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愛我就沒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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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我獨自在屋裏看完這本書。悵然若失。

走出門,站在冬天的陽光里抽煙,看穿着盛裝的一家家老小,老的很快樂,記性不好了;小的也是,什麼還沒經歷。中年的,30歲、40歲的,一臉茫然……

為什麼每個人都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愛情,但收到的卻是別的?那些青春和愛情去哪兒了?不是能量永恆、物質不滅嗎?去哪兒了?給誰了?這是一道數學題嗎?好幾億青春和愛情加起來等號那邊是什麼?是道物理題,相位反了,在某個點抵消了?化學題,酸和鹼遇見了,變成空氣和水了?

用一頓飯填滿的腸胃多長時間可以被掏空?用一本書填滿的腦海多長時間可以被掏空?用一個人填滿的痴心多長時間可以被掏空?現在,大年初一,我的胃裏滿是年飯,腦里滿是@這本書,心裏卻空空的。好像經過了漫長的等待卻發現時間並未流逝,我並未長大堅強如我所願,曾經刺痛我眼、燒灼我心的一切我依然不能坦然面對。

大年十五,飛往柏林電影節的飛機上。

給一個親自將自己掩埋的人寫序是一件多麼愉快的事,尤其是你注意到他已被埋了大半,再不能翻身時;尤其是你注意到自己是多麼的光鮮燦爛成功得一塌糊塗。而當年這個人曾給過你多麼大的壓力讓你妒忌得發狂。現在他完蛋了,寫了個墓志銘,並且想把墓志銘賣個好價錢以備萬一沒死時度日之需。我愉快極了,恢復理智,保持堅強。

楊丹濤會像各種先賢一樣猛烈地思考,然後像先賢的祖宗--也就是各種禽獸一樣更加猛烈地禽獸。然而這些都是表象。在幾乎疼得欲仙欲死的另類生活背後,是一張單純得只能用“紅彤彤”形容的臉,一支柔軟得比“小資”得還遠的筆,一顆用保鮮膜包着的幼小心靈。讓我想起小時候看到的用來裝些珍貴物品的紙箱子,外面寫着:“怕潮,易碎,不可倒置。”還有些雨點杯子之類的符號。那時我就想這樣嬌氣的東西就應該永不出門。在這個潮濕的、破碎的、倒置的城市裏,一個人背着這樣一隻紙箱子,還要微笑,還得穿過,真他媽慘。

曾經在讀書時縈繞心頭的幾個恐懼陰影隨着我出人意料的出人頭地被一掃而空。卻驀然發現一位叫楊丹濤的往日密友居然一個不落地把這幾顆地雷結結實實地踩了個遍。可見這些陰影19歲時人人都有,並非我天才憂鬱所致,只不過大多數人長大后焦慮生計用各種俗事將其磨滅掩埋。卻偏有楊丹濤這廝悄悄隱居起來,像練功一般琢磨心中這點沼澤湖泊,最後練得走了火,縱身跳了下去。嗚呼!北大之培養,人民之血汗,音樂之救贖,哲學之告解,均被少年陰影吞噬殆盡。該樣本應送入精神病院電療,幸而成此書十章,便如大病之人嘔血十斗,未必就不從此猛醒,今是昨非,來日可追。

這本書基本上由以下三個陰影交織而成:第一,借讀生惶恐;第二,富貴一場空;第三,被愛人窒息。熱愛文藝、在女生面前不自信的名校生必做的三大噩夢,也是我輩年輕時瘋狂揮霍青春和愛情的潛意識根源。楊丹濤把它們發揮得淋漓盡致,那些在北京三環路邊、上海陸家嘴裏、灣區矽谷中夾着包行色匆匆機械行走的往日學子看了這本書會立遭重創。憑欄回望,點一支煙便如15天前的我般喪魂落魄怎一個愁字了得。

10天後,莫斯科,大雪。

忽然想起十多年前楊丹濤的樣子,那時清華北大寫歌彈琴的人頻繁聚會,大家都軍裝藍褲懷抱“紅棉”滿臉不屑。其中以同屆的丹濤和我最為明顯,因我倆寫得最好,每次壓軸才唱。他閉起眼睛唱起那些我現在依然一字沒忘的歌時我默默注視他,我在想,這廝會過怎樣的生活。我呢?

2005.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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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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