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如果這十年來的武林少了孤獨笑這個人,那江湖中的日子真是太平凡、太無聊了。
最少,不會有獨笑三步刀干下九件驚天動地以及數不清的傳聞軼事。如果一個沒有英雄的武林,那還有什麼意思?如果這個英雄的名字不好聽,那又有什麼意思?
“這十年來武林不是沒有人才,也不是沒有英雄。”江湖上流傳這樣一句話:“但是,像孤獨獨笑這種人最少有五十年的時間沒有在武林出現過……。”
“他有什麼特別?”
“他很孤傲孤傲的心、孤傲的刀、孤傲的眼神、孤傲的笑容,就像他的名字一樣!”
“他的武功也是很孤傲?”
“對,三步刀,一刀三式沒得活。”
“嘿嘿,孤傲竟然也算特別?什麼世界?”
“別不服氣,這是他的風格一種充滿神秘與魅力的個性。小子,江湖中最少有一半的人崇拜他,想跟他見一面談兩句話。”
西湖的風吹在夏天的花叢柳絮,特別令人迷醉。
湖畔,少說有兩三百家茶子,這間少聞聽波亭就是其中之一。像這種茶,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聊上三句,無拘無束的是這兒的鄉土人情。
“有一半的人崇拜他,另外一半呢?”問這話的是個十八、九左右的年輕人,長相是挺不錯的。不過他神情就一副懶散散的樣子。好像從不把什麼事當真。
“另外一半的人……”坐在他對面的是個老頭子,剛剛才和對面這個年輕人認識。只見他沉了沉眉哼哼一笑:“就是想殺他的人。”
“乖乖,和半個武林為敵?他怎麼活得下去?”年輕人搖了搖頭,道:“不長命哪
他有沒有朋友?”
“沒有。”
老頭子嘆了一口氣,看了眼前這位年輕小夥子一眼,道:“他沒有朋友,因為沒有人有資格做他的朋友。”
年輕人哈哈大笑了起來,這種笑法可令老頭子滿臉不高興的皺起了眉頭。“小夥子,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那個孤獨獨笑!”年輕人笑聲不停,可是吸引了整茶子裏的眼光。
“一個沒有朋友的人怎麼能夠活得痛快?”年輕人可是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一個活得不痛快的人又如何稱得上是英雄?”
這句話很令人變色,也很令人不滿。
就在剛剛老頭子才說過,江湖中最少有一半的人崇拜他孤獨獨笑。現在,在他們坐着的這張桌子旁就圍了六個人惡狠狠、冷冰冰的看着這個笑聲不止的年輕人。
老頭子見多識廣,早就溜到了一旁又找人搭話了。
“那小子這回死走了!”老頭子苦笑的搖頭道:“這六個人分成三路;那三個空手的壯漢是關外鼎鼎有名的雪天三鷹,那左側的道士是武當的清虛道人,另外兩個則是近三年來華山最有名的‘雙璇玉女劍’劉玉楓、沈女蓮……。”
“的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年輕人在那端仍舊是談笑自在的看了四下這些人等,呵呵笑道:“各位有何指教?”
“臭小子你膽敢侮辱孤獨大俠”雪天三鷹的老三莫不憂冷冷道:“既然有種說話,就連名字一道吐出來。”
“我的名字?”年輕人吃吃低笑,點頭道:“很好,很好。爺爺我正想讓武林的人全知道咧!今天是開張第一炮,天晴風和是個好日子……。”
他還有閑情雅趣的啜了一口茶,這才道:“我姓單,大名扣劍!嘻嘻,單扣劍就是我,我就是單扣劍!”
單扣劍?江湖中根本沒有這一號人物。
瞧他這張嘴臉,別說是莫不憂他那個火爆脾氣受不了,就是一向涵養不錯的劉玉楓,沈女蓮也忍不住雙雙挑眉斥喝:“恁得猖狂,就不知道手下有幾分斤兩……。”
雙璇玉女劍隨喝出鋒。一走先天八卦劍路,所謂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一是後天八卦北坎南離東震西兌左側乾坤右置艮巽。一氣喝成八八六十四式,兩相互換交疊運用,剎那這套華山大天地八卦雙劍足可變化出四千零九十六式來。
“嘖嘖嘖。”單扣劍大不以為然的搖頭道:“好看不中用,你們是怎麼成名的?”
談笑出手,“啪”的一響劉玉楓、沈女蓮約兩把劍硬是被人家給夾在手上手上的一本書頁里。
沈女蓮又驚又怒,睜瞪眼一看書冊封面。乖乖,八個篆體大字當面“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這小子的兵器是書?而且是經書?
“叮,叮”兩響一道,是那個叫單扣劍的小子抽書回來時把華山這兩位大姑娘的劍給拗斷。這回,劉玉楓和沈女蓮更是心驚膽跳,見着人家的真功力。
拗斷像拗把豆腐,有這種功力的人江湖雖然不多,但也絕對不少。
但是,如果這把劍的劍柄握在武功不像差的人的手上,而拗的令人一點感覺也沒有,那可是真工夫了。
劉玉楓、沈女蓮的臉色一陣青白,耳里可聽得那個姓單的嘻嘻笑道:“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以是義故,如來常說:‘汝等比丘,如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這回兒她們兩個真是又氣又急,單扣劍所念的這一段經文,正是夾住她們兩道劍鋒斷刃的所在。更令她們心裏震驚難堪的是,這回下山之前師父靜聽師太也曾叫她們好好參悟金剛經的這一段經文。”這位施主令貧道佩服。“清虛道人頷首一笑,緩緩道:“談笑世間出手不帶紅塵味,雄渾圓融難得慈悲心。貧道佩服得很。”
單扣劍看了一眼這名俊偉的五旬道人笑道:“清虛道長人稱武當山門的四棵巨松之一,不知另外三位道長今在何處?”
清虛道長雙眉微動,輕笑道:“施主這問似乎有目的?”
“當然是有,不然豈不是成了廢話?”
單扣劍哈哈朗笑,星眸兩道光清澈如電的射向清虛道長接道:“虛空萬變,武當四松;松風起動,無不披靡。單某人耳朵聽多,手上可癢……。”
清虛道長點頭淡笑,輕嘿一聲:“有意思不過,想要見識我們幾個師兄弟‘松風起動’,還得有相當的份量。”
這話他一出口,在旁的沈女蓮和劉玉楓表情可不好看了。方才自己兩人一招落敗在這老道的眼中似乎還不是很夠格?
她們兩位大姑娘臉上正不好看,偏偏姓單的這小子又側過頭來做了個鬼臉,一付看戲的模樣,氣死人了!
那一旁的雪天三鷹早已忍不住紛紛斥喝一聲,六隻拳頭十分有力的撞扣下來。
單扣劍還在笑。
“老鷹如果用拳會永遠捕抓不到獵物。”他搖了搖頭:“可惜的是,你們虛幌的這一招永遠也沒有機會變成了爪來傷人!”
話說的好快,字字清楚入耳。更快的是那本書,不,不,是那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有鞭炮聲?每個人的耳朵都聽到輕脆的咯卡咯卡一串響起。然後,緊接着是三個大男人的哀嚎!
劉玉楓和沈女運的臉色更難看了。
她們忽然想到方才如果單扣劍對她們下重手,現在是不是也跟雪天三鷹一樣的被廢掉了武功?
“我從不殺人!”單扣劍的表情相當的嚴肅,“這是你們的運氣。最少,依你們三個去年在九華鎮吳家一十六條人命而言,早已是死有餘辜。”
清虛道長的一雙濃眉深深沉下,“吳家十六條人命是他們做的?”
他看向雪天三鷹,對面的三個壯漢此刻似乎忘了雙腕碎裂的痛苦急叫道:“道長,別聽這小子胡言……”
“敢做不敢當?”清虛道長沉聲喝道:“生有何用?”
“道長饒命!”雪天三鷹的老大連不絕差點跪了下來,哭喪着臉道:“看在我們三兄弟武功盡廢的份上饒了我們吧……”
“是啊!我們當時是一時糊塗。現在我們既然認罪了,請道長大發慈悲心”老二段不斷可全沒了方才那般霸氣,低聲哀求道:“我們嫁罪給馬奔是我們的錯……,不過,那個姓馬的也不是什麼好人……”
江湖四大盜,天馬行空縱天下。每一個在武林行走的人都知道“天上的雲、地上的馬、水中能行走的人,還有一個是有燈光就有他的影子。”這四個人是近七年來最令人聞名喪膽的巨盜。
嫁禍給馬奔無疑是令人十分可以接受的方法。
清虛道長冷沉沉的道:“馬奔歸馬奔,我們武當派自然會找他替武當還個公道。但是,你們這筆血債貧道一樣要替吳家討個公道。”
他冷喝一聲,揮劍如風飛撩。
這一劍出手,沈女蓮和劉玉楓只有佩服的份。
清虛道長完全做到了腕如蛇、身走風、頸似柱、腳踏雲這四種境界。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份的肌肉配合的絕妙。
一劍剌出似有若無,稱得上是清靈絕妙隱隱中又具有高山巨岳不可撼搖的氣魄。
但是,偏偏就有人能擋住清虛道長的這一劍!
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清虛道長的臉色可真是十分的難看。在他的劍鋒上,有一本書和一支孔雀的羽翎。
書,這本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當然是那個單扣劍小子的。“我說過今天要放了他們。”單扣劍嘆氣道:“所以,今天在我面前我不希望任何人殺了他們”孔雀翎的主人呢?
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很美很美的女人。
“我姓那,單名一個群字!”這個大美人露出貝齒輕笑道:“這三個人是我那群要殺的人。”她看向清虛道長的眼光轉向單扣劍嘿聲輕笑着:“我要殺的人,誰也阻止不了。”
有意思,這戲越來越好看了。在旁邊的老頭子忍不住拍起手來叫道:“快下注,押看看那一邊贏”什麼話?雪天三鷹可是一輩子也沒想到會落到今天的下場叫人家耍着當賭局。不過,他們又能說什麼?
“很好,很好”單扣劍看着眼前這位大美人一眼猛點頭道:“這麼說來咱們難免要一戰了?可惜”“可惜什麼?”那群挑了挑眉,昂首道:“是不是嫌本小姐名氣不夠大,輸了就更不光彩啦?”
這女人很聰明!
單扣劍咯咯笑道:“是怕贏了沒啥可吹噓的……,不過……。”
“不過眼前有一個牛鼻子老道可以揚名立萬是不是?”那群輕聲冷笑:“武當掌門柳天眠本姑娘尚且不放在眼裏,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守門……。”
她的話尚未說完。清虛道長早已長喝一聲出劍。
這一劍十足的是武當硬裡子劍法,恍恍如是排山倒海自天地起,這一座茶亭內的桌椅碗筷都為之震動。
那群可是動也不動,不但是眼睛沒眨一下就是連衣角也沒動那一下下。
孔雀翎在對方的劍尖到達頸前三寸的剎那,這才化成一道五彩虹光破空劃出。極快!
那群的孔雀翎纏住了清虛道長的劍鋒竟能令這位武當名劍的劍尖停在自己的脖子前一寸再也前進不得半分,更快的是,孔雀翎最前端的毫毛無聲無息的飛出一下子鑽入了清虛道長前身的一十二處穴道內。
不過是個呼息,勝負已分。
“嘖嘖,到中原九個月終於看到兩個比較像樣的年輕人。”茶亭外頭,有個青年漢子靠在柳樹榦上冷冷哼着:“總算沒讓我失望……。”
“少主,你的目標是孤獨獨笑!”
在青年的身旁站了兩名老頭子,他們異口同聲的勸道:“主人傳給你的十八將大劍法是奪造天地妙諦的不世神劍,何必用來對付這些小輩。”
青年冷冷的雙眸一閃,沉聲哼道:“我爹給我取了什麼名字?”
兩名老者一楞,右首邊的那個話回道:“天劍!”
“哈哈哈,沒錯,我叫天劍,齊天劍就是我!”那年輕人狂笑道:“人間劍術如何跟我齊天神劍相比?”
口氣很狂,也很大聲。
當然,這個齊天劍也是故意要說給茶棚里那一男一女聽。
“好極,好極了。”單扣劍在茶棚里拍手笑道:“哥哥我姓單讀音‘善’,叫扣劍。天上地下的劍在下都有興趣折它一段當紀念。”
齊天劍雙眉一挑,刷的裂風響動已是飄到了茶亭檻口,朝裏頭冷冷道:“很好,齊某人倒想看看誰可以將本公子手上的劍折下一段……。”
劍在左掌五指,很漂亮。
用白玉雕成的劍鞘,上頭以極細膩的手工雕刻了五十朵白色的玫瑰。劍柄,則是用紫色的嶺南紫華檀木鑲鉗,整把劍看外相就知道是件好貨。
“慢點!”那個叫那群的大美人出聲了:“咱們先約好了一戰,如果是君子就不該言而無信!”
她說話可是對着單扣劍一個字一個字好用力的在說著:“更何況,為了這一戰我已經等了你二十年……。”
二十年?太誇張了吧!
咱們單大公子可有點隱隱然覺得不妥,清了情喉嚨瞪大一雙眼直瞧着人家,問:“你是誰?”
廢話,人家叫那群又不是不曉得!
“想要知道我是誰?哼!”那大小姐昂了昂首俏哼道:“二十年前在關外白石鎮有沒有待過?”
單扣劍的雙眉微挑,回道:“有!”他偏了偏頭,可是好奇啦:“二十年前哥哥我也只八歲,而你……看來在當時也只有三、四歲的小娃娃年紀……。”
他越說越想不通,在茶棚外那個齊天劍早已是忍耐不住叫喝道:“少談那些無聊的狗屁話,本公子可沒那個閑勁!”
齊天劍沉喝一聲,已將那柄漂亮極了的紫檀白玉劍彈抽掠出。一抹白泓隨着檀香倏忽到面。
來得好快!
快,而且氣勢磅磚恢宏中又兼具奇詭難測的角度變化。這一式出手不但是滿棚子的人訝呼,就是那個用劍自負極高的清虛道長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怪呼叫一聲:“十八將大劍法?
難道五十陰魔……。”
清虛道長的話還沒說完,茶棚內的單扣劍和那群已在人家的追面殺機下不得不還手。
一本經書一根翎,它們同時往那把狂傲的劍迎去。
翎羽纏住了劍勢卻壓抑不住人家緊接着第二個變化!
劍,橫斜化刺為劈。劈的是那群的脖頸!
經書十分有力而沉穩的夾住了劍尖,齊天劍的劍鋒去勢猶且能在經書裏面滑動一寸。
滑動一寸,斷!
齊天劍的斯劍仍舊橫斜劈出,只不過就是差了那麼一截,所以那群大美人的粉頸一樣美得令人心醉。
更重要的是,那大小姐對付這個姓齊的可沒像方才對付清虛道人那麼客氣。
七絲翎毫的毫尖在擊出去的時候已經旋轉了九個漩,每支翎毫就像鑽子似的打入齊天劍前胸的七大要穴。
狠的令人忍不住為她的殺技驚嘆!
齊天劍躺下去的時候,在後頭三尺處的那兩名老頭子臉都變了。
這是一種接近死灰色的表情。
在死灰色的表情上唯一赤紅冒火的是他們的眼瞳。
“少主!”
“賤婢,碎你萬!”
同時的吼聲,同時的身影急竄。這兩名老者是在那個“五十陰魔”神秘組織里“色陰十魔”中的輕功第一“精明流溢前境”雷難及詭術第一“精明流溢形體”龍奪異!
雷難大步奔到了齊天劍首前一握手脈,悲怒斥喝:“好賤婢,竟敢殺了我們少主!”
那廂龍奪異的雙掌本來已是扣向那群,耳里聽着雷難這一聲叫喝,正是驚怒更深幾分。
只見,龍奪異的十指條忽憂成了十條紅黑相間的毒蛇咻咻的往那群奔至。
這是幻術還是真實?
那大小姐斗然一見條忽後退,卻是那個雷難已無聲無息的自龍奪異背後飆竄而起。雷難掌中一柄青鋒薄刀迅速的落向那群的頭頂!
更詭異的一點是,龍奪異那十指毒蛇的十顆蛇頭相互當中一碰撞,轟的交撞出一團又濃又臭的紅黑沉煙。
“這些人真不簡單。”單大公子瞧在眼裏喃喃道:“五十陰魔人稱是武林二十年來最奇特的組織,能在二十年內培養出最少五十名高手倒是不可小看了。”
眼前,那大小姐已經被濃霧罩住,雷難的刀也豁然的破空砍下。
似乎這件事情就這麼結束!
兩聲慘嚎從男人的喉嚨里迸叫出來。是男人不是女人!單扣劍笑了,這個叫那群的的確有點可觀之處,更重要的一點是她處理的方法和自己相同!
雷難的刀砍中的是龍奪異。
那群的彩翎正心口的擊中了雷難。
自己也會用這種最省力也是最快的方法解決這場戰爭,唯一的不同是……單扣劍嘆了一口氣,道:“不會殺了他們……。”
不過是個呼息,勝負已分。
“你不會殺了他們。因為你認為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那群冷冷的眸子盯着前面的湖水,哼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人家有你這麼‘慈悲’?”
他們現在在一艘挺漂亮的舟舫上,舟舫的前頭猶且以大塊的白檀木雕造了一個虎頭頂是威威生風。
冉舫,在西湖的中央!
單扣劍長長吸了一口氣,看向身旁這位大美人輕輕一笑:“你是杜法華前輩的徒弟?”
“不錯。”那群哼聲一笑:“我從三歲那天由我爹交給她教我武功,也同樣在那天知道要擊敗南般若的徒弟。”
南般若和杜法華同時崛起於五十年前的江湖,前後三十年他們一南一北各自揚名於天下武林。
據說,三十年前兩人相會於關外登天嶺,那一戰的結果如何沒有人知道,只是聽聞里南般若便長居關外未曾再回到中原,而杜法華也從此消失於江湖。
單大公子看着眼前這位美人,美人在粼粼的湖水上特別蒙蒙的有一股味道。他嘆氣了:
“卿本佳人,又何苦讓殺氣壞了你的美?”
“哼!我師父在二十年前到白石鎮曾經看了你一眼……,”那群重重道:“他說南般若這個徒弟聰明是聰明絕頂,但也是個‘很會說話’的小子。早警告過我了……。”
那大小姐雙眉一挑,冷冷道:“當年你我兩人的師父登天嶺一戰,過了三十年的今天該是我們兩個在西湖中了結這段公案!”
“這麼急做什麼?”
單扣劍拿起他那本金剛經當扇子在,邊還嘻皮笑臉的道:“說打架就打架,這太沒情趣啦。更何況我現在不想!”
“那你想要怎的?”
“西湖自古美名流傳,多少詩人墨客在此自作一番風雅?”單大公子長笑道:“倒不如咱們先來比個喝酒吟詩?”
那群一股火可是冒上了雙眼,斥哼道:“事前已經照會過了,別說本姑娘是趁人不備……。”
說著,那支孔雀五彩翎已經是要當頭劈來!
“慢着!”
單大公子怪叫一聲連連搖手道:“姑娘人家不想這麼急!”
“怎麼你怕了?”那群瞅着對方,冷冷道:“想不到南般若的徒弟這麼沒用。”
“有用,有用,當然有用。”單扣劍輕笑:“只不過是看看要怎麼用……。第一,家師非常尊重令師,他們之間可說是亦敵亦友!第二,就算他們當年在登天嶺一戰也是喝了三天三夜的酒了以後兩人的興緻大發才出手。”
“還有沒有?”
“有有有,第三……”單大公子嘻嘻一笑,道:“當時他們之間一戰,身旁可是還有一個見證人!”
那群不得不點頭,當時是有一個神秘的公證人在場。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那群挑眉冷哼!
“人名是不曉得,”單扣劍呵呵笑道:“不過知道他姓孤獨……孤獨獨笑的孤獨!”
不過是個呼息,勝負已分。
孤獨獨笑的劍是武林中最強也是最平凡的一把劍!
當然有人不同意這句話。
“最強的劍本來就最不平凡!”這是一般人的想法。
“我說它平凡,是因為這把劍是他花了三兩銀子買來的鐵貨。”回答的人嘆了一口氣,接道:“不過,這把劍的確也有這不平凡之處……。”
“因為這把劍的劍鋒有四個缺口。”
“四個缺口?有四個缺口的劍?那豈不是一把廢劍?”有人問,更有人緊接着問:“是誰能讓孤獨獨笑的劍鋒留下缺口?”
這樣的人一定是高手,而且是絕頂的高手。
“女人!”這兩個字真令人驚訝!
“女人?”
“是,而且聽說是個很美的女人。”回答的聲音在輕嘆中流露出欽羨的語調:“他曾經愛過四個女人,當每個女人離他而去的時候,他便在自己的劍鋒上折斷一個缺口!”
所以沒有人擋得住孤獨獨笑的劍!
因為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劍是為那個女人出手,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情,所以也就沒有人在他出手之後能夠判斷的出來他的劍勢、力道、角度、方位!
“我們唯一知道的是,孤獨獨笑出手后躺下去的人不是他!”說話的人緩緩而有力的道:“因為他的心已經死了。一顆沒有感情的心只有劍一把紀念過去回憶以及一把通向未來死亡的劍舞向現在的敵人!”
“和尚就是和尚!”
有人哈哈大笑的從大廳進來,對着方才說話的那個人揚朗道:“琉璃大師出口不但用詞頂芙而且引經論說……。”
琉璃大師微笑起身合十道:“賀施主太抬舉老衲了。”
“也,老夫說的可是事實!”這個妙嚴庄的莊主賀妙嚴一捋頷下長須呵呵笑道:
“方才大師說的不正是引用金剛經里: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老衲無心說出是施主有意添美。”琉璃大師合十一揖,“說到佛學成就,賀居士在當今天下可是龍鳳!”
兩人說著哈哈相視大笑,此刻大廳內眾人紛紛過來和賀妙嚴作禮招呼。這當中有“青城飛虎”周松天、“洞庭漁人”黃笛、“洛陽三支香”駱禮佛、“白馬河上的白馬”白馬公子。論數武林,在廳里的這六個人都是赫霸一方的人物!
“方才各位在談論孤獨獨笑?”妙嚴庄莊主賀妙嚴招呼大家落坐后。輕啜着茶邊道:
“今天老夫邀請各位前來是要討論近日在江湖上將掀起一場大風暴的五十陰魔以及一對年輕男女……。”
“那對年輕男女賀兄指的可是殺了齊天劍的單扣劍和那群?”駱禮佛淡淡一笑,接道:
“傳聞中那個齊天劍得到‘五十陰魔’的魔主親授十八將大釗法本來是要找孤獨獨笑一較長短,未料人在半途就死於那群的孔雀翎下!”
“駱兄的消息的確超乎常人的準確。”賀妙嚴頷首一捋須,虎目一巡眾人沉聲道:“我想各位也都知道了這消息!問題是,有沒有人知道那一對男女的來歷?”
一陣沉默,董笛這才輕咳了兩聲道:“老夫和清虛道兄有些交情,據他提及此事時猜測那姑娘的武功路數有某些部份像是杜法華的武學心法……。”
“杜法華?”琉璃大師驚嘆一聲:“老衲和杜施主有過幾面之緣,可惜三十年來不得再見故人風采。”
這廂周松天忽的拍掌嘿道:“這就有意思了。在三十年前武林中誰不知北杜南南?杜法華和南般若兩位大俠各據天下武林一隅。當年只聽說南大先生出關……後來便再也沒有他們兩人的消息……。”
“周兄之意是……?”
“周某方才縱貫所有消息。那天在茶棚中那姑娘找單扣劍決鬥,而且以那位姑娘二十齣頭的年紀竟然說出‘等了二十年’這句話來。”
周松天沉吟道:“會不會杜、南一戰後他們各自找傳人,杜法華到了二十年前才找到這位那姑娘?”
“她是不是杜法華的傳人沒有人知道?”在旁邊一直不說話的白馬公子忽的出聲輕笑:
“不過周兄提起他們兩人是有什麼特殊的用意?”
這位“白馬河上的白馬”白馬公子是年過不惑之歲的人,自二十歲出闖江湖即以一襲白衣一駿白馬翩翩風度及極妙劍、掌雙絕名動武林。
二十多年來,人人皆以“公子”稱呼,是對他的風流倜儻及肝膽義照的一種尊敬!
周松天當下點頭亦朝向賀妙嚴道:“賀兄請說明這回召集我們幾個人來的目的吧?”
“這個……”賀妙嚴緩緩吐出一口氣,沉着着聲有力的道:“齊天劍之死勢必引動五十陰魔大舉翻鬧武林!”
這句話沒有人否認,而且可以想像這場血劫也許就在現在已經展開!
“五十陰魔的存在對於中原武林自來就是個極大的威脅,而我們也早就循着各種途徑想要打入他們的內部……。”駱禮佛沉聲道:“可惜到目前為止都只是在外圍而已……!”
“所以這對男女就是我們的機會!”有人笑了。
“因為五十陰魔一定會傾巢而出找他們?”
“與其我們去找他們,不如讓他們來找我們!”
“以逸待勞、守株待兔……。”
“哈哈哈,外加一句:坐收漁人之利!”
風與風之間的約定!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齊甲風與石頭風這兩個人在決鬥的時候最好不要靠近在一里內。
因為他們都是用毒的高手,而且是在武林中最好的七個人之中。
當然,能成為武林頂尖人物的也都有他們的“道德”。
風與風之間一戰的時候,他們會將方圓一里內設下三重警告標誌。不懂武功不是江湖人,在最外層就已被迷翻倒地;武功不差的也過不了第二層。
那麼想要闖過三層進到裏面看戲,那非得有極深厚的內力修為及極巧妙的武學心法才行。
因為,第三重還滿地的毒!
齊甲風和石頭風就是在滿地的毒煞上面一戰。
風與風之間的約定曾經有過七次,所以江湖中有過七個地方在三天內不能走人。
但是今天似乎有點例外!
齊甲風和石頭風他們實在不敢相信有人在他們預定決鬥的地點上如此大膽的擺上了一個東西風鈴!
晶瑩剔透的白玉風鈴用紅絲線繫着一朵淡紫的蘭花。
“是她?”齊甲風瞪着石頭風冷冷道:“四年來我們決鬥過七次,每一回你都勝不了我。嘿嘿,想不到你是這種卑劣小人竟然請了一個女人來幫你!”
“放屁!”
石頭風怒目憤斥回罵:“玉鈴紫蘭這個女人老子根本不認識。哼哼,依我看是你作賊心虛……。”
齊甲風呸的一聲,伸出一雙紅黑相間的手臂冷冷道:“石頭風,齊某可不怕你去搬出什麼人來,老夫見一個送一個下地府。”
石頭風雙眉一挑,冷然回道:“石某一生用毒,但是從來獨來獨往。嘿嘿,老子可沒怕過什麼人,更不會怕了你要討救兵!姓齊的,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
話說到這裏,便是雙方要使出看家本領生死一戰。冷不防是東方那端有個女人冷冷道:
“真令人遺憾……。”
遺憾?齊甲風和石頭風雙雙轉過頭去,只見一名用紫紗蒙面身着雪白綢衣,腰系一條淡紫束帶的女子在那兒臨風而立。
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腰帶上那五枚玉風鈴。
齊甲風冷冷一笑手指着地上的白玉風鈴眼盯着這名女子哼道:“這玩意是你的?你就是江湖中人稱伍還情的那個女人?”
“是我!”伍還情的聲音從紫紗後面緩緩的一嘆“真遺憾,我竟然高估了你們!”
“小賤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石頭風雙目一睜,怒道:“難道正如江湖中所傳,你是專門找砸的?伍還情那雙絕美的碎子冰冷一閃,嬌柔細膩的聲音在面紗后輕輕一嘆:“我不是找砸,我只不過看看當今天下有那個男人足以稱得上是英雄!”
石頭風重重一哼:“是英雄又如何?”
“嫁給他!”
好簡單的三個字。
但是,這麼簡單的三個字由一個女人而且可以預見是一個武功頂高,絕對長得不差的女人口中說出來││那可是相當的有吸引力。
石頭風和齊甲風這時才似乎將自己“變回”正常的男人來欣賞眼前這名女子。他們都是五旬左右的男人,當然對於女人都有相當的經驗。雖然眼前這個伍還情的臉龐被紫面紗所遮隱看不真切,但是露在外面的那雙胖子及臨立在風中的體態;他們可以跟任何人打賭這女人絕對是十足十的大美人。
“你現在的意思要怎樣?”齊甲風的口氣可是柔和了不少。
伍還情笑了,笑的聲音十分的好聽。“我要你們的命!”笑的好聽,說出來的話可冷,“因為你們的決鬥,曾經讓三十六個不知情的人中毒誤死。”
“哈哈哈,你想你有這個本事叫老夫償命?”
“有!而且是一次兩個!”
伍還情的聲音方方才停止,她的右手已然伸出了袖口輕輕一彈抽腰間繫着五枚紫蘭玉風鈴的腰帶。
齊甲風和石頭風看着這個要殺自己的女人發獃。
因為這個女人的手、手指實在是太美了。
那恍如是白玉精雕細塑而成的,細膩柔美的讓人絕不相信這隻手竟然可以殺人。
五枚風鈴帶着蘭花香飛越空間而來,到了面前忽然是叮叮叮的一串響。這剎那,齊甲風和石頭風方才如夢初醒,但是似乎醒的太晚了一點。
風鈴響動的聲音似乎有一股力量,一股令他們根本連“動”一下的念頭也升不起來的力量。
輕輕柔柔的齊甲風只覺得自己的胸前被三枚風鈴小小觸了一下。叮叮叮,脆耳的三響卻像是倏湧起大地的風暴將自己大力的要拆解、倒卷。
齊甲風只能做三件事:慘叫、轉頭看見石頭風的下場跟自己一樣,以及……等死!
伍還情看着這兩具體,輕輕一嘆。
她抬首,望着藍約有些深邃的蒼穹哺喃自語:“難道天下除了孤獨獨笑之外沒有英雄了嗎?”
“誰說的?”
驀地有人走進了這塊毒區,在伍還情的背後淡淡道:“孤獨獨笑算不算個英雄單哥哥可是還不知道。不過,想在天下找英雄倒也不難!”
伍還情冷冷的回首,看見了一男一女。男的臉上充滿了自信和頑皮,但是那雙眼瞳子的深處卻似乎藏有無窮的智慧與慈悲。
至於另外一例的那位姑娘,很美很高挑,有一股關外民族的英氣風華。
“嘿,可是近月來名動江湖的單扣劍和那群兩位?”伍還情雙眸一閃:”如果是,倒省得我去找你!”
這個“你”字是對着單大公子而說。
“那可真榮幸了,能名列姑娘心中天下英雄之一!”單扣劍吃吃笑着,眼瞳孔直盯着對方可沒半點的不穩重,“不過你也不必這般費力,因為我們也正要找一個夠資格的人來當我們之間一戰的公證人!”
伍還情雙眉一沉,那雙眸子看着對方片刻這才緩緩道:“你比傳說中更可怕一點……。”她頓了一口氣淡淡接道:“因為你的臉上表情無論在說什麼話、做什麼表情,但是你的眼睛卻從來沒有失去智慧。”
“他當然不能不小心一點。”那大小姐忽的插口道:“因為我隨時會出手殺他,而且我們方才也拜見了紫蘭玉鈴玄妙的殺技!”
伍還情輕輕一笑,聲音自面紗后柔柔道:“看來,兩位似乎選擇本姑娘為公證人?”
“我沒意見!”單扣劍點頭。
“很好,誰做都是一樣!”那群已然指握孔雀翎輕嘿道:“反正這點順了你的意,我們現在就可以一戰。”
“錯了!”單扣劍竟然搖頭。
“你怕?”那群雙肩冷冷挑起。
“天下可沒讓哥哥怕的事……。”單大公子搖着手,又指指後頭道:“只不過現在來了幾個想殺我們的人││。”
的確,背後有馬車的聲音,還有四個人以一種很奇妙的搭配步伐走過來的聲音。
馬車是由一匹雞毛馬拉着兩個輪子上面架放一塊板子,簡陋的令人在半路中也不會多看一眼。
那四個人看起來也是十足的平凡,要不是他們能走進這裏,根本就不會有人將他們當一回事。
“這五個人……,”伍還情淡淡冷聲:“是五十陰魔中色陰十魔的‘精魄遞相離合’辛苦、‘心魂靈悟所染’卜凈、‘抑按功力逾分’俞尺壁、‘心細’郝好人、‘塵並’屈六根。”
“嘖,這女人是什麼來路竟然能知道我們的底細?”卜凈齜牙搖頭,看了馬車上的辛苦一眼,哼道:“辛老頭,待會兒可要借你那手一百三十三分筋錯骨指問一問了。”
“傑傑傑,這個老頭子最!”郝好人在後頭怪笑接聲:“辛老頭沒別的嗜好,就是愛逼人家自己以為寧死也不會說出的話。嘻嘻,特別是那些自以為漂亮的大姑娘!哈哈哈。”
辛苦在馬車上沉沉的一笑,“各位兄弟這麼說了,待會兒免不了要請各位看看戲了!嘿嘿。”
“講完了?”伍還情淡淡冷哼,也不動腦的條忽一句:“自古太監多作怪,難免你也不例外!”
這一詞兒可傷人了,辛苦的臉面連着脖子好像都扭曲了一下,偏偏這時那大小姐皺眉追問:“太監?哼,是不是你們中原那個門派的特產?”
她可是向單扣劍。
“這很難在一時內說明明白。”單大公子可沒時間解釋。因為,咱們那位辛苦老頭的動作完全將他的表情具體的表現出來。
別看這姓辛的瘦乾一個,動作可是急電凌空一條忽間已奔殺向伍還情。他的兵器是馬鞭,最少有上百個倒刺的馬鞭飛卷向伍大小姐。
這同時,另外四個人也展開了行動!
屈六根用的是人爪套,這兵器套在五指上,同時手腕底部還藏有一支隨時可以飛射出去殺人於不備。
俞尺壁則是一根深紅的沉厚鐵尺,從一出手便連連變化角度和方位!他們兩人的目標是那群。
卜凈和郝好人則是用腿用拳。
卜凈的那雙靴子實在有夠臟!
別說靴底,就是靴面也好像剛剛踩進了糞坑似的在半空中甩啊甩的,而且一付要拿單大公子的頷當石頭似的“擦”掉。
郝好人可真像個大好人。你瞧,他把兩臂張開臉上堆滿笑容有如見到至親故友似的向你抱來。
這種熱情,你說他是不是個好人?
單扣劍在估計這一戰的勝算。
以伍還情方才的出手對付辛苦應該有七成,那群如果真是杜法華的傳人則也該有六成以上的機會。至於自己,面對的這兩個擺平他們並不困難;少說也有七成以上。
但是他擔心的是目前和自己“聯手”的兩個女人最少有一個受傷,而更要命的是對方這五個只是先頭部隊在後頭必定有不斷接到消息集來的扎手傢伙。
如果一波一波的耗下去,三兩回之後可能自己這方只剩下不到一成可以活命的機會。
想來算去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他已經下了決定!
“走!”
單扣劍的目光看向伍還情和那群。他不能說出來,否則對方會改變目前出手的方式。
目光交會,伍大小姐似乎地做了相同的估計立即雙雙有了默契。問題是,那群這位大美人跟人家耗上了。
屈六根和俞尺壁的出手猛。那大小姐的出手也是勘土全力半點也不客氣。
只見他們三道身影在半空中急速的交錯。俞尺壁的紅尺劃出一道赤目的紅壁,像是一面巨大值牌以的擋住那群所有可能的去路;屈六根那一對六爪套則彌天落,慘森森的寒光彷如是凌射天地的飛電。
他們都是用奇門兵器的好手。
看他們對付那群的樣兒絕對是以命搏命的招式。這廂那大小姐也沒半點客氣,掌中那柄孔雀翎斗然間似乎是放長了一倍。
剎時,孔雀翎五彩的毫羽有如百寶光似的將自己圈罩在其中。彈指之間,三道身影在半空中交匯成一處!
單扣劍以柔功和上凈、郝好人周旋。眼角猶有餘閑觀看那群那端的戰況。只見是,俞尺擘的罡風劈向那群,同時屈六根暗藏在腕下的“利爪”電射而出。
漂亮!
單大公子忍不住點頭讚賞。眼前俞尺壁和屈六根的聯手幾近於完美無瑕,特別是一尺雙爪的配合選擇必殺一擊的時點實在是見着大家風範。
那群嬌斥一聲,掌中孔雀翎纏住俞尺壁的赤紅鐵尺,同時借力往上拔起、拗身躲過了屈六根那兩支利爪。
更令人讚歎的是,那大小姐的一雙腿在半空中靈活勝手竟然可以在兩爪之間的空隙踩下!
這是險中之險的攻法。
但是,這也是唯一可以擊敗屈六根和俞尺壁聯手的手法。
因為屈六根緊接着已經竄身到了那群的胸前,森利十爪距離心口不及半尺。那群此時已無能力變身閃躲,唯有力戰!
俞尺壁只覺得後腦猛力一痛,整個腦袋向上向前彈起。然後,他看見了這一生最後的一個景象。
屈六根的十爪插進了俞尺壁的面龐和脖子。
這一剎那,那群認定自己已經穩操勝券。
孔雀翎七道毫毛分別打向屈六根的肩井、百會、神藏、眉心。屈六根一定也得躺下。
沒錯,屈六根在這麼短的距離內是不可能躲得過那群的必殺一擊。
但是她忽略了一點││屈六根和俞尺壁本來就是以命搏命來對付自己。所以俞尺壁在臨死前的極端痛苦中仍然記得讓自己全身的肌肉放鬆。
放鬆,特別是脖子的肌肉!
屈六根被孔雀翎毫打中的時候仍然有足夠的力量將左手的五爪穿過俞尺壁的脖頸插入那群的右腿。
這是完全超乎常理的判斷。
那大小姐不是沒有計算到這個可能,但是她太忽略了俞尺壁在這麼痛苦的情況下竟然還能有這個意志及毅力放鬆緊縮的肌肉!
她只覺得右腿好大一塊面積的劇痛,緊接着是背後有人將自己一抱抽退。“他的爪上有毒,”是單大公子的聲音!“快運氣逼住毒別讓它擴散……。”
那群還來不及回頭,眼前已瞧見伍還情正以一敵三將辛苦、上凈、郝好人擋住在另外一端。
單扣劍口中長嘯一聲,便抱住那群往北方而走。那廂伍還情挑眉一笑,振手彈出三朵紫蘭花。
蘭花很美,而且有一抹王者的香氣。
辛苦的臉色卻是大變,詫呼叫道:“快退,是‘天下妙手法,散花供如來’………。”
卜凈和郝好人沒聽過這句話,但是他們知道能令辛苦憂臉的人、事、武功都不是好玩的東西。
所以辛苦一退他們兩人立刻暴退。
蘭花餘力消盡落到地上,嗤嗤嗤的冒出三股淡紫的煙氣。定眼看去,原本被石頭風和齊甲風滿布的毒區竟是在紫煙的範圍內清出了丈許的“凈地”。
抬眉,只見這名伍大美人的雪白綢袍在北方的樹林一閃,沒了半點蹤影。
“辛老頭。”郝好人皺起一雙眉頭看着地上的三朵蘭花喃聲問道:“這個女人是什麼來歷?”
“天下妙手法,散花供如來。”
辛苦緩緩的垂閉上一雙眼皮,悠悠沉聲道:“在三十年前有一種武功,分別是四個字——
‘妙’、‘法’、‘蓮’、‘華’!其中‘華’和花是相同的字義。”
卜凈雙眸一凝,嘿聲道:“這門武功在江湖中似乎不曾聽過!”
辛苦嘿聲一笑,看了三十五、六年歲的卜凈一眼。道:“這門手法在武林最少有三十年未見。”
“呃?你又如何確知?”郝好人方才過了四旬年紀,他也不知道有這回事。不過,連辛苦也會變臉的武功着實令他好奇。”“三十三年前我曾經看過一次。“辛苦輕輕一嘆,回身。背後來了一個人,一個少了一條手臂的人。”邪心含受魑魅“董冷酒的表情十分嚴肅,嚴肅中更有一股肅殺的冷峻。”因為他看到的那一次就是我的左手臂被打斷的那一次。“董冷酒臉部肌肉抽動了兩下,旋即眼光更寒更冰!”出手的人就是杜法華!“杜法華?難道那群和伍還情這兩個女人都是杜法華的徒弟?或者其中有一個是假的?亦或是兩個都不是?”魯銳和毛君雲呢?“郝好人的眼光看向北方樹林,自己笑了:”跟蹤他們?”
董冷酒沉沉一笑,回道:“不錯,姓那的那個女人中了屈六根的斷魂爪,活不過三天。
嘿嘿,最少上面交代的事情我們已經辦了大半。”
殺死齊天劍的是那群,幫凶是單扣劍。
最少,他們能完成殲除那群的任務總算是替少主人報了仇。
“至於單扣劍那小子就交給各大門派去處理……。”
各大門派?
“五十陰魔給了我們一個通告。”
賀妙嚴看着桌上的信函苦笑的一嘆:“他們說如果由我們替他們擺平了單扣劍,就可以免掉一場武林浩劫!”
“哼!這算是什麼?”“洞庭漁人”董笛可是十分的不滿,“他們竟敢要脅我們?老夫在江湖上可是走過了四十年,從來不怕人家威脅。”
“冷靜一點!”
白馬公子淡淡一笑,嘿道:“信封面上怎麼稱呼咱們?”
董笛楞了一下,皺眉道:“武理盟!”
“不錯。武理盟!”白馬公子嘿聲道:“這個名稱只有我們六個人知道!但是現在五十陰魔不但知道,而且更知道了我們聚會的地點把信函送了進來……。奇怪是不是?”
“意思很明白,我們之中有內奸?”駱禮佛雙眉深深一沉:“這是目前最好,也是唯一的解釋!”
好一陣沉寂,琉璃大師長長的一嘆,道:“依各位之見,我們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他指的是桌上“五十陰魔”寄來的信函。
“只有一個問題。”“青城飛虎”周松天嘿道:“他們這幫人講的話算不算數?”
這點的確重要,否則只是當作獃子給人家利用那就太傻了一點。
“據老夫對他們的了解,五十陰魔的大天魔倒是言出必行的人。”賀妙嚴看向駱禮佛道:“駱兄的了解呢?”
“沒錯……。”駱大先生一嘆:“最少小弟各路探子的回報。這個大天魔並沒有什麼野心一統江湖而且處事極為公正嚴厲。只是……他們這個組織的存在總是令人不安而已。”
人類之所以恐懼,是因為面對未知時不知道會對自己有多大的威脅。
董笛重重一哼道:“單扣劍那小子做錯了什麼事要我們聯合全江湖的人斷絕他的路?更何況我們武理盟成立的目的就是因應五十陰魔而存在。我們不對付他們已經是違反了當初的用意,更別談聽他們的指令行事。”
“不過站在另外一個觀點也末嘗不合理?”白馬公子淡淡道:“齊天劍又做錯了什麼?
他為什麼要死?”
“這是五十陰魔和單扣劍、那群之間的事!”
董笛重哼回道:“所以,我們頂多是不插手這件事。但是如果五十陰魔打算引起武林浩劫……嘿嘿,我董某人及洞庭七十二連環塢可不會坐視不理!”
“董施主的話有道理!”琉璃大師道:“我們身為俠義中人可不能叫人使來喚去的為虎作倀。”
大伙兒又是一陣沉默,好片刻后賀妙嚴方才嘆一口氣只掌輕拍。立時,有兩名家丁快步向前到座前恭敬道:“請莊主指示。”
賀妙嚴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請於總管到珍寶閣將九龍香爐拿出來!”
“是。”那兩名家僕恭身迅速退下。
賀妙嚴這個命令顯然令在座的眾人詫異。紛紛問道:“賀莊主,你這麼做是何用意?”
好長一聲嘆息,賀妙嚴巡顧眾人一回這才緩緩道:“武理盟的存在是為了五十陰魔而設但是目前已經有了異動……。”他一沉眉,接着道:“方才我們也討論過了,在我們其中有人是對方的卧底,甚至可能是對方極有身份的人!老夫相信我們所有的行動都在對方的掌握中!”
賀妙嚴的虎目一閃,嘿聲繼續道:“就以昨日‘風與風之間的約定’一戰來說,在座每一個人都有派探子跟蹤單扣劍和那群。但是……沒有一個人活着回來報告!”
他們也是到了今天正午才知道“風與風之間的約定”變成了五十陰魔與單扣劍、那群、伍還情之間一戰。
“所以施主認為武理盟的存在不但不安全,甚至是一件很危險的事?”琉璃大師看着妙嚴庄總管尹飲恭敬的將九龍香爐放到了賀妙嚴座前桌上,苦笑道:“記得我們當時約定,香爐只有三個情況下才會使用……。”
他們都記得,在他們其中有人死亡,有新的夠資格的夥伴加入、或者……武理盟解散!
賀妙嚴長長一嘆,“沒想到由兄弟值月的最後一天卻是我們解散之日。各位………有沒有意見?”
“賀兄。”董笛皺眉道:“我們今天散盟那豈不是中了五十陰魔他們的詭計。”
白馬公子點頭道:“他們這手可毒,造成我們之間的猜疑,而後不戰而屈人之兵!”
“問題是我們無計可施!”賀妙嚴苦苦一嘆:“賀某不願意懷疑任何一位兄弟……。今後,我們仍然彼此相互照應久之自然可以查出真相!”
他說著已是自懷中取出火摺子吹了兩口氣。火星飛舞中資妙嚴揭開了爐蓋朝向在座五人深深一眼,道:“是不是還有人反對?”
沒有人作聲,因為誰也沒把握自己什麼時候會被人家出賣?
賀妙嚴深深一嘆,火摺子已將放入香爐之中,剎那,屋內忽然一陣既冰涼又涼爽的風閃過。
這風來得好俠好快而且奇特的令人簡直無法捉摸!
但是大廳里的每個人都知道兩件事每一根火燭的燭焰都被壓到最低最低點,簡直是只剩下蕊光而已;所以他們只能看見有一道好快的身影竄入。
第二件事就是,那道竄入的身影出劍斬殺了尹飲到長笑飄身出窗離去,不過是燭焰由暗復明的剎那而已。
好霸道驚人的劍法!
一廳子裏的人在明亮的燭光下反而覺得背脊冰涼颼颼的有一股寒意。
“如果那一劍是對付自己,有多少活命的機會?”
“這一劍有誰用得出來?”
“傳說中只有孤獨獨笑的劍才有這個可能!但是,他為什麼要殺尹飲?”
“更正確的說,為什麼選在這個時候出手?”
他們想同樣的事、做同樣的推理、也同樣的把眼光看向賀妙嚴的手,手上的火摺子,火摺子之前的香爐!
“這是六大煙毒之首的‘臨風歸去’!”琉璃大師看了九龍香爐內的“香粉”一眼,長嘆道:“阿彌陀佛,原來內奸是尹飲……。”
最重要的是,孤獨獨笑這一劍避免了武理盟的解散!
夜,這一夜突然溫暖了起來。
因為他們選擇的朋友的確是真正的朋友!
更重要的一點是,孤獨獨笑這一劍告訴了他們“義”字的可貴。
“我們不接受五十陰魔的要求!”賀妙嚴朗爽而明確的道:“因為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武林天理!”
“尹飲的身份暴露,所以他死了。”
“武理盟仍然存在?”
“是!”
“出手的人是孤獨獨笑?”
“是!”
冷冷的一哼,在暗處那張石椅上的人以一種威嚴沉肅的聲音嘿聲道:“目前我們要注意兩個人……。”
“請大天魔教主指示!”
“一個是孤獨獨笑,他已經暗中跟我們作對不下十次!”
“教主請放心,只要我們掌握住他的行蹤,屬下一定能在三天內取下他的首級!”
“很好!另外你要注意伍還情這個女人。”一陣冷沉沉的笑從陰暗處傳揚在石室內,“這個女人頂神秘,竟然能知道色陰十魔的身份和姓名……嘿嘿,有意思。”
“教主的意思是本教之內有內奸?”
“這也不稀奇,重要的是這個人到底潛伏在那裏?到達了那一個層次?”
卧底,在江湖中是司空見慣了的事。
大天魔說的一點也沒錯,只有上層的人會知道下層的組織結構情況。也就是說,如果姓伍的那個女人的人只在色陰十魔,那對組織的影饗還不大。
但是,如果是在受、想、行、識,甚至是最高的“天魔祭壇”,那以後的麻煩可就多了。
“屑下已經完全明白該怎麼做了!”
“哈哈哈,本座很放心你的辦事能力,別讓我失望。特別是鼓動天下各門各派狙殺南般若的傳人單扣劍!”
“教主放心。這一切都在屬下的掌握中……。”
“你聽過武理盟這個組合嗎?”
伍還情看着熟睡的那群一眼,轉向單扣劍解釋道:“這個組合時由賀妙嚴、琉璃大師、白馬公子、駱禮佛、董笛、周松天六個人所組成的。”
單扣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又如何?”
“怎樣?”伍還情的聲音在紫面紗后嬌笑一聲,點頭道:“的確也不怎樣。只不過以他們六個人的影響力足以說動半個武林!”
單扣劍眉頭也沒動那一絲絲,只是用樹枝撥弄柴火餘燼挑起蜂湧的火星。像是在沉思中一個無意識的動作。
“你在想什麼?”伍大美人輕輕的問,偏着頭。
“沒事……。”單扣劍淡淡搖頭。
伍還情雙眉輕垂,輕哼一笑:“明明就有,你為什麼不說?”
單大公子抬起了眼,好笑回問:“你為什麼不把面紗取下?”
伍還情楞了一下,輕輕的搖頭:“我不能!”
“為什麼?”單扣劍追問。
伍還情的眼光看向窗外,窗外遙遠的東方已經有一抹魚肚白橫跨在遠山的那端。
“我不能……。”她的聲音每個字都很清楚,很清楚之中都有一絲無奈。
“因為你跟人家有了約定?”
“是!”伍還情抬眉回顧,“你呢?你從來沒跟人約定過?”
單扣劍沒有回答。第一道陽光從牖外射入飄落在他的身上,蒙蒙的有些神秘的味道。同樣的,這一道陽光也投射在伍還情的身上。
曦陽在他們的身上蘊散出光輝,隨着時間的流逝越升越高的太陽更擴散了他們身上反映的光輝,甚至是融成了一體!
“你真是般若先生的傳人?”伍還情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是……。”單扣劍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子面前承認這件事。
也許,是昨天他們一起並肩作戰?不,應該說是他在當時使了一個眼神給她時,而她卻能立刻“明白”!
是因為這種無法解釋的契悟吧!所以他直覺的認為她是一個好朋友一個可以無話不談的那種好朋友!
伍還情輕輕噓出一口氣,沉寂了片刻后看向靠牆熟睡的那群一眼,道:“她中了屈六根的毒爪,你能治得了?”
“南方有一指,般若渡世間!”單扣劍輕笑聲中十分的自信:“哥哥我殺人不會,救人可是一等一!”
“是嗎?”
伍還情難得豪期的笑了,她那雙嬌媚迷人的眸子形成了兩道弩另在濃密的睫毛下特別的醉人。
醉人,有點像是從夢中浮出來的不可置信!
單扣劍微楞中一笑,看向那群緩聲道:“不過,無論如何她都得埋下墳地不可。”
伍還情雙眸一閃,輕笑聲中抱住雙膝將頭支在上面!“我知道,因為她‘死了’,五十陰魔便不會再找她了是不是?”
“聰明!”
“可是你認為她會願意?”伍還情抱着膝蓋像個小姑娘似的沉思道:“除非………你先跟她一戰了了她的心愿!”
單扣劍輕輕上了眼,一抹奇異的表情閃過面龐。“其實我們之間根本不需要這一戰!”
“為什麼?南般若的的傳人和杜法華……。”
“她不是杜大先生的傳人!”單扣劍的雙眸倏然睜閃,直盯着伍還情道:“你——,才是杜大先生真正的傳人!”
太陽升得更高,屋裏屋外明晃晃的一片亮。
伍還情的眸子閃過了好幾種神情,她看了單扣劍好久好久,終於輕輕一嘆:”你從我的武功看出來的?”
“只對了一半。”
單扣劍淡淡笑了:“最重要的是,我一直在想你怎麼知道色陰十魔的身份?”
伍大小姐一挑眉,“這有什麼漏洞?”
“五十陰魔是個十分神秘的組織!”單扣劍不徐不緩的回道:“你憑什麼會知道天下武林沒有人知道的秘密?只有一點,因為裏面有人把消息送給你!”
“那又如何?這種探子天下到處都是……。”
“沒錯,但是天下各門各派卻沒有人可以打入五十陰魔的內部!”
這是事實!
因為五十陰魔幾乎沒有在江湖中活動,既然在江湖中“似乎”不存在這麼一個組織又如何派去卧底?
“所以唯一的可能是五十陰魔在創立的時候,那個跟你有關係的人就在其中………。
不,換個方向講……。”單扣劍嘿道:“也許是那個人原本是五十陰魔中人,後來才跟你認識!”
伍還情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男人,一個十分十分聰明的男人!
“南大先生的傳人果然不同凡響。”伍還情點頭承認。“但是這又如何斷定我是家師的傳人?”
這次,她是親口承認了這個秘密。
單大公子嘿聲一笑,道:“令師三十年前和家師一戰之前曾經暢談三天三夜,其中就有提過五十陰魔這個組織!嘿,武林中人人以為這魔教是近些年來方才成立的神秘教派,但是,他們早已成立了百年以上的時間!”
伍還情沉默了片刻,道:“不錯,的確是如此!而且百年來五十陰魔這組織內一直有一條線將內部消息傳到外頭,一個系統——│也就是家師這個系統!”
兩人相視一眼,笑了。
因為這是一個絕對的機密,一個可以相互認定真正南般若傳人與杜法華傳人的大秘密!
“現在我們都明白,也肯定了對方的身份。”伍還情輕輕噓出一口氣中有嘆息,“我們之間的事……。”
三十年之約,他們是不是要一戰?
單扣劍的眼睛眯了起來,“我只知道眼前有一件事是非做不可……。”
“埋葬那群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