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兇手之死
差不多兩炷香的時間我和金姐姐才回到偏廳,裏面的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尤其是那個方動地一見我進來就破口大罵,“總算回來了,我都快憋出尿來了。”旁邊的人聞言都皺了皺眉頭,他大哥瞪了他一眼,鷹揚也有些不好意思。
“賢侄,可有結果了。”白仁輔關切地問道。
我施了一禮,“幸不辱命,小侄已經成竹在胸了。”
白仁輔還是有些不放心,“那你?*隼慈么蠹也蝸暌幌隆!?
我走到偏廳中間,環視了一下眾人,說實話,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話,而且這些人還不是些普通的人,不免有些心慌,這時妖女給我一個鼓勵的眼神。的確妖女不管今天出於什麼目的幫了我不少,有機會我應該投桃報李才是。
我清了清喉嚨道:“各位前輩,小侄開始了。今天一案兇手可以說是下手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什麼線索。但是我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兇手行兇的前提條件。”
“什麼條件?”方動地插嘴道。
“就是兇手要首先進入新房之中,才能行兇。”
“這不是廢話嘛,我還以為你忙了半天要說什麼呢!”方動地有些不以為然。
“對,這是廢話,但也是實話。秀郁小姐與丫鬟對調身份,為了怕別人發現,囑咐丫鬟緊閉門窗,什麼人都不許放進來,我已經向秀郁小姐求證了這一點,而且媒婆的證詞也說到她幾次去看小姐,門窗都是緊閉,也證明了丫鬟確實是謹遵了小姐的吩咐。可是我們發現屍體的時候,門是開着的,門拴完好無損,窗上依然是從裏面拴住的。問題就出來了,既然門窗是緊閉的,丫鬟又不給別人開門,那麼兇手是如何進去犯案的呢?”
“進一間屋子不是非得從門窗進的。”鷹揚有些不屑地道。
我點了點頭,“對,進一間屋子是不用非得從門窗,還可以從屋頂嘛,但是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要揭開屋頂的瓦片再進去,而且你們金龍幫的方正就守在不遠的院門外,這不是沒什麼可能性嗎?”當下又把李捕頭的那套從房頂進來如何查驗的理論,又現學現賣了一番。聽得他們一愣一愣的,只有妖女和白仁輔覺得有些可笑。
我繼續道:“既然門窗沒有被破壞,屋頂這條路行不通,那麼兇手是如何進去的呢?其實還有辦法,我們不要忘了嫌疑人中有個飛天遁地的大偷。”
方動地聞言暴喝一聲,“果然是你。”
“前輩請慢,雖然時繼千前輩有不破壞門拴也能進屋的本事,但是他卻沒有這個時間,剛才我已經說過時繼千前輩由於遇到了甘鶴雄大俠,進去到出來的時間不過是幾息,根本不肯能作案。”
“那麼賢侄,到底兇手是怎麼進去的呢?”白仁輔焦急地問道。
“路還有一條,”我一字一句道,“那就是秘道。”
說完這句話,我特意留心了一個人的神情,跟我預期的一模一樣,如此甚好。
“秘道?老夫證明那間房中沒有什麼秘道,整座宅院是我親手設計的,我不可能不知道。”金濟善連忙出來否決了這種可能性。
“小子,你別瞎猜了!”方動地趁機起鬨。
“我知道那間房中沒有秘道,剛才我也向秀郁小姐請教過了,說出來不過是想告訴大家有這個可能性而已。”
方雲天疑惑道:“那公子說了半天想證明什麼呢?”
我不慌不忙地道,“我只想證明這些方法都是不可行的,但正因為這些方法不可行,才讓這個兇手得以露出破綻。”
“阿彌陀佛,老衲有些迷糊了。”本無大師憋了這麼久,又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大師請聽好,我證明了這些從外面進到屋裏的方法都不可行,只是為了說明兇手能夠進去,是因為屋裏的人給他開了門,是丫鬟自己把兇手放了進來。”
眾人嘩然,本無大師更是一臉疑惑,“施主不是說金小姐吩咐過丫鬟緊閉門窗,任何人都不準放進來,而且媒婆也證明了這一點啊。”
“的確秀郁小姐是這麼吩咐過,而且不止是媒婆,秀郁小姐的師姐趙幽蘭姑娘也證實了這一點。但是請等一下,哦,對了夏仁心姑娘,你能不能出來幫我一個忙啊?”
夏仁心沒什麼心裏準備,忽然點到她的名字,猶豫了一下,還是站到了廳的中間,淡淡道:“公子,請吩咐。”
妖女見我請了夏仁心臉色一沉,握緊了粉拳。大姐,你別這麼激動,我絕對不是色迷心竅。況且在金姐姐面前我怎麼可能借故親近其它女子。
我裝作沒看到妖女的變化,對夏仁心道:“多謝夏姑娘,你來扮作丫鬟,我來一一扮作疑兇,前來敲門,你能配合一下我重演當時的情景嗎?”
夏仁心點了點頭。
“好,現在開始。”
我開始一一飾演疑兇,喂,開門啊,我是大偷時繼千,喲,大俠來了,我撤。
夏仁心默然。
喂,我是江南大俠甘鶴雄,裏面的人給我開門。
夏仁心猶疑了一下,回說小姐不舒服,不會客。
喂,我是武當的玄覽道長,小丫頭,你不是想看武林高人嗎?快開門。
夏仁心更是一頭霧水。
“公子,我覺得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兒戲啊?”方雲天看不下去了。
“方幫主,其實前面這幾個人無論用什麼說辭,丫鬟都是不會開門的,晚輩也是隨意編些話,好了,夏姑娘你可以下去了,多謝你的配合。”
夏仁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地回到了一邊。大姐,開心了吧,怎麼說你今天也幫了我幾次,我就投桃報李,把你的死對頭夏仙子叫上來當猴子般耍一耍,只是為了討好妖女,就對不住仙子般的夏仁心了。
我繼續道:“重點在與下一個,也就是趙幽蘭姑娘,她說她為了在秀郁小姐出嫁前見她一面,就去新房敲門,結果也是沒人搭理。但是這只是趙幽蘭姑娘一個人說的,沒有人可以證明這一點,而且更值得注意的一點是趙幽蘭姑娘是與秀郁小姐的丫鬟熟識的,對吧?”
趙幽蘭點了點頭。
“趙姑娘與丫鬟熟識,而且敲門的時候已近吉時,丫鬟一人在房中苦候小姐不至,媒婆又數次前來催促,這時心急如焚之下,有與秀郁小姐關係親密,而且與自己也認識的趙幽蘭姑娘來敲門,自然而然就違反了小姐的命令而打開了門,想知道一下外面的情景,商量一下如何找回小姐,這才是合理的思路。怎麼可能一聲都不搭理呢?你說是不是啊,趙幽蘭姑娘,你就是兇手!”——
眾人一片嘩然,趙幽蘭更是一改恬靜的氣質,大聲反駁道:“胡說!這只是你的無稽推測,沒有任何根據,再說我與秀郁師妹情同親姐妹,跟絳袖也是熟識,兇手怎麼可能會是我!”
金姐姐連忙也解釋道:“不可能是幽蘭師姐的,你是不是搞錯了。”
鷹揚也是幸災樂禍,“小子,你可真會編故事,只是怎麼這麼好笑啊?”
“好笑嗎?未必!除了趙幽蘭與秀郁情同姐妹這一點外,你們是否還有其他的理由來駁斥我的說法呢?”
趙幽蘭俏臉泛紅道:“那你又有什麼證據來證明我就是兇手呢?難道就憑你的這胡亂猜測!”
“好,說得好,就等你這句話,趙姑娘要證據,我就給你證據。其實我一開始就懷疑你,因為你說的第一句話就露出了兩個破綻,首先,你說你去新房敲門。可是新房並不是秀郁小姐原來的房間,而是前天剛移到現場的,你今天才到金府,是怎麼知道新房在哪裏的呢?”
“我聽人說的。”趙幽蘭平靜道。
“聽誰說的!”我毫不放鬆。
趙幽蘭愣了一下,“這個,再說新房門前貼有大紅喜字,很好認啊!”
“是嗎!我再問你,你一開始被叫到偏廳還一臉茫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我們一說秀郁小姐的丫鬟被害,你就面有凄色地說遇害的就是絳袖?秀郁小姐有兩個貼身丫鬟,我們又沒說被害的是誰,你怎麼就知道是絳袖而不是青煙呢?”
“不是絳袖就是青煙,我是隨口說了一個名字,你們沒糾正,自然是我猜對了嘍。”
“好,你還在狡辯。看樣子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趙幽蘭姑娘,請把你懷中的所有東西還有佩劍交出來。”只有這最後一個證據了,可是
“為什麼?”趙幽蘭面露驚色。
“對啊,你要看人家大姑娘懷裏的東西幹什麼啊?”又是這個可惡的方動地。
看到趙幽蘭吃驚地表情,我心中放下了一塊石頭,東西應該還在她身上,“沒什麼,只是殺人必然有兇器,絳袖雖然是一擊致命,但是流血頗多,兇手的兇器上必然沾上了不少的血,當然兇手有可能事後拿布擦乾淨,然後將布條找個地方丟棄,但是你似乎沒有這樣做。剛才我與秀郁出去了這麼久,很大一部分時間就是在找一樣東西,那就是沾血的布條。可是找遍你可能去過的地方也沒有找到。這就證明要不擦血的布條還在你身上,要不就是你殺人的兇器仍然滴着鮮血!你可敢將東西交出來與我們查看!”
“哈哈,哈哈”,忽然趙幽蘭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想不到我喜歡讓自己的兵器飽飲鮮血的習慣,會留下關鍵的證據,人是我殺的。”
趙幽蘭一邊說一邊緩緩抽出自己的劍,劍上果然留有清晰的血跡。
“為什麼,趙師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金姐姐憤怒地質問道。與此同時,玄覽道長、本無大師、方雲天兄弟、夏仁心等人立刻將趙幽蘭圍了起來,鷹揚則護住了金濟善和金姐姐,我和白仁輔龜縮到了妖女身後。
“為什麼?哈哈,為什麼,這就要問你自己了。”趙幽蘭詭異地笑了起來,忽然雙手一揚,將兩顆小黑球向地上擲去,“砰”、“砰”兩聲,偏廳里頓時黑煙瀰漫。
我雙眼感到一陣刺痛,馬上捂住了眼睛,接着只聞一聲悶響,好像是有什麼人被擊中的聲音,“你”與此同時一聲凄慘的女聲傳入耳中,誰出事了,不會是金姐姐吧!我不顧迷煙,想睜眼看個究竟,“哎喲”頭上又中了個暴栗,“把眼睛閉上,想瞎啊!”妖女惡狠狠的聲音響起。
“爹,先別睜眼。”這時金姐姐的聲音,我鬆了一口氣。
大約過了數十息功夫,沒有再聽到什麼聲音,直到本無大師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方施主你出手太重了。”
我連忙睜眼一看,一具女屍倒在地上,可不正是趙幽蘭,方雲天道:“大師,你且看。”說著蹲下身去,在趙幽蘭臉上一陣摸索,竟將她的臉皮扯了起來。我感到一陣噁心,正要捂住眼睛,以免被這種變態的行為荼毒,妖女一旁輕聲道:“這是人皮面具,沒見識!”
果然,躺在地上的趙幽蘭已經換了一副面孔,出奇得妖嬈嫵媚,勾人魂魄,不過被臉上驚恐憤怒的表情破壞了整體美感。方雲天向大家解釋道:“她放出黑煙后,直衝我而來,並且掌風帶有腥味,分明就是‘攝魄手’,我才確定這不是秀郁的師姐,而是善於易容的‘九幽仙子’蘇可盈,故而下了重手。”
“阿彌陀佛,原來如此,是老衲錯怪施主了。”
“大師客氣。”
夏仁心天籟般的聲音響起,“蘇可盈七年前被逼入‘海市蜃樓’,就再也沒有現身江湖,今日處心積慮的出現在此處行兇殺人,着實奇怪。”
海市蜃樓?這不是行刺夏大人的一伙人嗎。我忘了一眼妖女,她給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本無大師道:“不知蘇可盈重出江湖是她的個人行為,還是海市蜃樓的有計劃行動,要是後者,江湖上可就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了。”
方雲天點頭道:“要是後者,我們武林中人應該早做防備,先發制人,我們金龍幫對於框扶正義,鏟奸除惡,向來義不容辭。”
玄覽道長也一改玩世不恭的態度,“事情尚未明確,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幾位武林大豪正在商討江湖大事,金姐姐和鷹揚向我走來,金姐姐首先開口,“謝謝你,這次絳袖的大仇能夠這麼快得報,全靠公子法眼如炬,秀郁在此真心謝過了。”說這便是深深一禮。
我正要上前攙扶,鷹揚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剛才多有得罪,公子變幻莫測,心思實在不是常人可以揣度。我也代秀郁和金龍幫謝過公子了。”
什麼變幻莫測,不就說我以前是個店小二,什麼代金姐姐謝過,金姐姐要你來代嗎,還這麼肉麻地握着我的手。不過既然對方是笑裏藏刀,我也不能太過直露,免得叫金姐姐為難,於是面帶微笑道:“哪裏,我也是運氣好而已,沒什麼江湖經驗,所以沒有什麼大俠大偷的先入為主的概**,看事情客觀一點罷了,咦?那個大偷呢?”
這時我才發現時繼千不見了蹤影,這傢伙倒是機靈,趁着剛才的混亂溜得不知所蹤。
“也不要去管他了,反正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秀郁小姐,今天天氣炎熱,經過剛才這麼一鬧,有些口乾舌燥,不知有沒有什麼水果可以解解渴,比如西瓜啊!”說完我頗有深意得盯着金姐姐。
金姐姐驚疑地看我一眼,顯然奇怪我是怎麼知道她的這個比喻,避過我的眼神,粉臉微紅道:“我這就吩咐下人準備,鷹郎,我們走吧。”
鷹揚不太明白我們在說什麼,只是覺得我們神情有些古怪,但是聽到金姐姐喚他作鷹郎,頓時喜上眉梢,也不多問什麼,跟着金姐姐走了。而我一個人獃獃立在原處,望着遠去的背影,不禁自問‘人心情緒自無端,獨立成憔悴’,我又是為哪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