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血案
月光柔水般地從天空中瀉下,照在萋殷鬆軟的草坪上,小草尖的露珠一陣熠熠閃亮。
小翠蜷躺在草地中央,臉色紅朴朴的,依然熟睡不醒。落梅風苦笑。對於解穴,他一竅不通。
看樣子,只能等小翠自行醒轉了。
***
“咦,我怎麼無緣無故地睡著了?”小翠終於醒了。
落梅風不禁鬆了口長氣。
他笑着問道:“喂,你不是說弄晴要見我嗎?為何此時仍不見她來呢?”
小翠一怔道:“怎麼?她失約了么?”
落梅風笑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小翠面上一紅,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將話題岔開:“這裏亂糟糟的,發生了什麼事嗎?”
落梅風笑叱:“少做戲了!我問你,你將我騙到這裏來,究竟有何目的?”
小翠的臉更紅了,忸怩地低頭,極不自然避開他的目光。
落梅風調侃打量着她,道:“此處地勢荒僻,偏遠無人,你將我騙來,該不是想與我幽會吧?”
小翠臉頰忽地騰起兩朵紅雲,羞窘垂頭,又忍不住偷偷用眼角瞟了他一眼。
落梅風暗暗好笑,道:“你是不是聽說我今天上午打敗了‘桃花浪子’鄢譙笪,就覺得我很了不起,於是就編撰出這個借口來,想與我親近親近?”
小翠垂着目光,臉燙得就象個剛出烤透的紅山芋,咬着鮮紅的嘴唇,不敢抬頭去望他。
落梅風實在忍不住想嚇嚇她,扳起面孔又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深更半夜,孤身跟着一個大男人到這種地方來,通常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他裝出一副兇相,不懷好意地奸笑着,伸手去抬她的下巴。
小翠驚呼了一聲,顫抖着聲音道:“你……你想幹什麼?”
落梅風皮笑肉不笑地瞧着她,道:“孤男寡女,荒效野地,這裏只有你我二人,你說我想幹什麼?”
小翠雙腿象是有點發軟,連站都站不穩,尖叫道:“你別過來,我不怕你!我……我……”
落梅風大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道:“你放心,我就算是要來找你,也得再過兩三年,現在你只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對小孩子——”
他裝模作樣地嘆口氣:“我一向都沒有興趣!”
小翠看着他,發了半天怔,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偷偷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胸脯,臉上的紅霞已燒到了耳朵跟子。
***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是首先得將小翠送回家裏。
回至賭場,已是初更將過。
月色清冷,街上空曠無人。隔着老遠,落梅風就發現了一件怪事。
——賭場的大門竟然關着!
遠遠望去,只見整座賭場黑燈瞎火,鴉雀無聲,黑寂寂的一片,同他先前離開時的喧囂熱鬧情形大相逕庭。
“鴻發賭場”雖說不是洛陽城內最大的一家,但在東城亦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照理說,這種場所一向都是通宵達旦,晝夜營業,象今天這麼早就歇業關門,在落梅風的記憶中,尚屬首次。
難道說周老六作弊被人發現了,雙方鬧將起來,賭場因此被迫提前關門?
他心中浮起一抹不祥的預兆。
想到已經到手的銀子極有可能就這樣泡了湯,他心內大急,快步搶上石級,推開了大門。
***
大門是虛掩着的,輕輕一推就開了。
大廳內黑漆漆地沒有點燈,運足目力,只能依稀看見幾個夥計模樣的模糊人影,東倒西歪地靠伏在桌上,搭拉着腦袋,象是全部睡著了。
“喂,別睡了,快醒醒!”落梅風皺了皺眉,伸手一推離他最近的那個夥計。
那人身子卻忽然一歪,悄無聲息地從桌側滑下,慢慢軟倒。
“喂,你怎麼了?”
落梅風一驚,上前兩步,正待上前將他扶住,腳下卻忽然一絆,不由自主地跌了個狗吃屎,正好壓着一個人的身上。
“媽的,眼睛瞎了,睡覺也不選個地方!”
他氣惱罵了一句,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重重踢了絆他之人一腳。
但他卻突然愣住!
因為就在這一剎那,藉著門縫透入的朦朧月光,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那是張死灰陰慘的面孔,冰冷僵硬,就近在眼前咫尺!
面孔怪異地扭曲着,青磣磣地看不見一絲血色,凸瞪着死魚般灰白的眼珠,直定定地瞪着他,眼神里彷彿充滿着嘲笑。
一道劍痕,從那人額頭斜划而下,直達眉鬢,深逾近寸,幾可見到森森白骨。
一股濃濃的血腥味迎面撲來,令人有種作嘔的感覺。
落梅風獃獃瞧着,只覺一股寒氣從心底慢慢升起。
不知為何,他猝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顫抖着手掏出火摺,將其打着。
四周景物登時明晰起來。
看清廳內的情形,落梅風倒抽了口涼氣,面上立刻失去了顏色。
***
偌大的廳內,已然沒有一個活人!
整座大廳就象被颱風洗劫過一樣,桌倒椅傾,賭具、銀子撒落得遍地皆是。七、八名賭場的夥計,姿勢怪異地倒在大廳各處,瞪着空茫的眼神,面上充滿了臨死前的驚懼。
目光所及,到處皆是觸目驚心的鮮血!
樓上雅間的情形更亂,門扉破了個大洞,桌椅砌底翻了個底朝天,隨處可見打鬥過的痕迹,屋裏屋外,拐角處,樓梯口,處處倒卧着屍體。
空氣中,盪溢着濃烈刺鼻的血腥!
燭火輕曳,光線忽明忽暗,在牆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巨大陰影,隨着火苗的跳動不住搖晃,奇形怪狀地來回扭曲變形着,映着一張張慘白的面孔,散發出讓人心悸的死亡氣息。
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落梅風獃獃瞧着這一切,整個人就如電殛一樣傻住。
火摺子燒到了盡頭,突然熄滅,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
“還有活人嗎?”他大叫了數聲。
聲音在空曠的廳堂里遠遠傳出,來回回蕩。
回答他的仍是一陣難忍的靜默。
難道所有的人都死光了?
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慌,沖入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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