去。

素言眼中漸漸蓄滿了淚,手下連連彈錯了好幾處琴音。

一時之間,譏嘲聲四起。

素言看着童氏眼中厲色越來越重,心裏更是七上八下慌亂不已。

“我出三千兩!”一個渾厚的男子聲音在一片噪雜中緩緩響起,廳內瞬間一片死寂。

要知道,以往百花樓最紅的頭牌初夜也不過千兩紋銀。

而剛剛素言的拍價,最高也不過才八百兩!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廳內沒有一個人說話。

童氏兩眼驀然爆出一陣狂喜,高亢的聲音因為過於激動而微微顫抖着:“哎喲這位爺,您可真是我們素言的貴人。今兒素言能嫁給爺您這樣的貴客,可是她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份呢。”

說罷又示意素言快點拜謝男客。

之後的三個雛妓也都以七百兩左右的價格“許配”了人家。

素言一身紅裝,滿頭珠翠坐在佈置一新的房間內。

百花樓姑娘們梳攏,都會照民間規矩佈置“新房”,而她。則是今晚的“新嫁娘。”

素言心中苦澀,望着滿堂紅色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妓子就是妓子,縱然給她們一個美麗的夢。還是免不了一雙玉臂千人枕的下場。

門輕輕一響,一隻男式皂靴邁了進來。

按照規矩,素言應該起身相迎,同飲合巹酒,然後服侍那人歇下。

她坐在床邊,腿上如同灌滿了鉛,身體也忍不住微微顫抖着。直到那人走到她身邊,輕輕挑起她的下巴。

“很害怕?”男子看起來也不過三十歲左右,臉色微黑。相貌周正,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未待素言回答,男子牽起她的手,帶着她走到床前不遠處的圓桌邊。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酒菜。

“素言姑娘是吧。我叫百里江,你可以叫我江大哥。”

或許男子聲音有種莫名的力量,素言漸漸平靜下來。她輕輕喚了聲“江爺”,又為他斟上一杯酒。

幾杯酒下肚,不知是百里江的眼神太過熾熱,還是屋子裏點了太多蠟燭,素言渾身開始出汗,一種陌生的感覺從小腹處緩緩升起。

她拿着帕子不安地拭着汗。小心的不着痕迹地輕輕扯了扯衣領。

百里江仰頭喝下杯中酒,猛地抱起素言。幾步邁到床邊,將她輕輕放了上去。

素言心裏怕極了,顫抖着聲音喊道:“江爺……”

她想推開他,想開口求情,可是她不知道,僅是此刻她嬌嬌怯怯的樣子,便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子為之發狂。

更何況,還有那壺加了“料”的酒!

縱然已經對自己的處境認命,那被貫穿的疼痛傳來時,素言還是忍不住抽噎出聲。

門外童氏聽着屋裏的動靜,捏着帕子捂嘴一笑:只要過了今晚這一關,以後素言就是百花樓最大的搖錢樹!

一夜歡娛。直至天色大亮,初經人事的素言仍在昏睡。

有人輕輕敲了敲門,百里江披衣下床,沉聲命道:“進來。”

來人進門,頭也不敢抬,微微一拱手低聲道:“堂主,仇豹回來了。”

百里江目光一凝,接着淡聲說道:“知道了,可還有別的事?”

那人略一猶豫,百里江已經會意,隨他走了出去。

面朝里躺着的素言緊緊咬住嘴唇,眼淚再也止不住流了下來:仇豹,仇豹!是不是她的仇哥哥?

縱然是又有何用?現在的她,已經再也配不上他了!

百里江沒有回來。

素言忍着全身的不適剛剛起身,童氏便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

她不顧素言的不悅,緊緊拉住素言的手輕輕拍了拍,眉開眼笑道:“素言哪,你可真是媽媽的好寶貝啊。你知道嗎,那江爺出了銀子,包了你的月呢。瞧瞧,其實媽媽這樣做,也不全是為了自己不是?你若能得了那位爺的眼,讓他捨得在你身上花銀子,你就不必像別的姑娘那樣接客。你呀,也要多上點心才是。”

這個百里江,出手如此大方,若能拉攏到這樣的大主顧,那銀子還不得嘩啦啦流水樣流進她的錢兜里?

童氏美滋滋地打着如意算盤,怎麼看素言怎麼像一塊明晃晃、金燦燦的金錠子。

之後每隔三兩日,百里江總會到素言這裏留宿,有時會通宿留下,一時半夜便已經離開。

即便如此,素言心裏還是很滿意。

她能看得出百里江對她的迷戀,她也很想問問百里江:能不能為她贖身,就算沒有名份,可總比在這樣一個腌臢的地方要安全得多。

她也害怕萬一百里江哪天對她失了興趣,她就會徹底淪為男子手中的玩物。

可那一天終究來到了,遠比素言料想要快得多。

一個月期滿,百里江便從百花樓消失,彷彿從未在百花樓出現過。

初始的期望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漸漸變成失望。

童氏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常常旁敲側擊暗示她不該端着架子,該接其他的客,否則百花樓縱有再大的家業,也經不住她的揮霍。

三個月時間過去,素言在哭了一天一夜之後,終於被氣急敗壞的童氏硬生生推到了一個醉酒男子的懷裏。

只因為那個男子肯出三百兩銀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心灰意冷的素言也徹底放棄了那曾經美好卻不實際的夢想。

她變得妖媚多情、放\盪形骸。每日與不同的男子打情罵俏、划拳拼酒,帶着肯為她花錢的男子回自己的房間。

她曾經以為,自己的日子也就這樣過下去了。

或許有一天。她年老色衰,沒有了利用的價值,童氏會允許她自贖其身,在某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默默的度完自己的餘生。

如果不曾對某個人、某件事抱有某種幻想,或許就不會有失望,更不會有怨恨。

百里江再次踏入百花樓。已經是一年以後。

當素言聽聞百里江點名讓她侍候的時候,她竟一時有些怔忡,還有些隱隱的雀躍。

不可否認的是:她心裏其實對百里江有了那麼一點感情、一絲依賴。或許因為百里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或許是百里江那段時間對她的溫柔小意和體貼愛惜。

素言懷揣小鹿般砰砰亂跳的心臟,足下如踩在雲朵里,軟綿綿的、頭重腳輕暈暈乎乎進了門。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模樣,只是那男子轉頭看見她。便沖她招招手。喚道:“素言,來,陪喬大人喝一杯。”

他轉頭看着旁邊面白無須、身材略胖的男子笑道:“喬大人,今晚一定要盡興而歸才是。”

素言突然很想笑,而事實上,她確實笑了起來,笑得很迷人,只是笑里掩不住那由內而外散發的悲哀。

她曾以為。她遇到了自己不幸人生中唯一的幸運。她不斷地為百里江找着各種理由,寧願相信他是為了公事。沒有時間來看自己。

可是今天,他終於想起自己,見了自己,卻是讓自己去服侍別的男子!

她錯了!

這個世間,最薄情、最不可靠的便是男子!

素言迷人而嫵媚地笑着,不停地勸着身邊的男子喝酒,當著眾人的面,親口將酒渡到那喬大人的嘴裏。

直到將喬大人灌得酩酊大醉,素言扶起他,搖搖晃晃向自己房裏走去。

那位喬大人已經醉到半死,素言只來得及將他摔到床上,他便已經睡死過去。

素言直起腰,輕輕揉了揉發酸的腰背。

手突然被人擷住,接着眼前一花,素言已經被人-大力擁入了懷中。

她抬頭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嬌俏問道:“江爺?您為何會在這裏?難道媽媽沒有給您安排可意的人兒嗎?”

“素言在怨我?”百里江捏起她的下巴,“我出了趟遠門,昨日剛剛回京。”

素言心裏一酸,接着強笑道:“爺說哪裏話,素言是倚門賣笑的妓子。爺來,素言自會好生服侍,爺若不來,素言日子不還照樣過嗎?”

百里江哈哈一笑:“瞧瞧這小樣兒,還說不怨爺?”

他環住素言的肩,打開一旁的小門,到了另外一間房中,略顯急切地胡亂吻着她,模糊不清喃喃道:“好素言,今兒爺就好好補償你。”

不曾問過她好不好,不曾指責過她去陪別的男子,也不曾有任何的不悅。

如果在之前,素言會覺得這是兩人之間的情趣話兒,現在看來,這樣的話,充滿了諷刺意味:或許從一開始,百里江便只是將她當成了玩物。

可笑她竟然還以為這便是真情。

此後,百里江再次成為百花樓的常客,在素言手中也花了大筆的銀子。

不同的是:素言卻再不會為他而感動。

她曾無數次試圖打探他口中提到的仇豹,究竟是何方人仕,是不是自己兒時的仇哥哥。

可聽他們的語氣,對這個仇豹,似乎並不那麼友好。

而且,以她現在的身份,素言也覺得,縱然他們提到的果真是自己的仇哥哥,她也已經沒有資格與他相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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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一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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