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兼職
第二十章兼職
接到王悍東電話的第二天晚上,伍文虎約王悍東在大富豪夜總會洗桑拿浴。伍文虎本來是想請王悍東在松鶴樓吃飯的,但是王悍東晚上已經應下了別人的飯局,王悍東只有一張嘴,兩邊同時吃他分身乏術,這也是伍文虎和王悍東這些當官的常常遇到的難題之一,所以伍文虎將飯局改成桑拿浴。
王悍東的飯局一結束,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刻驅車前往大富豪夜總會。此時的王悍東,已經不是伍文龍第一次找他時的王悍東。那次他故作矜持欲擒故縱,這次是引君入瓮互相利用。他在今天和伍文虎的談判里並沒有絕對的優勢,甚至在他的工作調動上,還有求於伍文虎助他一臂之力,因此這次與伍文虎的會面,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以往涉及業務的談判,王悍東總是帶着周麗同行,一來方便倆人幽會,二來周麗協助王悍東處理些業務文件,可謂一舉兩得。今天情況特殊,王悍東吩咐伍麗姐妹倆作了準備,今天可能要到大富豪夜總會伺候他和伍文虎,所以今天他帶周麗來顯然不太合適。
王悍東到了大富豪夜總會後,熟門熟路地徑直進了伍文虎在等候他的貴賓廳休息室。倆人要在洗桑拿浴之前,把該說的話說了,該討價還價的事也辦了,否則一洗完桑拿浴,倆人都糊塗了,事情就不好辦了。
王悍東一進貴賓廳休息室,一眼就看見了伍文虎。從他惴惴不安的樣子,估計已經恭候多時,甚至有點不耐煩了。王悍東一個箭步上前,和伍文虎握手致歉:“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都是凡夫俗子,整天瑣事纏身,這也是萬般無奈。讓伍經理久等了!”
伍文虎見到了王悍東,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了。他一直在揪心的是怕王悍東這個老滑頭今天爽約,又使出什麼新花招來。我們現在生活在一個計劃沒有變化快的時代,什麼樣的奇迹都會出現。他見王悍東終於進來了,一顆快要蹦出來的心,又回到胸腔里原來的地方:“王行長不必客氣。我也是剛到不久,屁股下的凳子還沒坐熱呢。”
王悍東見伍文虎口是心非,也就乘勢順坡下驢,一屁股在伍文虎對面坐下:“既然大家都是剛到,我們就抓緊時間進入正題。貸款申請書帶來了?”
“這麼要緊的東西怎能忘記帶呢?呶,連你要的假土地證也一併做好了。你看看做的水平如何?”
王悍東從伍文虎手裏接過一沓子材料。他首先把那份假土地證從裏面抽了出來仔細端詳:“這個土地證做得不錯,足以以假亂真。想不到現在的假證販子也是與時俱進,技術進步蠻快的。”
伍文虎聽王悍東誇讚假土地證製作精良,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就擔心王悍東用土地證來發難,下面再繼續談下去會困難重重。儘管伍文龍對王悍東有威懾力量,但是天外有天,王悍東如果找到比伍文龍更硬的後台,他連伍文龍也不會放在眼裏,更不要說他這個房地產開發商了:“你再看看其他的材料怎麼樣。”
“只要這張土地證能夠矇混過關,其他的材料不是你我要關心的,我們主要是把握大方向,是一艘航船的舵手。這些瑣碎的事情,盡可交給下面的人去處理,不然養他們有何用?”
王悍東的大將風度令伍文虎自愧不如:“那是!那是!”
“現在我們要商討的問題是,假如你的這筆貸款總行能夠批下來,擔保法里規定的擔保單位我給你找好了,這個擔保單位是我們銀行認可的,只是……”王悍東故意賣個關子,話說了一半就打住了。
伍文虎沉不住氣了:“只是什麼?”
“只是……我們原來商量定的擔保費太低了,人家不願意做,因為人家對你們的貸款情況評估以後,認為這個擔保屬於高風險級別。”
“他們想要多少?”
“一口價,貸款總額的百分之八。”
伍文虎的心理底線是上次商量好的百分之六,一聽說是百分之八,當場不大樂意:“上次我們商定為百分之六,怎麼又是百分之八?你想坐地起價?”
王悍東不緊不慢地說:“你別著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對方本來是要百分之八的,由於我從中斡旋,才勉強同意為百分之六,但是還要再研究一下才能最後確定下來,這樣很可能替你省下了百分之二。我用這個百分之二作為交換條件,要求伍文龍書記在市委常委會上,配合交通局黨組,把我調進交通局。請你聽清楚了,這是貸款的一條充分和必要的條件。”
伍文虎聽清楚了王悍東的話。他的腦細胞在千分之一秒里,完成了一道四則運算:三億元乘百分之二是六百萬。王悍東用六百萬的代價要調進交通局,他是不是吃錯了耗子葯?交通局局長的位置也不值這個價錢。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要自己的貸款能辦下來,其他的管他娘的:“王行長你儘管放心,這點小事我可以代表我哥哥答應你,我等會兒回去就和我哥哥說。”
王悍東見伍文虎已經就範,他便收起了伍文虎的貸款申請材料:“伍經理,下面該去洗桑拿浴了吧?”
“是該去洗桑拿浴了,這是今天的餘興節目,我怎能忘了呢?我們馬上就去?”
王悍東說:“好事不在忙中取。再等一會兒,我把那兩個尤物叫過來。”
“哪兩個?”
“等會兒來了你就知道了,橫豎她倆和你也不陌生。”王悍東說完就給伍麗打電話,命令她倆立刻到大富豪夜總會來。
王悍東自從將伍麗、陸麗從伍文虎那裏收編過來以後,當場承諾給倆姐妹每人每月一萬塊錢的開銷。姐妹倆得知后喜出望外,從那時那刻起,她倆對王悍東言聽計從、俯首聽命,乖巧得像兩條寵物西施犬。她倆接到王悍東的電話后,立刻從家裏出來,跳上一輛出租汽車,直奔大富豪夜總會而來。
兵貴神速。十分鐘內伍麗倆姐妹趕到了大富豪夜總會。當倆姐妹出現在貴賓廳休息室時,伍文虎此時內心百感交集:幾天前倆姐妹是他用來準備打垮王悍東的武器,轉眼間這武器就被王悍東收繳了過去;本該他今天當東道主去找陪浴小姐的,可是又讓王悍東反客為主、喧賓奪主,奪了他的面子。他心想自己雖然有一個當市委書記的哥哥,可是他在王悍東面前還是自嘆不如。
伍文虎正在遲疑的片刻之間,伍麗倆姐妹出於職業規範和職業習慣,主動上前一人挽住了一位客人的手臂,伍麗問:“現在就去洗澡?”
伍文虎朝伍麗笑了笑:“你等不及啦?”
他在前邊領路,一行四人到了桑拿浴貴賓包間。伍文虎預訂了兩個貴賓包間,站在包間門口的侍應生弓腰為他們打開了門。王悍東在進入包間前,還不忘回頭戲謔伍文虎幾句:“伍總,桑拿的溫度不要太高,小心傷了身子。”
王悍東一向奉行的是“順我者昌”的政策:凡是歸順者他都給予好處。今天伍文虎乖乖就範,他就借花獻佛,把伍文虎承讓的女人來供他享用,作為他對伍文虎的獎勵。這和馴獸師在動物完成一個規定動作以後,給動物一點食物獎勵是異曲同工之處。
王悍東和伍麗在貴賓室外間的休息區里,麻利地脫光了衣服,倆人相擁着進入蒸汽房。王悍東把蒸汽溫度設定在八十度,和伍麗肩並肩地坐在木條凳子上,一團團嵐嵐的白色蒸汽包裹着他們的身體。在這混沌之中,倆人互相撫摸着對方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位。倆人的生理和心理漸漸亢奮起來。王悍東為了確認面前的人是伍麗,特意摸了她的左邊耳朵後面,果然有一個小痣,這下他放心了,他今天有機會和她單挑,看看究竟最後鹿死誰手。
為了活躍蒸汽房裏的氣氛,王悍東先開了口:“伍麗,你出道有幾年了?”
王悍東為了照顧伍麗的面子,把“出台”說成“出道”,將一個敏感的話題進行了鈍化處理。
伍麗反問道:“你問這幹嗎?你是我娘啊?問得這麼清楚!”
“我怎麼會是你娘呢?”
“外邊不是有這麼的一個說法嗎?財政是爹,銀行是娘,工商稅務兩條狼,教育是條大螞蟥。你是銀行的行長,可以做娘,可是做不了我的娘!”伍麗說完得意地笑了。
“瞧你開心的樣子,你喜歡現在的生活?”
“喜歡是說不上。能有辦法養活自己,哪個女人也不會幹這一行。我們要乘現在還年輕,用身體掙點錢,到了殘花敗柳的年齡,再想掙錢也晚了。等有了一定的積蓄以後,我們就洗手不幹了。我們是一不偷二不搶,自帶設備不下崗,比貪官好多了。”
聽到伍麗說她比貪官好多了,王悍東雖然額頭上沒有“貪官”二字,仍是無言以對,再也打不起聊天的興趣了。
王悍東蒸了十五分鐘蒸汽浴,感覺到胸悶氣短,他一把將伍麗拖出了蒸汽房。倆人在沖淋間用冷水沖洗了一下,接下來由伍麗給王悍東做“推油”。伍麗讓王悍東平躺在地下,在他身上灑上沐浴香波,用自己赤裸的身體,給王悍東做全身按摩。王悍東雙眼似閉非閉,身體舒展、春心蕩漾,好不享受!伍麗柔軟細膩的胴體,在王悍東的身體的所有部位上不停地滑動,強烈地刺激着王悍東大腦性神經中樞。按摩了幾分鐘后,王悍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興奮了,翻身將伍麗壓在身下……
這次王悍東在“肉搏戰”中大獲全勝,報了上次的“一箭之仇”。
自從在東郊美廬佔有了瓊花以後,徐沈平每周總以搞衛生為借口,把瓊花帶到美廬去一次。瓊花自從失身於徐沈平以後,就不再拒絕徐沈平了。每當瓊花被徐沈平壓在身體下面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父親吳解放的病。徐沈平對瓊花作了承諾,答應支付她父親吳解放換腎的全部費用,瓊花覺得她為父親作出這樣的犧牲是值得的。同時她又想,自己已經是徐沈平佔有過的女人,只要有了第一次,十次、百次和一次沒有多大的區別。再說自己不爭氣的身子,有了幾次性經驗之後,身體開始感覺到了性愉悅,有時候還會不自覺地有了想那檔子事的念頭,她為此痛恨自己,每每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羞恥感在折磨着她。
瓊花每天依舊在徐部長家周而復始地做着沒完沒了的家務活。她每次在家裏和徐沈平相遇,都故意避開徐沈平的目光,彷彿這樣能減輕一點自己的心理壓力似的。徐沈平今天顯得特別的高興,他的市高速公路建設公司總經理的任命批了下來,這次任命批准在市人大也沒有遇上多大的障礙。他不知道這裏有沈彩虹很大的功勞。都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沈彩虹以地委組織部長夫人的身份,為徐沈平在市人大做了大量的幕後工作。這一點徐沈平哪會知道呢?中午吃飯的時候,徐沈平告訴沈彩虹,下午他又要瓊花去美廬搞衛生。沈彩虹聽了后一臉的困惑:“美廬不是前幾天剛剛才打掃過嗎?又去搞它幹嗎?你平時很少去那裏住,搞那麼乾淨有這樣的必要嗎?”
徐沈平說:“現在全城就像個大工地,每天到處挖地不止,空氣中的顆粒懸浮物一年裏能有幾天不超標?一天不打掃,房子裏就是一層灰。”
聽兒子如是說,沈彩虹想,瓊花不去打掃美廬,下午在家也是閑着,保姆是不用白不用,她也不再反對了。
吃完午飯後,徐文俊夫婦回房休息去了。瓊花偷偷地溜進客廳,她要給金花打一個電話,問問父親今天是否平安。
吳解放和金花一個月前就從小旅館裏搬了出來,搬到大春同事幫忙租賃的一個農家小院裏。小院共有三間平房,中間是堂屋,兩邊是兩間卧室,小院裏還有一個小廚房和一個簡易廁所。小院每月的租金是六百塊錢,比原來估計的兩三百元幾乎貴了一倍,但是有三間房,平攤下來還算經濟實惠。為了方便聯繫,瓊花給金花買了一部小靈通。這是進城農民最具現代化標誌的東西。
有了瓊花給大春保管的九萬塊錢以後,大春不定期地來看望叔叔吳解放,順便送一部分錢來,供他們日常生活和去醫院做血液透析、檢查之用。大春不敢一下子把全部的錢都給他們,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吳解放經過一個月的血液透析后,各項生化指標已經趨於正常,他如果要進行換腎,現在已經具備了必需的身體條件。吳解放的飲食起居,全由金花精心照料:每天一日三餐井井有條,不但菜肴有葷有素,餐后還有一點廉價水果。他現在過的小日子,勝過在靠山村百倍。吳解放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禍得福:因為他生了一場大病,反而過上了自己這輩子最幸福的生活。
正當瓊花在客廳里小聲地和金花通電話的時候,徐沈平進來催促瓊花快點把電話掛了,說他在小車裏等她。瓊花現在敢於公開使用徐家的電話,是因為她有一次無意之中聽沈彩虹提起過,徐家的電話費是由市委統一報銷的,瓊花估計即使沈彩虹發現她用了徐家的電話,反正徐家電話費是由公家出的,沈彩虹也不會和她過分地計較。
瓊花怕徐沈平會在車裏等得不耐煩,就匆匆結束了和金花的通話。她和金花也沒有過多的話要說,只要知道父親平安無事也就放心了。她從屋裏出來,上了徐沈平的轎車。
徐沈平熟練地駕車把瓊花帶到了東郊美廬。徐沈平在行車途中,還一直處在上午宣佈他任市高速公路建設公司總經理的興奮之中。徐沈平想,他只要有了這個位置,早先用賣贗品畫方式收取過的幾個承包商的賄賂,就有施以回報的機會。這是從他父親那裏學來的經驗:如果只收錢不辦事,損失的不僅僅是“商業信譽”,而且還有被別人舉報報復的危險。
他今天突發奇想地把瓊花弄到美廬來,是要借瓊花的身體,把他今天的興奮推高到極致,要用瓊花的身體來慶祝自己的高升。他的這個想法,已經有點類似於瘋狂了。徐沈平領着瓊花進了美廬,倆人連澡都還沒來得及洗,徐沈平就迫不及待地把瓊花抱上了床,急切地和瓊花行周公之禮。這回瓊花一改以往的被動姿態,主動地配合著徐沈平,這既使徐沈平的情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使徐沈平大惑不解。瓊花今天一改常態的真實原因,徐沈平是無法捉摸的。瓊花今天除了受到本能的驅使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今天要和徐沈平攤牌,在攤牌前她想盡量讓徐沈平有一個好心情。
半個小時以後,徐沈平像一條死狗那樣癱在床上了。瓊花起身到衛生間,她狠狠地用熱水和肥皂洗清身子,她要把徐沈平留在自己身上的氣味,以及留在身體內的穢物,統統沖洗個一乾二淨。然後她回到房間裏,迅速地穿上衣褲,防止徐沈平再“梅開二度”。
瓊花穿好衣服后,徐沈平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想起來。瓊花返身去了廚房,用電咖啡壺煮了一壺熱騰騰的巴西手磨咖啡,她拿上兩隻咖啡杯,用托盤一起端進了房間。徐沈平見到瓊花今天猶如主婦般的表現,剛才的疑惑上升為吃驚。當瓊花斟上一杯咖啡遞給他時,他機械地咕噥了一下:“謝謝。”
以前瓊花曾經為徐沈平做過無數次各式各樣的服務,徐沈平只把它當做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從來沒有說過半個“謝”字。今天是瓊花第一次聽到徐沈平對她說聲“謝”字,可是在她的心中並沒有由此感覺到一絲的暖意。
瓊花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端着咖啡杯坐到床邊。徐沈平還是赤裸裸地躺着。瓊花把被子拉起來蓋住他的下半截身體,擋住令她害怕和噁心的那個部位。她見徐沈平已經從亢奮中平靜下來,輕輕地對他說:“徐總,來這裏之前,咱和咱姐通了電話。咱爹的各項生化指標現在都基本正常了,醫生說可以進行腎移植的前期準備工作了。現在咱們家的主要問題就是錢。你以前答應過咱的,咱爹換腎的錢……”
沒等瓊花把話說完,徐沈平一下明白了,瓊花今天對他如此百般迎合、體貼入微,是為現在有事相求所做的鋪墊:“你不用說下去了。只要你今後每回都能有今天這樣的好表現,我曾經答應過你的事一定算數,我會實踐自己的承諾。你父親換腎總共需要多少錢?”
“醫院方面說至少要四十萬。”
徐沈平把喝完咖啡的杯子遞給瓊花:“我也該起來了,下午公司里還有許多事情等着我去處理。這樣吧,在美廬這兒我有二十萬的現金,你先拿去,另外的二十萬我等幾天再給你。”
瓊花把剛才徐沈平猴急時胡亂扔在地板上的衣褲撿起來遞給徐沈平,徐沈平接過來穿好衣服下了床。他打開床頭櫃,從隱藏在裏面的一個小型保險箱裏,取出兩紮銀行封簽都未動的百元大鈔,每扎十萬元:“這裏是二十萬元,你拿好。我等會兒要上班去,你把這裏的衛生簡單地搞一下,然後自己打的回家。現在外面的搶劫犯很厲害,小心別讓他們把錢搶了。”
說完他抱住瓊花親了親,又在她的渾身上下胡亂摸了一通以後,駕車走了。
瓊花遵照徐沈平的吩咐,把美廬上上下下清潔了一遍。在全部工作做完后,她又回到房間裏,把被徐沈平搞得亂七八糟的床整理好。她拿起床上那二十萬塊錢,找了一個塑料馬夾袋裝上。她拎着這沉甸甸的口袋站在床前,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床,眼睛開始濕潤了,眼淚無聲地奪眶而出。瓊花弄不清楚,自己汩汩流淌的眼淚是高興的眼淚還是屈辱的眼淚。此時的時間彷彿凝固了,瓊花任憑眼淚這麼無聲地淌着,地板上很快被眼淚弄濕了一大片。不知過了多久,她止住了抽泣,盡量找些理由來排遣心中的悲傷。她能夠用來撫慰自己心靈傷口的理由只有兩條:第一條是她有了這筆錢,父親的命就有希望能保住;另一條是她這次手上拎着的錢,是用自己的身體“掙”來的,和上次“拿”(瓊花至今尚不肯用“偷”字)徐家的錢有天壤之別。
瓊花只有小學的文化水準,她對拿在手上的二十萬塊錢,只是和父親的治病聯繫在一起。她對金錢的本質,不可能看得比這個更遠。
市高速公路建設公司總經理徐沈平從美廬出來后,剛回到市交通局他的總經理辦公室,屁股還沒挨到老闆椅上,公司董事長章建國一個電話打過來,要緊急召見他。徐沈平不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中間只隔兩間辦公室的局長兼董事長室。
章建國急着找徐沈平談話,是要和他商量確定招股的股東名單,同時佈置預定募集的股東資金要儘快到位。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剛剛結束,章建國如此積極地催辦此事,這中間包含了王悍東幾次來電話催促他快辦的因素。王悍東說:現在距他離任的時間所剩無幾,如果不抓緊時間,他們的貸款擔保計劃有可能流產。章建國異常積極的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市委和市政府對高速公路項目抓得很緊。年初,市政府曾經把高速公路工程作為今年公開向社會承諾要辦的十件大事之一,所以高速公路工程不但是發展公路交通的經濟發展問題,也是市政府的一項政績工程。政績工程當然是屬於政治的範疇。經濟工作一旦和政治掛上了鉤,誰搞砸了就要吃不了兜着走。由於這件事情是和自己的烏紗帽密切相關的,久在官場混的章建國,就是借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章建國示意徐沈平在他大班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徐沈平對章建國的緊急召見,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章局長,有什麼急事需要我去處理?”
“高速公路項目是市裡抓的重點工程,凡是和高速公路有關的事情,都需要抓緊時間去做。他老人家說過:‘抓而不緊,等於不抓。’現在臨時股東大會開過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儘快把每個股東的股份數確定下來。如果股份認購總額超出招股總額,就按認購的比例分配下去。這次參股的股東,或多或少都通着一些關係,得罪哪一家都不好。這些人的鼻子真尖,不知從哪裏聞到了氣味,說市高速公路建設公司將來可能要上市發行股票,人人聞風而動,通過各種關係找上門來,都希望多認購一些股份。現在誰也不傻,只要公司的股票一上市,一塊錢的股票立馬翻上十幾個斤斗。”
徐沈平靜心地聽着老闆的指示:“股東的股份分配工作我正在着手做,最遲明天中午會拿出具體的方案。這中間還有一些關係要平衡。”
章建國接著說:“第二件事情就是公路建設資金問題。資金到位工程建設就可以全面鋪開。市財政撥給公司的資金,可以先用來支付前期的征地拆遷費用,這樣可以提前開工,起碼讓省里和市裡看到我們已經動起來了。後續的股東入股資金,必需要求他們一次性到位,不能拖欠。資金上有問題的股東,讓他們向銀行貸款。貸款方面我已經和炎黃銀行王行長通過氣,不會有什麼困難。王行長表態,支持國家的重點工程項目,銀行責無旁貸。”
說話聽聲,鑼鼓聽音。章建國的話說到這兒,徐沈平終於品出一點味道來了。高速公路有了市財政的資金鋪底,股東的入股資金遲到幾日何妨?何用相煎太急?徐沈平自從常怡人從市交通局辭職以後,風聞過不少市交通局內部的坊間緋聞。他當時也十分納悶,常怡人和章建國一貫親密無間,她怎麼會說走就走?後來聽說常怡人去了一家投資擔保公司,而且當上了總經理。徐沈平這才看出了一點端倪。現在章建國逼股東們去炎黃銀行貸款,如果再聯想到章建國和王悍東之間不清不楚的私下關係,這裏面的貓膩就不難理解了。但是投鼠忌器,徐沈平還是“難得糊塗”為上:“股東們的資金是必須儘快到位。只要工程一上馬,後續資金的需要量很大,不能讓資金拖住工程的後腿。這一點請局長放心,我會催促他們全部要資金一次性到位。”
聽了徐沈平的答覆章建國很滿意,他又說:“第三件事情就是工程的招標要抓緊進行。你是公司的總經理,招標、開標、評標這些工作就由你全盤負責。除了高速公路項目,局裏的其他工作我也不能放下不管。招標的事情全盤交給你后,你就按國家的‘招標法’去辦,我沒有時間再去過問了。”
徐沈平這時候才完全弄清了章建國今天的談話意圖,他是在和自己進行一場利益分配:章建國分得擔保公司那頭的好處,他把招標中的油水留給了自己。章建國在他們倆人中間畫一條三八線,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徐沈平對這樣的利益分配格局倒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只是他今後對章建國要刮目相看了。現在章建國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比從前的章建國要聰明許多。
徐沈平聽完章建國的循循善誘和諄諄教誨后,回去認真執行了。等徐沈平一離開辦公室,章建國立刻給王悍東打電話,要他為可能出現的股東們蜂擁而至的貸款早做準備。
徐沈平回到自己的總經理室,他坐下來不久,就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對方自報家門是一個搞土方的個體老闆,他說他的一個朋友向他介紹,徐總朋友開的畫廊里有名人字畫的真跡,他想買一幅,因此他有意前來拜訪,請徐總從中幫忙,如此云云。
徐沈平為了謹慎起見,問清了對方朋友的姓名,此人確實前一陣子在顏麗手上買過幾幅畫,於是他答應晚上和對方在“藝林雅集”畫廊會面。和對方約定之後,徐沈平打電話通知顏麗,吃過晚飯後老老實實地在畫廊里待着,不要到飯店的酒吧里去鬼混,今晚七點半鐘有生意要做。
執行徐沈平的這道命令,顏麗十分樂意,她今天增加了一次和徐沈平幽會的機會。自從徐沈平霸佔了瓊花以後,徐沈平和顏麗幽會的次數,從每周三四次遞減為每周二三次,後來又銳減到每周一兩次。淫蕩成性的顏麗不肯滿足於酒吧里的調情和口頭腐化,但是她如果要動真格的,目前還沒有這個膽量。她怕萬一被徐沈平發現了,最輕的懲罰也是將她掃地出門。她如果真的被趕了出去,再去哪裏能找到徐沈平這樣的男人呢?
晚上七點半鐘,徐沈平準時到了畫廊,而那位土方老闆比他來得更早。顏麗已經給他泡上茶水,正和他上天入地地海聊。徐沈平知道在顏麗肚子裏,除了潢色笑話還是潢色笑話。他從土方老闆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的臉上,不用問他也知道他倆在說些什麼。倆人見到徐沈平進來連忙起身恭迎。土方老闆主動作了自我介紹:“我姓黃,就是下午和你通過電話的那個人。你就是徐總?”
瞧見這土方老闆的土樣,他哪裏會有什麼藝術細胞?徐沈平不客氣地揮了揮手:“有什麼事我們坐下來再說。”
徐沈平和黃老闆落座,顏麗給徐沈平送上了茶水。徐沈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黃老闆,你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這裏沒有外人。她是這個畫廊的顏經理,看樣子你們已經熟悉了,不用我再做介紹了。”
他說完又朝顏麗瞟了一眼。顏麗的目光和徐沈平的目光對視的那一瞬間,顏麗像被電擊了一下,立刻把頭避開了。
黃老闆不知趣地說:“我們剛才是談得很投機,像是老熟人似的,可能是我和她前世里有緣分吧!”
徐沈平聽了皺了皺眉頭:“今天你是來談生意的,你們有沒有緣分以後再說。如今做生意也講究緣分,如果你我之間沒有緣分,今天的生意也許做不成。你不是要買畫的嗎?來了這半天,畫廊里的畫大概都看過了吧!”他環指了一下掛在牆上的幾幅畫,又問:“你看中了哪一幅?”
黃老闆是來了不少時間,可是他光顧看顏麗的人了,畫是一幅也沒看。對於徐沈平的發問,他信手一指:“就是中間的那一幅。我想買一幅十萬塊錢上下的畫。”
全中國的畫廊里也找不出像黃老闆這樣買畫的。徐沈平感覺遇上了一個二愣子了,不知如何回答他是好。黃老闆明明是一個粗人,這種儒雅的行賄手段你學得像嗎?
顏麗不知就裏,玩起生意人慣用的伎倆:“黃老闆你真是好眼力!這幅畫是這裏所有畫裏,畫得功力最好的一幅。而且你很懂書畫市場的行情,這幅畫的最低成交價正巧是十萬塊,少一分錢都不賣。看來我們今天是有些緣分。這幅畫就按你說的十萬塊錢賣給你了。”
顏麗走到牆邊,把中間牆上掛的那幅山水立軸取下來卷好,放進一個裱有織錦緞的紙盒裏。徐沈平見事已如此,不再說什麼了,靜坐在一邊看顏麗和黃老闆倆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黃老闆從隨身的包里取出錢給了顏麗:“這裏是十萬塊,你仔細數數。”
顏麗接過錢,一五一十地數起錢來。她數錢的認真勁,讓徐沈平看了也忍俊不禁。
徐沈平見交易已經了結,他率先站了起來:“黃老闆,你畫買到手了,顏經理的生意也做成了,皆大歡喜。我們該走了吧!你要去哪裏?我正好有車,順便送你一段。”
黃老闆是個粗人不假,但是社交場合里的一些過場,他卻一點也不陌生:“那有勞徐總了,讓我今天也能省下十幾塊的打的費。”
他知情識趣地拿起畫,跟着徐沈平走了。臨走到門口,他不失時機地又回頭貪婪地看了顏麗一眼。
徐沈平駕車行駛在本城寬大的馬路上,黃老闆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徐沈平問:“黃老闆,你是搞土方工程的,買畫搞收藏,還是做投資?”
黃老闆苦笑了一下:“我是包土方工程的一個大老粗,對畫是一竅不通,還搞什麼收藏和投資?這畫是買來送給徐總你的,只想請你在公路的土方工程上,多少給我一些關照,沒有別的什麼意思。”
徐沈平說:“高速公路建設的所有工程都要進行招標,這一切都是公開進行、公平競爭,不能暗箱操作。你的心意我領了,這幅畫我不能收。”
車行到前方十字路口,正巧遇上紅燈,徐沈平將車停住。黃老闆乘此機會把畫朝徐沈平懷裏一揣,拉開車門下車走了。臨走時嘴裏還不停地說:“謝謝徐總送我這一段路。不麻煩你了,餘下的一段路我打的回去。”
徐沈平被黃老闆這突如其來的一招驚得愣住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黃老闆已經跑得無影無蹤。徐沈平關好車門,開車掉頭又回到了畫廊。此時顏麗剛剛才把十萬塊錢反覆數了兩遍。錢是一張不多一張不少,十萬塊錢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的中央。顏麗見徐沈平手裏拿着剛才黃老闆買的畫又回來了,大惑不解:“這畫你怎麼又拿回來了?”
徐沈平把畫遞給顏麗:“把這畫還是在老地方掛好。黃老闆是個土包子,他出門后想了想,嫌這畫太貴不想要了。這種大老粗我們不能和他計較,明天我把錢退給他。等會兒我把十萬塊錢帶回去。”
顏麗更糊塗了:“黃老闆他人呢?他怎麼不自己來把錢拿回去?”
“黃老闆怕你。你是畫廊的老闆,他怕萬一你不肯退錢,你們倆人不就鬧僵了?”
顏麗只知道吃喝玩樂、醉生夢死,完全是徐沈平手上的一具提線木偶,雖然是名義上的畫廊經理,基本上不過問書畫生意的就裏,她隱隱約約猜出書畫只是徐沈平收賄的一件道具,但是她是識相的女人,風月場所教會她要知進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要她每月的月例錢能按時拿到,每月的個人開支不會斷檔,管他娘的呢!今天黃老闆把畫退回來,買賣雙方都沒有什麼損失,倒是專做假畫的賈作人,丟掉了一筆小生意。
顏麗想想徐沈平剛才說的黃老闆不來的原因也是合乎情理,就不再追問,她把十萬塊錢如數交給了徐沈平。徐沈平拿上錢走了。
徐沈平回到家裏才九點多鐘,全家人都還沒睡。聽到門口的汽車喇叭聲,瓊花出來給徐沈平開了大門。徐沈平在院子裏把車子停好后,將瓊花叫到汽車裏,把十萬塊錢遞給她:“這裏是十萬塊,剩下的十萬塊我過幾天再給你。”
瓊花接過錢后,低聲向徐沈平道謝:“咱代表咱全家謝謝徐總!”
徐沈平狡黠地一笑:“你只說一句謝謝就完了?”
他一把抱住瓊花,在汽車裏狂吻起來……
這幾個月裏徐文俊夫婦的日子是風調雨順。徐文俊又誠信經營了幾筆“生意”,結果他倆床底下的大紙箱邊上,又多出了一個大紙箱。徐沈平最近在畫廊里賣畫的收入,他分幾次從畫廊里拿回家,不但補上了美廬房子裝修臨時拿去的六十多萬,還多出了二十幾萬,由沈彩虹全部裝入了第二個大紙箱中。
幾周前瓊花在給沈彩虹房間抹地板的時候,第一次發現了多出來的一個大紙箱。瓊花心裏很想立刻揭開大紙箱裏的秘密,由於沈彩虹一直站在她邊上,對她採取了籃球場上的緊逼盯人戰術,所以她現在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能以後找個機會再一探究竟。好在沈彩虹不知道她偷偷地配了房間門鎖的鑰匙,她想等明天他們都去上班了,自己再看也不遲。
第二天上午八點鐘,徐家老小都走了。瓊花把大門、二門統統關嚴實了,放心大膽地打開了沈彩虹的卧室房間門。她從床底下先把大紙箱拖出來,發現裏邊的小紙口袋又多了幾個,把紙箱裝得滿滿當當的。瓊花找來紙和筆,先記下今天的年月日,然後依次從紙箱裏取出紙口袋,清點裏面錢的大數,裏面的錢都是一萬元一沓,只要記下姓名和每個口袋裏有多少沓錢的大數就行了。瓊花上回自己在大紙箱裏“拿”走的九萬塊,她在記賬時如數扣除,以保證統計的準確性。瓊花數完第一個大紙箱的錢后,如法炮製又把另一個大紙箱裏的錢也數了一遍,把姓名、數量一字不落地一一記錄在案。瓊花現在除了是徐家的保姆之外,還當上徐家的賬房先生了。
自打那天起,瓊花隔三岔五地定期去檢查兩個大紙箱裏的錢款。如有變動,就把日期和變動的情況記錄下來。瓊花這樣做的動機,起始於好奇,而終止於心計。保姆不是紳士,保姆都有打探甚至偷窺僱主家秘密和私隱的通病。瓊花起初也只是想了解徐家究竟富得怎樣冒油,這油究竟有幾斤幾兩,可是事後進一步細想,徐家的錢為什麼不存在銀行而要藏在床底下?雖然銀行利率很低,但是利息再少也是錢啊!把錢存銀行總比把錢放在家裏床底下合算。瓊花不懂何為“通貨膨脹”。銀行現在的低利率再扣除利息稅後,遠趕不上通貨膨脹。銀行的實際存款利率為負數,老百姓把錢存在銀行里,錢越存越少,存得越久,損失越大。
瓊花再仔細琢磨一下,徐家人人都是聰明能幹,總不會不懂存錢生利息這個道理,那麼剩下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徐家不是不想把錢存入銀行,而是不敢去銀行存款。不敢去銀行存款的唯一原因,是這些錢的來路不明,他們的錢是黑錢。瓊花想明了這個道理,也就明白了王悍東給她發基本工資、發高額獎金的原因了:王行長是想抓徐家的小辮子。瓊花想不通的是,王行長和徐家表面上親如一家,為什麼還要搞這類小動作?瓊花對官場缺少了解,官場猶如戰場,官場的窩裏鬥,不是她能明白的。
瓊花自從和徐沈平上床,當了上床保姆以後,由於徐沈平對她的承諾,她爹治病的錢有了着落,從此她明明白白地在床上“掙”錢,而不需要偷偷摸摸地在床底下“拿”錢了。瓊花記錄下徐家的黑錢賬,她認為擁有了一個克敵制勝的法寶,只要徐沈平不實踐自己的承諾,那咱們就走着瞧!瓊花畢竟只是一個窮山村裡走出來的小女子,她不是王悍東那樣的老江湖,這類殺傷力極強的武器,不適合她使用。她如果有朝一日膽敢用黑賬來要挾徐家,無異於在自掘墳墓。
在徐沈平又給了瓊花十萬塊錢的第二天傍晚,瓊花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餐,沈彩虹回來了。沈彩虹回家后的標準行為是:先在門廳換上拖鞋,然後趿拉着拖鞋巡視客廳和起居室的衛生狀況,走過瓊花住的保姆間門口時,順便朝裏面瞄上一眼,接下來進入廚房,檢查晚餐的準備情況,最後回到自己樓上的房間去。今天沈彩虹的廚房例行檢查結束后,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昨晚徐沈平回來得早,她和徐文俊都沒睡。她清楚地聽到徐沈平的汽車喇叭聲和瓊花出去的開門聲,可是過了近半個小時,才聽見徐沈平上樓的樓梯聲,她預感到這兒有點蹊蹺。徐沈平和顏麗之間的不清不楚,是徐沈平有一次在說畫廊事情的時候,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說出來的,沈彩虹沒有多做計較。她考慮到兒子年輕,正當氣血旺盛的時候,不讓他有個正常的發泄渠道會有損健康,不如讓他在顏麗那裏先學習一點經驗,以免日後結婚時手忙腳亂。再說他們做的是這種見不得陽光的生意,倆人的精誠合作是成功的必要條件。畫廊的董事長和總經理親密無間,會有利於生意的開展。因此她對徐沈平和顏麗的曖昧關係,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昨天晚上徐沈平和瓊花兩個孤男寡女,在外面院子裏單獨相處了半小時。瓊花是一個漂亮迷人的小妖精,漂亮得連她都有些妒忌,兒子最近看瓊花的眼神也都是火辣辣的,她認為昨天晚上倆人的行徑十分可疑,她不能對此掉以輕心,有開展深入調查的必要。沈彩虹認為徐沈平有了一個顏麗玩玩也就足夠了,自家兒子玩女人可不準玩出癮來!兒子是一個副局級幹部,不能再和家裏的小保姆鬧出什麼緋聞來。做母親的對兒子如此地關心和愛護,也是無可厚非。
沈彩虹自忖瓊花一貫懼怕她的淫威,所以選擇瓊花作為調查的突破口比較容易。如果從瓊花這裏問不出什麼結果,再和徐文俊一道審問兒子也不算遲。她問瓊花:“昨天晚上徐總回來好半天我沒見着他的人影。是你去給他開的門,你和他倆人在院子裏忙些什麼?”
瓊花正在炒菜,沈彩虹的問話來得突然,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幸虧她自小聰明伶俐,她用鍋鏟把鍋里菜又翻炒幾下,關上煤氣后才回頭對沈彩虹說:“徐總昨天回來后,他說車髒得不像樣,要用水槍簡單沖洗一下,等他以後有空的時候,再去洗車行徹底地洗一次車。我說水槍洗車的聲音太大,會影響到你們的休息,勸他用抹布手洗。他認為我的話有道理,就改用抹布洗了。我看他一個人洗車很吃力,速度也太慢,咱是做保姆的,幫他洗車也應該,就幫忙一塊兒把車洗了。”
瓊花即興編的故事,有鼻子有眼,真的把沈彩虹騙住了。沈彩虹已經得到了昨天晚上事情“真相”的答案,徐沈平那裏也沒有必要再去求證。她已經沒有興趣在廚房裏繼續待下去,就轉身上樓去了。瓊花今天一反常態,在她一向懼怕的沈彩虹面前,即興發揮,自編自導,撒謊不帶一點臉紅。她在今天和沈彩虹的周旋中,佔據了主動的地位。這個鐵一樣的事實從一個側面證明,短短几個月的保姆生涯,瓊花自修的“當代社會學”的課程,取得了驚人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