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回眸一笑(25)
她背着手蹺着腿站在牆根
那年春天,西庄開始趕會了。我想應該是1977年。
西庄離城五華里,城裏的街痞子也來湊熱鬧了。現在叫做街痞子的,當時並不這樣叫,當時他們叫做徐福、棍子+激情小說、老三等,每個名字都籠罩着一層光輝,為我所望塵莫及。當然不止是我,西庄所有年輕人都跟我一樣。我的二哥應該除外,因為他跟徐福、棍子、老三是平等的,也是罩在光圈裏的一個人。我二哥跟我們不同的還有一點,就是他在城裏一中上學,而不是像我們一樣在西庄五七學校。他騎着一輛綠色自行車,星期六,毫不費力地蹬五里上坡路,回家來了,帶回來一股城裏的味道和一中的味道,星期一他騎着他的自行車一溜下坡,順風滿帆去一中,又把城裏的和一中的味道帶走了。他在那裏如何跟徐福、棍子、老三認識,並成為朋友和對手,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即使他當時跟我講過,我現在也忘記了。他當時肯定跟我講過的,因為他什麼也跟我講,只是有些事講得清楚一些,有的事講得朦朧一些。跟徐福他們的關係他一定是講清楚了的,但我現在確實不記得了。
那次來西庄趕會的是棍子。在我二哥長期的講述中,棍子顯得是一頭狼,不講義氣,沒有溫情,獨來獨往,特別殘忍。所以我對他比對徐福和老三,在敬佩之外,又多了一層畏懼,用詞準確一點,應該叫做恐懼。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光是這個名字已經令我恐懼了。
在街上,有人指給我說,那就是棍子。棍子十分敦實,這一點與我原來的想像有一些差別,我原以為他是春平那樣的瘦長型的人,但要比春平長得樹溜一些,所以叫棍子。這一點看來完全錯了。他戴軍帽,穿軍衣,黑黑的臉上兩隻眼睛不大,而且無神。他大概是那種把板磚拍到你頭上,你才對他永不忘懷的人,此前你可能會對他毫不重視。所以,當他沉默地走在街頭,混在人群中時,並沒有引起什麼轟動效應。只有我們幾個早已聽說了他的人,在遠處對他指指點點,並盡量不讓他看到。
因為不喜歡熱鬧,口袋裏也沒錢,沒法買肉丸湯喝,那天上午在人群中鑽了一會,我就出來了,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就回家吧。還沒有走到家門口,我就看見我們家院子外面的情景,把我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