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忽然明白

手中的柔軟消失，葉文杉感覺到了心中的疼痛和失落。這個過於客氣而又疏離的舉動，是他所不能接受的。可是現在，他除了默默的承受，還能做什麼呢？

夏小優已經不屬於他了，她的視線始終落在一個人的身上，她的心裏始終只牽挂着一個人，再也看不到他了。

“他會沒事的。”過了許久，葉文杉才滑動喉頭，艱澀的開口說道。曾經他有這麼想過，不管花任何的代價，他都要重新挽回夏小優。可是現在他忽然發現，不管他再怎麼努力，夏小優伏都不可能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失去了就已經失去了，就像潑出去的水，再也無法收回。雖然這是一個敷衍的自我安慰，但是卻也包含着濃濃的無奈。他們之間的結局早就已經定了，即使再怎麼不甘，再怎麼不願，又能怎麼辦呢？

“謝謝。”看着那扇緊閉的門，依舊亮着的紅燈，夏小優淡淡的說了句。只把心思放在手術室里的歐陽彥身上，夏小優並沒有聽出葉文杉語氣中的苦澀。

不再多說什麼，葉文杉強行咽下心中所有的言語，站起身，坐在夏小優身旁的位置上。其實他很想，很想離開這裏，可是他的腳步卻不聽他的使喚，因為他知道現在的他不能離開。現在是夏小優最無助，最脆弱的時候，他必須陪在夏小優的身邊。直到……直到手術結束為止。

兩手交握着，放在雙膝上，微低垂着頭，烏黑的短髮遮去了他眸中的憂傷。他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竟然在這裏陪着夏小優，看着她記掛着她愛的男人。心中，真是萬分複雜。

然而，這份百感交集的心，夏小優是已經完完全全忽略了。

轉眼，微皺着眉頭，眼眸帶着某種心碎的絕望看向那個他用盡一生去愛的女人。同時，也在心中下了個決定。

這個決定，不再是破壞。這個決定，不再是為了挽回夏小優，不惜一切代價讓夏小成回到他的身邊。而是放手，放棄。因為他知道，他無力挽回了，因為他已經深刻體會到那句“有多少愛可以重來”的滄桑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了。

不過在離開以前，他必須確認一件事情。只是，現在似乎並不是時候。

視線，貪婪的望着夏小優那張曾經巧笑倩兮的臉龐，不捨得移開視線，而某個人卻渾然未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概過了兩個小時，急診室的燈終於熄滅了。夏小優立即站起身，跑上前。

當醫生走出急診室的時候，夏小優心急的開口問道：“醫生，手術怎麼樣了？”看着醫生的眼眸，盡顯忐忑，她不想聽到醫生告訴她那些令她傷心、絕望的消息。

“放心，手術進行的很順利。不過藥效還沒有過，估計要等到明天才會醒。”年過半百的醫生淡笑着說道。

含着淚水，一直緊繃的心終於放鬆了。緊抿的雙唇，也開始微微揚起，有一股喜悅重新佔領着她的整顆心。

手術成功了，歐陽彥不會死了，她不會失去歐陽彥了。有那麼一刻，夏小優真的很感謝上蒼，感謝上蒼並沒有奪走這份“極度脆弱”的幸福。

葉文杉也跟着站起身，遠遠的看着夏小優。看着她那副喜極而泣的模樣，看着她那瘦小卻又堅強的身影，他多想像以前那樣擁她入懷中，細心呵護，可是他知道他不能。置於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住，剋制着心中不斷翻滾的疼痛。

昏迷的歐陽彥被推出了急診室，夏小優立即上前，握住歐陽彥的手。跟着他，一同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而被遺忘的葉文杉，則站在原地，薄唇輕揚，淡笑着轉頭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那雙溫柔如水般的眼眸，盡顯落日般的蒼茫。

直到再也看不到夏小優的身影，葉文杉才收回視線，強迫自己邁開步伐，往另一方向走去。

他離開了，就像當初一樣，不聲不響的離開了。只是這次，心境不同。懷抱的希望，也不同了。

他記得那一年他離開的時候，曾經向一顆最閃耀的星星許過願，他希望夏小優可以等他回來，在原地等着她，不會迷路。

可是就在一切都沒有辦法改變的時候，他才知道那只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望而已。向星星，或者向流星許願，許了願，卻不一定會實現。

一進入病房，夏小優便在病床旁坐下，靜靜的等待着，等待着歐陽彥睜開眼睛。此刻的他，頭部被纏着厚厚的紗布，緊閉的眼眸，少了平時的冷俊，多了份讓人心疼的脆弱。

她突然發現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就像陶瓷一般，一不小心就會碎，一不小心就會徹徹底底的失去。

想起當時的車禍場景，那對夏小優來說簡直是噩夢一場。

“歐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看着那隻正放在薄被外的精瘦卻結實的手臂，夏小優不假思索的抬起他的手臂，握着那厚實的大掌，放在臉頰旁摩挲着，幽幽開口真誠的說道。這場意外是她引起的，都是她的錯。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黑暗一點點的侵蝕着溫暖的陽光。感受到一絲冷意，夏小優迷濛的睜開眼睛。直起身，這才發現昨晚沒怎麼睡的她竟然睡著了。看了眼還未蘇醒的歐陽彥，夏小優的心裏有些難受。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般，久久無法呼吸。

“歐陽，如果可以，可以請你早點清醒過來嗎？”夏小優輕聲問道。即使她知道歐陽彥明天會醒，可是她依然希望歐陽彥可以早點蘇醒。有些話，她想對他說。

等待，是最難熬的。不管等多久，她都覺得時間很漫長。

感覺到肚子有些餓，夏小優這才想起她已經有兩天沒吃了，儘管沒什麼胃口，夏小優也還是讓自己出去吃些東西。

她可不想，歐陽彥還沒有清醒過來，她自己就先體力不支的昏倒了。因為她現在已經感覺到渾身疲累了。

隨便吃了些食物，夏小優便想要回病房。就在她路過一間病房的時候，她聽到了一陣陣醒目的哭聲，以及那絕望的呼喚聲。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忍心的丟下我？我們不是說好的嗎？再過兩天，我們就要去希蠟結婚，你身穿着銀灰的西裝，我身着白色的婚紗禮服在那愛琴海下許下最真摯的誓言嗎？你怎麼可以食言呢？你給我睜開眼睛，你看看我，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我們還有很多事情還沒有做，我們還有很多約定去實踐…..”

雖然夏小優並不認識那些人，但是聽到這裏，她的心中也一同湧現了一種酸澀。如果今天她真的失去了歐陽彥，那麼現在她是否又會像現在一樣呢？她想，她會的。因為她對歐陽彥是還有感覺的。

只是懦弱的她，硬生生的把這份感覺給埋藏起來。今天，她開始痛恨，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膽小，痛恨自己的懦弱。

她為什麼要這麼膽小呢？她為什麼就不能勇敢一點呢？她為什麼要讓所有懷疑的種子深埋在心中呢？

他都做了那麼多了，他都表達得那麼清楚了，他也難得說了所有動聽的言語了，可是她卻還是把他往外推，她還是要懷疑他。

其實今天，真該被車撞的人是她才對。

緊攏着五指，夏小優便往前走，回到了歐陽彥的病房。

夜，帶着一種極致的魅惑，暗藏着許許多多未知的暗涌。把頭枕在床旁，夏小優閉着眼睛，沉睡着。

而原本正在昏迷中的歐陽彥，卻在此時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朦朧，但是他依稀可以聞到四周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隨即，他就感覺到渾身就像被車子輾過一般，疼痛都在叫囂着。一時間，他想起了那場車禍。他把夏小優擁入懷中，而後被被一輛車子撞傷了，接着就不醒人事了。

想到了夏小優，歐陽彥趕忙焦急的察看四周有沒有人，他想知道夏小優的情況，她有沒有受傷了。

直到他的視線落在那伏在床旁睡着的女子，心便踏實的落了地。唇角一彎，滿足的笑了。看到夏小優在這裏陪着他，他忽然發覺他身上的傷全都不痛了。有一種喜悅，縈繞在心中。

淡淡的月影，投射在她的臉龐上，顯得異常的恬靜和柔美。看着她的睡顏，歐陽彥無聲的問道。

“小優，我給你的勇氣足夠了嗎？”

想要伸手去觸膜那張白皙柔嫩的臉龐，可是當他要把手抬起的時候，卻發覺他一點力氣都沒有。

於是，他的手沒有碰到夏小優的臉龐，卻也震動了下床，驚醒了夏小優。

黑色的瞳眸，撞進了那張略顯慌張，迷惘，很快地，便被欣喜所替代。

“歐陽，你醒了？太好了，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粗戾的大掌立即被一隻柔軟的小手握住，一陣暖流注入歐陽彥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