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在亞利桑那山上（3）

行至比較平坦的平原上，我便讓馬保持慢速奔跑，以便仔細觀察地面，直至發現鮑威爾和其他足跡的會合點。那些足跡是未釘掌的矮種馬留下的，共有三匹，飛跑而至。

我循着痕迹驅馬疾馳，直到夜幕籠上，才不得不停下，等待月亮升起。趁此時機，我也開始仔細考量自己的追趕明智與否。很有可能是我臆造出了這不存在的危險，如同年老焦慮的家庭主婦，也許當我趕上鮑威爾時，他會為我這無謂的追趕而哈哈大笑。然而，我並不是過度敏感，而是一直執着地秉持着一份強烈的責任感，不管它將引導我走向何方。這責任感恰是伴我一生的神物，是它令我贏得了三個共和國賜予的榮譽，讓我贏得來自年邁權重的國王和幾個小君主的勳章和友誼：我曾為他們盡心效力，手中之劍被屢屢染紅。

大約九點，月光已足夠明亮，我可以毫無困難地繼續循跡前行，在某些地方還可快速小跑。大概午夜時分，我才抵達了鮑威爾曾打算紮營的水源處。出乎意料的是，我發現它荒涼一片，沒有任何新近紮營的跡象。

我一路上頗為留意跟蹤者的足跡，正是它們讓我相信那些跟蹤者一直緊跟着鮑威爾，甚至只在水源處短暫停息片刻后，便又用和鮑威爾一致的速度繼續跟隨。

現在我很確定那些跟蹤者就是阿帕切人，他們想要活捉鮑威爾，從對他的殘酷折磨中取樂。因此我加緊促馬，以幾近危險的速度前行，心懸一線希望，想在鮑威爾受到攻擊之前趕上這伙紅皮膚的惡棍。

前方遠處突然模模糊糊地傳來兩聲槍響，打斷了我進一步的推斷。一想到鮑威爾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我，我便立即催促我的馬以最快的速度順着狹窄難行的山徑疾馳而去。

我奮力前行了大約1.6公里，卻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響，而山路突然穿出山谷，引向頂峰山口附近的一片開闊的小高原處。在猝然進入這片高原之前，我剛剛穿過一條狹窄而險峻的峽谷，而此時躍入眼中的情狀讓震驚和沮喪遍佈了我全身。

這小塊平地已一片白色，扎滿了印第安人的圓錐形帳篷，那裏還有大概五百個紅皮膚的印第安鬥士，齊齊圍繞在靠近營區中央的某個目標對象的四周。他們全神貫注於那個讓他們興緻盎然的對象，並沒有注意到我，所以我本可以輕而易舉地、沒心沒肺地撤回躲到峽谷的幽暗深處，毫髮無傷地順利逃生。然而，直到次日我才想起原來自己當時還可以這樣逃掉的，妄圖逃生的事實令我無權宣告自己的英雄氣概，不然我就可以在敘述這段故事時以英雄自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