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血雪相映
銀衫青輪萬兆揚又虛偽的一笑,日光向下一溜,沉聲道:“江兄,李老前輩健在人世,想江兄也樂於聽聞吧!”
**雙掌倏然分揮,外罩的青色長衫在剎那間碎成片片,火雲衣的金紅色光彩輝耀閃爍,而一道沉重如山嶽般的勁力已猝然向銀衫青輪撲至!
銀衫青輪沉喝一聲,移身撤步,以閃避敵人那無堅不摧的凌厲正鋒!
於是,在同一時間,**那瘦削的身影猝然倒轉,幾乎是不分先後的向九梭絕命、百步彎月,及天目雙屠各自劈出十七掌!
掌影漫夭,罡氣如嘯,懾魂奪魄已極!
鎊人料不到**竟然會在此種情勢之下突然出手,失着之下,不由紛紛幌閃移位,情形端的狼狽不堪金紅色的光華然沖升霄漢,又似雷轟電閃般暴撲而下,照面間,兩名功力不弱的大漢已狂叫着摔落下!
**已將全身澎湃的真力,完全貫注於四肢及任何一處可以發揮力量的肌膚上,掌腿揮舞之際,非但迅捷無匹,力道更是強如鋼錘巨杵,直可開碑裂口!
銀衫青輪萬兆揚厲叱一聲,雙臂略一伸縮,已凌厲無間的劈出十六掌,身形暴轉,九腿九肘緊接而出九枝絕命馮雄冷哼一聲,抖手推出八團勁氣,雙掌交擊劈出,百步彎月傅泉則乘勢揉身而進,電光石火般戳出十三指!
**在交織如削的勁氣中,微妙已極的做了五次幾乎不易察覺的轉折,他轉折的幅度是如此微小,以至僅供是在輕輕扭動身軀一般!
但是,在這快速而幅度微小的轉折中,掌影、腿勢、指風、勁力,便似是出手之人故意相試一般,擦着他身軀而過。
**長笑一聲,不待各人驚呼出口,一個大盤旋衝天而起,身形猝落中,又劈手震落了三名大漢!
銀衫青輪厲吼一聲,右臂微閃,一溜耀眼的青芒倏而映射,迅捷無倫的卷向**!
幾乎就在同時,一道恍如空中落虹似的寒光,不沾一絲塵土的驟然斬落,兼且尚挾有兩團窒人口鼻的勁風!
**大笑道:“你們早就該拿出這些鐵賣弄了!”
笑聲中,身形如天空飛雪,又似風舞殘葉,詭異已極的飄蕩不定,瞬息間,已自那幾乎凝成一片的寒芒刀影中穿過!
這詭異而奇妙的身法,正是邪神嫡傳的“如意三幻”!
此刻——
天目雙屠老大向如陰笑一聲,手臂微舉倏落,於是——一片喊殺聲如春雷驟起,刀光如練,寒芒閃爍,圍持四周的數十名大漠,已悍如瘋虎般蜂湧而上!
向如仰首發出一引厲嘯,身形暴起,與乃弟向宗同一動作,挾着無比勁氣,宛如鷹隼般向**猛撲而至!
**冷冷一笑,身軀暴轉如大海的漩渦,一連串呼轟的罡氣挾在漫天掌腿勢中反卷而出,雪飛風號,氣流回蕩,聲威驚人至極!
這乃是長離一梟的精絕之技——“七旋合斬”!
四、五道寒光如流星般飛射而出,六七條人影狂噴着鮮血倒翻雪地,**長笑一聲,“天佛掌”首招“佛光初現”已跟着展出!
於是——
又有七八條人影如斷線風箏般飄出五六丈之外,毫無掙扎的跌落底!
慘叫聲混合著怒叱聲亂成一片,銀衫青輪暴吼連連,“青刃輪”起如長風破浪,青芒大盛中呼嘯攻上;百步彎月何泉黑髯倒豎,手中“彎月刀”似一縷藍電般往來劈刺,光影如山,滴水難人!
輪芒刀光中,九梭絕命枯槁的面孔青如寒鐵,“兩儀手”加雜着威力雄勁的“斷碑掌”,陰毒無倫的狠攻猛劈,招招逼向敵人要害。
天目雙屠卻身形如電,上下翻飛,招式奇快的急出倏收,在瞬息間做着凌厲至極的攻擊。
於是,在兵刃及拳腳交加中,在人們的憤怒與痛恨中,數十名大漢更奮不顧身的乘隙出襲,其中,尤以那五名十分秀逸的黃衣青年招式最是幻異難測!
雪花飄落得更密了,繽繽紛紛。
**沉氣凝神,四肢幾乎已連成了一線,隨着心意做最為迅捷的攻守,真氣如虹,流暢已極的在體內循轉,每一次的攻擊都接着下次的防守,每一掌腿的後面必跟着更威猛的絕式,罡氣如網般瀰漫四周,勁力如巨錘般四處劈戳,已分不出是多少招了……
氣溫是如此的低,但是,每個人的身上卻都滲着汗水,面孔赤紅,血液亦在急劇的流循。
全玲玲獨自站在亭內,她孱弱的依在亭柱之上,雙眸含淚的凝注着雪地上的激戰,她說不出此刻是什麼心情,但是,卻亂得足以令她窒息。
雪地上的腳印凌亂,殷紅的血漬濺滿四周,紅白相映,卻予人一種刺目而凄厲的感覺。
刀光起落在寒芒的揮舞中,寒芒則混合著如嘯的勁力縱橫閃耀,瑟骨的凄風中有着火焰般的憤怒,飄舞的雪花里含蘊着肅煞的殺氣。
殺伐聲更加恐怖了,但卻有些嘶啞,喘息聲出自每一個人的口中,而各人卻仍然宛似瘋狂一般撲向敵人。
百步彎月傅泉的“彎月刀法”幾已發揮至極限,如空中無數吐出清輝的彎月,在連衡着飛縱絞合,蒙蒙的,藍汪汪的光芒似蒼芎的銀河,如帶,如練,卻又綿長無際!
銀衫青輪的“青刃輪”更似海中永不停息的浪花,寒森森的湧上,驚人的呼嘯,尚加雜着九梭絕命馮雄的一雙鐵掌!
天目雙屠攻勢更急,二人已幾乎拚命般猛擊狠打,掌腿連綿不絕,銳風四溢,合著眾人的圍攻,大有將強敵砸為肉糜之勢!
此刻,**一面以恢宏的“七旋斬”滲合著邪神嫡傳的“如意三幻”應敵,一面急速的忖道:“目前激斗時間已經不短,現在的對手雖然困我不住,但全玲玲卻大有可慮,稍停萬一無定飛環李玉這老賊婆到來,則在如此眾多的高手助勢之下,只怕自己便不見得能佔上風了。”
他閃避過銀衫青輪劈來的七輪三腿,又硬接了九杖絕命五掌之後,猛又一個大旋身,揮出二十一掌急攻天目雙屠,又想道:“如今之計,只有速戰速決了,對他們存不得慈悲之心!”
彎月刀的藍芒倏閃,險極的自**脅傍半寸擦過,他腳尖一旋,緊接着向傅泉攻出三腿,六肘,十九掌!
在百步彎月掠身退避中,**暴叱一聲,雙掌分自上下兩個不同的方向,猛劈而出,邪神昔年震懾江湖的五大散手之一,“陰冥陽關”已倏然施出!
狂風如飆,勁力似,凌厲而狠辣,銀衫青輪及九枝絕命、天目雙屠四人大吼一聲,慌忙後退,但是——只聽兩聲不似自人類口中發出的長嗥起處,那五名黃衫青年中的二人,已熱血狂嘖,跌出尋丈之外!
這五名黃衫青年,俱是同胞兄弟,乃是百步彎月何泉手下最得力的勇士之一,名曰“黃衫五秀”,傅泉為了協助摯友飛索專諸全立重整聲威的行動,特地將彼等自關外調來,此刻卻在**的絕技“陰冥陽關”之下,斷送了兩人。
百步彎月傅泉睹狀之下,不由目毗皆裂,悲憤至極,他怒吼一聲,面孔扭曲的疾掠而上,手臂如波浪般倏顫,摟頭蓋臉劈出十八刀!
**大笑一聲,身形暴陡,“七旋合斬”四招十九式又在同一時間,不分先後的一氣施出,如正月的火炮,狠辣而密集的瀉向敵人!
於是,百步彎月悲嘆一聲,然後掠。
輪影,掌勢,腿風,又在剎那間配合著無數兵刃合卷而上,**冷然一曬,身形已似水中游魚那麼輕悄而滑溜的自這些交織的兵器及勁力中穿過,一招五大散手中的“掌不刃血”又猝然使出!
半聲厲吼,一顆斗大的頭顱帶着一股血箭,噴濺四周!
**原式不變,上身硬生生的轉回,又是一招“掌不刃血”,“黃衫五秀”中又有一人頭飛身亡,橫於地!
這時,與**敵對的每一個人眼都紅了,但在那迸桓的憤怒中,又不可諱言的含有着深深地恐懼!
是的,火雲邪者的神技,到底是不容輕辱的啊!
銀衫青輪萬兆揚心中更是極度的驚異,他拚命揮出十一輪,急忖道:“這火雲邪者的功力,好似又有了無形的進境,看情形,己方雖然人多勢人,恐怕今天仍然討不了好!”
銀衫青輪甫與那無盡無絕的掌影接觸,便覺得周身血氣上涌,手中“青刃輪”狂顫欲飛,他大叫一聲,傾力撲出兩丈之外,而數聲慘號又起,幾條人影四散紛飛!
百步彎月那令人起栗的厲響連連,九梭絕命尖長的怒吼不斷,天目雙屠早已掠出丈外,而那武功不弱的“黃衫五秀”僅存之兩人,早已在心膽俱裂之下,與其他三名雙飛島屬下命喪當場。
這又是邪神狠絕天下的五大散手:“苦海無邊”!
**身上血紅的火雲衣閃射着金芒眩目的腥赤光彩,金色的三角形鱗片卻隨着背後三根銜結的金色枯骨微微顫動,襯着他冷厲的面孔,直如邪神重現。
連續不斷的攻擊,已使雙飛島方面來人損傷慘重,使他們個個膽顫心驚,適才那不可一世的氣,此刻早已煙消雲散,而且,消散得異常凄慘!
銀衫青輪忽然急揮三掌十七輪,掠身後退,口中大呼道:“且慢!”
“慢”字適才出口,一條人影又已滿口鮮血的翻出三丈開外,**酒脫的旋身止步,冷冷一笑道:“萬大俠,有何指教?”
正在銀衫青輪深喘息,張嘴待言之際,一溜金芒忽似天際猝起的閃電般神速無倫的射向**胸前!
一個尖厲的噪音大叫道:“看你狂得幾時?……”
**神色微變,心**始動,面孔上在瞬息間轉為赤紅與雪白兩種絕然迥異的顏色,雙掌倏推,風雲起處,一股白色及另一股赤紅約有形氣體,宛似兩條九天神龍,恢宏至極的絞合而出,威勢之強,足以驚人動地!
於是——
金芒如大海中的一個泡沫,僅差一線的投入這兩股澎游的氣體中,然後無聲無息的消失,而一聲過度驚懼的吼嗥隨之而起,連串的掌影瘋狂般挾在強勁的拳風中洶湧而出,快似電光石火,一條瘦削的人影驀而被那兩股一紅一白的氣體彈飛,鮮血似湧泉般四散飛濺,骨骼碎裂聲,刺耳的響起。
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得及援救,更沒有任何一個來得及出手,邢瘦削的人影已沉重的落在雪地上,這便是那以“光閃奇絕”的金梭絕技,猝行偷襲的江湖怪傑——九梭絕命馮雄!一切嗥息驟而停頓,打鬥也似斷了弦的琴茫然中止,無數雙眼睛驚恐逾的望着已似一堆碎肉般的九梭絕命,血腥味在空氣中飄蕩,而空氣中又彷佛充滿了無邊的煞氣。
銀衫青輪萬兆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宛如在剎那間失去了思稚,雙目發直的凝視着地上的體,口中如夢囈般喃喃低語:“天……這是“離火玄冰真氣”……這是惡魔的手掌,——”百步彎月傅泉全身顫的站於一隅,手中的“彎月刀”泛出藍森森的寒芒、近火快的光芒卻又深似進入也的心中,刺骨而瑟脾。
四周僅余的十數名勁裝大漢,早已畏懼的退出尋丈開外,他們過度的驚恐已無法掩飾的,自各人的面孔及雙瞳中毫無保留的流露出,適才尚狂妄無比的天目雙屠,亦均目瞪口呆的怔在一傍,是的,邪神的唯一傳人,到底不比那天目山下二百餘名獵戶來得稀鬆啊!
周圍仍是一片清寂如死的謚靜……
**冷冷的一笑,目光向已幾乎支撐不住的全玲玲微一瞥,這一瞥中包含了激勵與慰藉,然後他沉聲“朋友們,還有興趣繼績玩下去么?”
鬱悶充斥在四周,沒有一個人答話……
**倏而面孔一寒,厲聲道:“都給我滾下去!”
銀衫青輪萬兆揚等人心頭斗然一震,神色在驚悸中,又含有着無比的羞憤,是的,他們都是在江湖上久負盛譽的人物,幾時曾經有過目前的慘敗?有幾時遭受過像目前這般的委曲?
這次追殺**,果然是飛索專諸全立的主意,他自上次看到**與全玲玲的形態后,便斷定自己的女兒已對仇人發生情愫,而從平日仔細的觀察中,更越發相信自己的揣測,因此,全玲玲忽然向他要求欲偕妹妹赴丹陽城停住兩日之時,全立已心生疑竇,推斷女兒必然是去赴**之約,但是,他仍然不敢十分肯定,饒是如此,他也調遣了庄中銀衫青輪等大批好手,以及新近為連心雙老拉來的天目雙屠等人,以極為秘密的方式監視全玲玲的行動,丹陽城在煙霞山莊勢力範圍之內,可憐全玲玲怎會知道乃父的陰詭手段呢?
全玲玲到達大渡口紫花之時,銀衫青輪等人亦早已跟蹤而至,他們異常謹慎的不動聲色,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布下重重眼線,以待**入網,自然,他們也深知火雲邪者功力之高,不易相與,但是,既有親隨他們而來的無定飛環李玉為他們插腰!只是名懾武林的無定飛環李玉與各人約好花兩盞熱茶的時間內趕到,卻不知為何至今尚未見到蹤影?煙霞山莊方面這一個行動的脫節,乃是造成他們目前慘敗的最大原因之一!
這時,煙霞山莊方面的人退又不能,進亦不得,如他們就此一走,不但回去無法交待,而各人的臉面更向何處去擺?
銀衫青輪萬兆揚乃為此次行動之主要人物,他威武不凡的面孔此刻已然失去了平昔的沉靜,顯得異常窘迫與驚恐,但是,他卻如何能在這進退維谷的窘境中想出一個妥善的辦法呢?這是須要有極大的勇氣與毅力的啊!
驀而——
雪地上藍光暴閃,幾乎在人們的心**醒覺之前,如突鴻的流光般仍向**頸項!
**早已暗加戒備,藍光驟閃,他已彷佛這溜藍光的芒尾般,猝然移出三尺,而在同峙,他已不可思議的盤坐於地上,單掌問心,左掌凌空急抖,倏而推出,在左掌推出的同一時刻,置於胸前的右掌亦似夜空的殞星般緊跟而出,於是——一股奇異的嘯聲似大地震動般懾人魂魄的響起,超絕無匹的罡氣宛如將大地壓成一塊堅硬的鐵餅,一入絲不溢,纖毫不散的湧向敵人。
一個慘厲刺耳的狂叫驟然出自一個沙啞的喉嚨中。
“天佛掌!”
是的,這正是足以驚天地而泣鬼神的天佛掌法,**已在暴怒之下,施出了他首次發揮的第六招:“佛心一**”!
令人肌膚起栗的號嗥超自數張不同的嘴中,一條酒着鮮血的手臂被齊根截斷,飛向空中,自那條手臂的手掌上握着的一柄彎月形利刀所閃出的光芒看去,像煞一抹彎月,投射向虛無飄渺的蒼弩。
與這條斷臂同時飛起的,倘有另外三條幾乎已在剎那間支離破碎的人影?
而那斷臂之人——百步彎月傅泉,卻似是一個木塑的人像般呆立不動,他握刀的右臂已齊根截斷,鮮血如泉,汨汨湧出,但是,他身上的其他部位,卻似奇迹般完好無損,這情景,宛如是一個最有經驗的劊子手的傑作!
**掌式一出,身形已迅速立起,未受波及的銀衫青輪目毗皆裂,狂吼半聲,如一頭瘋虎般猛衝而到,手中“青刃輪”舞起萬點青光,宛如墓地火,飄忽瀰漫!
幾在同時,**冷笑一聲,大旋身,雙腿彷佛電光石火般在剎那間連出二十七腿,右掌中盤直切,左掌曲如鷹爪,倏迎對方攻勢,這是邪神嫡傳,狠絕大下的五大散手之一:“屍解八塊”!
銀衫青輪驟覺全身皆似投入一個充滿了無比壓力的漩渦中,沉重的勁氣自四面八方緊逼而至,幾乎沒有分毫迴轉的餘地!
他聲嘶力竭的大吼一聲,手法急變,“青刃輪”展處,宛加平地起了一層青瑩渾厚的光牆,佈於身前,迎拒而上。
這是萬兆揚的青刃輪法中,最具威力,最為雄勁的招式之一:“青輝蔽日”,昔日在雙飛島煙霞山莊之中,他即曾以此招,抵敵過**的“七旋斬”絕技。
如一片流霞也似的青色光輝,在瞬息間與凌厲而至的掌山腿影接觸,幾聲轟然巨響震人耳膜的響起,青瑩的光芒竟如烈陽下的朝霧,滾滾四散,兩條人影倏而分開——**面無表情,手中卻赫然執着敵人的成名兵器“青刃輪”!“青刃輪”的鋒利刃口上閃泛着冷清的米粒,彷佛是無聲的嘆息。
銀衫青輪萬兆揚——這位在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傑,此刻面色慘白,雙手空空,全身更在不由自主的輕顫,目光獃滯的瞪視着天空,那身質地高貴,銀光閃爍的衣衫,卻自襟以下,裂開了一條尺許長的裂口!
他腦中空洞得宛如一張白紙,假如一定要說有什麼,那便是已超越了他所能負荷的羞恥與悲憤,是的,一個成名的武林人物,威望及名聲原本便是他的第二生命啊!
邪神嫡傳的五大散手,乃是當年天下武林公認為狠毒的絕技之一,**自施展此技以來,幾乎可說絕少有人能生出掌下,但是,銀衫青輪卻能在他那身深厚功力的維護之下,求得自保,雖然他兵器被奪,衣衫破裂,但這已算不幸中之大幸了,若換成別人,此刻那裏還有命在?
雪地上的每一個人都怔立不動,沒有任何人再敢出手相搏,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悠閑的走了兩步,向著站得最遠的天目雙屠冷然道:“只會殺雞宰鵝的二位朋友,二位不是說要着在下的一條命么?現在似乎正是時候呢!”
天目雙屠枯黃的兩張瘦臉上毫無表情,但是,二人顯然已在深深的畏懼了,再則,以他們平日的習性,豈會受此諷辱而無動於衷?
**雙手一負,淡淡的道:“在江某啟聲說第二句話以前,你們二人便得夾着尾巴滾下此岩,二位若不想如此也行,只是,到那時二位的代價除了死亡之外,別無他途。”
**說到這裏,嘴唇緊閉,目光卻似一對利箭也似凝注在夭目雙屠那兩張顏色變得極其難看的醜惡面孔上。
於是,二人的內心在劇烈的震蕩,心臟也幾欲奪腔而出,敵人所說的兩條路,擇其任何一條,都是極度艱難的啊!
時間宛如凝結了一般是那麼的沉重與生硬。
忽然,**回首一笑,向面色已變得慘白的百步彎月傅泉道:“傅當宗,閣下年逾七旬,大約是活夠了。但是,閣下即便不想苟安人世,也不用以此種方式自殘軀體,須知血枯精竭之苦,最是難受。”
此刻,百步彎月的斷臂創處,依然血流如注,但這位名揚一方的關外大豪,卻咬牙硬撐,口瞪如鈴的注視着**,便是要一個三歲稚黃見了,也能體會出他目光中含蘊着多深沉的仇恨。
驀而——
**回頭大吼一聲,道:“天目雙屠,名與命不能偕全,二位既欲保名,**便只有成全你們了!”
天目雙屠嘴角微微抽搐,對望一眼,又轉向四周銀衫青輪等人深深一瞥,目光中有着無告的哀訴。
**驀而厲烈的大喝:“立波為柱!”
身形急旋,旋轉中、掌影如山,綿綿而至,這是長離絕學“七旋斬”!
天目雙屠在剎那間齊齊暴吼一聲,四掌拼力推出,勁氣回蕩,十分恢宏!
**手中尚持着銀衫青輪的兵器,他此刻長笑一聲,右手“青刃輪”倏揮如虹,左掌已迅捷無匹的罩向敵人。
天目雙屠心知今日已難生還,二人也將一條命豁了出去,厲叱一聲,聚合又分,掌腿翻飛,如風而起,兩條人形疾如狂飆,隨着**的身形猛攻狠斗,凌厲至極。
於是,在十一招過去之後,**驀然長嘯一蛙,當嘯聲如裂金石般響起之時,一溜青芒衝天而起,他隨即怒吼:“掌不刃血!”
聲落,一片五尺方圓的扇形光彩迷幻的映起,另一片犀利得宛如鋼刀也似的銳風猝而劈出——半聲慘叫起處,一顆首級隨着一條枯瘦碩長的身軀飛跌出三丈之外。
那是天目雙屠老二——向宗!
當向如的思想尚未及進入悲痛的境界時;當他還沒有意誠到情況的慘變時,**那令人起栗的喝聲又再度在耳際響起:“陰冥陽關!”
兩股凌厲得足以斷石裂碑的掌風,突如兩隻惡魔的手掌,分自上下兩個不同的方向,以詭異已極的角度涌到,那威猛,那狠毒,那微妙,又是多麼令人驚駭啊!
於是,骨骼的碎裂聲,如折斷了一叢細竹,那麼清脆的傳入每個人的耳內,一大片帶着漿絲的熱血,不知自向如軀體的何部濺出,雪地上,又無聲無息的留下一大灘血漬,又多出一條永遠也沒有痛苦的體!
銀衫青輪神經已似完全麻木,他無動於衷的站在一傍,瞳孔獃滯的望着天目雙屠出手,也望着天目雙屠橫就地!
百步彎月傅泉此刻早已進入半昏迷狀態。他如今尚能挺立不倒,只是完全憑藉着一股倔強意志的支撐,而他們在天目雙屠出手前後沒有行動,並非是他們故意如此,而是事實上無能為力了!
其他碩果僅存的五名煙霞山莊屬下,這時早已魂飛魄散,在他們腦中盤旋的,只是簡單而又迫切的一個:“逃”字。
紫花岩原是靈秀而美麗的,即使是在瑞雪飄飛的寒冷天,也有着一股典雅與高遠的氣質,但是,如今在淋漓四酒的血跡下,在橫遍地的點綴下,充塞在空氣里的只有血腥,飄浮在虛無中的只有慘厲,而這血腥與慘厲,又在每個人的瞳孔內清楚的顯出。
目前的場面是極其微妙的:兩撥敵對者,站立在體的間隔里,如石像也似的凝注着對方,另一位左右維谷,傷痛欲絕的全玲玲,則倚着亭柱,如痴如痴的望着長空,而長空卻灰黯得有些悲慘。
本來,**的天性是淳厚而善良的,只是受了邪神三年多的朝夕薰陶,自然而然養成了一種疾惡如仇的心理,而這種偏激的心理,也即是等於在**的性格中,有着另一半邪神的縮影;他今日的舉止,又何不可以解釋成邪神賦於他的另一半性格而使然呢?而且,雙飛島煙霞山莊方面,也委實逼人太甚了,為了自己的生命,這個最簡單卻又最深切的原因,任何人也會不惜孤注一卻的。
這時,**忽然古怪的一笑,緩步行向全玲玲身前,嘴角有一絲關注與憐惜,他輕柔的低語道:“玲玲,你害怕是么?”
全玲玲悚然一凜,混身機伶伶的顫抖了一下,美麗的雙眸,淚汪汪的瞧着**,彷佛十分艱辛的蠕動了一步,語聲如一根遊絲:“江,他們………你?”
雖然,全玲玲說的話是含糊而不連貫的,但她心中所欲表達的意義,**卻清楚異常:“是的,他們逼我,我殺他們!”**沉靜的說。
全玲玲目光遲疑的轉動了一下,斷續的道:“江,只怕我永遠不能——不能再回去了………”
**傲然一笑,雙目注視着眼前這位嬌弱的玉人:“那麼!玲玲,你後悔嗎?”
全玲玲用力搖搖頭,眼眶中滾動着晶瑩的淚珠,她幽幽的道:“不,為了你,我永不後悔任何事情,只是為了父母這二十年來的養育之恩,我覺得心裏十分難過,我對不起二位老人家………”
**拂去髮際的雪花,緩緩說道:“玲玲,或者我不該說這些話,但是,現在,卻不能不說,你的父母已經不將你視為親生之女,甚至欲殺之而後快,所以,你也不必太覺得內疚,當然,我不是鼓勵你反抗你的父母,而做一個人,有些地方,總須要堅毅的自決與勇氣。玲玲,這全是我害了你……”
全玲玲急惶的道:“不,江,別這麼說,這是我自願的,沒有任何人脅迫我如此,江,你必須明白,你沒有錯——”**溫和的一笑,回頭望向場中各人,而此刻,雪地上卻僅剩下痴立的銀衫青輪與萎靡不堪的百步彎月二人,其他,只有遍地橫陳的屍體,適才尚僥倖生存的幾個煙出山莊屬下,這時卻早蹤跡杳然了。
於是,**向全玲玲靠近一步,沉聲道:“玲玲,我們走。”
全玲玲微帶猶豫的望了百步彎月傅泉一眼,而傅泉的衣衫已盡然的被鮮血濕透,腳邊的雪地上,尚有若一大灘刺目的腥紅。
**知道全玲玲的心意,他低聲道:“玲玲,你是個善心腸的好女孩子,不過,以後卻須衡量是用在何等人身上,傅泉我已對他手下留情,否則,任他功力再高,適才也逃不出我施展的天佛掌絕技之下!”
**說到這裏,身形倏掠、敷藥、包紮,幾乎在眨眼的時刻內,已為百步彎月料理妥當,他雙臂微一用力,又將早已虛弱不堪的百步彎月扶坐地下,搖了搖頭,緩步行至銀衫青輪面前。
銀衫青輪萬兆揚仍舊仰首痴望着長空,好似已失去任何知覺,面孔上的肌肉卻在不可察覺的痙欒——**冷然道:“萬大俠,今日之舉,實為尊駕等過於相逼,在下不想多做無謂之辯,是非自在人心。六丈外,尊駕兵刃插在雪地之上,從今而後,在下殷望尊駕『青刃輪』上,勿沾太多血腥。”
說罷,他也不待銀衫青輪作任何錶示,轉身來到全玲玲身側,輕輕說道:“玲玲,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事么?”
**知道,全玲玲是個孝順的女兒,她必然捨不得離開養育了她二十餘年的雙親,但是,在這種情勢之下,又如何去做委曲求全的打算呢?嚴格說起來,在武林中素享美名的雙飛仙子全玲玲,所以會落得如此,又何不能說全是為了**呢?“情”之一字,能予人最醇厚的甜蜜,同樣的也能給人最辛酸的痛苦。
全玲玲嘴角微微抽搐,望着銀衫青輪與百步彎月那兩張失去血色,卻又顯得出奇蒼老的面孔,良久………
她幽幽的道:“江,已了,我們去吧……”
**憐惜的點點頭,用力環着全玲玲的纖腰,身形如飛而起,略一起落,已消失於白皚皚,血淋淋的紫花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