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絕世好棋
第78章絕世好棋
小開張了張嘴，忽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看看眾人的反應，他也該看得出寧願有多可怕了。
寧願拍拍古刀的肩膀：“別廢話了，給我找間對局室。”
“上邊去吧，”古刀倒也乾脆：“天字一號對局室，正好現在空着呢。”
寧願有些躊躇：“沒有其他房間了？”
“嘿嘿，你還想躲起來下？”古刀奸笑起來：“廢話少說，難得看到你來一趟，不表現表現怎麼行，上去吧，不就是個全程直播嗎？以前你跟我下，跟柳老下，哪次不是進的天字一號房？”
寧願看看小開，皺了皺眉，為難起來。他只是想擊敗小開，卻不是想讓小開出醜，平白無故的罪一個人，並不是他寧大少的一貫作風。
小開笑了笑：“沒關係，就去天字一號房吧。”
“好。”寧願見小開答應，也就不再推辭：“請。”
古刀的眼睛驀然就亮了起來，深深的看了小開一眼，滿臉都是興奮。
嚴小開，這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男人，他居然敢於在天字一號房跟心目中的圍棋天才對局，敢於接受全程直播，莫非……莫非他也是個不世出的高手？
跟古刀抱同樣想法的人顯然不少，一大群人一窩蜂的往下面跑去，想要搶奪看直播的最佳地形。
天字一號房，小開與寧願對坐兩邊，寧晴與蕭韻緊張兮兮的坐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牆壁上的高倍率攝影機鏡頭直直的對着那張做工精緻的棋盤。
如果要評選體育競技中哪個項目最考腦力的話，那麼毫無疑問是圍棋了，據說科學家曾經計算過，圍棋下到中盤，每一步的可能性如果要準確計算的話，那麼需要的計算量將是天文數字的，有些複雜的棋局，僅只是某一步棋，就足夠讓世界上最先進的計算機計算幾天幾夜還算不出來，而人腦在這個時候就表現出了它超級強悍的一面，它可以達到遠超過計算機的計算能力，在短短的幾分鐘到幾十分鐘內完成這種幾乎不可能完成的運算。
所以，以前有科學家做過試驗，讓人和電腦下圍棋，結果電腦自然是大敗而歸，從那以後，圍棋就被公認為一種玄奧的藝術了。
正是因為圍棋這種繁複到天文數字地步的計算量，所以寧願才選擇了它作為與小開的第一戰。
小開坐在棋盤前，確實有些傻眼，看着那縱橫交錯的道道，連一共有幾橫幾豎都沒數清楚，更別提下棋了，對於寧願能夠想到這種比試方法，他還是很佩服的。
蕭韻的臉色也有些發白，看到小開那副茫然的樣子，她就知道，小開這盤要糟。
寧晴倒是渾不把注意力放在棋盤上，只顧着全心全意看着小開。小開長得其實不帥，但是少女情懷就是這樣奇怪，她覺得你好了，那你就什麼都是好的，小開現在在寧晴心目中根本就是完美的，所以他這一茫然，一皺眉，小丫頭居然覺得有些心疼，忍不住嗔怪的瞪了寧願一眼，心想：“臭哥哥，你把小開哥哥逼成這樣，看我回去教訓你。”
寧願可沒注意到妹妹的動作，他把一罐黑棋子推到小開面前，笑嘻嘻的道：“嚴小開，黑子先行，我讓你先走。”
小開點點頭，看看那棋盤，心想：“自古中原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別人都說圍棋正如兩軍交戰，估計原理也應該差不多了。”
他想到這裏，也不遲疑，拿起一顆黑子，放在了那偌大一個棋盤最中間的點上。
這一子落下，寧願頓時睜大了眼睛！
圍棋界內素有”金角銀邊草肚皮”的說法，每一個學下棋的棋手都會被老師們一遍遍的灌輸這樣一個道理：邊邊角角是關鍵，中原地帶是垃圾，要想下好棋，這些東西一定要記清楚。
可以說，就是最不會下棋的人，也不會第一手就走到棋盤中間去，這一步走下去，就連僅僅只是知道規則的蕭大小姐都覺得匪夷所思。
小開可不知道，他得意洋洋的抬頭看了看眾人，看到眾人驚愕無言，忍不住嘿嘿一笑，心想：“果然，我這一招就鎮住他們了。”
對局室里倒還安靜，下面的直播大廳里，早已經炸開了鍋！
“我靠，有這麼下棋的嗎？這傢伙是不是從來沒有下過圍棋？”說這話的是個老實人。
“哎，老師老師你看啊，你還教我先佔角呢，可是人家高手一出來就下在中間了。”說這話的顯然是個學徒。
“嘿嘿，這你們就不明白了吧，這叫一夫當關，乃是攻擊型棋局的常規開局。”這麼說的人絕對是在扯淡。
“不對，不對，這肯定是某種我們不理解的高級戰術，否則人家怎麼敢跟寧少爺比賽呢？”說這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四小天王之一的古刀。
古刀本身也是高手，可是圍棋這一道，本來就浩如煙海，玄奧無比，古刀越是厲害，就越覺得未知的東西越多，練了十多年的棋，竟然覺得自己像是個一無所知的白痴，還連圍棋的皮毛都沒抓到，而現在看到小開這一棋落下，頓時腦子裏無數的奇思妙想都噴薄而出，想來想去，只覺得匪夷所思，偏又妙不可言，剎那之間，無數關於圍棋的傳說就浮上了心頭，什麼“吐血局”啊，什麼“一子解雙征”啊，什麼“吳質觀棋而爛柯”的典故啊，什麼“王積薪聞棋”的傳說啊，一古腦的噴涌而出，眼睜睜看着那顆孤零零座落在棋盤正中央的棋子，就覺得它在眼前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是威勢壓人，這才剎那功夫，居然冷汗涔涔而下，頓時腦子裏十多年來形成的圍棋觀念土崩瓦解，腦子裏只剩下了一句驚嘆：“這該是多麼蓋世無雙的厚勢啊！”
寧願倒是保持鎮定，不過心裏也有些嘀咕，小開上一次賭約時的表現他還記得清清楚楚，誰知道小開是不是故意這麼下的呢？誰能說他就沒有后招呢？
寧願的原則很明確：無論你是兔子還是獅子，我都當你是獅子來對付了。
所以，寧願穩穩噹噹的擺下一顆白子來，正擺在棋盤的角落裏。
小開心頭大定，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在中原地帶佔據了先手，他現在沒辦法了，只能往角落裏發展，這是著名的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思想。”
既然已經想通了當前局勢，他就不再遲疑，順手拈起一顆子來，挨着自己的第一顆子放了下去：“嘿嘿，我得把中原好好佔住了。”
寧願心裏越發驚奇，卻也不說話，拈起一顆子來，也飛快的掛到另外一個角上。
這兩手走完，樓下的議論聲已經大有沸反盈天的趨勢了，眾人正在激烈討論，就聽到一個雖然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道：“咦，今天怎麼這麼熱鬧？”
大廳里驀然一靜，眾人齊齊回首，就看到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正有些急切的走了進來。
本來還在失魂落魄的古刀立刻就亮了眼睛，大聲道：“柳老，您快來看看，這棋……這棋……下得太詭異了！”
“誰在下棋？”柳老神色一肅。
“是寧願和一個我沒聽說過的棋手，叫嚴小開。”古刀彷彿抓住了救星，一把抓住柳老的胳膊：“您看，這就是嚴小開的開局，我實在是看不懂了。”
柳老微笑點頭，顯然古刀表現出來的期盼大大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可是他的眼睛一盯到屏幕上，頓時也呆住了。
寧願固然能夠想像得到下面的情形，小開可是絲毫不覺，他自我感覺良好的拿起第三枚棋子來，就想要繼續鞏固”優勢”了，可是這顆子還沒放下去，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呀，小開道友，你竟然在下圍棋！”聲音里充滿了驚喜。
說話的當然是無字天書里的某個老頭了，這四個老頭雖然相貌和聲音都一模一樣，但是說話的腔調還是有所不同的，小開徵求了四個老頭的意見，給四個老頭各自起了個名號，在黃山發現麻將仙器的那個老頭叫做“麻將真人”，這幾天幫助小開製作符咒的老頭叫做”鎮元真人”，剩下的兩個老頭，有一個長期閉關打坐，很少說話，小開給他起名為“閉關真人”，最後那個由於說起話來總是文縐縐的，一副文化人模樣，所以小開給了他一個“博學真人”的名號。現在說話的，不是最愛說話的鎮元真人，而是一向不怎麼說話的博學真人。
小開嘆了口氣：“我也不想下，可是這次是跟人比賽，不下不行呢。”
一向沉穩的博學真人只看了棋盤一眼，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這是誰下的，怎麼出來就佔中場，這人純粹白痴嘛，小開道友，看來你是穩贏了。”
小開的臉刷的就紅了，低聲道：“黑子是我的。”
“呃……”博學真人愣住了。
寧願看小開第三步遲遲不下去，忍不住抬頭一看，正看到小開滿臉通紅，一副羞愧無地的樣子，心裏的好奇心頓時就泛濫起來，開口道：“嚴小開，該你了。”
小開獃獃的“哦”了一聲，也不動手，看起來彷彿已經痴獃了一樣，看得寧願心頭大樂，也不再勸，安心的觀察起小開的神色來。
就見小開的神色一時鬱悶，一時惱怒，一時興奮，一時沮喪，過了足有兩三分鐘，忽然一拍手，道一聲：“就這麼辦！”頓時兩隻眼睛熠熠生輝。
寧願正在愕然，就看到小開飛快的拿起一顆黑子來，“啪”的按到了棋盤上。
這一次，卻不是在中原位置了，而是正按在寧願還沒來得及佔領的某個角落裏，可是這個位置卻又跟寧願很不一樣。寧願是典型的掛角，他卻往中原地帶移動了兩分，那顆子孤零零的擺在那裏，一邊冷清的面對着棋盤的頂角，一邊又遙遙的牽挂着中原的兩顆孤子。
“這是什麼意思？”寧願抓抓腦袋，有些懵了，手裏的第三顆子，本來早就想好了落點，此刻卻遲遲沒敢放下去。
“噝……”樓下，世界圍棋第一人柳大元先生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人果然不是在亂走，他這一套開局，看起來倒是有點玄妙了。”
“柳老，此話怎講？”古刀焦急的問。
“你看他這第三顆子，居然比尋常掛角要偏了兩格，雖然沒掛在角上，可是一邊牢牢看護着角落，一邊卻又遙遙牽挂着中原地帶，當是後面有某些異乎尋常的手段。”柳老摸了摸鬍鬚，一臉的斬釘截鐵：“果然是一盤龍爭虎鬥！”
“可是……”古刀訥訥的道：“我覺得，現在寧願把角搶了也沒啥問題啊。”
“呃……”柳老的臉紅了一下，道：“其實我也覺得沒啥問題……”眼看下面眾人又要起鬨，連忙搶了一句：“不過……”
“不過什麼？”
柳老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不過我總覺得，這裏面有某些很深奧的玄機，嗯，這個完全是靠感覺了，是一種下棋下到一定境界之後的棋感，無法言傳，無法言傳哪！”
既然是無法言傳的，那眾人當然就沒什麼好問的了，眾人的眼睛又盯住了棋盤，想要看看這位神秘的嚴小開選手下一步又要走出什麼驚世駭俗的怪棋來。
寧願在經過了五分鐘的思考後，落下了自己的第三子，還是按照他既定的下棋原則來的，他總算想明白了，無論你嚴小開怎麼下，我按照自己的圍棋理念來就對了。
小開下起棋來倒是雷厲風行，根本就不怎麼思考，緊跟着就落下了第四子，這一子既不掛角也不靠邊，居然又是下在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寧願是徹底看不懂了，他咬咬牙，也不去管小開有什麼陰謀了，自顧自的又落了一子。
“我靠，到底行不行啊？”小開悄悄的問博學真人：“我雖然不大會下，可是我聽說圍棋是要圍起來就算贏的，你看我的子七零八落的，他的可都連起來了呢。”
“別急，別急，相信我就是了，”博學真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小子，你要知道，當年我修鍊的時候至少下了一千年的圍棋，我的水平絕對不是蓋的。這個叫寧願的小子雖然看起來棋力還不弱，可是跟我比起來，那就差的太遠了。嘿嘿，這局棋里至少有十五個地方的埋伏他都沒有看到，還以為形勢大好呢。”
寧願確實覺得形勢大好，不但是寧願，就連古刀和柳老都覺得白棋形勢大好了，不僅僅是大好，而是根本已經確立勝勢了，就算現在是隨便找個職業初段來執白棋，柳大元執黑，恐怕世界第一人也無力回天了。
小開開始那佔據中間的幾手棋，帶來了嚴重的後果，一步落後，步步落後，被寧願連消帶打，一路追殺，到此刻已經有點慘不忍睹了，中間那兩顆棋子，現在更是早已進入瀕死的邊緣，寧願想動手的話，隨時都能把它們從棋盤上驅逐出去。
所以這時候，柳老的老臉已經有些發紅了，眾人看着他的神色也有點怪怪的，都在想：“剛剛柳老不是說這黑棋里有不能言傳的玄妙嗎？怎麼一點都沒表現出來，就被完全封殺了？”
有少數人還覺得這個叫嚴小開的傢伙是在試驗新戰術，更多的人已經恍然大悟：“哦，原來他根本就不會下啊！”
可是在這時候，小開忽然下了一手怪棋。
這時候，小開所有的棋都已經分崩離析，被寧願切割得支離破碎，到處都需要救火，到處都需要做活，而小開這一手棋，不但沒有去掙扎，去努力，反而正好填在自己的空裏，生生的填死了自己的氣眼。
“不用看了，”古刀嘆了口氣：“他已經放棄了，已經開始亂下了。”
寧願勝利在握，越發覺得自己的理念是正確的，按照自己的原則下棋就是了，無論小開怎麼搞怪，怎麼亂來，自己只管拚命的搜刮利益就夠了，這一步棋他也是看過很多遍的，確定小開肯定會大損，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所以他想也不想，就應了一手，順手拿走了小開十多顆棋子。
“唉，”古刀又嘆了口氣，腳下一動，就想要去廁所了。
可是這時候，忽然一隻手伸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力氣之大，居然抓得他胳膊有些隱隱作痛。他還沒來得及驚呼，就聽到柳老有些激動的聲音：“等等，有點不對頭！”
古刀的眼睛一落到屏幕上，忽然也怔住了。
本來是必死無疑的黑棋，在送掉這十多顆棋子之後，局面居然一下子開闊起來！
小開的動作相當的鏗鏘有力，因為博學真人告訴他：“到我們反擊的時候了！”所以小開這一手下得格外的有氣勢，”啪”的一聲，就把黑子重重的拍在了棋盤上。
寧願一看到這步棋，就忍不住低低的”咦”了一聲。
“妙棋！妙棋！果然是絕頂的妙棋！”柳老仰天長嘆：“欲先取之，必先予之，這盤棋水平之高，乃是我生平所僅見哪！”
等寧願看清楚現在的局勢，額頭上的汗水刷的就涌了出來，想了足有十多分鐘，才緩緩的放下一顆子去。
“好，現在只需要在這裏填上一手，寧願就麻煩了。”柳老眼中神彩奕奕，信心十足的指了指屏幕：“對，就是這裏。”
可是小開這一手卻偏偏不是在這裏，而是落到了一個八竿子搭不着的地方。
這一手放下去了，卻沒有任何人看得懂，連柳老也不明白，這位世界圍棋第一人今天算是面子丟大了，看了老半天，終於搖了搖頭：“不明白，確實不明白。”
寧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現在的局勢，雖然被小開扳回了不少，可是自己起初確立的勝勢確實是很大的，如今也還是有優勢的，只要能夠守住，機會還是很大的。所以他決定緩一緩，開始長考。
寧願閉上眼睛，軟軟的靠在後面的沙發上，深呼吸了五分鐘，然後揉了揉眼睛，捏了捏肩膀，把身體活動開了，這才睜開眼睛，開始全神貫注的研究棋局。
“真人，您太猛了！”小開得意得無法形容：“我對您的景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啊！”
“哼，這算什麼，精彩的還在後面呢，”博學真人萬年來首次有機會展示自己優秀的一面，情緒也十分高昂：“憑他的實力，這招他肯定是看不懂的，等我再走兩步，他就要哭了。”
因為要遵守對局室的規矩，蕭韻和寧晴都沒敢說話，不過兩女臉上的喜色已經明顯說明了問題，看到小開也軟軟的靠到後面沙發上去休息，寧晴立刻乖巧的跑過去，兩隻纖纖小手搭在小開肩膀上，開始輕柔的捏起來。
小開被她嚇了一小跳，不過這段時間也習慣她的主動了，倒也沒拒絕，正好順便享受一下。
蕭韻恨得牙痒痒的，一方面惱恨小開受不得誘惑，一方面又惱恨自己沒想到先過去，正鬱悶間，就見小丫頭對着自己眨了眨眼，一臉的得意，蕭大小姐暗暗捏着拳頭，心想：“這次算你贏了，下次可就輪不到你了，哼哼。”
寧願這一次也夠誇張的，足足思考了近兩個小時，時間都近中午了，房間裏的電鈴響了起來，一個聲音通過喇叭傳進來：“寧少爺，你們要不要先吃飯，下午再戰？”
寧願微微一怔，彷彿是剛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終於長長的嘆了口氣：“罷了，不用等下午了，我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