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刑訊
“嘩”
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了下來,丁寶渾身一激靈,立時就要反射性地躥將起來,誰知身不由己,竟然一下子跌到在地,連帶着椅子也倒了下來,壓在身上。
臉頰接觸到冰涼的地面,丁寶的腦子才徹底算清醒過來,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手腳被綁在壓在身上的椅子上面,動彈不得,更糟糕的是,手腳酸軟,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被壓在椅子下面,一時無法抬起頭來,看不到周圍人的模樣,只看到幾雙腳在眼前,“三雙布鞋,兩雙皮鞋。”雖然腦袋隱隱作痛,但是絲毫沒有影響丁寶的視力和判斷力,他還分辨得出圍在自己身邊的是啥。
一雙皮鞋動了動,於是歪倒的椅子被扶了起來,當然,丁寶也就順理成章地算是坐在那裏,一雙賊溜溜的大眼趕緊活動,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首先,他看到面前站了老老少少五個人,包括在車上的兩個大漢,其中一個正是打昏他的那個人。
五雙怪眼惡狠狠地盯着他,在受驚過度的丁寶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有可怕的獰笑,空氣中盈盪着無窮殺機,令他只有一個感覺:五頭餓狼正對他這頭小羔羊猛吞口水,張牙舞爪要撲上向他撕咬。
身上全被剛才那盆水打濕了,但是謝謝老天爺慈悲,幸好身上每一部分仍是完整的,除了腦袋仍感疼痛之外,手腳都還在。
不妙的地方是,全身上下酸軟無力,看來並不是眩暈之後很快就能過去的無力感,而是身上被人搗了鬼。
更糟的是,手腳全被人以巧妙的手法,用拇指粗的麻繩捆在椅子上,根本動彈不得。這是說:他已經失去了自由活動的能力。
最後,他發現自己正處身在一間簡陋的磚房裏,陽光從不大的窗口透進來,看情景該是接近中午了。窗外很安靜,不遠處好像竟能看到山峰,看來這房子應該是在郊區人煙不多的山裏。
腦海中浮現出綁票、殺人、酷刑、砍手、滅口等等字樣,丁寶抑制不住地渾身發抖,驚恐地叫了起來:“你…你們…”
站在左邊的那個生了雙三角眼的中年人剛剛向前邁出一步,丁寶就已經尖叫:“啊…別碰我……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說出來…”
“真是一個窩囊廢。”在車上打昏他的大漢滿臉不屑。
“你先別慌,不要怕。”那位三角眼的中年人,擠出了一臉偽善的笑容,只是這位老兄的演技實在太差勁,連早已嚇得昏天黑地的丁寶都看出了他的虛假。
中年人假惺惺地安慰他:“放乖些,把你們楊老大暗中保護楊香宜的夥伴,詳詳細細告訴我們,我們保證不會為難你的。”
“畢竟你只是一個跑腿的小人物,不需要你承擔楊老大的恩怨是非。呵呵呵…”三角眼一陣乾笑,“小兄弟,你尊姓大名呀?”
“我……我不知道你……你們到底在說……說些什麼?”丁寶舌頭都不聽使喚了:“我……我叫丁寶,丁寶的丁,丁寶的寶。我……我是獨生子,我老爸老媽把我當寶,替我取這麼土的名字,害得我到現在都沒有mm看上……”
“少廢話!”
“我是去年從清河大學畢業的,留在學校工作,剛乾了一年,今天早上正要去上班,就在公交車上遇到了幾位…幾位英雄。”舌頭轉了兩圈,丁寶才找到自認為比較合適的稱謂,說話也漸漸順溜起來:“走半路上就被你們請了下來,還在腦袋上來了這麼一記劈掌。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雖然認識幾個姓楊的,昨天還跟一個楊老七一起喝了一斤多二鍋頭,但是我不認識什麼楊老大啊,楊香宜是誰啊?你們……”
“去你-的!少在我面前裝瘋賣傻。”中年人怒叱,三角眼裏冷芒閃動:“再胡說八道,就要你好看。”
“老天爺!生死關頭,我句句實言,天地可表啊……”丁寶哭喪起臉,唱起了台詞。
“給他一點顏色塗臉!”中年人怒喝。
打昏他的大漢早已按耐不住,大步上前,一腳踹在他的胸口,將他連人帶椅踹得飛了出去,撞在牆上,跌落在地。
大漢隨之走近,一連五六腳踢在他的肚腹上,疼得他鬼叫連天,最後直翻白眼。
一般人挨這幾下,五臟六腑必定會震得離位,甚至會嚴重的內出血,至少也會斷三兩根肋骨。丁寶嘴裏哼哼哈哈,簡直成了一團死肉。
大漢哼了一聲,大手伸出,又把他連人帶椅拽了起來,身下的椅子受到連番折騰,也有點要散架的趨勢,咯吱作響。
“夠味了吧?”中年人獰笑着問道:“再不招,就不止這一點顏色了,保證讓你大開眼界,招!”
“oh,mygod!你要我招……招什麼?”丁寶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你們可……可以檢查我的證件,可……可以向我單位里打電話,或…或者問問我同學…”
“再給他三分顏色!”
換了另一名大漢揍他,這位仁兄孔武有力,抓小雞似的將他一陣摔打,一頓拳打腳踢,幾乎存心要打散他一身骨頭,拆掉他每一條筋肉,身下的椅子早已禁不起折騰,支離破碎了。
很快,丁寶昏死在牆根下。
第二盆涼水將他潑醒,他連呻吟的力量都消失了,口角流血,出氣多入氣少,睜大一雙白眼直咽氣,大概三魂七魄已有一半離了體。
“小屁孩,學乖了吧?”問口供的中年人,對他的可憐死相毫不動心,獰笑更可怕:“對付不招供的人,老子知道一套最靈光的方法,你要不要試試?”
“大叔……”丁寶氣息奄奄地叫道,中年人頓時覺得自己臉上皺紋多了幾條,“我知道的真的都告訴你了……我真的不……”
“老子用錯骨分筋搜魂手讓你快活一下,看你乖不乖。”中年人火爆地大叫,先踢了他一腳,“給我按住他!”
兩個大漢上前將他揪住,擺平在地上,中年人摩拳擦掌,就準備上手。
丁寶本來已經變得安然無神的雙目忽然一動,手指令人難覺地
在一旁檢查他公文包的人,將錢包、鑰匙、各種證件擺了一地。
“老王,恐怕咱們真的抓錯人了。”檢查證件的人抬頭道:“沒有可疑的東西,這小子好像不是道上的。”
“對,那小妞一直是一個人在走,上車的時候,這個小子好像比那小妞還先到車站等車。”車上的另一名大漢說:“擒他不費吹灰之力,很可能真的捉錯了人。”
問口供的老王眉心緊鎖,兇狠地打量他片刻。
“是有點不對勁。”老王冷冷地說:“這小子細皮”
“恐怕真的捉錯了人。”檢查證件的人再次表示。
“是嗎?”老王三角眼中凶光暴射。
“問問清河大學的人就知道了。”另一名大漢說。
“哪有閑工夫去問。”老王一陣冷笑。
“那……”
“捉錯了人,馬上處理掉。”老王轉身便走:“斃了,待會兒帶出去,扔山溝里埋了,快!”
“我送他上路。”本來壓住丁寶手腳的一個大漢說,伸手向他脖子上摸過去。
老王是為首的人,大概身分較高,所以有權下令殺人,也因此領先向門外走。
到了房門口,突然感覺出身後有點異樣,老王停住腳步——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對,是有點不對勁,屋裏突然之間毫無聲息了,靜得可怕。
驀然心動,老王倏然轉身。
老天爺!怎麼所有的人全躺下了?四個同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只有一個人站着。
丁寶正站在屋子中間,身上的繩子不知什麼時候脫落在牆角,渾身沾滿了泥水,一身衣服皺巴巴的,頭髮也是亂糟糟一團,正有泥水順着發梢往下滴。
此刻,老王眼裏倒是沒注意到丁寶的儀錶,他只看到,丁寶髒兮兮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一雙眼睛變得深邃無比,正冷冷地瞪着他。
“錯骨分筋搜魂手?”丁寶緩緩地問道:“你是‘江湖’中人?!”
他聲音低沉,吐字很慢,“江湖”那兩個字更是咬得極重。
聽到這兩個字,老王臉色忽然變得蒼白無比,失聲叫道:“你…你說什麼?”
丁寶手不搖,肩不晃,往前邁出一步,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壞了‘江湖’規矩。”
眼角瞥見堆在牆根的繩子,老王心裏猛地一縮,當下一言不發,雙掌一錯,作勢欲撲,丁寶卻止住腳步,站在那裏看着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老王眼睛死死盯着丁寶,雙掌前探,身子前傾之際,右腿突然閃電般向後一擺,竟然一腳踹開房門,身體箭一般向後倒縱而出,眼見就要飛出屋外。
突然眼前一花,站在幾步外的丁寶竟然失去蹤影,緊接着感到腦後一震,眼前一黑,立刻失去了所有知覺,整個身體怦然墜地,倒在門內,激起滿地灰塵。
丁寶站在門口,看着腳邊的人體,甩甩雙手,皺皺眉頭,反手將門帶上。
隨着老王身體倒地時的震動,堆在牆角的繩子突然碎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麻絮,更在房門關上時帶起的微風中,一點點飄散在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