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夜殺罰

第六章 黑夜殺罰

三更時分,李莫言起來小解,突聞牆外路上馬嘶人叫,似是不少人縱馬急行,“得得”之聲在夜間傳出甚遠。只一會的功夫,那聲音消失在牆外卻沒了聲息。李莫言大感奇怪,爬到花園假山上去看,探頭一望,倒吸一口涼氣,但見牆外散着數十騎士,人馬寂然,無數火把,照得牆外有若白晝。幾個衣衫華麗之人,正四下里比劃,似是在分派人手。眾人皆穿黑衣,一行人早散開去,無聲無息,將柳家院子團團圍住。

李莫言大氣不敢出一聲,只道是山裏的強盜路上的土匪來柳家搶劫,躡手躡腳爬下假山,跑回廂房,見小蘭與小桃在門前張望。

見他回來,小蘭道:“外面是何人出聲?”李莫言道:“是些土匪樣人,我去告訴柳員外。怕是來搶劫的。”小桃冷冷笑道:“敢來擾姑娘休息,便是玉皇大帝也要受罰,待我去看看。”小蘭道:“且莫急噪,看情勢變化.”攔住小桃.

李莫言正欲奔向後院時,見管家柳善當先開路,柳員外身後跟着些僕人走了出來。李莫言道:“老爺,外面來了好多人啊,怕是土匪強盜來搶東西。”柳員外擺手示意,李莫言便不再說話。

柳員外見到二女,拱手道:“二位姑娘作客敝宅,失了清凈,二位莫怪。”二女見他富態敦厚,約莫五十歲年紀,甚有派頭,施禮道:“柳員外客氣了。”

柳員外心下尋思:“這永沿村素來地面平靜,也沒見什麼強盜土匪啊,若是為財而來的倒是好對付得緊。”當下指揮家丁僕人持槍拿刀,分守四外,自己站在院前空場上,後面站着莫言,小蘭和小桃。

眾家丁手裏有了傢伙,膽氣登時壯了起來,柳善心道:“不知哪幫不長眼的狗賊來此胡鬧,這些年隨柳員外學了些本事,今宵倒可用上。”小蘭見後面長廊上站定一個女子,富貴得體,衣侍華麗,不知她是誰。李莫言卻知道她是柳員外夫人,寶兒的親娘,平日裏對自己甚好。

“嘎嘎……嘎嘎”,牆外突地有人怪笑,有如夜梟山魈般刺耳,一人朗聲說道;“劉老三,你倒在此地享起清福來了,卻叫哥哥每日裏尋你,甚是辛苦哇。”彼笑之時,尚在牆外,話音落地時,院中已多了三人。柳員外看在眼裏,吃了一驚。小桃哼了一聲,輕聲道:“這等功夫,也來現世么?”小蘭低聲道:“別多嘴。”小桃瞪了小蘭一眼,卻不敢不聽,再不說話。

李莫言見那三人時,為首之人五十多歲年紀,身材矮胖,面色如朱,一顆酒糟鼻子嵌於臉上,笑吟吟地甚是可親.左首一人身長玉立,若不是鼻子塌了幾分,眉毛短了幾分,嘴巴闊了幾分,也算個俊俏人物,雙目低垂,似對旁邊事漠不關心.右首一人瘦如竹竿,眉間眼角掩不住的殺氣,薄薄嘴唇擠向一旁,鐵青着臉只不說話.

柳善閃出來道:"你等幾個蟊賊,倒想來這裏打秋風,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模樣,說,你們是什麼人?"柳善知道賊人不止這三個,這三個乃是賊首,嘍羅們都在外邊,因此先放話出來鼓舞家丁士氣.心想:"柳府中也有三十幾個人,真正打鬥起來,也無須懼怕於這些小賊。"那三人只是冷笑,並不開口說話。

柳員外乍見此三人,驀得一驚:"他們,他們終是尋了來,並不肯放過我二人.我先前只以為是尋常盜賊,倒是多心了."又想:"柳善終究是見識少了些,就憑這三人模樣,難不成還缺銀子花么?"心下已存必死之**,回頭看到妻子賈氏,二人相視會意.

賈氏走上前來,盈盈一禮,道:"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拓拔師哥,白師哥,章師弟大駕光臨。卻不知是哪股風吹的這麼好,六師妹在此有禮了."目光瞥向柳員外時,柳員外早已明白,悄聲招過一個僕人來,吩咐如此這般,這般如此,那僕人聽完一聲不響扭頭奔後院就走,卻撞到一人身上.那僕人正自納悶此處明明無人,抬頭看時,卻是那瘦如竹竿之人.那瘦人狠狠盯視那僕人,倒似把他看穿一般。那僕人只覺渾身的不舒服,想走卻也不敢就走.

那為首之人嘿然冷笑,說道:"師妹就是會說話啊。不過卻師弟妹擔心了,令郎們不是在這裏么,哈哈,嘿嘿."拍手處,幾個黑衣漢子押着柳員外大兒子與小兒子寶兒從后宅走出來.寶兒又抓又咬,又罵又鬧,黑衣漢子惱他呱噪,一巴掌打了過去,寶兒頭扭向一邊,就此暈了過去.

賈氏大驚失色,瞅向柳員外時,但見柳員外搖了搖頭,嘆口長氣.原來賈氏心想自己上前說話拖住三人,叫丈夫遣人護送幾個兒子逃跑,心想:"我夫妻二人今日便死在這裏罷,孩子們能逃走就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卻沒料到這三人姦猾歹毒,早早派人進得後院,將兩個孩子抓住,立意絕不放過一個人.

柳員外走上前去,說道:"不知大師哥,二師哥,五師弟前來有什麼吩咐,三弟無不遵命,但請放了犬子才好說話."那矮胖老者嘎嘎狂笑,過了一忽兒,方道:"三師弟真會開玩笑,我等能有什麼吩咐,只是來見見你身體無病無災就好,順便執行門規,卻不料六師妹也在此地,你二人結了親倒也不錯,省得我等再四處尋她."又道:"劉一竹,你隱姓埋名,卻自稱什麼柳員外,哈哈,也不將姓改地遠些,和‘劉’倒也差不多麼."

柳員外道:"大師哥,你們每日做那傷天害理之事,心中就無愧么?小弟良心不安,是以離開門派遠走高飛,不願再添殺孽,你非要趕盡殺絕不給我一條活路么?"那矮胖老者怒道:"別叫我大師哥,我可不是你大師哥。你倒敢數落起我來,你是什麼東西.恩師養你教你,讓你長大成人又練得一身武功,難道替師傅做幾件事就有這麼多的不耐煩么?"

柳員外心道:“師傅養我教我,為他做甚麼都甘心,只是為他殺人就不成。拓拔峰拿師傅壓我,難道我便怕了么?”口中說道:"師傅對咱們恩重如山,便是侍侯他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卻不能為你做殺人的勾當.我與六妹每日裏遭屈死之魂的咒罵,深深有愧,只得不告訴師傅便出走了.若讓師傅知道,我二人怎脫得了身?"那矮胖老者道:"如此,你也莫怪掌門師哥手下無情,這次便是來追殺你全家,以儆效尤,讓門人弟子知道我'三清門‘的門規可不是寫來看的."

柳員外呼了口長氣,怒道:"拓拔峰,你來罷.我今日早就不想能活着,但教我老老實實受死,我也不能."那矮胖老者拓拔峰道:"憑你也配我動手,二師弟,你去取他性命,咱們還有事做."說罷負手背立,看着夜空不理眾人.言下之意竟不將柳員外等人放在眼裏.

左首那人踏上一步,朗聲說道:"劉一竹,你我二人分別既久,今番正好討教功夫,你出招罷."站在一旁,學那拓拔峰,雙手背負,抬頭看天,也是一般的倨傲.

員外劉一竹望了望夫人,走上前去,說道:"白如雲,我也不稱你二師哥了,你來罷,我接着便是."那人白如雲嘿嘿一笑,並不進手,似是等劉一竹先出招.劉一竹凝神觀敵,不敢有絲毫大意。他素知這位二師哥白如雲心狠手辣,出手絕不容情,一手梅花拳便是大師哥拓拔峰也不敢小瞧.

白如雲見劉一竹並不出招,心想先發制人,后發制於人,便抬足進手,左手成掌,虛按劉一竹左胸,右手成拳已是蓄勢待發.劉一竹知曉這是虛招,便不急擋.果不其然,白如雲"嘿"的一聲,已是蹂身上前,左右雙手拳奔劉一竹胸口擊去.白如雲嘿了一聲,並不閃躲,雙拳砸了下來。

劉一竹見白如雲上來便是絕學梅花拳"力重千鈞"更是不敢大意,雙臂從身下揮起,徑去格擋他雙拳.白如雲見他擋來,雙拳向外,成環抱之勢,去擊劉一竹雙太陽穴,劉一竹吃了一驚,見他變招奇快,不敢不躲,身子一矮,堪堪躲過這招"雙環套月",右掌卻也擊向白如雲腹部,又快又猛。白如雲叫聲:"來得好"身子向空中一翻,空中時右手食中二指戳向劉一竹後頸"大椎"穴,劉一竹聞聽耳後生風,大急之下,向前縱出,二人就此斗在一處.

柳善一直全沒明白,心想員外自姓柳,怎麼這人上來指他原是姓劉,又什麼隱姓埋名,心下好生納悶兒,轉頭看二人打鬥,冷汗冒了出來,心道:"我原以為隨員外學了幾年功夫,武藝已然高超,嘿嘿,原來狗屁不是。“兩人功夫,又快又狠,只看得柳善眼花繚亂,什麼也看不清.

賈氏心道:"白二哥功夫幾年不見,更見精進,現下夫君雖然勉強支撐,卻十之招架五之還手,狼狽不堪,眼見過一會就要敗了.哎呀,可怎生是好?"

小蘭看到眼中,大是奇怪,心下琢磨,這柳員外原是什麼'三清門'的老三,武功也頗精妙,旁人卻不知道么?"小桃笑道:"蘭姐姐,看這二人打得真精彩啊."言中卻帶譏諷之意.聲音雖不甚大,院中人均聽得清清楚楚.

拓拔峰站在一邊,聽小桃如此說,看了二女一眼,以為是府中的丫鬟,心道:"劉一竹倒會享福啊,連丫頭都要這麼漂亮的,他夫人可不生氣么?"又想到小桃的說話,心道:"你懂得武功么?卻來冷嘲熱諷."那高瘦漢子聞言說道:"自然精彩,我二師哥功夫可厲害着呢."二女聽他說話,抿嘴而笑.拓拔峰心道:"傻五弟,你沒聽到這是反話么。"

劉一竹見白如雲出手歹毒,下手處非穴即脈,這才曉得他的厲害.原來當初門中學藝之時,師兄弟大多自己苦練,私底下並不切磋,是以劉一竹今日才知曉二師哥的厲害之處.躲閃之餘,扭眼瞥見自己的兩個兒子,心頭懊喪不已,只悔當初自以為此地尚安,是以把孩兒全留在家中.早知如此,便該送出去拜師的拜師,托於好友的托給好友撫養,到如今卻被人抓住不得逃命.劉一竹正腦中溜號時,出手便見緩慢。那白如雲久戰不勝,也是臉上無光,突然看到這個空子,高興還來不及,哪裏肯放過,左腿踢向劉一竹下腹,在劉一竹欲躲未躲時,滴溜溜轉到劉一竹後邊,一掌斜劈他左肩,一拳猛擊他的後背,出手當真快若雷霆,又狠又猛。劉一竹見眼前突然失去白如雲的影子,還道是幾年來他苦練輕功,自己追他不上,道聲不好,耳畔傳來掌風,急忙騰身向前。但聽"哎喲"一聲,左肩之掌總算躲過,但後背卻挨了一記重拳,倒在地上。劉一竹勉力爬起時,口中鮮血再也忍不住,"哇"得一聲吐了出來.賈氏和柳善忙跑上前去,扶他起來。

白如雲不再追擊,低頭看看自己的右拳,嘆了口氣,說道:"劉一竹,你功夫倒沒擱下."走回拓拔峰身邊,不再言語.柳善還當他取笑柳員外武藝低微,道:"你的功夫也好不到哪裏去?"哪知那瘦漢子飛過身來,踢向柳善一腳,柳善毫無防備,被踢了幾個跟斗,門牙折了兩顆,鮮血流了滿口。

那高瘦漢子冷笑道:"你是什麼東西,瞎說八道,再說就割了你的舌頭."柳善大驚,不敢強抗。劉一竹卻知二師哥素來不善言辭,若是說話,必是正經言辭,他說自己武功沒擱下,自己武功便應不錯.

拓拔峰說道:"六師妹的功夫,師兄們自也知曉,不必動手了罷,你自盡罷."賈氏大驚,心想大師哥目中無人地可以,竟不與自己動手只叫自己自殺便是.拓拔峰揮了揮手,喊道:"弟兄們,動手啦,不可放過一個活口."眾黑衣人早擁進門來,一擁上前,與家丁斗在一起。拓拔峰向劉一竹夫婦笑道:"你夫妻二人也享福享到頭啦,今日死也無悔了罷.五師弟,送你師哥師妹上路罷."那高瘦漢子冷笑一聲,從懷裏掣出兩支又長又窄的匕首,泛着寒光,向劉一竹二人走了過去。

劉一竹夫妻二人見他人多勢眾,心下早已怯了,想到:"這幫人顯是有備而來,這些時日定早已探知我家情形,可恨我到今日還蒙在鼓裏.哎,怕不是平時做的善事不夠,手底下死去的冤魂討報應來了么?"那賈氏與劉一竹一般的溫順脾氣,見得丈夫受傷,早已失了分寸,心想這樣死也就罷了,只可惜了兩個孩兒.竟已報定不再抗爭之**,只是伸頭待人來割.

其時雞鳴馬叫,人喊人鬧,眾家丁平素哪學過武藝,苦戰之下,倒也死了大半,而黑衣人甚是狠辣兇殘,見人便砍,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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