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驚濤駭浪
劉蟄走出香港國際機場的時候,夏雨已在香港呆了兩個星期。
夏雨是個天才的程式設計師,其思維特點是邏輯性超強,往往能在瞬間找到問題的癥結所在。
當夏雨了解到香港阿三是一起大案的關鍵人物,且這案件涉及到校友黎浩天的清白時,他就不能沉默了,做出決定的同時亦隱隱感覺到黑暗中那股力量的強大,他迅速安排秋風到朋友家去住,然後聯繫在一次防黑合作中在國家信息安全部認識的官員小劉,當夜,夏雨截獲對方資料的拷貝發送到國家信息安全部。
凌晨二點,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公寓門口,很快,夏雨出來鑽進車,車風馳電掣般開走了。整整一個通宵,他們終於確定了方案。
夏雨送來的秘密資料最終破譯,雖然只反映了問題的冰山一角,但事實本相已呼出欲出了。夏雨不知道,他此舉,成了一個契機,因為他,中國大陸、香港地區、國際刑警組織不約而同地把注意力集中在方子哥身上,一場關於抓捕“邪王”的國際大聯合戰略格局因他而形成了。
每天晚上,我都會駕着心愛的越野車在香港城市街道間奔行,這是我吳大公子每日的例行演出,照例會有不少的記者採訪車緊跟我,可是跟不到十里就看不到蹤影了。
夜風急速地向後吹去,這種感覺全不同個人飛行本身。現代人,利用科技手段,同樣能達到一種高峰的體驗,然而可惜的是,這種高峰體驗越來越多的不是來自人的內心,人本身,而是藉助外物刺激。
這霓虹閃爍的世界啊!
回到段氏公館,鑰匙拋給僕人,讓他開往車庫,人徑直走進大廳,一眼看到劉蟄。看場面,是一個小型的招待會,段琴穿得正式,謝小蘭也在,想是有事正好過來。
我大步邁着,種種念頭流星般在腦海里閃過,許久以來,藍天集團的人和事我很少憶起,想想真是慚愧。
段琴看到我盈然一笑,起身說道:“劉副總,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介紹完畢,我在一旁聽他們談話。一聽之下,原來劉蟄是來參加一年一屆的世界化妝品博覽會的。
謝小蘭看到我的神情慾言又止,段琴曖mei地一笑,說道:“小蘭姐,你不是有話要跟吳洋說嗎?”
謝小蘭臉紅了,說道:“是啊。”
我和謝小蘭來到花園,轉過身來的謝小蘭說的一句話:“我要回b市了。”
“為什麼?”我問道。
“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這些日子來我心裏很亂,無法安靜下來做事,我想去那一趟。”
“你還愛着他嗎?”我實在忍不住問道。說完之後,我心裏不由得有些緊張,望着小蘭。謝小蘭拂了一下垂下來的頭髮,還是那個不經意的動作,看在我眼裏驚心動魄。謝小蘭說道:“也許吧,我也不知道,更可能只是想尋找過去那金子一般的青春時光,那無憂無慮,說愛就愛,說恨就很的時光。”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每一個人都在成長,現在不可避免地也將成為過去。”
“是啊,”謝小蘭說道,她的語氣帶着從前所沒有的滄桑感,她說道:“我是一個沒有目標感的女人,過去是一面鏡子,我去尋找它,是想照清楚自己的未來。”
我笑道:“你比我更像哲學家。”
“女人天生是哲學家。”
靜,我們都沉靜了,花園裏暗香浮動,月光照在我們兩個相隔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卻是緊緊的依偎。
送走了謝小蘭,我感覺到遊戲到了結尾時分。
行動,馬上行動!長時間的來偽裝與忍耐讓我鬱悶至極,到了放手一搏的時刻了!
我先用發電子郵件的形式聯繫到遠在美國的伍德,通過他聯繫國際刑警;按照胡柯留給我的地址找到他們,通過他聯繫香港警方,魯仔見我的時候大喊憋悶,我心中發笑,剩下的就是和蘭素聯繫了,通過她聯繫中方國家安全部門。
當我趁無旁人對着蘭素再次做了一個龍飛鳳舞的手勢時候,一向沉穩的蘭素再抑不住臉上的驚奇。
“你...你?
我點點頭,說道:“是的。”
蘭素望了我許久,終於說道:“我不得不承認又一次被你的偽裝瞞過。”
我和蘭素詳細談了最近發生的事,以及關於邪王及其犯罪組織的內幕。
當然,除了吳老之外,其他兩家,伍德、胡柯他們都只說有一極可靠線人提供消息,相比而言,香港警方得到的消息更少一些,因為考慮到香港警方高層也有可能存在方子哥的線人緣故。
吳老反饋回來的意見都是要我盡全力接管方子哥所遺留下來的這一塊,情況了解得越清楚越好,他們的意見和我想的差不多。
三天後,在島上召開雙方高層會議,進一步商討彼此“明暗互換”的細節。這是一個機會,我就此向吳老建議趁打盡。
吳老沒有當場答覆,過了半天,他對我說:“先不要輕舉妄動,對付方子哥已經形成了國際刑警,國家安全部,香港警方三方合作的格局,現在,不同渠道的線索源源不斷地送到總部來,要匯總分析后,三家協商才能確定方案來。”
我眉頭一皺,說道:“那豈不是貽誤戰機?”
吳老無奈地說道:“這就是官方的反應速度,我也沒辦法,我不能直接決定,只能間接發揮影響,不過我會知會二龍和夢真他們在島四周接應你的,浩天,你想一個暗號,讓他們能知道島上發生了變故。”
我想了一想,說道:“你們如果是看到島上衝天起了一個煙花,那就是暗號。”
煙花是半顛道士臨走的時送給我的,他說要雲遊四方了,走之前送我一隻煙花,非常壯觀,說我會派上用場的,沒想到當時的一句戲言,還真是派上用場。
和吳老通完電話,我來到段琴的卧室門口,今夜蘭素值班,她沖我微笑一下,我眼神問道:“她睡著了嗎?”蘭素點點頭,我眼神示意我能進去嗎,蘭素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就下樓去了,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大姐。
輕輕推開門,溫馨熟悉的滋味充滿房間,我看着溫柔的像小貓一樣捲縮在床上的段琴,心頭柔意萬千,走了過去,把掀下的薄被輕輕拉起、蓋好,我親愛的寶貝,此刻又夢到了什麼?
段琴呼吸陡然急促起來,手一擺,被子又掀了起來,眼皮下的眼珠急速地轉動起來,看來又再作惡夢,這可憐的妮子,身受常人無法忍受的悲痛,白日一派威儀,晚上就只是一個弱女子,父母疼愛的女兒,兄長愛憐的妹妹!
段琴的手抓住我的手,忽然坐了起來,眼睛睜開,喚道:“是你!”
我坐在床邊,雙手捧起了段琴如玉的臉龐,此時微微有汗沁出,略有些濕。
段琴的眼中含柔情千萬,情不自禁也雙手撫我的臉起來,皮膚與皮膚之間似觸非觸傳來一陣極大的電感,極微妙的感覺,手撫去,彷彿把我的皮膚所有的不平一一熨掉,電感先是在臉上,很快,就傳遍全身。
撫了一遍臉,段琴停住了,輕輕呼道:“浩天哥,真的是你?”說完,不由分說地鑽進我懷裏,嚶嚶地哭了起來。我呆了,任由段琴的淚水打濕我肩,下意識地抬手摸自己臉,凝聚功力強做的臉竟被段琴一陣撫mo,給恢復原貌了,我段琴啊,你還有什麼讓我吃驚的?
我再不猶豫,扶正了段琴,嘴吻了下去,時空停止,長時間的分別,冥冥中的天意終讓我們擁抱在一起。
第二天,段琴的美麗讓每一個人驚異,那種全身煥發的魅力,要不是我“嚴重”警告了段琴,她一定不管他人如何想都要與我親近。在經過長久的思念和煎熬后,老天終於給了我們豐厚的回報,幸福就在眼前,我再不能讓她在我眼前溜走了,絕不!誰敢阻止,我遇魔殺魔,遇佛殺佛!
三天之期到了。
今晚,我就得起身前進新“恐怖島”,雖然感覺此去暗含無窮兇險,但此時的我,戰意空前的高漲,如此狀態,又有何可懼!?
蘭素和和茫然不知段琴美麗指數為何又上漲的鄢心若留守,我穿上那套黑色披風,裏面的暗器按照我喜歡的方式重新安排了下順序,重新帶上面具,旁若無人地出了公館,駕車駛向碼頭,在這個世界玩具的中心,我這身裝扮,並不能引起常人太多的注意。
到了碼頭,有快艇接應,不久快艇掀起波浪無數,向基地駛去。
船到岸,一身黑袍的龍牙法師從黑暗中一點一點地走出來,先是一點亮色,然後是一線,待站立在我面前的時候,已是一片艷光,失去魔門奇功的她日益美麗,像暗夜怒放的花,我心裏想,倒與段琴有的一比。
我笑道:“龍牙法師,你是來迎接我的。”
“不,我要走了。”
“為何?今天的會議你不參加嗎?”
龍牙抬頭,一雙眼睛烏亮無比,說道:“我只是外援而已,不便參與這等會議。”
我說道:“那龍牙要去哪裏?”
“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
我雙目凝視龍牙,發現她心理有細微的變化,我抬首望島內,兩道衝天的黑氣,預示着前途兇險,我裝作不知,說道:“龍牙,我有一話要說,你可要聽。”
“統領直言。”
龍牙,如我所猜不錯的,如天魔女當是魔門聖女身份,也就是接班人,對於魔門,我並沒有仇恨,世界有光明以來就用黑暗,這是顛破不變的道理。
我說道:“人有愛,就有恨;有美麗就有醜陋;有悲痛就有快樂,無事不對立,對立是先天的敵人也是先天的戀人。就好比站在光明之處的人,有欣賞黑暗之景的心情,站在黑暗中人,有棄暗投明的瞬間衝動,這是刻在人基因上的,改變不了的。許多妄自尊大的人,想突破這‘人’,光明之處人想成仙,黑暗之中的人要成魔,卻不知人,才是世界萬靈中最可珍最可喜的。”
“統領所說,我第一次聽到,我記下了。”龍牙的聲音輕柔,越過我向快艇走去,走出十米,忽然一轉身,對我嫣然一笑,露出貝扇一般潔白的牙齒:“統領,我們來了四大護法,統領還請珍重!”說完,眸子深深凝望我一陣,彷彿要把我印刻下來,忽然又搖了搖頭,轉首去了。
瞬間,我明白了,我的身份終於,還是,揭破了!
龍牙飄身上船,與此同時,四艘快艇一齊開出,不同方向。
好戲上場了,他們分頭出擊,半是掩護龍牙,半是誘餌,若有人監視必得分力量應對。
想及這點,我昂首前行,渾然不懼,魔門四大護法確實厲害,比四大屍者的級別又高出不少,應對起來不那麼容易,換作平時,我得好好思量一下,可現在的我,狀態極佳,自不肯放過難得的練手機會。
離島十里遠靜靜地停着兩艘快艇,隱在黑暗中,夢真看着四艘快艇從島上駛出,不同方向,果斷下令不予理睬,留給外圍的香港海警盤問,船一東一西靠近島,隨時等待命令。
事情起了變化,夢真得到最新消息,就在昨天,說島上已招收了野外生存訓練第一批學員已經開始集訓了,根據傳來的學員資料,他們大多是香港市民,如果逼急了島上的人很可能拿他們做人質了,而這個新變化是浩天所不知的,夢真不由得緊縮眉頭。
我一身舊打扮出現在島上眾人面前的時候,眾人神色表現如常,該驚懼的驚懼,該崇敬的崇敬,我終還是看出一些不妙來,就是氣氛太過正常了。
方子哥眼睛裏極快地閃過一道寒光,對我說道:“小傑,看來你還是喜歡過去的生活啊。”
我運起一如既往的聲調:“沒有人願意過着掩藏自己的生活。”這句話實際上很矛盾,小傑所謂的真實生活其實也是一種掩飾自己的生活。
方子哥說道:“請小傑過來,是商討組織未來的大計,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組織面臨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過去是我和小傑兩人撐起了這個龐大的帝國。”說到‘帝國’二字的時候方子哥雙眼放出兩道狂野的光芒,我想,這也許就是方子哥的本相吧。
方子哥繼續說道:“可是,現在,這兩棵柱子有一棵已經倒了。”方子哥此說,並沒有引起眾人的驚異,可想而知,他的說服工作已經做到,我心中一嘆,我所謂的“屬下”,雖然有幾個月的接觸,但終究比不上方子哥多年來下的功夫,也許,遠在恐怖島上的時候,方子哥就已經把他的手深深地伸了進來,而一味沉迷武學中的小傑茫然不知而已。
我冷冷說道:“方子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子哥雙肩一聳說道:“什麼意思?還要我直說嗎?你,根本就不是小傑,你是黎浩天!”
剎那間,我心無比清澈起來,四周的一舉一動,一呼一吸,都在我超乎視聽覺之外的第六感密切監視之中。看來,方子哥是花了血本,操場四周的矮樹叢中埋伏了六十六個殺手,站在方子哥一起的有末節師,我的“原手下”巴圖蘭、小a,身後還有兩個黑袍老頭,死魚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邪氣十足,這大概就是那護法吧。
我伸出手,人們的呼吸陡然滯住,我仍保持笑意,手抬上,是揭我的面具,動作緩慢。面具徹底摘下來的時候,巴圖蘭和小a終忍不住雙肩微顫,雖然理智來說,他們相信方子哥的分析,但真的看到我的面容,不是小傑而是黎浩天的時候,他們還是壓抑不住心頭的震驚。
我語氣平和至極,說道:“方少是如何得知我不是小傑的?”
方子哥想是沒料到我會如此配合,沒做任何強辯就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方子哥眼中橘潢色的光芒大盛,說道:“之前都是猜測,現在的小傑和過去的無論外貌、氣質和作風都很像,但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覺得小傑和過去有不同的地方了。雖然還是過去那麼冰冷,但對人更溫和了,更易原諒人了,變得不喜男色而喜歡女色了,諸如許多的細節。”
我說道:“這說不通,人都是有變化的,若是我那次戰死,以我功力,足以給小傑震撼效果,有諸多變化也應不奇,況且小傑遭遇恐怖島巨變,性格上的大變也不無可能,方少,你能設想,小傑如此之人,你能把握他未來變化嗎?”
方子哥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是的,我不能,正是如此,所以我只是懷疑,而且懷疑也是我一向行事的風格,到後來我要你扮吳洋,那時我是對你深信不疑的。可是到後來,我無意中發現那與你歡好的女科學家秦夢言曾經與黎浩天是校友,據說還有過一些交往,當夏雨獲得我們公司的秘密資料的時候,我調查他的身份,他也是你的校友,據說你們也認識,這本說明不了什麼,但直覺和以往經驗告訴我,黎浩天,你一直就是我的剋星,你不可能這麼容易死去的。”
“哦?那之後呢?”我饒有興緻地問道。
方子哥狠狠地盯着我說道:“我突然做了一個假設,如果那次死的是小傑,那麼你,黎浩天的實力超乎我的想像,以這樣的實力,加上你的身材皮膚確實與小傑想像,你當時的情況,急智之下,說不定就假扮起小傑,然後由你的功力,改變臉部的肌肉達到一種形似,改變體內真氣達到一種神似,這些在旁人是匪夷所思難以做到的事情,可是對於你,就很有可能做到,我不得不承認,黎浩天,你是我一直不斷低估的人。”
我心裏不得不承認方子哥的分析離真相不遠,我問道:“那最後你是怎麼確定的?”
方子哥苦笑道:“其實很簡單,想辦法收集你的頭髮,做dna檢測,和我們庫里存着小傑的對照,結果就出來了。”
“方少有何打算?”
方子哥說道:“若浩天與我聯手,將無敵與天下,只可惜,暗殺段明伯父他們的事情在你我之間形成不可逾越的鴻溝,現在,我唯有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