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迴環陡轉噩夢生 二
劉詢進來的時候，何景言依舊慢慢吃着面前那小小一碗粥，仔細而認真，好像那白粥無比珍貴，以致她都不捨得浪費掉一粒白米。
他驚訝的挑挑眉『毛』，她果真是把這粥吃下去了。
之前聽人來報，他是不信的。這個女人，以往都是把黃金當黃泥揮霍，山珍海味都斥以顏『色』，如今這般確是為何？
“皇后好胃口啊！”劉詢向景言走去，一臉笑容卻眼神冰冷。
何景言一臉淡漠，拿勺子的手停都沒有停。彷彿劉詢不存在。
劉詢看着眼前的女子，覺得有什麼不對。霍成君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可是自從她醒來以後，無論是在行為舉止還是氣質心『性』上都有些不一樣。
眼光猛的一沉，難道是。。。。
他在桌邊坐下，冷眼看着他的皇后，試圖找出一絲破綻。
若是他人假扮，怎會差異這般大？誰會派來這麼不相像的替身？且在刑場上她的眼淚和哭喊不像是假的。
可若是本人。。。。又確實有差別。。。。
一旁的小緋自劉詢進這椒房殿就開始忍不住發抖。她家小姐日日被“請”去監斬，好好一個靚麗人兒被折磨的目光獃滯，面黃肌瘦，都不成人形了。
小緋戰戰兢兢走到劉詢面前：“皇上。。。娘娘今兒個身子不爽，怕是不方便去監斬。。。。”
劉詢滿意的瞥見何景言的身子猛的一抖，慢悠悠的開了口：“是嗎？”
“奴婢不敢欺瞞皇上。”小緋恭敬地跪在他面前，努力控制自己不顫抖。小姐不可以再去了。。。。
“這樣。。。。”他歪頭看着何景言僵直的背，“那不去了便是。”
小緋大喜過望，忙不迭的叩着頭：“謝皇上恩典。”
景言繃緊的心終於放下了，抬手將最後一勺白粥吃了下去。揮手屏退了欲上來攙扶的宮人，徑直從劉詢身旁走過，想回到床榻邊。
可劉詢卻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過她。
在何景言經過他身旁的那一瞬間，他溫柔的開了口：“皇后不感謝朕的貼心么？”
景言身形一頓，慢慢轉過身來，安靜的打了個萬福：“臣妾謝過皇上。”
然後，也不等他說話，逕自起了身，回頭就走。
小緋在一旁看的心都快跳了出來，小姐啊小姐，現在可不是您耍脾氣的時候。。。
劉詢卻不以為意，這才像是這刁『婦』的『性』情。
他轉身看着她的背影，漫不經心的丟了一句話：“其實皇后不必謝朕，畢竟霍家也沒人可斬了。”
何景言這一次真真的呆住了，大腦霎時一片空白，耳邊全是刺耳的雜音。
發現今天一早沒有宮人送來鳳帔時，她心中就不安了起來。可以不去了。。。。那就意味着，要麼是他不要她去監斬，要麼是沒人可以供她監斬。。。
而他，居然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說出來了。人都斬了。。。。沒人可以斬了。。。。
忽然，景言感覺自己全身動彈不得，而心中卻猛地揪了起來，是憤恨，是愛戀，是悲傷，是心酸。。。。何景言明白，她回來了。霍成君她回來了。。。
她猛地一轉身，噙着淚水，狠狠盯住劉詢：“你開心了？你開心了？”
眼前的女子眼角有着熟悉的驕橫和刁蠻，劉詢忽然倒覺得懷戀起來：“朕當然開心。”
霍成君咬牙切齒，步步『逼』近：“你當然開心！我父乃三朝元老，拓邊大將。你居然就這麼滅我霍家，一命不留！你存心絕我霍氏！你存心絕我霍氏！”
“朕當然是存心。朕為了滅你霍家一門整整精心籌備了五年！霍光老兒一人得道，霍氏就雞犬升天！”他眼中忽然變得陰鷙狠毒：“我必定滅你霍家！一脈不留！”
“好一個一脈不留！！！”霍成君猛一抬頭：“那你留我作甚！！折磨我可開心！！”
“開心！”他站起來起身對上她的恨意：“這些怎麼及得上你們對平兒所作的一切！”
“早知如此，我必將那許平君千刀萬剮！”她眼神渙散，髮絲凌『亂』，眉角滿是狂『亂』：“我要將那jian人充作軍ji！將她斬首跺腳，挖目割耳，做成人彘！我要叫她腹中孽種胎死腹中！叫那劉奭賤種流放千里。。。。”
劉詢聽着她的喃喃自語，怒意四起。他大掌猛然將霍成君扇到在地：“好一個‘jian人’！好一個‘孽種’！”
“她就是jian人！biao子！賤民！”她捂着高高腫起的臉頰，尖聲謾罵爭辯着。
“好！好！！好！！！”劉詢咬牙切此，滿眼紅絲。
他大步上前，伸手一把扯住她的頭髮，拖住轉身就走。
小緋尖叫着撲了過來，想要護住霍成君，卻被劉詢一腳踹翻在地。
就這麼，他不顧霍成君的尖叫哭喊，扯着她的頭髮一路將她拖到承恩殿。
他大力將她甩倒在地，一把將一旁的簾幔拉扯開來，『露』出一塊精緻的牌位：愛妻許平君。
“很好，很好！”她仰天狂笑：“你竟然將這jian人藏在這裏！”
“你當然想不到！承你貴言！平兒被你娘毒死卻不得發喪！連紙錢牌位都不得出現！一國之母啊！她是一國之母！！”劉詢雙目怒睜，壓制不住的憤怒，即使冷靜如他也暴躁不堪。
平兒在他還在民間便已經是他髮妻，兩人恩愛甜蜜，舉*案齊眉。愛妻溫良賢淑，幼子聰慧可愛。即使他登上皇位，平兒亦是體貼簡樸，平和近人，真正的端莊賢淑。
“我才是一國之母！我才是！”霍成君聲嘶力竭的喚回他的心神。
“你？”他冷笑着：“你不配。我所受的一切都是因你一句‘想要當皇后’而起。”
“可是，我愛你啊。。。”她急急撲到他腳下，緊緊抓住他的衣擺，力圖抓住些什麼：“我愛你啊，你也是愛我的對不對？我們那麼恩愛那麼纏綿。。。。”
他揮手將她甩開，轉身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恩愛？做戲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
“怎的不是，我可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將霍家，滅，族。”他打斷她的自我欺騙，一字一句將她拉回現實。
“朕不會放過一絲霍家血脈，”他俯身盯住她的眼睛：“株、連、九、族。寧可錯殺一萬，絕不放過一個。”
她看着他冷漠的眼神，這不是她記憶中那雙寵溺溫柔的眼睛，“你。。。。”
“我？”他冷哼一聲，饒有興緻的欣賞着她的無措。
“你當真一個不放過？”
“皇后說笑了，監斬這麼久了，皇后不該對此有所懷疑才對。”
“怕是，沒有滅盡呢。”她當然記得那一連十幾天的屠殺，忽然間，她心中這個男人好像不那麼重要了。她冷靜了下來，她要用她最後的一個底牌在他心上劃上痕迹。你不愛我，那麼，就恨我吧。至少，那能讓你偶爾記得我。。。
“哦？皇後到是說說看，漏了誰？”
成君緩緩站起身來，平靜的看着他，勝算在握：“當然是我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