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三無三不手
“轟”
金仲葷的“三無三不手”終於出手。
勁飈倏起。
被四面勁氣一帶,地上泥土塵煙狂起。
突然捲成一股塵柱,滾滾向飛鷹涌去。
一聲清嘯!
嘯聲如鷹戾九天,清越高昂。
塵土瀰漫中,人影盤旋衝起。
在空中一折,再折。
然後驟遽浮在空中,
稍稍略停,平平斜飛衝出。
眨眼間,已脫出勁漩範圍。
******
“呼,”
塵柱從飛鷹腳下一擦而過。
不遠處正翹首白看熱鬧的落梅風首當其衝,被直卷襲來的餘波沖個正着,勁風泥地撲上臉面,臉上有如刀割,塵灰入眼,疼得淚水長流。
“他奶奶的,媽那個羔子,操你十八代祖宗!”無端端地竟遭到這種無妄之災,落梅風既氣又窘。
揉着紅腫的眼睛,暗地裏將兩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動手就動手罷,玩這些噱頭幹啥?他奶奶的,好不容易有老子這種大人物在暗中欣賞,還不快些拔出刀來,真刀實槍地幹上一場!”
他越想越惱,若不是仍想瞧瞧以後的發展,只怕已忍不住沖了出去。
但他忽覺情形不對!
四周怎的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大感詫愕。
待他張開腫紅的雙眼,立刻看到了一生中最為怪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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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頭。
夜色凄清。
飛鷹怪鳥般浮在空中,正停在金仲葷頭頂上方。
金仲葷抬頭負手,眼神平和,再無動手跡象。
兩人目光遙視,嘴角皆掛着一抹莫測費解的淺笑。
月光柔水般輕瀉下來,在兩人身後投下長長的陰影。襯着兩人怪異的姿勢。
此情此景,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夜色靜寥,微風吹拂,樹葉沙沙輕響。
月色下,兩人彼此遙對,皆不作聲。
剎時間,時光彷彿突然停頓了下來!
“娘的,兩人究竟在玩何玄虛?”落梅風驚詫莫名。
終於——
只見金仲葷徐徐開口:“‘鷹翔九天’,果然是名不虛傳!不知閣下是從何處學來的?”
飛鷹笑了,露出一口潔白齊整的牙齒。緩緩從空中落下。
“那是家師傳授的!”
“很好!”
金仲葷點點頭,嘴角現出一抹微笑。
抬手向外微擺:“閣下可以離去了!”
落梅風簡直以為聽錯了!
剛才金仲葷還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怎的突然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耳旁再次響起飛鷹低沉的嗓音:“大管事不想聽聽鷹某找老爺子何事嗎?”
金仲葷擺擺手:“不必了!老爺子已封刀退隱多年,江湖上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再與本府有關。”
飛鷹正色道:“大管事錯矣!這件事情,恰好正與貴府有着關係。”
金仲葷不置可否地嘿了一聲:“是嗎?”
飛鷹道:“大管事不知仍否記得當年豫北‘煙雨堂’歐陽賀家的慘案?”
昔年歐陽賀練功急進求利,走火入魔,殺友傷妻,最後鬧得身敗名裂,此事在武林中可說傳得沸沸揚揚。直到現在,雖事隔多年,老一輩的人仍將其掛在嘴邊,作為告誡門下弟子貪功冒進,心躁氣浮的反面教材。
落梅風暗暗奇怪。
這件案子早就由京城十大名捕中的鷹捕所破,可說鐵證如山,早有定論,而且雙方家屬對此皆無異議,乃是江湖上公認了的著名案例,鷹捕亦由此一舉成名。
現在飛鷹舊事重提,究竟有何企圖?
金仲葷同樣有些疑惑:“這件事江湖早有定論,閣下舊事重提,不知是何緣因?”
飛鷹道:“昔年‘煙雨堂’、‘燕雲樓’、‘摘星門’、‘霸劍堡’四家世代交好,彼此守望相助,互為奧援,每有強仇伺伏,四大家必傾竭所能,同仇敵愾,也不知聯手擊退過多少強敵。
“可是自從歐陽賀練功走火入魔,突然心血來潮殺死三派門主之後,這種情形就完全改變了!‘燕雲樓’、‘摘星門’、‘霸劍堡’聲望故是一落千丈,‘煙雨堂’亦由此一撅不振,四家連盟終在無形中自動解散,後來才會被漠北‘快劍門’逐一攻破……”
金仲葷沉聲道:“閣下莫非懷疑當年的事是有人在暗中搗鬼?、
飛鷹道:“不錯!事後有人在現場發現了一封信,四家的爭端,可說正是由這封信引起。”
金仲葷略顯遲疑道:“你是說,當年的事其間另有隱情,歐陽賀殺友傷妻,根本就不是因為走火入魔之故?”
飛鷹道:“正是!”
金仲葷道:“可是,這件事與本府又有何關係?”
飛鷹肅聲道:“當然有關!因為那封信正是出自貴府,而且還是老爺子的親筆!”
******
暗處的落梅風簡直聽呆了!
金老爺子乃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長者,飛鷹這傢伙如此惡毒攻擊於他,豈非是不想活了?
但金仲葷的反應卻大出乎他的意料!
聽完飛鷹的話后,金仲葷只是冷冷哂笑,出人意料地問了一句:“閣下說完了?”。
飛鷹一怔:“此話怎講?”
金仲葷冷冷盯着他:“閣下所說的那封信,與本府概無關係!閣下若是沒有別的事情,現在離開,尚還來得及!”
“很好!”
飛鷹點點頭。
一旁的落梅風直瞧得暗皺眉頭。
這種事情豈有不加追究之理?今晚金仲葷的行為處處反常,莫非吃錯藥了?
這個**頭尚在腦海中盤旋。
驀見刀光一閃,人影急掠向前。
已有人搶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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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落梅風先前只是被飛鷹的話驚得震住,那麼他現在就是完全傻了!
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
搶先出手的人並非金仲葷,而是飛鷹!
該出手的人不出手,不該出手的卻搶先發動,這兩人腦子是不是短路了?
落梅風搔了搔頭,暗暗苦笑。
今晚所發生的事情,委實讓人百思不解。
心中無來由地浮起一個**頭:
假若換成是梅舜舉,碰上這種怪異的事情,他又會如何處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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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應變能力,梅舜舉也許不及落梅風;但若是碰上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他應付起來,卻是任何人都遠遠不及。
對於居步衡的突然造訪,他並沒有表示出該有的驚訝,反而理所當然的笑了。
“來者即客!”
他象見了老熟人般地朝居步衡等人拱手回禮,目光掃向那四位跟班。“卻不知這幾位如何稱呼?”
四人沒有立即作答,目光紛紛投向居步衡。
見居步衡默許頷首,那領頭的跟班回禮道:“在下王朝。”
旁邊長臉的跟班接道:“馬漢!”
一指其餘兩人:“張龍,趙虎!”
寧真真早笑得淚水長流:“王朝,馬漢,張龍,趙虎,這不是說書人故事裏包公身邊的四位隨從么?”
她扯扯梅舜舉的衣角,朝居步衡指了指,悄聲道:“梅大哥,這人居然敢自詡比作包青天,你看他是不是有自大狂?”
“噗嗤!”惜楚楚再亦忍抑不住,掩嘴輕笑出聲。
居步衡五人臉色一變,紛紛怒目相視。
寧真真毫不示弱,當即反目瞪了回去:“看什麼看?本小姐難道說錯了嗎?”
見居步衡五人神情大變,惜楚楚輕輕拉拉寧真真衣袖,怯怯道:“真真,快別說啦!”
“惜姊姊,別怕!”寧真真回首安慰她一句。
隨又返頭,扳起俏臉叱道:“哼,半夜三更,沒經我們的允許,你們鬼鬼祟祟跑到我們家裏來幹嘛?還將這裏弄得亂糟糟的,這樣做,分明就是欺負人嘛!趁本小姐現在脾氣好,還不快些滾出去!”
梅舜舉詫目愕然。
瞧瞧茫然不知所措的惜楚楚,暗自搖頭。
今晚的人是不是都吃錯藥了?
怎麼每個人的口吻,皆象這屋子的主人一般,自己和惜楚楚這真正的主人,反倒涼在了一旁?
居步衡氣得臉色發青,結結巴巴喝道:“小——小丫頭,你——你——”
口吃了半天,急得滿臉脹紅,卻仍無下文。
這種情形,連梅舜舉這旁觀者也替他心焦。
寧真真最忌諱別人罵她小丫頭。
“臭結巴,你敢罵我?想打架是不是?本小姐奉陪!”
不管三七二十一,凶霸霸地就想往上沖。
碰上了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蠻橫少女,梅舜舉大感頭疼,慌忙將她拉住,扭頭對居步衡等人道:“不知居兄深夜造訪,究竟有何要事?”
居步衡恨恨瞪了寧真真一眼,回頭對王朝一擺手道:“你——你來——來說!”
王朝忿忿瞥了眼寧真真,對梅舜舉拱手行禮:“敝東家這次冒昧來訪,乃是為了昨晚七里坡風亭一事。”
梅舜舉似早已料到五人來意,並無驚訝,點點頭道:“聽說,昨晚你們前去風亭,乃是因為謝紅亭來函相約之故;至於鄢譙笪,同樣也接到了那樣的一封信。”
王朝愕詫道:“梅公子已經猜到了?”
梅舜舉微微點頭,問道:“是不是那封信有什麼問題?”
王朝大是佩服:“梅公子果然聰明!”
從懷裏掏出兩封信,說道:“前面一封是在鄢譙笪所住客棧房間裏發現的,這一封,則是敝東家收到的。”
兩張信箋內容一模一樣,字跡潦草有力,乃是同一人所寫。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今晚三更,七里坡相會。紅亭。”
寧真真瞧來瞧去,實在瞧不出有甚不妥之處,失望道:“哪有什麼問題嘛!”
梅舜舉臉色卻極是慎重,半晌方沉聲問道:“這不是她的筆跡?”
王朝點頭。
梅舜舉沉吟片刻,又問:“那送訊的人呢?”
王朝苦笑:“今早有人發現,他死在城郊附近的一條僻巷內。”
梅舜舉有些色變:“殺人滅口?”
王朝笑得更苦:“正是!”
梅舜舉不再多言。
沉默良久,徐徐開口:“這件事我亦幫不上甚麼忙!不過你們現在立即去找一個人,尚許還來得及!”
居步衡面色一沉:“那人是誰?”
梅舜舉低沉道:“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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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兩封信嘛,關勾子甚事?
寧真真實是被弄糊塗了。
居步衡緊跟着的舉動,更是出乎她預料!
只見他眼裏殺氣一閃,略一拱手,道聲:“告辭!”一揮手,率着四名跟班轉身便走。
“咦,怎的這麼快便離開了?”寧真真還未反應過來。
梅舜舉已陪着五人向外行去。
前腳剛踏出房門,梅舜舉似想起了什麼,微咦了一聲。
居步衡駐步回首,愕道:“梅兄是否還有什麼話要說?”
梅舜舉似隨口般問道:“在下正有一事想請教居兄,不知昨晚那瞎子老頭,拉的是何曲子?”
居步衡順口答道:“彩雲追月!”
“咦,”他忽然停步。
回首盯着梅舜舉,目光漸變凜厲。
梅舜舉故作糊塗:“居兄這樣瞧着我幹啥?莫非有什麼不妥嗎?”
居步衡臉色驟陰驟晴,忽重重跌足:“唉,梅兄果然聰明絕頂!不過居某要奉勸一句,太聰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長,別人的**,還是少去打聽為好!”
陰霾着臉,回頭瞧向四位跟班,一揮手:“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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