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黃雀與螳螂
(一)我拖着有些疲憊的身軀跟着兩位員工慢慢走回了營地,天漸漸黑了下來,營地里一台柴油發電機正在轟鳴,為大家睡眠之前提供必需的光明與備餐用電。
兩位弟兄走進帳篷向老黃復命去了,我沒有進去,先來到盥洗池邊洗臉,我從陵墓里爬出來以後總感覺自己的臉上被依附了一層蜘蛛網狀的東西,看不見,但是很有韌性,好像黏住了我的心靈與思維。
老黃在帳篷裏面看書,一盞四十度的白熾燈泡在霍爾特山地的暗夜裏格外耀眼。
“雲飛你咋才回來啊?這麼久?”老黃從高低鋪的下鋪爬起來,“趕緊吃口飯吧,都給你熱着呢!你這麼半天沒回來,弟兄們吵着要吃飯,我們就先吃了。”
“沒事,你先忙着,我去外面吃飯了。”我轉身要離開帳篷,但是被老黃叫住了。
“別在外面吃了,雖然不冷吧,但是今天晚上有點兒風,外面都是塵土,還是在帳篷裏面吃得了,正好有點兒事問你。”
我端着兩個盆子進來了,一個盆子裏面是燉菜,大塊的羊肉與蘿蔔條依偎在一起,泛着油花與濃香;另外一個盆子裏面裝着三四個大饅頭,這是典型的北方大饅頭,白凈而暄騰,也難怪這裏的男人在夜聊的時候總形容自己曾經撫摸過的女人**是“白面饅頭一樣的大**”——粗俗而形象。不過這種暄軟溫白的大饅頭與杭州精緻的奶油刀切小饅頭有着天壤之別,我一直在想,南北方的女人從本質上來說是不是也像這饅頭一樣區別明顯呢?
我坐在塑料板凳上大快朵頤,說實話,老黃的手藝還真不賴。
老黃把一本菜譜扔在床上,“雲飛,你下去咋這麼半天啊?是不是有啥新的發現?你剛才去洗臉的時候我問過那兩個和你一起下去的傢伙了,他媽的一問三不知!”
我咽下一口沒有咀嚼完全的羊肉,“有啥發現啊?就是一座空墓,我估計着可能早就有人盜過墓了,你沒注意到咱們爬下去以後經過的那個斜洞是早就挖好了的?”
“我說也是啊,不然那具石頭棺材那麼大,裏面咋啥也沒有呢?”老黃琢磨着,“雲飛你看啊,這座墓是我手下的弟兄偶爾發現的,要不是有油壓鑽機恐怕還真找不着這個地方,但是你再想想,以前的人盜墓也沒這麼先進的設備啊,他們咋能找到墓穴的位置呢?而且我下去好幾次了,整個墓室很完整啊,連一處明顯的破損都沒有,我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你說這座墓的主人最可能是誰呢?”
我覺得老黃最近領導盜墓還是有點兒成就的,那就是他的頭腦開始運轉正常了,甚至有點兒超常,他已經注意到了一些細節的問題。
“有啥不對勁的?我沒看出來,單單從空蕩蕩的墓室來說,我可看不出什麼東西來,別說是墓室主人了,連什麼年代的都不好說。”我大口吃着羊肉和蘿蔔,我的手裏握着大白饅頭,我變態地揉捏着,把圓形的饅頭捏成了扁圓形。
老黃看着我的變態行為沒有感到奇怪,來到這個荒山野嶺接近兩個月了,老黃開始覺得這群人裏面發生事情都是正常的,而在初到霍爾特山的時候,老黃甚至不能容忍帳篷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發出的細微床響,現在老黃基本可以做到在昏昏入睡之前即使聽到睡在身旁的人發出masturbation(**)的動靜卻也能充耳不聞了,歸根到底這也是每個健壯男人的正常生理需求嘛,只要不是冷淡或陽痿,誰都有這樣的原始慾望與本能衝動。
(二)“雲飛,你說你放着大學老師這麼好的工作不做,卻一再跑到這邊郊遠塞有啥意思啊?”老黃看着我的變態吃法發問,他不理解我北上蒙東的動機和目的。
“大學教師這碗飯也不是那麼好端的,我覺得自己的能力還不夠。”我把一小塊羊骨頭碎片吐在地上,“與其誤人子弟,還不如自己出來干點想乾的事兒。我在杭州每個月就那麼三千多元錢,吃不飽也餓不死,可是你要知道現在杭州的房價是多少啊,市區咱們就不說了,就連開發區,就是那個杭州經濟技術開發區,距離西湖怎麼也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吧,就那麼一個開發起來沒多少年的地方,在接近錢塘江的地方,隨便什麼樓盤,每平方米起碼要一萬六七千,這還是國家幾度出台樓市調控政策的前提下的價格,你說我這個靠工資生活的人能買得起房子嗎?現在的物價這麼高,漲得這麼快,只有工資是穩定不動的,我就一直在納悶,電視上經常提到的那什麼‘想盡一切辦法維持穩定’就是說的維持我們工資的穩定嗎?要是再不來蒙東地區尋找一些發財的機會啊,我看以後我就沒有這個精力折騰嘍!”
我雲裏霧裏、虛虛實實地說了一點自己北上的想法,這得到了老黃的共鳴:“兄弟你這話說對了,現在想靠老老實實地工作來謀求一個相對不錯的生活,那絕對是做夢!要是工薪階層憑工資就可以過上中產階層的生活,那我這馬上就到退休年齡的老頭子還跑到這荒山野嶺的作個什麼勁!我不是犯賤嘛!人都是逼出來的啊!沒辦法嘛,就算自己無所謂了,那也總得為子女考慮考慮吧!”
我把吃剩的飯菜遞給帳篷里的小夥子,他一聲不吭地接過盆子送出去了,我剔着牙問老黃:“黃經理,你閱歷豐富,吃過的鹽總比我們吃過的飯多,你說說你這麼辛苦地賣命就是為了子女嗎?以後萬一子女要是不孝順你呢?那你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孝順不孝順的對我而言沒啥實際意義,現在我的小兒子在昆士蘭就不願意和我多聯繫,想當初為了讓他能夠去澳大利亞留學,我費了多少心血找了多少人啊!”老黃有點兒感慨,“可是把女兒和兒子都送出去以後又咋樣呢?還不是理也不怎麼理我這個老頭子!子女的媽媽去世早,為了他們我一直也沒再找個老伴,你也知道,‘老伴’、‘老伴’,到老了才知道伴兒的重要性啊,我現在在家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給子女打電話吧,一怕耽誤他們學習,二來他們也不願意和我多說話,沒說兩句話呢就說有事情了,馬上掛斷電話,我對他們還有什麼指望。不過話說回來了,孩子就是一個人在前世欠下的債,必須要在今生還啊!就算明明知道沒有啥回報,甚至還有可能孤獨終老,但是從感情上講,自己還是希望孩子這一輩能有出息,別再像我這樣一輩子混在偏門裏找口飯吃,我希望他們有一個比較美好和光明的未來。要是他們可以在國外過上好日子,我在蒙東草原上天天咀嚼苜蓿我也願意啊!”
聽着老黃的話,我的眼睛也有點兒濕潤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投pk票支持作者獲贈積分和k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