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撤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撤離

第一百三十四章撤離

這種感覺很是怪異,連個人影都沒見,只憑着一種感覺,便嚇得我渾身直冒冷汗,眼見着行營就在前方,我不由得小鬆一口氣,再回頭時,卻見到追星放緩了身形,轉身朝原路掠回,我知道他是想去找那雙眼睛的主人,只是……光一個眼神便如此恐怖的人,追星會是他的敵手么?想到這,我高聲道:“追星,回來。”

追星像是沒聽見,很不給面子的跑沒了蹤影,身旁的來喜拉着我道:“他若不回去看看,便不是追星了。”

我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知道的倒清楚。

百餘號人倉皇而回,自是引起了軍中的關注,不一會,屯齊便帶着一眾將領前來“慰問”,因為我們都沒見着“敵人”是誰,所以提供不出什麼有利的情報,無奈,屯齊只得下令戒嚴,嚴防姦細。

過了不久,追星匆匆而回,手中捏着一片布料,像是一件衣裳的下擺,血一般的顏色映紅了在場眾人的眼,屯齊盯着那布料,半天沒吭聲,李毓寧上前一步,朝着追星一抱拳,“敢問大人,來人是一人還是一隊?作何打扮?”

追星的臉色有些不好,他淡淡地道:“一個人,紅衣鐵面,看不清長相。”

屯齊連忙問道:“面具是何顏色?”

“紅色。”追星的氣息有些不穩,聲音中竟似帶着一絲顫抖,仔細看看,他的髮辮有些凌亂,像是散開后倉促結成,長度好像也與先前有了一些變化,莫不是他斬了對方的衣擺,對方卻割去他一截頭髮?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追星,敗了。

“是血影。”屯齊面色凝重,其他將領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去。

“大將軍,血影是……”不是什麼血魂么?怎麼又跑出個血影?

屯齊沉聲道:“血影是血魂騎軍的首領,兩前年投入僧格旗下,血魂騎軍就是由他一手訓練而成。一年前投入戰鬥,兵不過萬,卻行動詭異。以一敵十,與我軍作戰以來,尚無敗績。”

聽着屯齊的話我心中不禁惻然,不說別的,單說蒙古地鐵騎也是天下聞名,豈是那麼好相予的?血魂騎軍對着蒙古鐵騎而無一敗,這決非偶然!

護軍統領博敦怒道:“前方戰事正緊,他不在前方督戰。莫不是欺我大清無人!大將軍,讓末將再領三千騎兵迎戰。”

屯齊一擺手道:“血影在此出現決非偶然,營中剛抽出一萬兵士增援,我們要謹防他再故計重施,擾亂我軍注意。潛入後方燒毀糧草。”

別一統領豐生額道:“就算他們想故計重施,又何需血影親自動手?”

屯齊沉默了半天,追星突然開口道:“只怕他的目標是……”

“皇後娘娘。”屯齊與追星共同開口,我極力保持着臉上的鎮定。心中卻忐忑不安,會么?那個什麼血影親自潛入,是為了我?是想抓我?還是想殺了我以挫清軍氣勢?只是他的膽子未免太大,隻身一人,竟敢潛入數萬人的駐防之地,這便是所謂的“藝高人膽大”么?

屯齊轉身朝李毓寧道:“李統領速去安排,即刻派人護送娘娘回京。”

李毓寧也不多言,領命而去。我皺着眉道:“本宮若此時離開,不利軍心。”

屯齊沉聲道:“一切務以娘娘安危為重。”

“可是……”我思索了一下,“至少讓本宮與眾將士見上一面。”

屯齊沉思了一會,還是道:“娘娘安危不容有失,還望娘娘恕罪。”

這個回答讓我有些泄氣,我才到這裏兩天,就要匆忙的逃回去,讓將士們知道。他們定會失望至極。

我回京之事就這樣被決定下來。定在第二日清晨出發,不過世事無常。當天夜裏,巴里坤下起了罕見地大雨,道路泥濘,車輜難行,且視線不清,極易中伏,回京一事只得暫緩,前方戰場也因此停戰,回營清點,清軍傷亡四千有餘,而血魂騎軍損傷不足千人,四比一,這個比例讓所有人的臉色都像天氣一樣烏雲密佈,雨勢雖然暫時延緩了戰事,但那血魂騎軍經過休整后必然捲土重來,巴里坤現有守軍六萬人,除了要對付難纏的血魂騎軍,還要與其餘僧格騎兵相抗,以屯齊為首的將領們連夜商討對策,士兵們則在營帳中養精蓄銳,大家都明白,等天一睛,真正的大戰就會拉開序幕。

這場數年罕見的大雨足下了三天三夜,第四日清晨才雨勢漸收,久違的陽光又重新鋪灑在草原之上,道路依然泥濘,可大戰的序曲已經奏響,僧格軍中,一萬血魂騎軍尚餘九千,主攻巴里坤處,其餘兩萬騎軍與三萬步軍分攻吐魯番及烏魯木齊,這樣大規模地進攻迫使清軍的十萬大軍不得不分散開來,除去傷亡,每處守軍不足三萬,從人數上看,清軍是佔了優勢的,但從作戰能力上看,三萬清軍對着那九千血魂,是沒有一定勝算的。

博敦與豐生額分別率兵前往吐魯番與烏魯木齊,屯齊與李毓寧則留在巴里坤對抗血影,校場之上,兩萬將士整軍待發,在我的強烈要求下,我終於在臨行前獲得了給將士們打氣加油地機會,只是到了校場,場內那肅殺中帶着幾許悲涼的氛圍讓我話未出口便已有些哽咽,他們心中都知道,此次一去,生還的機會只有五五之數,他們的臉上有地帶着視死如歸之勢,也有的面色慘白,毫無鬥志,但更多的人則是面無表情,似是對這場場戰爭已經麻木,他們沒有退路,所能做的只有前進,再前進。

“咚、咚、咚……”厚重的鼓聲傳遍校場的每一角落,我無法用言語表達我心中的感受,只能擂鼓以示心中敬意。手中的鼓錘出乎意料地沉重,我卻絲毫不覺,一通鼓畢,我眼中已蓄滿了淚水,將軍令,這是三虎這幾日來教給我地,他已被調往步兵營,此時就在場中。但我找不到他,他明知道選擇這條路或許會一去不返,但他仍這麼做了,而我,卻要在將士們拚死為國之時,逃之夭夭。

鼓聲落下,校場寂靜得像是空無一人,我平整心情。正要轉身,忽聽一角落響起一道細小的聲音。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我心中一酸,是三虎。他在為自己打氣,也在為全軍鼓勁。

這首歌無疑是極富感染力的,歌聲由一人擴散到百人,千人……原來在這短短三天。這首歌已傳遍了整個行營,我從沒想過,萬人齊聲高歌會是怎樣的情形,那感覺就像有人抓着你的頭皮用力拉扯,身體僵硬卻又抑止不住的哆嗦,周身的寒毛根根豎起,血液漸漸沸騰,在血管中橫衝直撞。讓你只能隨着他們放聲高歌,喊啞了嗓子,叫破了喉嚨仍覺不夠,

手中地鼓錘不自覺地落至鼓上,和着歌聲擊打,雖然,沒人聽得到。

身旁的屯齊與一眾將領似乎也被歌聲感染,他們雙拳緊握。兩眼赤紅。屯齊單手舉起,歌聲漸落。屯齊斷然喝道:“誓與血魂力戰到底!”

“力戰到底!力戰到底!”

震天地呼聲讓我有些眩暈,我放下手中鼓錘,轉身面向台下的將士,用盡全身氣力喊道:“我希望你們活着回來,再一同共唱此曲。”話音未落,淚水已噴渤而出。

屯齊單膝跪倒,“娘娘保重。”

“娘娘保重!”

“娘娘保重!”

聽着這一聲聲的“保重”,我幾乎崩潰,我只是流了淚,可他們卻是要去流血,為了大清也好,為了百姓也好,為了能填飽肚子也好,不管他們入伍的初衷是什麼,站在這裏,心中也只剩一個念頭:殺!

“謝謝你們!”我一躬到底,“我代表大清謝謝你們,代表天下百姓謝謝你們!”

這次,沒有人再跪下,他們面色嚴肅,眼中目光異常堅定,心安理得的受了我這一拜,屯齊帶着眾將跳下點將台,翻身上馬,遙遙向我一抱拳,接着勒回馬韁,高呼一聲:“出發!”

大軍分成兩塊,屯齊與李毓寧各帶一萬將士於左右兩翼圍殺血魂,此一去,生死未卜,勝負難定。

“娘娘,”蘇茉兒上前一步扶住我,“娘娘不必難過,您已做得很好了。”

我自嘲地笑笑,“好么?他們去前方浴血奮戰,我卻要偷偷跑路了。”

蘇茉兒沉默了一會才道:“那血影也不知是何來歷,娘娘若不回京,他偷偷潛入加害於娘娘,軍心豈不更加受挫?”

我嘆了口氣,“洛顏到了么?”

蘇茉兒點點頭,我輕聲道:“準備好了就出發罷。”

其實洛顏是很不願回去的,因為費揚古也隨軍出征,她雖嘴硬,但心中多少還是擔心地。

回行之時自是沒有來時那樣風光,一切從簡,我與洛顏棄了鳳輦,改乘一輛輕便的馬車,由楊逸山帶領千名將士護送,走了一日一夜,俱無事發生,只要今日過了北天山的範圍,我們就徹底遠離戰場,北天山是天山山脈東段之北,天山以南便是準噶爾部的勢力範圍,雖只有一山之隔,但天山高絕,延綿數里,人跡罕至,所以北天山腳下的百姓從不擔心準噶爾部地侵擾。雪白的氈帳,成群的牛羊,讓我們的心情不自覺地放鬆。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在你認為絕不會發生的時候發生,就在我們與一個放牧的老爹打過招呼后不久,卻發現他帶着羊群始終不遠不近的綴在我們身後,楊逸山派兵前去驅趕,交涉之中異變突生,那數百隻綿羊紛紛站起,羊皮之下,竟是手持尖刀的壯漢。

“是準噶爾軍!”來不及想他們這麼多人究竟是如何潛入,楊逸山已高呼一聲,千餘士兵立時分成兩組,一組人護送我與洛顏撤退,另一組人抽出佩刀朝準噶爾軍迎上,來喜將馬車駕得飛快,我一把抓住來喜,“我們必須回去!告知行營戒備!”

來喜面色一凜,乾脆地道:“不行!”

蘇茉兒在一旁道:“他們此次目標定是娘娘,我們萬不可轉頭。”

“他們極可能偷襲行營,若是被毀去糧草,還怎麼打仗!”

蘇茉兒略一沉思,毅然道:“我回去!娘娘繼續前行。”

洛顏急道:“派一隊士兵回去報信即可,何用姑姑親往!”

蘇茉兒眼中的堅定不容反駁,“我們不知何處還有準噶爾伏軍,兵將過於顯眼,我可扮做牧民,反而不會引起注意。”

事出緊急,我也無暇細想,蘇茉兒已將髮髻打散,編成一條辮子垂在腦後,下了馬車,牽過一匹戰馬,去除馬上護具,揚聲道:“娘娘只管前行,蘇茉兒定不辱命!”說完,一騎絕塵而去。

我們不敢久留,馬隊護着馬車繼續前進,只走了不到五里,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一股數百人的準噶爾軍,沖亂了馬隊,馬兒受驚之下胡蹶亂躥,我剛穩住身形,身旁的洛顏卻被掀了出去,我驚呼一聲撲過去,卻遲了一步,眼看洛顏就要墜地,追星從馬背上縱起,單手勾起洛顏將她安置在馬背之上,這一停留,使得我乘坐地馬車與追星拉開了一些距離,眼看着追星與洛顏被準噶爾軍纏上,來喜急得頻頻回頭,卻又不敢減慢速度,馬車的速度已到極點,車身好像隨時都有散開的可能,此時我身邊只剩來喜與湘雲,護駕的士兵也只有一百多人,我們向東飛馳,只盼能快些走出這北天山的地界,來喜將馬鞭抽得“啪啪”作響,只是馬車沉重,馬兒豈能跑得自如?來喜將馬車駕入一片樹林,後方並無追兵跟來,來喜道:“主子趕緊換件衣裳,騎馬走。”

我點點頭,完全忘了自己根本不會騎馬,換上一個身形較矮的士兵的衣裳,看着那高高的戰馬,也不知哪來地勇氣,扶鞍上鐙,居然也坐了個穩當,準備出發之際,卻見湘雲和來喜還在馬車之中沒有下來,我不禁叫道:“來喜!”

車簾掀開,湘雲探出頭來,我恍遭雷擊般呆在那裏,她穿着我地衣服,其意不言而明,她跪倒在車內,含淚道:“主子保重!”

來喜喊道:“趙將軍,主子就託付給你了。你定要將主子送回京城!”說罷抖動車韁,馬車自另一方向從樹林中鑽出,二十餘名騎兵尾隨其後。

“回來!”我尖叫一聲,突似發了瘋一般,猛一夾馬腹,馬兒驟然躥出,卻被一旁的趙副將抓住韁繩,馬兒高嘶一聲,前蹄抬起將我重重拋至地上,我被摔得七葷八素,趙副將看着我冷聲道:“還望娘娘不要辜負他們地一片忠心。”

我身心劇痛,望着來喜他們消失的方向眼淚不斷流出,趙副將從馬上俯身將我拽起,“娘娘,末將失禮了!”

至此,我身邊兵將不足百人,趙副將與我共乘一騎,將身形盡量壓低,以減少阻力,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吹得我幾乎睜不開雙眼,臉上的淚水幹了又濕,濕了又干,途中我們又遇一股敵軍,趙副將帶着我拚死奮戰,我的身上濺滿了血,那是準噶爾軍的血,溫熱粘稠,腥得讓我幾欲嘔吐,就在我們既將衝出敵軍包圍之時,只聽見耳邊破空聲至,“咻——”的一聲,身下的戰馬來不及發出最後的哀鳴,一隻利箭已從馬顱貫穿而過,我與趙副將一同跌下馬來,墜地之前,身上那種想動又動不了的脅迫感讓我經歷一次便終身難忘,這種殺氣,是血影!

我來不及想得更多,觸地之時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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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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