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雙龍會(上)
"行了,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依舊坐在車裏的周彥之說道。在聽完了拓跋燾對於高洋坑殺了一萬多柔然降卒的報告之後,周彥之並沒有變現出太多的驚訝和憤怒,只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就把那場無情的大屠殺給抹去了。
"那個……我還想問問大人,高洋該怎麼處理?還有,此事是否需要嚴加封鎖消息?"拓跋燾顯然被周彥之的態度弄得有些疑惑。
"這件事不必過於隱瞞,畢竟許多士兵對於柔然人還是有着刻骨的憤恨的。不過倒也沒必要宣傳,說到底這不是什麼好事情。"周彥之說完,默然了一段時間,隨後以及為深沉的語氣道:"高洋嘛,罰他兩個月的兵餉吧,反正我們也沒什麼錢,只不過之表明我們並不支持這樣的事情罷了。不過你以後一定要記住,高洋此人,不可讓他手握實權,我覺得吧,他還是當斥侯合適。"
拓跋燾的心裏也是猛然的一沉,方才,當他聽說高洋殺降的事情之後,自己也產生了一種感覺,那就是高洋,這個一直以自己的親隨身份存在的人,實是殘忍可怕。
不過他對於周彥之的話,卻不敢完全苟同:"高洋打仗可是滿不錯的呢!"
"可是他太危險了!"周彥之道。
"呵呵,大人,我知道該怎麼做。高洋驕則速敗,豈能為患?況且,現在正事用人之際,這麼做的話,會束縛很多將軍的手腳的!"拓跋燾微笑着說,現在冷落高洋,實在不是上上之策!
"拓跋燾,我真的是沒有看錯人!你比鄭王爺,在心計上也是不遑多讓啊!哈哈,看其做大,再讓他自己出軌,之後再收拾他,嘿嘿,他已然是你的囊中之物啊……"周彥之恍然,雖然覺得拓跋燾的這種"殺人手法",有時讓人不寒而慄,不過誠然,他的做法,確實現下的上上之選。正所謂"刀光劍影,盡在言談之間"。
而此時,在西魏帝都,鄭王府的議事廳中,柔然汗國左賢王伏明敦正在一臉鐵青得聽着大廳中間的三個潰兵的報告。這三個人由於戰馬被擒,所以一路乃是跑道帝都城下,無比的疲憊在加上對大屠殺的驚恐,使得他們現在甚是狼狽不堪。
議事廳里,鄭王拓跋猗盧、左賢王分別坐在主席的左右兩側,在兩人的下首,各自麾下的將領也是分座左右。
"渾蛋!他們竟然殺俘虜!鄭王爺,這難道就是你們西魏武人的武德嗎?"伏明敦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居然質問起鄭王爺來。
拓跋猗盧聞言也是一愣,隨即淡然道:"那些人是西魏帝國的亂臣賊子,怎麼能夠算是我們西魏的武人?不過我倒是想,坑殺降卒的事情,應該不是拓跋燾乾的吧,三年前他不是也俘虜了左賢王的一些部下嗎,最後大部分不還是放了。"拓跋猗盧明顯的語帶嘲諷,應是為了剛才伏明敦的無理而動怒。
"你!"伏明敦一時氣急,不過馬上又冷靜了下來,確實,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該指責鄭王爺的,想到此,他平復了一下心情,緩緩得道:"也怪伏乞長發行事過於魯莽,他要是早聽慕容的話,也不至於身死他鄉了啊。"說完,伏明敦看看了坐在他這一側右下手的慕容垂。此公當時見事不妙及時脫困,早已將如何戰敗的前因後果都已經像上面作了稟告,只不過他也是今日方知,那些投降的士卒們已然都慘遭屠戮了。
聽到伏明敦點及他的名字,慕容垂也是打了個寒顫,生怕伏明敦有責怪他臨陣脫逃之過,想到此,慕容垂急忙起身跪倒,顫聲道:"賢王,屬下有罪,沒能及時的勸阻伏乞可汗,致使我們柔然男兒,飲恨疆場!"由於內心過於驚恐,此時的他,竟連面色也有了些許蒼白。
"咳,我怎麼會責怪將軍呢?"伏明敦和顏悅色的用雙手攙起了雙膝跪地的慕容垂,道:"伏乞長發那種莽夫,死不足惜啊,可惜的是那些赫勒部的士兵們,他們真是白白的跟着那個莽夫去送死啊!"
"賢王……"慕容垂此時生出了一種死後又生的感覺。
"行了,什麼也別說了,待我回去和大可汗說一聲,今後,你就是赫勒部的可汗了。"伏明敦雙眼掠過一絲銳氣,接着道:"此次進軍西魏,你們赫勒部死傷甚眾,三萬多戰士橫死,現在剩下的,也就不足一千來人了,以後,壓在你身上的擔子可重得很哩!"
"賢王放心,今後,我一定不負您的重託,重振我們赫勒部族!"慕容垂此刻的心情,已經無法再用言語來形容了。"左賢王,您的知遇之恩,慕容垂永世不忘!"
伏明敦擺了擺手,意思說如此大可不必。隨後,他看向鄭王爺,正色道:"鄭王爺,此次我們受您之託入西魏平叛,歷經血戰終不辱使命,如今,北府兵、帝都六鎮已蕩然無存,爾朱氏兄弟也業已授首,我們的大軍是不是也應該回去了啊,還有,您答應我們的條件想來也不會毀約吧。"
鄭王爺聽了伏明敦的話,臉上也是掠過一瞬罕有的不自然之態,不過馬上就又恢復了他那常見的雍容儀錶,只聽他道:"那是自然,此次承蒙貴國出手相助,助我鋤奸,你放心,我原來答應你的,一分都不會少了貴國。"
"是嗎?那我們自當敬受了,只是不知你們何時可以把雁門關並其北的那幾個行省割與我方呢?"原來,拓跋猗盧此次借兵的條件,竟然是割讓雁門關和關北的北代、北邑、北胡三行省一併割讓出去。真若如此,那麼柔然汗國近百年的邊患終告休止,而且,雲中城至雁門關一線將盡屬柔然,而西魏帝國再會門戶大開,他們不但會喪失了關北三行省這一戰略上的緩衝地帶,更為鬱郁的是,雁門關這一西魏帝國的門戶也將不復存在。如今,北府兵、帝都六鎮精兵全軍覆沒,鄭王爺的手上也將再也沒有可以遠征的力量,不只如此,能夠自保,就已經是萬幸了。從此,西魏帝國將徹底的處於戰略上的劣勢,每年都要向柔然朝貢,而所謂的北逐瀚海三百里,也許只有在拓跋猗盧的夢裏,才會有那麼伶仃的一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