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夢的我 一生虛幻

多夢的我 一生虛幻

六歲那年我患了一場痢疾,我們老家叫打擺子,身體忽冷忽熱,父親很着急。那時村上的孩子得這病的很多,都是去公社醫院打針吃藥。父親聽說西藥對兒童有負作用,就從老中醫那裏求來一個方子,我只記得其中有一味葯是龜殼。

父親沒有買藥店裏的龜殼,因為家裏有一個。我記得父親很寶貴那隻龜殼,說已經收藏了很多年。

父親一邊碾龜殼,一邊告訴了我它的來歷,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父親說我們那裏原來有很多龜,滿山遍野都是,後來蔣介石躲到台灣去了,就再也看不到龜了,說老蔣是烏龜化的。

父親將幾味葯碾好,放到一起蒸,然後用一方乾淨的手帕包好,小心翼翼地系在我脈門上,說這樣就不會傷身體。

我高高興興地出去玩,以為病全好了。

那天夜裏我的病突然加重了,睜眼閉眼都看到許多可怕的東西,滿口說胡話,父親雖然不信,眼裏卻含着淚。母親和父親大吵了一架,天不亮就送我去了醫院。

自那以後我的膽子變小了,常做噩夢,有時會半夜驚醒。

父親到處求醫問葯,可醫生都說這沒什麼,長大就好了,父親卻更加着急。

有一夜我睡了個好覺,因為做了個好夢。我夢見了剛看過的一部電影《五朵金花》裏的一個場景,和着《蝴蝶泉邊》的歌,夢得真真的,而且歌詞也聽得真真的,我很開心,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枕邊多了一個小小的收音機,正播放着好聽的歌。

後來我知道,父親總在我熟睡之後擺弄收音機,在我醒來的時候收音機里總在播放好聽的歌,於是我夜夜都有很好的夢,我猜這夢一定與收音機有關係。

那時的收音機是很時尚的家用電器,很值錢,那時正流行着“三轉一響帶喀嚓”的人生理想,這“一響”就是收音機了,只有娶媳婦的人家才會七拼八湊地借些錢,湊齊這些,也不知父親從哪弄來這麼多錢。

後來我就喜歡上了收音機,接着是錄放機,再後來我就大學畢業了。

我去了南方工作,在那個“萬元戶”成為新的人生理想的時期,我掙到了很多錢,買了三件套的高級音響,索尼影碟機,馬蘭士功放,尊寶音箱,每一件都花了五六千。

同學們都很羨慕我,只有霞指責我亂花錢。

霞是我的大學同學,文靜的小女生人生理想高得不得了。她不說我也知道,她一心只想出國深造。我忙着掙錢的時候她在苦讀書,**她的研究生。我沒少取笑她,那時讀書無用論很流行,可就算請她吃高檔美食她也會指責我不該亂花錢,應該把錢存起來,留着做出國的路費。

我開始聽霞的話。

就在我做着給霞出國陪讀的夢的時候,父親去世了。

我沒能看父親最後一眼,我在南方居無定所,噩耗傳來已經是半個月之後。

眼淚陪我回到故鄉,父親墳前我還有許多淚。

我輕聲責備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父親不會去得那麼突然,母親說父親不讓影響我工作,定要咽氣了才准通知我,我泣不成聲,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工作重要過父親。

我沒有給霞陪讀,回到南京這個離老家最近的城市定居。母親也已經年邁了。

霞如期出國,我們鴻雁往來。如此過了數年,母親也去世了。

父母只我一個獨子,老家的房子一直沒人住,父母的肖像守護着空空蕩蕩的老屋。

霞習慣了國外生活,一直催促我去陪她,可父母的墳就在河堤旁,一直在傳要拆遷,我不敢想如果我不在家會成什麼後果。我一直拖延着,哄霞說暫時有些事情走不開。

後來家鄉搞山林拍賣,我買下三百畝山地,種了些草藥,漸漸忙碌起來,真的哪裏也不能去了。整理河堤的時候我將父母的墳遷到了自己的山地里。

草藥生意一直不大好,市場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疲於奔命,漸漸失去信心,便在山上種了些松樹,只留下很少一片藥材。

山林需要看護,我在山上蓋了些房屋,索性住在那裏,將城裏的房屋租了出去。我盤算在城裏住的時間不多,就算住賓館也合算,起碼省了許多房屋維護的費用。

轉眼十多年過去了,山上長滿了草,舊墳如新,山上的房屋也修繕得很好,機場的高速公路開通后,我加厚了門窗,縫裏嵌了許多長毛絨,我還是喜歡開着音響入睡。

有一天國外寄來一個軟綿綿的大信封,已經被拆過了。裏面沒有信件,只有一張光碟。是霞寄來的。

霞將我們的信錄了音,灌成了碟片,配樂的吟誦,用她甜美的聲音。十年前她就說過,她知道我喜歡聽着音樂入睡,直到現在才寄來。她也很忙。

我將碟片放入影碟機,放下窗帘,關了燈,房間裏只剩指示燈微弱的光和光蝶轉動的聲音。

我將入眠,今夜,我仍會有個好夢。

(後記:年輕時的光榮與夢想染綠了家鄉的山林,電腦和音樂是最好的伴侶,我在過年的時候用最新推出的3DO作品犒賞自己,直到前年,3DO先我而去,六神無主的我不得不做點什麼,於是開始了本書的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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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門之英雄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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