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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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橘子山，步行半個時辰就可至禹州城。百度搜索【】顧雲卿獨自一人走走停停，直到戌時三刻方*進入禹州城。剛入城門，一小廝便迎上前來向顧雲卿躬身行禮。

“豐來啊，你怎麼會在這裏，等了很久了吧？”這豐來是慕容司風派來侍候顧雲卿日常起居的小廝，晌午出行之時顧雲卿已告知豐來自己會晚些歸來，他實在是需要時間一個人靜心思考。豐來個頭瘦為人憨厚，正和着顧雲卿正直不阿的『性』子。半年以來，兩人漸漸熟識，顧雲卿將豐來當做晚輩疼愛，可豐來始終以下人身份自居，只是比其他下人更加貼心勤快些。

“顧先生，相爺派我來這接您去愛蓮湖飲酒，時辰不早了，我們這就趕過去吧！”豐來一面解釋一面領着顧雲卿上了一旁的馬車。

待顧雲卿坐穩，豐來揚鞭策馬向蒼龍門而去。出了蒼龍門行了半里路，便是禹州城四大名湖之一的愛蓮湖。愛蓮湖不大，湖中種滿了紅、白、藍三『色』睡蓮，這個時節蓮葉有幾分衰『色』。晚風輕拂，掀起湖面陣陣漣漪。

愛蓮湖心有一雙層樓閣，名曰沁心樓，專供遊人欣賞湖面美景。顧雲卿隨着豐來登上沁心樓，只見一八仙桌倚欄而設，桌上擺着三碟小菜和一對酒杯。八仙桌旁端坐着一人，淡藍長袍玄『色』布靴，除此之外身上再無他飾，這人正是一襲平民裝扮的右相慕容司風。慕容司風正挽起袖子細心溫酒，見顧雲卿步入閣中，朗聲笑道：“顧老，快些坐下歇歇，我這瓮里的酒可是苜宿進貢的烈酒馬踏飛燕，正等你來一道暢飲！”

“老朽今宵又有口福啦！”顧雲卿捋須大笑，微微欠身便在八仙桌旁坐下。

眾人皆知這大夏國右相爺質樸勤儉，平日裏的吃穿用度從不鋪張浪費，將大半俸祿贈給各處貧苦人家。他還向組織龐大的商會募資，在大夏九州各大縣城設立了真善堂，專門收留且照顧老弱病殘之人。慕容司風的體恤愛民與當今聖上的奢侈享樂，右相爺的美名早在民間傳開來，就連江湖中的“草寇”也紛紛盛讚右相爺的廉潔正氣。

慕容司風為人隨和爽直，不端架子不擺譜子不裝樣子，在顧雲卿面前恭謙有禮，敬待顧雲卿為長輩。

溫熱的馬踏飛燕斟入酒杯里，『乳』白『色』的酒『液』立馬滲出濃濃『奶』香。

“顧老，你我二人先干一杯！”慕容司風舉起酒杯，向顧雲卿點了點頭便仰頭一飲而盡。顧雲卿也不故作推讓，一杯酒下了肚，頓時去了這周身寒意。

“哈哈！果然是好酒，若不是我厚着臉皮向皇上要了一壺來，你我二人今夜可沒這口福啊！”慕容司風放下酒杯，親自替二人倒滿酒，指着湖面的殘荷，若有所指地道：“顧老，你看着湖中蓮葉枯黃，若是早兩個月陪您來這裏游湖飲酒，又當遇見怎樣一番大好的景緻啊！”

顧雲卿不緊不慢地喝了口酒，順着慕容司風的話意道：“右相政事繁瑣，哪有那麼多時間陪我這老頭子遊山玩水，這湖中蓮花過了花期自然是要凋零的，待明年盛夏，這湖面便會蓮花滿目蓮葉吐翠！”

“萬物枯榮相繼，這我也知曉！”慕容司風頓了頓，面『露』疑『色』道：“顧老，若是這滿湖蓮花悉數衰敗，又有幾人耐得下『性』子在這坐等來年盛景呢？”

顧雲卿知道慕容司風所談的“蓮花”另有所指，便搖頭道：“不會有人在這坐等，通常明智之人都會尋他處美景賞玩，而不會執意留戀這一湖殘景。”

“顧老所言極是！”慕容司風舉杯而起，望着四周的湖『色』，揚聲道：“若是你我得知這湖中蓮花根莖已腐化，來年恐怕再無美景可賞，我們又當如何是好？”

顧雲卿已覺出深意，不由心下一震。這眼前的男子忽然正對着顧雲卿坐下，眼神無比犀利，似乎想要望穿顧雲卿的心底。

“右相心中早有良策，就不要再為難我這不懂花草的老頭子了！”顧雲卿飲去半杯殘酒，平視着慕容司風的雙眼會意大笑道。在這半年內，顧雲卿已知大夏王朝行將腐朽，這朝綱混『亂』、民心渙散、外邦蠢動，潛藏着無數暗流的大夏國，很快就會連粉飾太平的能力都喪失。

歌舞昇平夜夜歡宴，長期沉溺於享樂的君王朝臣根本抵禦不住西域各國的鐵騎長劍。居安思危，夏菖帝不理朝政，左相手握重權極力打壓武官，許多戰功赫赫的武官被賦閑家中，許多不懂打仗的文官被派上前線。長此以往，大夏國早晚會落入西北苜宿之手。

慕容司風神『色』堅定，說出了心中的打算：“顧老，若想要這湖上美景依舊，有兩個法子：其一，將這湖中枯枝敗葉連根拔起，灑下新的種子，盡心儘力地照料這片湖水，等來年便會看到比今年更美的蓮花；其二，將這湖中已經腐朽枯爛的除去，留下一兩株尚未爛根的蓮花，期盼着來年這兩株蓮花重新綻放，數十年之後，這湖面或許會再次擁有今夏美景。”

“右相高見，老朽年事已高有心無力，恐怕會第二個較容易的法子。”顧雲卿知道當今皇帝夏乾佑身邊僅剩下兩個皇子，太子夏子琪與七皇子夏子津，其他的皇子多數早夭而亡。這兩個人，一個二十，一個十九，資質平庸毫無作為。

這兩株蓮花，是否有能力挽救這一湖枯敗？這個問題，顧雲卿不願意貿然定斷。

慕容司風聽了顧雲卿的回答，不禁笑道：“顧老，這第二個法子雖簡單易行，卻很容易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愛蓮湖可要改名叫愛泥湖了！”

“右相之意，可是決心採用那第一個法子了？”顧雲卿目光一亮，握着酒杯沉聲道。

“晚輩做事向來謹慎，一個法子有時候解決不了問題，就習慣『性』地做兩手準備。為了這一湖美景，晚輩也會在恰當的時候選擇最恰當的法子！”慕容司風氣定神閑，向顧雲卿傳達了他想要的和想做的。

“右相，為這一湖美景，老朽幹了這杯！”顧雲卿胸中豪情萬丈，為這深明大義的右相，為這前途未卜的大業。

慕容司風起身舉杯，朗聲道：“顧老，不出三日，皇上便會下旨封你為滕文閣學士，掌管編譯經史典籍，官從正四品！晚輩在此先行相賀！”

“多謝右相提點，為這湖中蓮花，老朽敬右相一杯！”顧雲卿拱手作禮，繼而舉杯飲酒。

“顧老，今宵有酒今宵醉，你我二人開胸痛飲，不醉不歸！！”

兩人都明了彼此的選擇，從此風雨同舟共同進退。他們能否力挽狂瀾扭轉困局？一切都是未知的，但他們知道，成事在人謀事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