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渡河(上)
西魏帝國-青兗行省
青兗行省地處西魏帝國東部、黃河下游,境域東臨海洋,西接大陸。東部的青兗半島突出於黃海、渤海之間,西部內陸部分自北而南依次與冀州、豫州、淮南、揚州四行省接壤。青兗行省管轄着西魏帝國的六府、一百零四縣,首府歷城,人口約八百萬,乃是西魏帝國數得上的大省。行省全境被西魏帝國境內的第二大河黃河從西至東所貫穿,黃河之北乃是一馬平川,與冀州並無太大的分別,而在黃河的南岸則多為丘陵山地,舉國聞名的東蒙山脈即橫亘於此。
經過了數日的奔波,放浪軍們終於平安的通過了冀州地界,放浪軍們再經過了沙苑一戰之後,這一路上倒也沒有再遇見過什麼追兵。只是高洋殺俘的事情已經早已在全軍傳開,剛開始時全軍上下自是議論紛紛,憤慨萬分者、大呼過癮者都不乏其人,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人們大多都已經自然無二了。
當然,有少數的傳統軍人還是對這件事情不能釋懷,蘭欽、常雲就是其中的代表,兩人俱是視軍人的武德為生命的人,所以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也是出奇的一致,不僅如此,這二人居然通過此次事件,彼此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惺惺相惜之情溢於言表。而看慣了少言寡語的常雲的拓跋燾他們,在目睹了蘭欽常雲二人並肩縱酒的時候,心中的驚訝也是非同小可。
"希望蘭欽不要被常雲那個冷麵老頭帶壞了啊,小寧。"拓跋燾的中軍帳內,除了親兵,就只有滿是疲態的陳寧在角落裏在打着哈欠。現下天色已晚,大多數的將領或在各自的賬內議事,或約着三五好友不知在哪裏縱酒。只有陳寧,無所事事的他最近宵夜的唯一方式,就是跑到拓跋燾的賬內發獃。
不過幾日之前,初來乍到的蘭欽也是常常的跑來拓跋燾這裏閑坐,三人時而談論兵書戰策,時而切磋無疑,倒是打發掉了不少的時光,最近由於蘭欽發現了常雲這個知己,所以也就不怎麼來拓跋燾這裏了。
眼見陳寧兀自還在發獃,拓跋燾不由得大着嗓子又說了一句:"想什麼呢,小寧!跟你說話呢,你說,蘭欽會不會以後也變成常雲那個樣子?"
陳寧着才回過神來,他懶懶的看着拓跋燾,說道:"不會吧……蘭欽這小子還是比較有人情味的吧。"
"是啊,大家還都有事情干呢!"拓跋燾也是一聲感慨:"就像周彥之這個老頭吧,這幾天不知道抽着什麼風,居然見天的朗誦起詩詞歌賦起來,說什麼為即將見到故友做做準備,王花那個蠻人自不必說,這傢伙除了殺人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他去當盜賊自是再合適不過了,而老蕭吧,雖然窩窩囊囊的,可人家畢竟還有老爸和老婆吧,哪像咱們,一吃完晚飯,除了巡營,就再也沒有設么事情作了……"
"也不能這麼說吧。"陳寧衝著拓跋燾詭異的一笑,道:"我覺得,老蕭未必比咱們好呢,你想啊,一天到晚守個母虎,你受得了嗎?哈哈!"
"對對對,想想他的生活,還真是生不如死呢!"拓跋燾說完,禁不住也是一笑。
"不過,老拓跋,你是否也該找個老婆呢?我覺得那個霜月公主,可是很喜歡你呢!"陳寧一提起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馬上就來了精神,滿臉猥瑣的看着拓跋燾。
"胡說!人家可是公主,你這可是犯上啊,再說了,十四歲的小姑娘你也動歪腦筋?你也太禽獸了吧!"拓跋燾聞言頓感頭痛,這幾日來,拓跋月兒確實是有事沒事就往他這裏跑一趟,每每還總是沖他撒嬌,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這個情竇初開的小美人對他的濃濃情意。不過一來拓跋燾謹記着君臣有分,二來他的那顆並不是十分玲瓏的心,還在暗暗得惦記着遠在帝都平城得隨瀲灧。
拓跋燾的臉上浮起了一層迷茫之色,像是對着陳寧,又像是自言自語道:"妻子……大丈夫國讎家恨未報,何以為家?"
"你這話就不對了啊。"陳寧道,"有心折花只需折嘛,莫待無花空折枝啊!"
"行了,早點睡吧,明天咱們還要趕路呢,而且,明天咱們說不定還要渡河呢。"拓跋燾岔開了話題。
"對了,渡河也是一個問題呢!看黃河九曲,畢竟東流去,那麼長的一條大河,沒有渡船咱們可過不去啊!"陳寧的話很有道理。青兗行省位於黃河下游,這條西魏帝國境內的第二大河流經這裏入海,拓跋燾他們明日擬定要道的渡口處河寬近百丈,沒有渡船,他們除非肋生雙翅,否則休想度過。
"是啊,可是,咱們有三萬人呢!還有那麼多的輜重糧草,一時間哪裏來的那麼多渡船,更別說咱們現在還是放浪軍呢,但願明天周彥之那個老頭,能有什麼萬全之策。"拓跋燾言及此,也是面呈憂色。
陳寧嘆了口氣,道:"不僅如此,我還害怕後面再有追兵追來呢,萬一等咱們把部隊渡過去一半的時候他們又從後方殺過來,我倒是看看你還能不能再來一場沙苑之戰!"
"這個你到可以稍稍放心,我拓跋燾行軍,打仗也許不行,不過我就算忘了我姓什麼我也會把斥候派出去的,不瞞你說,高洋他們那群斥候,最遠的離咱們有將近二百里呢!要是有什麼風吹草動,一定會告訴咱們的。"這話倒是不錯,拓跋燾治軍,斥候一直被他高度重視,這對於那些平時總是被人稱作是羯族的魚腩懦夫的斥候們,無疑是倍感受寵若驚,也正是因為此,高洋他們這些羯族斥候們,對他一直是忠心耿耿。
一夜無話,次日平明,周彥之、拓跋燾早早的就領軍出發,向著他們今日的目的地,黃河上的山河渡口前進。山河渡位於青兗行省中部,乃是黃河上的第三大渡口,和雍州行省的風陵渡,豫州的利津古渡並稱為黃河三大渡口。這裏前臨黃河與上讀相望,后依翠岳自成天然屏障。黃河漕運水路和連通晉豫的陽壺古道在這裏縱橫交匯,是歷代統治階級極其重視的渡津和兵家必爭的要塞。《西魏書-青兗地誌》曾經記載,黃河漕運把每年五百萬石的糧食和茶葉等民食軍需物資從遼闊的華中、江南地區運往內陸,支撐了自古以來建都在中國北部的國家政權和發生在西部的戰爭。
正因為此處乃是漕運要道,所以經周彥之測算,停泊在此的各類渡船理應不在少數,不過三萬多人的放浪軍隊伍人數也是過於眾多,故此如何去大規模的徵集民船,實是他們現在的當務之急。
"蕭超貴,你與冉閔帶着五百輕騎先行趕到山河渡,到了那裏把所有能夠徵集到的渡船全部租下,以待我們大軍渡河之用。"周彥之的軍令還是從那輛顯得頗為不和諧的大車裏傳出來的。
"是!"蕭超貴不敢怠慢,即同冉閔打馬而去,直奔山河古渡。蕭超貴雖是武將編製,不過所長卻是文事,而冉閔則徹頭徹尾是一個輕狂的文士,所以此類與民眾打交道的工作,交給二人自是最適合不過。
打發走了蕭超貴他們,周彥之又着人叫來了拓跋燾。
"拓跋燾啊,我想讓你再去后軍殿後,你可有意見?"
"指揮放浪軍本來就是我們分內之事,哪裏會有什麼意見啊!"拓跋燾不由得又放肆起來,"不過,老頭子,你是不是擔心有人會趁着我們渡河的時候攻擊咱們?"
"沒錯,這幾日我總是覺得那裏似有不對,你想啊,自從上次沙苑一戰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遇見過追兵啊!"周彥之略一沉吟,緩聲道:"柔然人也就罷了,可是我擔心鄭王拓跋猗盧啊,以他的城府,難道會就這樣眼看着我們流竄到青兗?上次的追兵還是柔然人的呢!"
"流竄?呵呵,說得好啊。"拓跋燾仍不忘了自嘲幾句:"鄭王確實雄才大略,不過不是依然着了你得道?要不然,你能把蕭長華大人一家子都接出來,還讓你從他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了三千多羽林軍近衛呢。"是啊,如果不是他周彥之,陳寧也許一輩子也見不到那個令他始終難以忘懷的蕭月琳呢。
"哎……"周彥之嘆了口氣,"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擔心啊!鄭王爺一向行事縝密,此次吃了我這麼個大虧,他難道會善罷甘休?我想啊,他可能是一路青兗在暗中跟蹤着咱們,等到有了機會就會一舉而出,殺我們個措手不及啊!"
拓跋燾心裏也是一沉,確實,自從他認識鄭王拓跋猗盧開始,在王爺面前,他總是感到了一種驚人的氣勢,有的時候甚至會壓得他喘不過起來。而自己又好像永遠也猜不到鄭王究竟在想些什麼。
拓跋猗盧,實在是一種可怕的存在啊!
"那麼,您的意思是擔心鄭王會突襲后軍了?"拓跋燾說道。
"我確實是有這麼一種擔心,你想,真要等到我們將一半的軍隊渡過了對岸的時候,鄭王的軍隊突然從後面殺出,會有怎麼樣的結果?"
"大人,我覺得可種可能性不大吧,我早就把高揚他們灑出去了啊,要是有個什麼風吹草動,他們會不回來報告嗎?"拓跋燾對自己的斥侯極有自信。
"拓跋燾啊,鄭王用兵,實非你我可測的啊……"坐在車內的周彥之,油然地說了這麼一句。
拓跋燾不復再言,領命而去。不過,他和周彥之都算錯了一招,那就是我們的鄭王拓跋猗盧,此時正在為新皇的登基忙得不亦樂乎,哪裏來的時間,去帶兵追殺他們,不過關於追剿他們的命令,倒是已然向全國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