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勾子
勾子的住處並不難找,就在城東的一條僻靜衚衕里。
這是條死胡同,兩旁高牆聳立,光線陰森森的,只有一家住戶。
那是一間門面不大的香油坊,店隨處凌亂擺放着幾堆油壇,牆壁被煙熏得黑忽忽的,招牌上灰塵密佈,蛛纏結,瞧來又臟又亂,似乎整座店已有多年沒有打掃。
店內冷冷清清的,看不見半個主顧,只有兩名夥計無精打采地倚伏在櫃枱前,懶洋洋地曬着太陽。
“徐記油坊。”寧真真**叨着招牌上的店名,偏頭問道:“勾子姓徐么?”
“這下你可考住本人嘍!”落梅風笑道:“他姓什麼,我們可就不知道了。”
寧真真回過頭來又道:“勾子,這名字可真彆扭,他為何要取這麼難聽的綽號呢?”
劉七湊上前來:“這並不是他自己取的,而是……”
“咳咳!”旁側的落梅風板着面孔,重重咳了兩聲。
劉七立刻驚覺,訕訕摸着眼眶的腫處,乾笑了數聲,退至一旁不敢吭聲。
落梅風不悅瞪了他一眼,然後回過頭來,笑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大家給他取這個綽號,乃是有原因的。”
寧真真好奇問道:“什麼原因?”
落梅風笑着解釋:“第一個原因,乃是指此人打探消息,替人追蹤時不擇手段,凡是見了有用的情報,就會象只勾子一樣契而不舍,死追活纏,非得想方設法將其弄到手不可。
“而第二個原因,則是指他見不得銀子和漂亮的女人,尤其是那種年輕風騷的美女。只要見了這兩樣東西,整個人就變得色魂授與,六神無主,三魂六魄就象是被勾子勾走了一樣。”
“至於第三個原因嘛,”他狡笑一揮手,“你見了此人之後,自然就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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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着勾子的時候,他正在後院裏跟人賭錢,身邊圍着一群夥計,一個個橫眉豎眼,凶神惡煞的,一看即知不是善類。
瞧見此人的相貌,寧真真先是一怔,然後很快就弄懂了剛才落梅風話中的含意。
這是個乾乾瘦瘦的中年人,三十多歲,留着兩撇八字鬍,相貌頗為平常,唯一引人注目之處是他的鼻子。
鼻子又高又彎,異於常人,側面瞧去,豈不活脫脫就象是勾子?
寧真真不禁忍俊不住。心想用勾子來形容此人,當真是名副其實,再為貼切不過。
同勾子賭錢的也是個中年人,同樣瘦瘦乾乾的,身穿一襲青袍,因背對着大門,看不見面容。
三人剛走入天井,就見勾子正擲下最後一把骰子。
“叮,叮!”骰子在碗中一陣亂滾,終於停了下來。
然後聽他笑道:“承讓,承讓,在下贏了。”
中年人點點頭,悶聲不響掏出一疊銀票,扔在桌上,轉身就走。
經過三人身邊的時候,落梅風不經意地瞧了此人一眼。
只覺此人相貌平凡呆板,毫無特別之處,唯一引注目的,乃是額上一條寸許長蚯蚓隆起的刀疤。
刀疤頗為醒目,從額頭斜斜劃下,直達眉鬢,紫磣磣的甚是駭人。
落梅風好奇之下,不由多留意了兩眼。
“喂,小風,什麼風將你吹來了?”看見三人,勾子笑着迎起身來。
“無事就不能登貴寶殿了嗎?”落梅風哈哈大笑,領着劉七和寧真真大步走入。
勾子打量了寧真真一眼,道:“這位是……”
“朋友!”落梅風輕描淡寫的一揮手。
勾子心照不宣地曖昧笑了笑,轉頭吩咐身邊的夥計:“看見兩位捕頭大駕光臨,還不快去沏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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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剛分賓主坐下,落梅風就立刻開門見山切入正題:“喂,老勾,我問你,昨晚賭場的事你知道多少?”
勾子笑着道:“這件事我亦是今天一大早才聽人說起的。”
落梅風端起茶碗,輕輕啜了一口,笑道:“那麼,你總該清楚昨晚的那場血案中仍有一個活口吧?”
勾子吹了吹茶碗裏的碎沫,喝了口茶,道:“你說周老六嗎?聽人說,此人昨晚從賭場逃走後,至今仍不見蹤影……”
“怦!”
落梅風忽然面色一沉,將手裏的茶碗重重往桌面一擱,濺起滿桌茶水,將所有的人全部嚇了一跳。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他一拍桌面,喝道:“勾子,你知罪么?”
勾子怔了怔,道:“本人奉公守法,何罪之有?”
落梅風繃緊面孔:“你既然知道周老六的下落,為何不到衙門報訊?知情不報,乃是罪加一等。”
勾子眯着眼笑了:“誰說我知道他的行蹤?”
“嘿嘿。”
落梅風冷笑:“以你的為人,昨晚賭場內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周老六又是唯一的活口,如此有價值的線索,你不會不派人去調查罷?”
勾子瞧着他半晌,面上慢慢浮起一抹揶揄的笑容:“今天你到我這裏來,該不會就是為了追查此事吧?”
兩人目光相接。
落梅風忽地哈哈大笑:“不錯,除此之外,我還想知道,今早有誰到你這裏來打聽過周老六的下落。”
掏出一疊銀票,往桌面上一扔:“老規矩,一個消息五百兩,你點點,這是一千兩,錢貨兩清,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大家都不吃虧。”
勾子盯着銀票,咽了口唾沫,卻不伸手去接。
落梅風眉峰一動:“怎麼?嫌少?”
勾子苦笑:“實不相瞞,你們來晚了一步。”
落梅風臉色一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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