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關飛度與降魔刀(8)
比起月牙泉一會,關飛度似乎瘦了些,剛毅的臉上新添了十幾道細碎的皺紋,下巴也變得尖削了許多。喝了那麼多酒,他的臉色並不見酡紅,相反卻呈現出一種古怪的蠟潢色,像極度缺乏陽光照射的久病的患者。
“指責我?”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來。
“不敢,只是不想落得雪莉那樣的下場。”我冷冷地與他對視。
“那柄小刀呢?”他放下酒杯,向我伸手。
我無言地拔出玄鐵小刀,刀柄向前遞過去。
“沒有人被利用,真正做大事的人自己就能看清努力的方向。”他把杯中的殘酒倒在小刀上,掏出西裝口袋裏的白手帕,慢慢擦拭着它。
清晨的湖上,風平浪靜,一切都被籠罩在深沉的昏冥睡意中。
“楊進,你回頭想想,歐陽雪莉是甘心被我利用的嗎?她到敦煌來,是為追查歐陽有悔死亡的真正原因,無論我出不出現,她都要走那樣的一條路。51基地就像一張鋪天蓋地的蛛網,一旦卷進去,就再也無法脫身,變成蛛網中的一段經線或是緯線。”他專註地擦拭刀鋒,眼神也慢慢地被刀鋒點亮了。
我雖然無法舉證,但感覺到長江部隊曾為雪莉的追查行動暗中提供了線索,指#小說明了某些方向。
關飛度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手帕向上拋起,凌空揮刀,把那塊輕薄柔軟的紡織品揮成八段。那果然是一柄好刀,在連續激戰中,我已經得到它的太多幫助。
“楊進,我想幫雪莉,才會送這柄小刀給她。知道嗎?這是一柄降魔的刀,曾經過藏傳佛教三代高僧的骸骨法器開光,能夠啟發凡人的靈性。你該知道,莫高窟壁畫中繪着很多描述法王降魔的場景,看過那些壁畫的佛教大師都曾指出,敦煌是西北萬魔匯聚之地,慧根淺薄的人一到這裏,就會心魔爆發,墜入萬劫不復的死局。西方庚辛金,主戰事、死劫;北方壬癸水,主陰謀、鬥爭。而自古以來敦煌就是中國西北最神秘的地方,所以古代詩人才寫下‘西出陽關無故人’慨嘆句子。在此,何止是‘無故人’那麼簡單?歷史上的刀兵水火,已經把城郭變為斷垣,把綠洲變為沙海,把生命變為枯骨……所以,只有身懷降魔之刀,才能內克心魔,外降天魔。從現在起,這柄刀就屬於你了。”
他把刀遞迴來,我不由自主去接,但他手腕一抖,小刀挽出一連串寒光森森的刀花,纏上了我的右手。倉促間,我抄起桌上的酒瓶抵擋。嚓嚓嚓嚓四聲過後,酒瓶被削斷四次,只剩半截瓶頸在我手中。
“咄,看好,這是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他低聲斷喝,每說一字,刀尖便生出一串刀花,刀光過後,桌上的杯盤、碗碟全都被整整齊齊地割裂開來。直至最後,那張整塊花崗岩雕琢出來的圓形石桌竟被從上到下劈裂為八瓣,隨着關飛度的收刀之勢轟隆一聲倒下,瓷器碎片叮叮噹噹地落了滿地。
“唵、嘛、呢、叭、咪、吽——佛刀只是降魔之器,佛心才是降魔之主,你明白了嗎?”關飛度勉強抑制着劇烈的喘息,拇指高挑向上,四指在下,雙手捧刀,隔着滿地狼藉,鄭重其事地遞到我面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