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露端倪〖2〗

入朝志願軍，退役還鄉復原后，政府根據本人意願，都給予安排。馬華父親馬還山和石園大隊書記劉雲忠，金山父親金玉良三人是入朝志願軍同戰壕的戰友，歷經槍林彈雨，身負過重傷，複員后國家給安排工作，馬還山因自己沒念過書，除自己名字外，再不會寫第四個字。

自願留家鄉做基層黨支部書記的馬還山，最大心愿是讓女兒馬華念完大學，他沒想到大學停招，寶貝女兒已經等到二十幾歲，該嫁人了。

金山是初中畢業那年準備考高中時，正趕上高中停課停止招生。以前也隨劉雲忠伯父去過乾安大隊的馬伯父家。當媽媽讓他自學高中課文時，金山想起去乾安大隊，找馬華姐姐去取些高中資料。

那時的金山才十九歲，已經是外貌出眾的大男孩，有一身錚錚俠骨氣勢，善於交際，受母親熏陶，酷愛書法。又能寫一手好毛筆字，小學得過獎。很受馬還山一家的器重，金山與馬華的交往頻繁，馬華幾次暗送秋波，金山欣然接受了之後，劉雲忠大伯擔起紅娘，並協同金家兩兄弟，成全並圓滿了他們的婚事。

自從和華姐相識的金山，總覺得馬華的什麼地方和媽媽相似，日久品查才明白了，除皮膚稍黑些，個頭，容貌，愛好，身材幾方面都和媽媽出奇的相似，所以這位出了名的大孝子金山，對馬華非常崇敬。

金山隊長和大隊長（那時叫主任）馬躍，既是上下級領導關係，又是知心朋友，在一起共事四年中，馬躍主任沒去過金山家中。這是二十年前金山的父親金玉良給家裏媳婦兒定的家規，不準金嬸和外人談話聊天，時間長了，金嬸已形成自然規律，這一晃也有十幾年沒出院子，更沒走出過家門到外面走動過。

外人除劉雲忠外，很少有人認識金嬸，更沒有人見過她的容貌。難怪兒媳婦說家父只說過婆婆是隱士，才女，從沒有說過容貌與姿色，連馬華的父親，金嬸的親家公，他們也沒有見過面，知道的一些也都是聽戰友劉雲忠說過的。

在金山結婚大喜日子裏，讓自閉在斗室里，整天看看舊時代老教材、經典著作、報紙和中國婦女雜誌的金嬸，又激活了青春活力，認識了那些前後院鄰居。

二姐廖鳳彩和二姐夫也從省城趕來，馬躍主任和他們攀談着，但都不認識。當他問起金嬸：“這位大妹子不是本地人吧？”

當時金嬸也不認識馬主任，她告訴馬主任：“我是金山的母親，同志你是那個大隊的領導？不是本地人吧？”

馬主任說：“真對不起，我是金山的朋友和同事，我叫馬躍，剛才小侄多有冒犯，失禮了。多請金嬸原諒，您先聊着，小侄到二叔那院看看。”

把馬主任臊的臉通紅，低着頭走出金嬸的院子，一邊走着一邊想着剛才的一幕，他在暗思量，她怎麼能是金山的媽媽，差的太懸殊了，外貌上比金山的媳婦還要年輕，天方夜譚……

金山和馬華的婚禮大約已經過去十幾天，不到半月，馬華每天收拾完自家瑣事，必到婆婆家，一是陪婆婆說說話，二來也想一些辦法，勸婆婆走出閨房，走出院子，到大自然走走看看，走向社會，把一肚子的文學和書法，貢獻給社會，與社會與自己都有好處。

金嬸命運不錯，有這樣的好兒媳婦，有文化，懂事理，現如今這樣的賢惠的年輕人可不多啊！

馬華說：“媽媽，你喜歡讀莊子文章啊？現在這種書市面上可不多見了，咱鄉下還能留住這類書刊，也真的不容易啊！”

金嬸還是微笑着說道：“我不大喜歡讀莊子文章，早些年長讀老子著作，他能讓你平心靜氣，與世無爭。尤其是老子的道德經我愛看，但從前年鬧運動，這些書都放在箱子裏裝起來，逢五月至八月間空氣潮濕的季節，總是要拿出來晾幾遍，你看，屋裏炕上都擺滿了，外面晾不幹，反而發潮，這本莊子文集放在箱子底下有些發霉，頁子有粘連的地方，我沒想看，只是想逐頁翻一下，免得霉變。

馬華伏在婆婆身上輕輕的一笑說：“媽媽，這些年苦了你了，爸爸總也不回家，你不想他嗎？”

金嬸又是微笑着說：“傻丫頭，這話是你該問的嗎，你公公很忙，平常沒有假日，他又是頭頭，怎好放下工作回家來，媽媽這麼回答滿意了吧！”

馬華沉思片刻，想說啥，又咽了回去，伏在婆婆身上，思考着說：“媽媽喜歡李清照的詞嗎？我看媽媽案頭上、炕頭牆上的書法大多是她的詞句。”

“唉！馬華呀！媽媽那是隨手就弄到那裏的，也許是同病相憐吧，嗨，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咋問起稀奇古怪的事來了？小華呀，咱已是一家人了，你不用忙，我的秘密有適當的機會，會讓你知道的，小精靈！”

此刻的馬華不再追問婆婆的心事，腦海里閃現的是婆婆案頭上的楷體書法：“風住沉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內涵到底是什麼呢？這風住沉香花已盡，莫非婆婆對美好人生感到疲倦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莫非婆婆與公公的婚姻出了問題？和李清照有同病相憐之處？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婆婆的心裏究竟承載着哪些事，有多少愁楚，讓她這般難以承受，真讓人琢磨不透。

婆媳二人沉默片刻，金嬸突然問起，說：“小華，小山子對你不好嗎？是不是慢待你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和媽媽說，媽媽給你做主！”金嬸內心裏，怕金山和他父親一樣德行，愛過頭時傷害小華，或是有異情別戀之舉……

馬華坐起身子說道：“媽媽您多慮了。金山對我很好，可他的秉性才暴露出來，他太魯莽了，像個暴君似的，當個小隊長還可以，在做大一點的職位，會出亂子的。他、他的秉性怎麼能會是這個樣子的呢！”

金嬸嘆口氣說道：“小華，你肩上的擔子很重，金山的個性你必須用你的柔韌去克制他過頭的剛性，另外，你大伯母，二伯母都生的兩個女孩，金家傳遞香火的重任可就指望你了！”

馬華有些害羞的說：“媽媽，都什麼時代了，還挂念香火傳遞的事，昨天咱說的男女一樣的範例還不夠嗎？我們十年內不打算要小孩，四十歲前生一個，等我們八十歲的時候，他們正當年，現在要個小孩，影響事業不說，我們八十他們六十，也該有人照顧了。”

金嬸點頭，道：“也有道理，你們的事我只提看法，怎麼做，你們隨便。”

婆媳談笑間，金之夏唱唱咧咧的從生產隊回家換衣服，和嫂嫂說幾句笑談又對媽媽說：“媽媽，白天你歸嫂子，晚上可是我一個人的媽媽。誰也休想侵犯我的私有權。”說罷，聲隨人而去生產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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