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一官(4)
高宷是宦官,從朝廷里搖搖擺擺而來,不覺間就認為自己頭上頂有光環,看人睹事便有了居高臨下的俯視姿態。不知是不是真有誰給他撐腰,總之福州人看到他胃口非常大,膽子更大,只要有錢,一切好說,不行也馬上變行。見荷蘭人來求,高宷錢眼又開了,一開口就是三萬金。這件事眼看就要成了,不料福建巡撫徐學聚卻不樂意,臉一黑,拒絕了。
這一年11月18日,參將施德政與都司沈有容被徐學聚派去澎湖。
沈有容是萬曆七年(1579年)的武舉人,他出行的目的倒並非交戰,而是打算以語言的力量諭退荷蘭人。一邊文縐縐地去,另一邊施德政則已經集結了50艘戰船,並做好了火攻的準備。12月15日,韋麻朗見局勢不好,稍有猶豫,最終還是帶着艦隊離開了澎湖。韋麻朗肯走,據說是因為沈有容氣勢如虹,他沒想到明朝有這樣的武將。臨行前,韋麻朗特地找來畫師為沈有容畫了一張像,並將銅銃、銃彈以及一些特產當成禮物,送給沈有容。
沒有找到如何“諭退”場面的記錄,你來我往的角力,針尖鋒芒的角逐都凝結到一塊石碑上了。碑如今嵌在澎湖天后宮後殿柱壁間,已經陳舊斑駁,上刻“沈有容諭退紅毛番韋麻郎等”,被稱為“台灣歷史第一碑”,是目前台灣發現的最古老的一塊石碑。碑何人所立已經不詳,或許真是神佑,1919年澎湖的這座天后宮進行維修時,有人無意間在祭壇下發現了它,一段歷史濃縮其上。
柔軟之舌,竟成為銳利武器,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退強悍之兵。一個文人在古碑前多看了幾眼,一恍惚,突然有了個奇怪的聯想:它應該是沈有容那個不爛之舌的雕塑吧?
有勇有謀,能言善辯,這個叫沈有容的人在澎湖便有了自己的地位。
就這樣半點利益未得就悻悻退出澎湖,荷蘭人還是不甘心的。1622年7月,另一個叫雷耶斯佐恩的荷蘭艦隊司^H小說令,又率領7艘戰艦近千士兵再登陸澎湖。與18年前一樣,這時也是夏季,恰好又是明朝駐軍撤回大陸的空白期。而此時的荷蘭,因為東印度公司的艦隊在馬六甲海峽擊敗西班牙、葡萄牙聯合艦隊而氣勢如虹,已經掌握了遠東大部分海域的制海權,實力非同一般。當時有人統計,荷蘭船舶總噸位已經相當於英國、法國、西班牙、葡萄牙四國之和了。
大約是將18年前那次無功而返當做了前車之鑒,這一次他們擺出來的架勢明顯不一樣了。從登上澎湖的第二個月開始,荷蘭人就開始在澎湖興建紅木埕要塞,後來又在白砂、八罩附近興建類似的堡壘。這些堡壘多為每邊56米的方形城堡,每堡安置火炮29門。紅木埕要塞歷時3個月完工,1150名華人勞工在期間一半病死累死餓死,倖存的571名被販賣到巴達維亞,最終抵達的也只有65名,其餘均死於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