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嬌艷的土包子

第十章 嬌艷的土包子

第十章嬌艷的土包子

徐文俊剛回到家裏,沈彩虹就迎了上來,一把將他拉進房間裏,順手將房間的門關上。徐文俊以為沈彩虹急着要行周公之禮,有點不悅:“和上一次不就才隔了幾天工夫嘛,你這麼猴急?”

沈彩虹聽了這話大笑起來:“女人再急也急不過男人。你不要盡想那種好事。現在急的是買房子的事。”

“誰買房子?買什麼房子?”

“你的寶貝兒子要買房子。他看中了東郊‘美廬’的一套房子,想現在就買下來。”

“這套房子要多少錢?”

“聽沈平說是一套毛坯房,大約要一百六十萬,如果加上契稅、裝修等等,估計要兩百萬才拿得下來。”

“我們家裏有這麼多的錢嗎?”

“我們家哪裏有兩百萬?”

徐文俊把黑色馬夾袋遞給沈彩虹:“這裏面的錢你先收起來。”

沈彩虹把馬夾袋拿在手上掂了掂:“誰送的?有多少?”

“劉連生送的。大約七八萬吧。”

“劉連生還真有良心,當了副區長后還沒忘掉我們。”

“劉連生哪裏是有良心?是有野心!這回他想當正區長,臨時抱佛腳來燒香拜佛的。”

“劉連生是一個聰明人。冒死求財,不如冒死求官。官場上不是流行說,發財要亂來,陞官要後台嘛。他找你做他的後台,目的很明顯,為了今後能夠步步高升。”

“劉連生將來怎麼樣我懶得去操心。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我還能保他一輩子?讓他去自生自滅去吧。你先算算家裏有多少錢,夠沈平買房子的嗎?”

沈彩虹打開房門看了看,徐沈平和保姆都在自己的房間裏。她將房間門關好,從裏面上了保險,然後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大紙箱,從裏面拿出一個個紙口袋放在床上,每個口袋上都有大小不等的數字。沈彩虹把這些數字加起來,總共有六十八萬。她又將劉連生送的馬夾袋打開,裏面和徐文俊估計的差不多,正好是八萬塊。兩者相加是七十六萬。

沈彩虹數完錢對徐文俊說:“家裏的現錢有七十六萬。”

“銀行里還有多少?”

“三十萬。”

“兩邊加起來也只有一百零六萬,離兩百萬還差一半哪。我看這房子暫時不買算了。家裏的房子本來就很空,沈平住在家裏也未嘗不可,何必多此一舉呢?”

沈彩虹見徐文俊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就把王悍東主動借錢的事說了出來:“王悍東今天和沈平說,買‘美廬’房子的錢他給我們準備好了,只要我們需要,他立即就送過來。”

“天上不會掉下餡餅來,王悍東沒有說是什麼原因?”

“沒說。”

“他現在不說,總有一天會說。沒有弄清他的意圖之前,最好不要用他的錢。”

沈彩虹不以為然:“用了他的錢又能怎樣?我們幫他的忙還少嗎?沒有你會有他王悍東的今天?”

“官場就是生意場,都是現錢買賣。我們以前幫過忙,他也付了錢,誰也不欠誰的。他現在又送錢,肯定又有新的要求,所以不明白他的用意,還是不接收他的錢為好。我是領導幹部,已經到了這個年齡,難道你讓我再犯大錯誤?前兩年在市裏的那些事情我算是躲過去了,如果現在再弄出點什麼麻煩來,就後悔莫及了。”

沈彩虹不樂意了,馬上大聲鬧起來:“我跟了你幾十年,沒想到你這麼自私!你只顧保住自己的烏紗帽,連兒子都不顧了!”

徐文俊見沈彩虹撒起潑來,怕驚動了外面的兒子和保姆,口氣立刻軟了下來,只好鬆口說:“你別瞎嚷嚷好不好?兒子的事我怎麼會不放在心上?現在上面反腐工作抓得很嚴,我們只有處處小心謹慎,才能不犯大錯,我這個官才能當得長。弄錢也要細水長流。上次在市裏的教訓還不夠深刻?當時有人舉報我受賄二十萬塊錢的事情,還不是我的嘴巴咬得緊,死活不肯認賬,否則我早就翻船了。”

沈彩虹見徐文俊態度軟了,她的聲音也低了八度。她想了想說:“現在只要大小是個官,誰不富得流油?為什麼絕大多數人都不出事?因為做官有做官的竅門,他們受賄有受賄的絕招。你是地委組織部長,想弄點錢還不容易?你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待幾年?能打萬年樁?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了,現在不抓緊機會弄幾個錢,你兒子連一套房子都買不起,你準備讓別人看我們的笑話?等你哪天退了下來,那時候再後悔也就晚了。只要你按照我說的辦法去做,保證你不會出事。”

徐文俊反問說:“你還有‘絕招’?從哪裏學來的?”

沈彩虹說:“我還能從哪裏學?還不是從撈錢高手那裏學的。前些時候市反貪局的韓躍進請客吃飯,他講了偵查‘慕綏新、馬向東大案’里的一些情況,從這些人出事的原因中,可以總結出不少的經驗和教訓。”

“什麼經驗教訓?”

沈彩虹開始向徐文俊面授機宜:“當官的基本功,說到底就是,一要搞好上下級關係,二是在大場面上一定要維護好自己的光輝形象。但是在私底下可以把知根知底的人、有經濟實力的人、可以相互利用的人,劃一個小圈子。在小圈子裏你可以靈活些,相機行事。只要有人送禮,我們就可以收禮,收禮要講原則,不能什麼人送的禮都收。金額小的不收,事情難辦的不收,人不可靠的不收。只要把握好這些原則,收再多的禮也根本不會出事。你說我講得對不對?”

徐文俊從沒想到沈彩虹對官場有如此深入的研究,他今天才發現,讓沈彩虹在市化工局當個局長真是屈才了。他覺得沈彩虹說得也有點道理,想想自己的年齡已經不小,在組織部長的位置上也待不了幾年了。如果爬不上去,只有進地區政協的份兒。現在就是不為自己打算,也應該替孩子的未來着想,現在不做更待何時呢?他的心眼開始活動起來:“照你看王悍東的錢能收還是不能收?”

“我們現在不急於定下來,看看王悍東要的什麼價碼再說。”

徐文俊默認了沈彩虹的意見:“你趕緊把這些錢收起來吧。”

沈彩虹利索地把幾個紙口袋放進了大紙箱裏,徐文俊今天帶回來的八萬塊錢,也一起放了進去。她把箱子蓋好又藏到了床底下。

倆人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沈彩虹為了獎勵今天徐文俊的言聽計從,主動地和徐文俊親熱了一番。在激情過後的平靜時刻,沈彩虹向徐文俊提議:“我們要不要哪天請韓躍進吃頓飯?多聽聽他的辦案介紹有好處,我們順便拉住了他,在反貪局裏也留上一隻耳朵。”

徐文俊見老婆能如此運籌帷幄,很是得意:“你真是巾幗不讓鬚眉。慕綏新、馬向東的老婆要是有你的這等聰明才智,他們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下場。”

徐文俊決定下周請韓躍進吃飯,由沈彩虹去做具體的安排。

倆人正準備關燈休息,沈彩虹又想起了徐沈平要她代章建國問的老局長退休的事:“今天沈平回來說,章建國對交通局老局長退休的事情很關心,市委有什麼明確的意見沒有?”

徐文俊沒想到這時又冒出這麼一個新課題:“今天怎麼有這麼多的事?章建國又有什麼花花腸子了?”

“目前還不清楚。”

“你就告訴他這件事目前還沒有說法,過一陣子再說吧。”

今天的夫妻討論就此結束,徐文俊確實有點累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彩虹第一個起床,又去把父子倆叫醒。保姆準備好了早餐。徐文俊先進入餐廳,草草地吃完了早餐坐車走了。徐沈平還賴在床上沒起來,沈彩虹又去催了一遍,他才打着哈欠進了餐廳。沈彩虹劈頭蓋臉地就問:“昨天晚上几上有什麼東西有如此大的魔力?”

徐沈平不理會媽媽的問話:“你昨天和爸爸的談話結果如何?”

“你老爸昨天總算開了點竅,不像以前只敢小打小鬧的,弄不了幾個小錢,還差一點沾了一身腥。”

“王悍東打算給我們買房子的錢,老爸怎麼說?”

“你爸的意思是先摸摸他的底,看看他有什麼條件。王悍東不是傻子,不會無緣無故白送錢的。”

“章建國的事呢?”

“他有點操之過急了,市委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叫他耐心一點,等等再說吧。”

徐沈平得了這兩個准信兒,吃了幾口就放下飯碗開車上班去了。沈彩虹看了一下手錶,上班的時間快到了,出門去等接她上班的轎車。

徐沈平一到交通局就到章建國的辦公室去了。章建國還沒有到,他的秘書說,章局長到炎黃銀行去談貸款的事,章局長讓徐沈平在辦公室里等一會兒,他過半個小時就到。徐沈平就在章局長的辦公室里給王悍東打電話:“王行長,章局長在你那裏?你轉告章局長,我在局裏等他。”

王悍東在那邊接了電話:“是啊,章局長和我正談着貸款的事,也順便談談解決你買房子的問題。你有急事找章局長?”

徐沈平聽說章建國和王悍東商討自己買房子的事,感到十分突然。他不想把找章建國的真實原因告訴王悍東,就撒了個謊:“我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只是局辦公室有些事情要向他請示。這個事不急,等章局長回來再說吧。”

“我昨天等了你一天的電話,也不見你的人影子。我說的兩件事,徐部長怎麼說?”

“這兩件事在電話里說不清楚,我們另外約時間再談吧。請你轉告章局長,我有事要向他彙報。”

“你的口信兒我一定代你帶到。”

王悍東放下電話。章建國問:“徐沈平在電話里說了些什麼?”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他要等你回去後向你當面彙報。”

章建國見問不出什麼名堂就不再問了:“我們先別管那麼多,今天先這麼定了,徐沈平買房子的兩百萬記在我的賬上,條件是將我的副局長扶正。你就按這個口徑和徐沈平談。我和他是上下級關係,直接談有些不方便,還是你來說比較妥當。”

“那我的事情如何解決呢?”

“我們一步一步來。先解決一個,再解決下一個,要集中力量打殲滅戰。”

“好的,就這麼定了。我抓緊時間和徐沈平去談。”

章建國和王悍東之間的秘密,是徐沈平再聰明也想不到的。徐文俊和沈彩虹要編織一個小圈子,把他們划入了小圈子的範圍,但是他們的計劃是要利用徐文俊的力量,在小圈子裏建立自己的小朝廷。章建國和王悍東在金錢上已經陷得很深了。交通局的投資建設貸款全部來自王悍東的炎黃銀行,交通局成了炎黃銀行一個優質而穩定的客戶,不但保證了銀行的收益,而且王悍東和章建國也從經辦貸款中得到不少的好處。他們現在都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章建國想扶正,是為了奪取交通局的絕對控制權;王悍東已經是炎黃銀行的一把手了,幾年的分行行長他當膩了,目標是換一個更大的單位當一把手,進一步擴大私人領地的地盤。一旦他們各自有了自己理想的一塊領地,大把大把地撈錢猶如探囊取物,就可以隨心所欲了。

章建國前腳剛走,王悍東就撥通了徐沈平的手機:“徐主任,你能馬上過來一下嗎?”

徐沈平還在交通局章建國的辦公室里等着:“章局長什麼時候回來?”

王悍東撒了一個謊:“章局長被市政府叫去彙報工作,上午大概回不去了,他要我轉告你不要等他,有什麼事下午再商量。不如你先到我這裏來一下,我們先商量一下你買房子的事。”

徐沈平自從和顏麗勾搭上以後,買房子的要求格外迫切,他不再滿足於倆人在大富豪夜總會的幽會,而是希望有一個單獨的二人空間,這樣可以更加無拘無束地放縱。所以王悍東一提買房子的事,他就立即驅車趕到炎黃銀行。

徐沈平一跨進王悍東的行長室,王悍東就立刻起身笑臉相迎:“徐主任大駕光臨,小行蓬蓽生輝。”

徐沈平是第一次來到王悍東的行長辦公室。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辦公室佈置得十分雅緻:迎面是一幅四尺整張的名家書法,“鵬程萬里”四個大字力透紙背;一張碩大的辦公桌對面,是一個很大的博古架,上面的真、假古董琳琅滿目。王悍東見徐沈平注意力集中在古董上,順口說:“徐主任請坐。你對古玩有興趣?”

徐沈平信口說:“看不出來你王行長還有如此雅興,真是‘室雅何須大’呀!”

王悍東遞煙、倒茶:“哪裏哪裏,說不上什麼雅興,充其量只是攀附風雅而已。如果你也有興趣,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些收藏圈子裏的朋友,入行並不困難。”

徐沈平笑了笑:“這個以後再說吧,我們先談正事。今天找我為了我買房子的事?王行長主動幫我這個忙,兄弟我真得好好謝謝你。”

王悍東說:“自家兄弟,說不上什麼幫忙不幫忙的。就是朋友之間不是也要兩肋插刀嗎?你買房子的錢回去商量后,徐伯父是什麼意見?”

徐沈平要打腫臉充胖子,給自己的“第二組織部長”留點面子:“我回去還不是和他們通報一聲,他們能有什麼意見?只是這錢是怎麼個借法?”

王悍東聽他這麼說,心裏有點着急,不知徐文俊的態度,他的下一步就很難走好:“好朋友之間尚不分彼此,我們兄弟間更不用說了。今天你講借錢就言重了。錢你只管先拿去用着,如果以後在錢上面還有什麼難處,你儘管和我說,只要我能夠辦到的,我決不說二話。希望你和徐伯父不把我當外人看就行了。”

徐沈平猜不出王悍東此話的弦外之音,他因為買房心切,也就不去細想了:“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也就不見外了。大恩不言謝,我們有情後補。不過你先前在電話里說,你和章局長在商量我買房子的事,他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既然你這麼問,我就老實告訴你,這錢實際上是章局長給你的,我不過是一個中間人而已。你應該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是你的上級。上級關心下級的住房困難不是很正常嗎?”

“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吧?”

“要我講真話?我就實話實說了。章局長想在老局長退休之際,借用徐伯父的力量把他扶正。事情就這麼簡單。”

徐沈平這下明白了,兩百萬是章建國買官的錢:“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不過如此大的事,我說了可不算,真的要我老爸答應才行。”

王悍東說:“這件事當然要徵求徐伯父的意見,不過我想他會幫這個忙的。”

王悍東敢有如此把握,正如他先前和章建國說的那樣:送錢要麼不送,要送就要送到讓對方心動。送錢的最高境界,就是讓得到錢的人愛不釋手,晚上睡在床上,腦袋裏還在興奮不已,那就什麼事都OK了。他還對章建國說,用些小錢是值得的,買官是一樁以小搏大、穩賺不賠的買賣。

徐沈平聽王悍東這麼一說,感到自己對老爸的了解怎麼還不如一個外人。他記起老媽先摸摸底的囑咐,現在不敢擅自做主:“這錢的事暫時先放一放,等我回去探探我老爸的口氣再說。”

王悍東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兩百萬的現金支票放在辦公桌上,又緩緩地推到徐沈平面前:“這支票你先拿着。你覺得不合適可以再退回來。我們不要為難徐伯父,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嘛!”

徐沈平對支票看了一眼,沒有動手去拿:“聽我老媽說,市委對交通局新局長的事還沒有什麼說法。章局長的事可能沒有多大的把握。”

“事情總是一分為二的。市委對交通局新局長的事還沒有什麼說法,不正好說明這中間有很大的迴旋餘地,有了說法難度豈不更大了?”

徐沈平經王悍東這麼一點撥,覺得此話不是沒有道理:“那我就回家問問看再說。”

王悍東又說:“這件事先這麼著吧,你把錢先拿去救個急。還有你家找新保姆的事說定了?”

徐沈平一想,他把這件事忘了:“找保姆是件小事,無所謂的。”

“你想不想先面試一下,看看我王悍東的眼力如何?現在時間不早了,中午我們在一起用個便飯,順便把保姆也約來見見?”

徐沈平覺得王悍東的提議不錯,就答應了。王悍東隨即給家政服務中心的陸主任打了電話,又在松鶴樓飯店訂了一個包間。

就在王悍東向徐沈平進行積極活動的這兩天,瓊花和大春也是在心急火燎中度過的。在瓊花回來等服務中心通知的第二天下午,大春替瓊花給服務中心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是小趙接的。小趙說瓊花的健康體檢沒有問題,哪天上班還不知道,讓她在家耐心地等着吧。不管瓊花哪天去上班,陸主任說了,工資都從今天算起,所以你們不必着急,樂得在家多歇上幾天。一旦正式上班后,瓊花想歇幾天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她向大春要了聯繫電話,一有了瓊花上班的確切消息,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裏通知大春。

打過電話后,大春雖然覺得瓊花上班的事情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但是總覺得瓊花的工作從一開始就出奇的順利,而且上班的條件也出奇的好。窮人一下子有太多的好事臨頭,往往叫人疑慮重重。他總是感覺裏面有些什麼不妥,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妥?他一下子也說不清楚。

就在大春打過電話后的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小趙來電話了,她要瓊花立即到服務中心來,由服務中心的陸主任親自陪同瓊花去見客戶。大春不敢怠慢,馬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正在幫桂香乾活的瓊花。瓊花回到桂香的地下室小房間裏,認真地梳洗了一番,又找了兩件乾淨的衣褲換上,急急忙忙地趕到了服務中心。

瓊花趕到服務中心后先找到了小趙。小趙將她領到陸主任那裏,陸主任依舊是那樣和藹可親,小趙的任務完成後就退了出去。陸主任讓瓊花先坐下,並為瓊花倒了一杯水。瓊花有點忐忑不安、受寵若驚,口中不停地喃喃:“謝謝陸主任!謝謝陸主任!”

陸主任像欣賞一件藝術品那樣端詳着瓊花,把瓊花看得渾身不自在。他前後看了足足一分鐘,終於開了金口:“瓊花,今天我們要見的客戶,可是市裏的一位領導幹部。服務中心之所以選擇派你去服務,是因為你出生於老區的老革命家庭,政治上可靠;還有你為人很老實、本分;當然你人長得漂亮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女人長得漂亮可是一把雙刃劍。你到了客戶家要好好地把握住自己,要謹防外面花花世界的不良影響啊!”

瓊花把陸主任的諄諄教導深深地印在腦子裏:“陸主任,你的話我都記住了。”

陸主任交代完畢,打電話叫來服務中心的小轎車,將他和瓊花送到了松鶴樓飯店。

倆人在飯店門前下了車。一問炎黃銀行王行長訂的包間,迎賓小姐立刻引導他們乘電梯上了三樓的富春廳。他們進了富春廳,看見王悍東和徐沈平已經先到了,菜也已經點好,八個精緻的冷盤已經擺了一圈,兩杯新茶香氣裊裊,倆人正在吞雲吐霧。

徐沈平和陸主任是初次見面,王悍東給他們作了介紹。和陸主任一起來的姑娘不用介紹,徐沈平也知道就是吳瓊花了。在陸主任來之前,王悍東已經將吳瓊花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王悍東對瓊花美貌的形容,已經使徐沈平心旌亂搖,現在他見到瓊花本人,才發現王悍東的表達能力實在太差,缺少欣賞美女的基礎理論。儘管王悍東在女人身上的閱歷豐富,那也只是一種低水平的經驗,簡直不值一提。女人的漂亮是一張行走於有權、有錢男人間的通行證。徐沈平對眼前的這個保姆還能說什麼呢?說她吐氣若蘭?顯然也不夠準確。他此時喜歡得有點曖昧,產生了不多不少的非分之想。

王悍東從徐沈平的眼神里已經看出了苗頭,還是故意問徐沈平:“這個保姆還過得去吧?有沒有顏麗漂亮?我敢打包票,她做‘家務’一定勝過顏麗十倍。”

徐沈平不願被王悍東看輕:“雇保姆就是為了做家務,又不是放在家裏看的。所以她和顏麗之間沒有可比性。”

王悍東見陸主任和瓊花愣在那裏看他倆鬥嘴,感覺失禮了,忙招呼他們入席,並向瓊花介紹了徐沈平:“吳小姐,這就是你要去工作的徐部長家的公子徐沈平。你們今天認識了,以後就要朝夕相處了。”

瓊花看了徐沈平一眼,徐沈平剃的板寸頭,這是近幾年風行全國的標準老闆髮型,彰顯着精明強幹、大膽和魄力。徐沈平生就一張極為雄性的臉,有一種天然的威嚴,但是臉上缺少大春那樣的正氣。瓊花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顯得有點拘謹,說了一句從桂香那裏學來的話:“今後請徐老闆多關照。”

瓊花的回答引得大家都笑了起來。瓊花不知自己講錯了什麼,一臉不解地看着陸主任。陸主任出來替瓊花解了圍:“吳瓊花,徐主任是國家幹部,不能叫老闆。以後你喊他徐主任就行了。”

瓊花乖巧地應道:“噯,我記住了。”

飯店的服務員開始上菜了。在喝酒吃菜的中間,王悍東和陸主任約定了幾點:一是等徐文俊家現在的保姆一走,瓊花就去上班;二是瓊花作為炎黃銀行聘請的服務員,她的勞務費由炎黃銀行支付;三是因為瓊花已經是炎黃銀行的員工,王悍東當場拿出三千塊錢給陸主任,作為瓊花的服裝費,由陸主任負責置辦上班的服裝。陸主任和王悍東舉起酒杯碰杯,就把這幾條敲定了。

因為該談的事情都談妥了,剩下的就只有吃喝二字。王悍東、徐沈平、陸主任三個人吃得都是滿臉通紅、酒話連篇、舌頭髮直。雖然這頓飯是瓊花這輩子見過的最豪華的盛宴,許多菜名都是她聞所未聞的,但是直到撤席,瓊花只吃了個半飽。

酒足飯飽之後,陸主任和瓊花先走一步。臨分手前陸主任對瓊花說:“你回家安心地待着,什麼時候去上班不用你操心。從昨天起你就有工資拿了,每天差不多有近三十塊錢吧。王行長交代買工作服的事情,由小趙給你去辦,上回不是替你量過衣服尺寸了嗎?”

瓊花說:“好的,我聽陸主任的安排。謝謝你!”

瓊花又驚又喜地走了。她喜的是平生第一次有了一份工作,驚的是還沒有上班就已經有錢可拿,天下竟然有這等好事?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此時她還沒有明白:在現在的社會裏,漂亮是美食,人人都希望享用;漂亮也是武器,幾乎攻無不克、無堅不摧。但是所有的武器拼殺得越多,自然殘破得也越厲害。漂亮只是一項一本萬利的小本經營的買賣,經營不善同樣會血本無歸。等她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為時太晚了。

在松鶴樓吃完飯,王悍東和徐沈平兩個人的頭都是昏昏沉沉的,似乎有千斤之重。倆人一時沒法回到單位里去,要找一個地方先去醒醒酒。王悍東說不如去大富豪夜總會吧,可是一看鐘點顯然不合適,離夜總會開門營業的時間還差好幾個小時。徐沈平說隨便找個茶樓坐會兒。王悍東認為也只有這麼一個去處可去,就同意了。因為倆人酒喝得實在太高,不敢再開車,怕路上遇上交警,罰款和扣分倒不怕,但是和警察多費口舌叫人受不了,萬一不小心撞了人,麻煩更大了。為了謹慎起見,他們只好叫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拉他們到附近隨便哪家茶樓都行。

出租車司機機敏過人,將二位送到松鶴樓飯店東邊二十米外的一家茶樓,收了一個起步價就開溜了。

倆人在茶樓里要了一個小包間坐下來。王悍東點了一壺功夫茶。服務小姐把茶海、茶壺、茶杯、茶托、茶匙、公道杯等茶具,裝滿鐵觀音的茶荷和開水一起送了進來,另外還有免費的小果盤和小零食。在酒精的作用下,王悍東顯得異常的興奮。他的一位老相好曾經在茶樓表演過幾年茶道,他從這位茶樓小姐那裏學了一些皮毛,一直未有顯耀這類學問的機會,他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他把茶壺、茶杯、公道杯放在茶海上,用開水裏外燙了一遍,他解釋說這叫“白鶴沐浴”(溫杯)。然後用茶匙將鐵觀音茶撥入茶壺裏,這是“烏龍入宮”(落茶),接下來是“懸壺高沖”(沖茶),向茶壺裏注入開水直至滿溢為止。再用壺蓋撥去表面泡沫,將壺蓋蓋上,用開水沖洗壺身,最後抓起茶壺左右晃動,使茶湯均勻,這也有講究,叫做“春風拂面”(刮沫)。然後將茶依次巡迴注入茶杯,茶道里稱“關公巡城”(倒茶),倒到最濃部分,要一點一點地滴到各杯,達到濃淡一致,這也有一個好聽的名稱,喚作“韓信點兵”(點茶)。

倒完茶后王悍東把茶杯端起來放在鼻子下輕嗅天然的茶香,他解釋說:這是“賞色嗅香”(嗅香)。然後他淺嘗輒止地喝了一小口茶,完成了茶道的最後程序“品啜甘霖”(品茶)。王悍東先嗅其香,后嘗其味,邊啜邊嗅,淺杯細飲。

徐沈平醉眼矇矓地看着王悍東的茶道表演,這沒有提起他多大的興趣。自打飯局結束瓊花走後,他心裏總是躁動不安,是醉酒還是醉人,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古人說:誰能解憂?唯有杜康。他眼下是:誰解杜康?唯有顏麗了。他用手機撥通了顏麗的手機,手機里傳來了顏麗睡意矇矓的聲音:“誰呀?”

酒精的害處實在太大,徐沈平的聲音也失去了往日的磁性,顯得中氣不足:“是我,徐沈平。我現在在松鶴樓東邊一家茶樓的二樓,你馬上過來。”沒等顏麗回話,他就把電話掛了。

十分鐘后顏麗趕到了茶樓。由於來不及化妝,顏麗看上去已經沒有往日裏的那般風采,皮膚有點泛黃而且顯得鬆弛。原來的披肩長發,因為趕時間來不及打理,就臨時扎了個馬尾辮,這下她臉部太圓的缺點就暴露無遺了。幸好徐沈平此時大腦不太做主,沒在意顏麗外表變化,沒有做什麼深究。

王悍東見顏麗進來,殷勤地在茶海上添上一隻茶杯,將茶壺裏的茶汁輪流循環倒入三個杯中,又表演了一通“關公巡城”和“韓信點兵”。

顏麗在風月場所混久了,此時看了王悍東的表演,不由得撲哧一笑。王悍東正在表演的得意之時,聽見了顏麗的笑聲,忙抬頭問:“難道我說得不對?”

顏麗說:“你說的倒是沒有什麼大錯,我只是覺得你的聲音怪裏怪氣的。”

王悍東自我解嘲地說:“讓你見笑了。中午我和徐主任一高興,酒稍微喝過量了一點,所以我的舌頭不太願意聽我的使喚。”

徐沈平沒有在意王悍東和顏麗的談笑,他站起來一把將顏麗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緊緊地抱住顏麗,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這時他才覺得心頭的躁動有些減輕。這樣抱了半分鐘左右,顏麗發現王悍東死死地盯着她看,心裏有點發憷,她畢竟還是王悍東的人,每個月都從王悍東那裏拿月份錢,徐沈平也只是排在王悍東後面的替補。但是她知道徐沈平的來頭,也不敢輕易地得罪他。正當顏麗左右為難之時,王悍東給徐沈平遞了一杯茶過來:“徐主任,喝點茶醒醒酒。”

徐沈平接過茶杯。顏麗趁勢從徐沈平身邊站了起來,到茶桌上面的茶海里拿起茶壺往功道杯里注茶。大約倒了七分滿,她將公道杯拿起來放在鼻下聞香,儼然是一個儒雅的茶客。

王悍東也在徐沈平的對面坐下來,他現在要借用顏麗,在徐沈平收錢買房子的問題上再推他一把:“徐主任,現在顏麗在這裏,你不把好消息告訴她?”

做三陪小姐的顏麗對任何消息都很有興趣,對好消息自然更有興趣:“什麼好消息?你們兩個人瞞着我一個人,真不上路子。”

徐沈平還在醉酒狀態,說話有氣無力:“你別聽王行長瞎說,哪有什麼好消息!”

顏麗故意裝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不說拉倒。男人們的好消息,對女人來說,說不定是一個災難。”

顏麗的這一激,徐沈平有點按捺不住了:“王行長所謂的好消息,可能指的是我打算買東郊美廬房子的事。現在買房子的錢在哪裏還是個未知數,所以目前不能算是什麼好消息。”

王悍東此時又添了一把火:“徐主任,你和顏麗有過肌膚之親,顏麗也就不能算是外人了,買房子的錢不是有銀行為你提供的貸款嗎?你早一點把房子買下來,顏麗也有一個固定的窩,不用再和別人合租什麼房子,你們倆也不用東奔西走的。這怎麼不是好消息?”

顏麗一聽說徐沈平要買房子,馬上放下公道杯,一屁股又坐回到徐沈平身邊,嗲聲嗲氣地說:“你什麼時候能夠把房子買下來?說呀!”

徐沈平說:“買房子不是一件小事,要和家裏人商量以後才能定下來。也許很快,也許很慢。”

王悍東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就出來替徐沈平解了圍:“買房子是一件大事情,誰都要和家裏人商量商量的。好事不在忙中取,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

他又看了一下牆上的鐘說:“徐主任,你下午不是還有事情要向章局長彙報嗎?時候不早了,我們散了吧!”

王悍東吩咐服務小姐埋單。

仨人各叫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茶樓。

徐沈平一回到交通局,就直奔章建國的辦公室。他敲了一下門,章建國正好在辦公室里,在聽到章建國的“請進”聲后,徐沈平推門進去。他見章建國在接電話,口中不停地發出“嗯嗯”聲,八成是聽什麼彙報。

章建國示意徐沈平先坐下。電話是王悍東打來的,他正向章建國彙報剛才和徐沈平接觸的情況。根據王悍東的判斷,開局情況不錯,儘管徐沈平當場沒有把支票拿回去,但是徐沈平遲早會來拿的,這一點他有絕對的把握。此時他要章建國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章建國接完電話,已經是成竹在胸。他問徐沈平:“小徐,有什麼事嗎?”

徐沈平不知道章建國對他要說什麼已經是一清二楚,依然把沈彩虹的話複述了一遍。對於章建國提供的兩百萬塊錢的事,倆人心照不宣,一個不問,一個不說,彷彿從來沒有此事似的。這就是當官的沉穩之處,更是政治關係裏邊十分微妙的表現形式。

章建國聽完徐沈平的鸚鵡學舌之後,講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人事安排的事當然由組織上去考慮。現在尚沒有定論,正是我們做工作的關鍵時期。徐部長的話一言九鼎,他的意見幾乎可以代表組織的意見。因此你替我在這方面多關心一點。”

俗話說:說話聽聲,鑼鼓聽音。聽話有兩種聽法,不會聽的聽聲,會聽的聽音。所謂弦外之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徐沈平當然聽出了章建國的弦外之音:“局長交代的任務我會儘力去辦,請你放心。”

章建國此時不失時機地補上了點睛之筆:“剛才王行長來電話,說你們中午在一起吃的飯?”

徐沈平也裝聾作啞:“那是王行長為我家介紹一個新保姆,順便請家政服務中心的陸主任吃頓飯。”

章建國應了一聲:“哦,新保姆行嗎?”

“初步印象還不錯,但是最終是否合適,還得由我老媽說了算。”徐沈平和章建國打起了太極推手。末了,他又把剛才的承諾強調了一下:“剛才局長說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回去再看看我老爸是個什麼想法。一旦有了確實的消息,我會及時向局長彙報。如果章局長沒有其他的什麼事要吩咐,我先走了。”

徐沈平及時地從章建國那裏退了出來。他感覺到王悍東和章建,已經把他牢牢地罩住,他無法抗拒由兩百萬——房子——顏麗組成的一個誘惑組合。他今天晚上要做老爸的工作,今晚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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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部長家的小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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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嬌艷的土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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