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危機

第19章 危機

第19章危機

要去林家祖屋的那個地方還真要有些膽量,寧夏一坐上出租車,說了地名之後,便不再說話,靜靜地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夜色。出租車司機從反光鏡中打量着這個全身白衣的美麗女子,又聽她說要去荒山野嶺那麼一個鬼地方,好些時候都是戰戰兢兢地看着反光鏡,想要說什麼,但卻怯怯地把話咽了下去。

出租車司機沿着山路一直開到小路的盡頭,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樹林,臉色都嚇得白了,直到寧夏已經進入了那條黑沉沉的樹林,他還心有餘悸地反覆觀看手中的錢幣,生怕會變成一張冥幣。

手持一把手電,寧夏沿着以前的那條小路向林家被大火焚燒的祖屋走去......

方健很晚才回到家裏,這兩天單位一直在加班。等他梳洗完畢之後,才發現手機沒電了,接上電源之後,才看到了寧夏在兩個多小時前發出的短訊。

"什麼?"方健一看,臉色立刻變了,撥打她的電話,不在服務區里,他立刻穿上外衣,衝出了家門。

前往林家祖屋的路上,方健一直在撥打吳林山的電話,卻被小李接過電話,說吳林山正與幾個組長召開緊急會議,此刻無法接電話。他一邊懊惱自己的手機為何總在關鍵時刻沒有電,一邊加大馬力,微型車立刻飛馳在了深夜的路上......

寧夏戰戰兢兢地踩着地面上嘎吱嘎吱作響的枯枝,朝林家祖屋方向走去。周圍的樹木在黑夜的暈染之下顯得更加猙獰可怕,從樹林間不時發出各種各樣古怪的聲音,並不比白天更清靜,彷彿在每個黑暗的角落裏都躲藏着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

壓抑着隨時從心底跳出來的恐懼感,硬着頭皮往前,費力地穿過那道灌木叢后,寧夏聞到了一股焦味,這麼多天過去了,那股味道仍然揮之不散。

藉著天空中明亮皎潔的月光,前面那一大片斷垣殘壁像一堆堆黑色的煤堆,匍匐在那片空地上,四處散落着各種各樣被焚燒的木條,原來的三進大院此刻只剩下幾堵圍牆和滿地的灰燼。一陣山風吹過,捲起的灰燼夾帶着濃烈的焦味直衝寧夏的鼻息。

忽然,那一大堆的煤堆般的殘牆中,隱隱地閃現出一道微弱的白色光源。寧夏小心避開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慢慢朝白色光源走去。並輕聲喚了一句:"林偉!是你嗎?"

方健即將把微型車開上山路的時候,忽然發動機一陣猛烈巨響,頃刻就熄火了,他一跳下車,大力朝微型車踢去,並不停咒罵著:"該死的,怎麼在這個時候熄火了!"

此時已經是進入山路了,最近的村子用眼睛看去大約都有十幾里路,周圍寂靜一片,根本沒有任何人或車經過,方健此刻的處境,真可以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來形容了。

掏出電話撥了幾下,可這裏並沒有信號,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惱之極。他抬頭看了看山路,離林家祖屋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如果開車的話,大約四十分鐘左右,若步行,就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到了。

但他一想到寧夏此刻孤身一人正在那上面,並且面對的是那個難以捉摸的林偉,他咬咬牙,從車裏找出一把手電,朝山上走去......

"林偉!林偉!"寧夏找到了白色光源,那是一個白色的紙燈籠,正在一間破損了近半的房間地上發出詭異的光芒。但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彷彿這個紙燈籠是自己長腿跑來的一樣。寧夏忽地想起中的那些情形,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

"咔嚓!"忽然從房間僅存的半個屋頂上掉落下一片瓦片來,寧夏嚇得差點坐在地上,抬頭看看,從斷開的屋頂上,可以看到外面深邃的天空,一隻長着翅膀的小動物"撲嗤撲哧"地飛開了。心有餘悸地鬆一口氣,原來是自己打擾了別人了,拍着心口轉過身來,忽然,眼前閃過一個黑色的人影,並在瞬間消失了!她失聲驚叫起來,但四周仍是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就連剛才的那小鳥也不見了蹤影。

"林偉!"寧夏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並大聲叫喚起來以壯膽,"林偉!是你嗎?"

寧夏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白色燈籠,那燈籠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寧夏心中一陣發毛,索性提起了燈籠,慢慢朝外走去。

忽然,從左側一幢還保持着二樓模樣的建築物里傳來一聲悶響,似乎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

寧夏提着燈籠,朝聲音的來源跑了過去。等她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之後,聲音消失了,周圍又安靜了下來,只有從山林吹來的山風在"呼呼"作響。

"林偉!快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裏!"寧夏大聲叫了出來,聲音已經開始憤怒了。但過了一會兒,仍是沒有任何回答。

"哎!......"一聲極度哀怨的嘆息聲在身後響起,寧夏全身像是被冰水澆過一樣,寒意直滲入了毛孔。

猛一轉身,一張極為古怪的臉頰出現在燈籠那白色的光源之中。

"林偉?是你嗎?"寧夏看着眼前這個鬼魅一樣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的林偉正冷冷地看着寧夏,一種令她極度戰慄的恐懼感沖林偉那雙陌生的眼神中射出,彷彿是一個獵人在捕捉到獵物之後眼睛發出的貪婪光芒。

"你!"寧夏不自覺地朝後退去,"是林偉嗎?"但她很快被後面的一堵圍牆擋住了,無法移動身體。

"怎麼?你不認識我了?"林偉慢慢地逼了過來,令人感到古怪而又驚懼之極。

"你要幹什麼?不要過來!"寧夏驚叫起來,身體企圖離開,但卻怎麼也抬不起腳步。

林偉怔了一會兒,停住了腳步,眼神中那股陌生的感覺漸漸消失了,往日看寧夏時的那股柔情慢慢浮現出來。

"小夏!"林偉哀怨地輕聲喚了一句,眼光卻散漫在寧夏的身後,似乎焦距穿過了她的身體。

寧夏恐懼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後,只有一堵焦黑的圍牆,什麼也沒有,她本能上感覺到眼前的這個林偉,與平日已經大不一樣了。

"你想知道這裏發生過的一切嗎?"林偉忽然幽幽地道,眼神仍然散漫在四周。

"你......要告訴我嗎?"邊說邊打量四周的環境,一有機會,她便要立刻逃開。

"這個宅院,在五百多年前,是一位公主的宅院!哦!不!應該是墓室才對!"林偉四周環顧。

"天鳳公主?"寧夏冷冷道。

"你知道?"林偉驚詫於寧夏的冷靜。

寧夏環視着這個地獄般的地方:"那麼說!天鳳公主和她的丈夫就是被埋葬在這裏的某一處了?"

林偉點頭,繼而又搖頭:"據我們家族的族譜記載,的確曾經有明代永樂時期的一位皇族埋葬於此,而我們的上祖,就是這對夫婦的守靈人!"

寧夏難以置信地看着林偉,這個事實太令人意外了!

林偉繼續道:"我們祖上,根據永樂帝的旨意,將天鳳公主生前所喜歡的任何東西,包括這間屋子,都以墓葬的形式進行處理,但是因為怕掘地三尺,大興土木修建陵園會引來邊陲地區對明王朝有抵抗情緒的民族的不滿。他們將屍骨隱藏在這間屋子的某個地方,上面堂而皇之地修建了一座看上去像人居住的宅院。所以這裏就成為了一座歷史上最為奇特的墓室。"

林偉忽然轉過頭來,表情複雜地看着寧夏:"但是幾個世紀以後,這間屋子的人沒有一個人發現過他們夫婦二人的屍骨!"

寧夏吃驚不小,愣了好一會兒:"那麼,黑鎮上的"麒麟閣"也曾是這個天鳳公主的宅院了?"

"對!......那就是他們夫婦二人暴斃的地方!"林偉的聲音不大,但在寧夏聽來,卻是萬分驚詫。

寧夏搖搖頭,把這些難以置信的東西儘力揮散:"那麼你之前說的什麼鬧鬼,也是真的了?難道天鳳的幽靈出現在這裏過?那個白色燈籠,我撿到的那隻蝴蝶,還有......一樓那間被鐵鎖鎖住的房間,蘇雲在屋子裏看到的不可思議的東西......"

林偉搖頭,眼神透出一股極深的悲哀,打斷了寧夏:"不!這裏根本沒有任何鬼怪和靈異!一切都是人為的!"

"我不明白!"

"是我姐姐,林倩!"林偉眼神遊離開來,"一切都是來自於她的幻覺!她從小便幻想自己是天鳳公主!你現在看到的一切,包括蘇雲看到的一切,都是來自於她那異於常人的幻覺!"

寧夏猛地搖搖頭:"等一等!太亂了!太複雜了!我不明白!"

林偉低頭想了想,說道:"我想,應該還是從三十幾年前說起吧!"

寧夏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那是一九七五年,我的父母從新疆回到了這間祖屋裏,那時候我剛剛出生,而我姐姐林倩,也只有五歲。父親帶着我們全家趕回來的時候,爺爺已經去世兩個多月了。由於我爺爺一生只有兩個兒子,一個我從未謀面的叔叔,據說六十年代的在動亂中失蹤了,而能夠繼承這間祖屋的,就只有我父親。

我父親帶着我們全家住進了這間祖屋裏,辦理完爺爺的後事之後,父親從伺候爺爺的吳媽口中得知了爺爺臨終前的交代,那就是,必須要有林氏家族的成員守住這個祖屋,否則,就會遭到來自地獄的詛咒!雖然我的父親並不太相信這個林氏家族從祖上流傳下來的承諾,但是為了盡到最終那點孝道,父親決定暫時留在此地居住半年。"林偉的眼角閃過一絲淚光。

寧夏看到他的樣子,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但是她沒有打斷他。

"我想,我父親這一生之中最為遺憾的,就是做出了這個決定!父親聯繫好一切之後,就到離這裏不遠的鎮上去教書了,每個禮拜回來一次,吳媽也隨着離開了。因此,這個偌大的破爛祖屋裏,只留下了我母親和年幼的我們。於是有一天,噩夢開始了!"林偉的眼中透出一股強烈的傷感。

寧夏靜靜地望着他。

"我那時只有兩歲,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後來從村裡人的嘴裏斷斷續續地得知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寧夏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我母親在住進這個屋子后的兩個月不到的一天......她......"林偉的面色蒼白,顯然在忍受者巨大的痛苦。

"母親她......她居然無緣無故地弔死在了屋子裏的二樓橫樑上!"林偉一口氣說了出來,捂住面頰痛苦起來。

寧夏倒抽一口冷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有天鳳的鬼魂在作祟?

"那後來呢?"寧夏幽幽道。

林偉抽泣了一陣,緩過勁來:"父親幾乎要瘋掉,他瘋狂地找到當時村裏的人,一家家地詢問母親的死因,但是由於村子離這裏太過偏僻,根本沒有任何人得知這裏發生的情況!最後,父親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就是我姐姐林倩!"

寧夏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但立刻搖頭否定了。

林偉:"當時我姐姐已經五歲多了,應該可以記得起那晚發生的事情!但是,無論我父親如何哄騙,她就是一句話也不說,只用一雙怪異的眼神定定地望着父親一動不動!父親憤怒地幾乎要掄起手掌來,姐姐的口中居然跳出一大段古怪離奇的語言來,把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村裏的一些自願來幫忙的人都嚇壞了!"

"她說了什麼?一個五歲的孩子能說什麼讓那些成年人嚇壞?"寧夏忍不住問了一句。

林偉似乎有些猶豫:"她居然對着滿屋子的大人們呵斥了一句:"大膽刁民!膽敢如此放肆!小心你們的腦袋!""

"什麼?"

"我也很難想像,當時那些村民,包括父親的反應!但是,姐姐的確是說出了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說完之後,便雙眼一翻白,倒在了地上,等她醒過來之後,居然什麼也不知道了!"

寧夏大口吐出胸口中的那些悶氣。

"所以,後來,村裡人都認為姐姐被鬼上身了,全部都被嚇得遠遠地搬到了更遠的地方,如此一來,這裏就只有這間屋子了!父親再也不敢提母親的死因,於是帶着我們倆,搬到了市裡,再也沒有回來過!"

林偉繼續說下去:"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從那時開始,姐姐就出現了種種幻覺,她總是認為自己就是天鳳公主,而且還作出了異於常人的各種舉動。幸好她的病情時隱時發,父親向外界隱瞞了姐姐身上的一切。因此,在黑鎮"麒麟閣"的事件發生之前,大家都認為姐姐是個正常的人!"

"是不是拍攝那部時發生的慘案?"

林偉點頭:"對!當時姐姐剛剛從戲曲學校出來后,就被導演選進了那個劇組。大家都以為,這對於剛剛畢業的姐姐來說,是極其幸運的事情。但是,卻沒想到,導演居然選中"麒麟閣"來拍攝影片,更沒人想到,那裏居然接二連三地發生了那樣的慘案......"

"流芳猝死,男主角墜樓身亡,女配角精神失常,導演失蹤至今....站上的報道。

"姐姐......就是那個幸運的女配角,她只是被驚嚇得精神恍惚......後來姐姐從西安回來之後,已是十年後了。姐姐像是變了一個人,她四處聯繫,通過父親學生的各種關係,一手創辦了這個古潭會所,發展到今天的規模,是極不容易的,這中間的艱辛,旁人是不得而知的......"林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望着林偉傷感的眼神,寧夏本想說點什麼,但卻無法開口。

"到了去年,會所已經步入軌道,姐姐把經營權全部都交給了我,獨自住進了這間祖屋。當她住進這間祖屋后,因為早期在"麒麟閣"的那次經歷,神智有時候會變得極為反常。她經常不由自主地將自己化裝成十幾年前演過的一個戲曲角色。所以,蘇雲當時看到的那個紅衣女人,就是姐姐在精神狀況不好的時候化裝的模樣。"

"那個紅衣女人?"

"是!而且,連我都沒想到,姐姐居然把蘇雲帶到了祖屋裏!"

寧夏驚呼起來:"是啊!蘇雲在寫到進祖屋的時候,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還噴出一口鮮血來!她在裏面究竟看到了什麼?天鳳的幽靈嗎?"

林偉幽幽地道:"不!她看到的是具屍體!她看到了一個十幾年前就已經死去的人!"

"什麼人?"寧夏驚詫萬分。

"那個人,本來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死去。但是,姐姐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好,就把這個人,不,應該是這個人的骨骸鎖在了一樓的房間內。蘇雲進到祖屋后,看見了那具屍骨仍然和姐姐住在一起時,便大驚之下,失去了短暫的記憶!"

"什麼人的骨骼?"

林偉望着寧夏疑惑萬分的眼神,低下頭,嘆一口氣:"原諒我,我不想說!"

"可是......"寧夏看了看在頃刻之間就如此憔悴的李偉,也就咽下了後面不滿的說辭。

寧夏想想又道:"那麼那天森林武警發現的那具屍骨,就是蘇雲看到的?"

"是!"

寧夏一陣反胃,林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居然可以把一具十年前死人的屍骨保留至今,還成天朝夕相處?一想到那種驚駭莫名的恐怖情形,寧夏不難想到蘇雲當時的反應。

"你一定覺得難以想像,我也是如此,但是姐姐的狀態時好時壞,我根本不能說服她放棄那樣恐怖的舉動!"

"所以,我在得到蘇雲的日記之後,你們就想讓人撞死我?只是為了不讓我知道這件事嗎?"寧夏冷冷地看着林偉。

林偉眼中閃過一絲歉疚:"我根本不知道蘇雲的日記里有些什麼,也不想要你受傷害,這一切,都是另一個人的所作所為導致的!"

"誰?"

林偉近乎同情地看看她,口中吐出了兩個像炸彈一樣的字眼:"寧康!"

她頓時蒙住了,一時無法言語。

"蘇雲雖然沒有把在祖屋裏看到的情形接着寫在日記里,但是她在回想起來之後,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你哥哥寧康。而寧康,居然拿着這件事情,以此來要挾我出讓會所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想想,我們的會所有今天的發展,是非常來之不易的,若是被一個像寧康這樣的律師把姐姐與一具屍骨住在一起的事情宣揚出去,可想而知,那我們的會所即將遭受到的打擊,所以......"林偉沒有說下去。

寧康,他怎麼與蘇雲聯繫上的?來不及細想,寧夏被林偉後面的話驚怒了,她近似瘋狂地大叫起來,"啪"的一記耳光甩在了林偉的臉上,頓時,五個指印立刻呈現出來。"所以你們就殺了他!還把他丟在井裏!"

林偉似乎沒有感覺,抬起頭,眼神憂鬱看着寧夏:"我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哥哥!原諒我!"

寧夏冷笑一聲:"原諒?你以死謝罪我就原諒你!"

"與他何干?你要他死?"一聲極其怪異的聲音忽然從旁邊一處牆邊傳來。

令寧夏極度戰慄的是,這個聲音又尖又細,居然是聲高音唱腔。

唱腔回蕩在空曠的山林間,許多小鳥被驚嚇得"撲通撲通"四處亂飛。

寧夏和林偉同時驚異地發現,牆角邊慢慢轉出來一個人影!

"你就是那個寧夏?那個居然讓小偉魂不守舍的女人?"女人那血一樣鮮紅的嘴唇中吐出一句令寧夏渾身發抖的聲音。

林倩!寧夏終於見到了這個古怪的紅衣女人!

正如蘇雲在日記中描寫的一樣,女人頭上挽成了一個古怪的髮髻,全身穿戴着一套只有在戲曲表演時才穿的古代服飾,上身是一種縷金百鳥穿花大紅洋緞上衣,大紅的綢緞底色上用金線綉着五彩斑斕的花鳥圖案;外罩一件紅底紋錦銀鼠毛滾邊的背心;下身同樣也是一條紅色的百褶裙,裙上飛舞着許多金銀雙線綉着的蝴蝶;從腰間繫着一條長長的洋紅色宮絛。

她身上的裝扮,如果放在幾個世紀以前,可能會是一套極為華麗的裝束。但是此時此地,林倩的樣子,彷彿是幾個世紀的墓室中復活的屍體一樣,渾身散發處一股陳舊的腐爛氣息。尤其是她的那股神情,卻像是個已經有幾百歲的老殭屍,寒冷而令人驚懼!

寧夏渾身開始戰慄,分不清是寒冷還是害怕!

這個女人如此怪異莫名的裝扮使寧夏忽然想到了另外的一個人,那副掛在黑鎮冥器鋪里的畫像上的女人,與眼前的林倩,有着詭異的神似!

"姐姐!你......"林偉對林倩的到來似乎有些驚慌。

"你是小偉嗎?"林倩柔聲對林偉道,"剛才你那樣對我,你還是我疼愛的那個小偉嗎?"聲音雖然柔美,但寧夏聽來,卻是萬分地恐怖刺耳。

林偉皺眉道:"我剛才把你敲暈,只是不想讓你傷害小夏!"

寧夏看了看林偉,剛才聽到的那聲悶響,原來是林倩倒地的聲音。

"哈哈哈!......"林倩忽然轉向寧夏,一雙陰鬱無比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彷彿要一口把她吞下肚,忽然她手裏多了一柄閃爍着光芒的鋒利匕首。

"姐姐!你不要傷害她!"林偉忽然一把攔在寧夏身前。

"讓開!"林倩冷冷道。

"不!"林偉一再堅持,並和寧夏慢慢朝後退去。

"讓開!"林倩歇斯底里地大叫。

"不要!求你了!"林偉幾乎絕望地望着眼前這個唯一的親人,又看了看身後那個像小鳥一樣無助的寧夏,兩個人在他的心目中一樣的重要,他不願意其中任何一人受到傷害。

"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哥哥?"寧夏既驚又怒。

"哼!小偉!你是不是為了這個臭丫頭不要姐姐了?"林倩慢慢靠近,眼睛呈現出一道冰冷之極的目光,手中的匕首閃爍出詭異的光芒。

"姐!你聽我說,慢慢把刀放下,這一切我會處理的......"林偉忽然放開身後的寧夏,慢慢朝林倩迎了上去。

"不要!她有刀!"寧夏伸手欲拉住林偉,卻被林偉重重推了一把,往後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你想放了這臭丫頭!"林倩發現了林偉的意圖,猛然朝林偉身後撲來。

"不要!"

"啊!"

"林偉!"寧夏驚懼一呼,她只聽見一聲銳器刺入**的聲音,接着,一股熱熱的血腥味的液體噴在了她的臉上,她便頭"轟"的一聲,失去了知覺......

方健正氣喘吁吁地往山頂上跑,忽然聽到一聲極度凄厲的慘叫聲,怔了一怔,立刻撒開腿,向祖屋方向跑去。

來到祖屋那座地獄般的地方,方健大聲呼喊寧夏的名字,但周圍靜靜的,什麼也沒有,只一片濃濃的黑暗。忽然,他聽到了一聲微弱的聲音,似乎是從一間房間的地上發出的。他忙舉着手電,朝聲音的方向找去。地上果然有堆東西在緩緩蠕動,方健靠近去,把手電一照,忽然失聲驚叫起來:"林偉!"

林偉此刻全身趴在地上,腰部被一大灘鮮血染紅,什麼尖銳的東西還在他腰部上隨着他的爬行而緩緩移動,地上被他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只讓方健極度疑惑的是,林偉流血不止,進入了半昏迷狀態,但還仍然執着地朝會所方向移動,不斷流出的鮮血將地上拖出一條約幾米長觸目驚心的血痕。

"林偉......你......"方健看着那血人似的林偉,立刻脫下外衣,堵住從林偉腰部源源流出的鮮血。

"快!小夏......"林偉看見了方健,用手指了指會所方向,氣力似乎用盡了,陡然全身一軟,癱在地上。

"林偉!林偉!"方健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他發現他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冷,手中的那個血洞也堵不住了,一摸鼻息,已經沒有了任何氣息。

方健驚懼地跌坐在一旁,望着身體漸漸僵硬的林偉,猛然想起他臨死前說的話。

"寧夏!"方健立刻站起身來,朝着會所的方向奔去。

當警方接到方健的電話包圍了整個古潭會所之後,林偉已經失血過多當場死亡了。

"混賬!你為什麼不在電話里說清楚!"吳林山對狼狽不堪的方健大為惱火。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啊!"方健幾乎都要哭了,剛才警察把整個會所翻了個遍,但都沒找到寧夏的蹤影。

"看情形,難道是寧夏把林偉殺死了?"吳林山盯着證物袋中滿是血跡的匕首道。

"不可能!"方健跳了起來,"林偉臨死前還擔心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呢!"

吳林山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再說話。

恍恍惚惚,一片黑沉沉的屋頂......這是哪裏?

睜開眼睛,寧夏發現視線中出現了一片黑灰的瓦片,瓦片下有道橫樑。視線再轉過去,這是一間極為陳舊的屋子,房間裏光線黯淡,不遠處的一張破爛的桌上,點着一隻蠟燭。自己正被五花大綁地捆綁着,躺在冰涼的地上。

寧夏試圖坐起來,卻發現全身根本不能動彈。

"你醒了?"旁邊傳來一聲又尖又細的嗓音,林倩那張鬼魅般的臉出現在一旁。

"林偉怎樣了?"寧夏想起暈倒前的情形,那噴射而出的鮮血,彷彿還存有熱度地灑在臉上。

林倩狠狠地望着寧夏:"你這個臭丫頭!終於把小偉害死了!"

"什麼?"寧夏心中一陣痙攣,痛楚頓時蔓延了全身,一行熱淚奪眶而出。

"你這個妖女!我第一天見到你,就知道你會帶來噩運!你這妖女!,妖女!"林倩憤憤地看着她。

"為什麼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是你弟弟嗎?"寧夏淚流滿面對着林倩大叫道。

"你閉嘴!明明是你害死小偉的!"林倩的臉色變得鐵青,眼神漸漸混亂,滿臉通紅,歇斯底里起來。

寧夏被她的樣子嚇得怔住了,林偉曾說過,林倩一旦精神失常,什麼怪異的事都敢做。她覺得此時不能再繼續這樣激怒她,便不再開口說話,只低聲地不住哭泣。

"你這個妖女!你這個妖女!"林倩在房間來回不停地走動着,口裏一邊嘟噥着,眼神極度混亂地四處張望。

寧夏乾脆低下頭,不再看她,心中卻充滿了極度的驚慌和恐懼。

果然,林倩沒有了外來的刺激,漸漸地情緒平息下來,在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不住地喘着粗氣,跟着居然閉上了雙眼,發出一陣均勻的呼吸聲。難以置信地看着林倩這種反常的入睡情形,寧夏忙背着手奮力地坐了起來,四處打量,尋找逃跑的機會。

房間是那種舊式的磚瓦房,擺設及其簡單,除了一張破桌和一把椅子之外,什麼也沒有了。地上堆着一些破損的瓦罐,散發出一股惡臭。房間裏唯一的窗口被幾根大木條從裏面釘死了,房門也是用一把大鐵鎖牢牢鎖住,而林倩,正坐在房門前的一張靠椅上熟睡着。

掙扎着把捆綁在身後雙手上的繩索在地上磨斷,十分鐘過去了,但手上那繩索仍是堅固。

"你想幹什麼?想把繩子弄斷逃跑嗎?"一個冷冷的聲音在寧夏頭頂上方響起。

天!她怎麼就醒了!寧夏在心中怨憤道。

"想跑!沒那麼容易!"林倩一把拉過寧夏,並重新加固了繩索。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不殺了我?"寧夏抬頭望着她。

林倩看着寧夏,幽幽道:"你?你當然要死!不過,你可不能死得那麼便宜!"

"......"寧夏望着眼前這個神智混亂的女人,忽然從心底產生了一種對她近似於可憐的同情感。

林倩看了看四周被封鎖地嚴嚴實實的門窗:"哼!當年那個混蛋,也是這樣孤獨地死去的!"

她那雙冰冷的眼神中又泛起一種令人恐懼的寒意,朝寧夏微微一笑,這個笑容讓寧夏想起了屠宰場上的屠夫。

"知道你會怎樣孤獨地死去嗎?"林倩伸出手指,撫摸着寧夏光滑的臉頰,彷彿在撫摸一隻待宰的羔羊。

寧夏渾身顫傈着,說不出話來。

"你開始發抖了,是嗎?"林倩笑了起來,對寧夏的恐懼感到滿意。

"你......你真的是個瘋子!"

"瘋子?哈哈哈。"林倩像鷹一樣的眼睛逼近戰慄的寧夏,獰笑起來,"是啊!我是瘋子,當年那個混蛋在臨死之前也是這樣罵過我的!不過我這個瘋子倒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而你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倒要去見閻王了!哈哈哈......!"

"你......你......"寧夏望着林倩大笑不已的表情,"你害死了自己的親弟弟,還能這樣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林倩忽然止住笑容,望着寧夏一言不發,寧夏心中一陣陣發毛,心裏暗想糟糕!不該用言語來刺激這個女人!

"心安理得?嗯!那我問你,這個世上,有幾個人能真正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你敢說,你沒做過對不起任何一個人的事?"林倩眼角斜睨着寧夏,反問一句。

"我......"寧夏一時語塞,她忽然想起陳瑛的死因來,要不是因為自己,她也不會遭遇橫禍,而且似乎一連串的事件,都似乎與自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哼!知道嗎?在十幾年前,我和你一樣單純,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人們都是善良的。但是,人一旦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在心目中就會對這個所謂美好的世界畫上一筆濃濃的黑墨,直到有一天,你再也不相信這個世界會有希望出現,那個時候,你心裏的世界,就只會是個永無任何光明的黑暗地獄!你要想在這個地獄中生存下去,就不可能心安理得!"林倩此番的一席話倒像一個正常人了。

"你就沒有過任何希望嗎?那麼,你的感情呢?你不是曾經那麼疼愛你弟弟,這個也不能讓你對生活充滿希望嗎?"寧夏看着林倩那臉上近乎絕望的笑容,心中忽然動了一下。

"小偉曾經是我生活下去的源泉,但是,自從你出現以後......他的胳膊就開始往外拐了......"林倩又開始浮現出怨恨之極的神色。

寧夏心中暗罵自己又多嘴了,但似乎林倩的思路卻忽然地遊離開去:"還有那個人......心思也永遠不在我的身上......"

望着林倩忽然幽怨並迷離的眼神,寧夏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那個人是你愛過的人嗎?"寧夏小心翼翼地順着林倩的話頭問下去。

林倩愣了一愣:"愛......"

"你很愛那個人,是嗎?"寧夏忽然想起了林偉說過的話,他說林倩一直把一具骨骸鎖在林家大院中,並時常鞭笞那具白骨。是什麼樣的原因致使一個女人做出這樣變態的事情?除了極度的仇恨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愛情!寧夏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斷,她覺得,在十幾年前,林倩深愛過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那具白骨!

"你這麼多年來,一直不願意放棄你心底的那個人,不是嗎?"看着林倩若有所思的神色,寧夏繼續往下說,看來,似乎被她猜中了。

"可是,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他根本不愛我!"林倩的神色忽然憤恨起來。

寧夏被嚇了一跳,想說的話又不敢說出口了。

沉寂了好一陣,寧夏的不安更甚了,她不知道這些話是否讓林倩感到反感,萬一她發起瘋來,後果不堪設想。這個該死的方健,怎麼收到短訊道現在還沒有任何反應?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拖延時間,讓方健能夠從短訊的線索中找到自己。

正當寧夏絞盡腦汁思索怎樣拖延時間的時候,讓她意想不到的是,林倩居然不由自主地開始了她的回憶:"十七年前,我就像你現在一樣,花一樣的年齡,充滿了對戲曲的熱愛,在一次戲曲電影選演員的時候,我遇見了一個人!"

"十七年前?"寧夏細想一下,正是拍攝的時間!

"你遇到了那個你最愛的人?"寧夏順着她的話語往下說,"他是誰?"這個問題寧夏一直很好奇。

林倩望了望寧夏,眼神中充滿着極其複雜的因素,說不清楚是愛還是恨。

"他,就是那個毀了我一生夢想的人!"

"你愛他嗎?"寧夏觀察着林倩的表情,心中暗喜,似乎林倩的思緒被她引入了回憶之中。

"我在那個時候,對未來抱有了一種極其美好的憧憬,我當時只是想好好地把那個角色演好!可是,他卻親手毀滅了我的夢想!"林倩的雙手緊緊地握住,手指骨節被綳得發白,渾身顫傈不停,眼角流出一絲淚水。

寧夏望着她,心中忽然油生出一種悲哀,但凡女人,似乎永遠也逃離不了愛情的桎梏!

"想起來,我當時真是一個傻瓜,他不過是個花言巧語的騙子,我卻被他的假相所蒙蔽,跟着他來到了那個地獄!"

寧夏心中忽然激烈地跳了起來:"地獄?難道是黑鎮上的那個......"

"麒麟閣!"

林倩望一眼寧夏,繼續道,"我跟着劇組第一次來到"麒麟閣"時,便感到了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彷彿......我以前曾經來過這裏!而劇組裏所有的人,也似乎都在過去的某一個時刻見過面!"

這段匪夷所思的話讓寧夏打了個寒噤:"過去的某個時刻......"

林倩沒有理會寧夏的詫異,繼續道:"而我,在那個時候那麼地愛他,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他居然把女主角的位置給了那個流芳!"

"他?難道是.....站上的報道,當時堅持拍攝的導演,是那個在麒麟閣失蹤了的陳燦雨。

莫非,林倩當年愛過的男人,難道是他!

"在來到黑鎮的"麒麟閣"之後,他對我越來越好,並且向我許諾,他將要把流芳女主角的位置要我頂替。我當時信了他的話,並且在他那熱情洋溢的花言巧語下,把自己給了他!"說到這裏,林倩的眼角閃爍着一絲淚光。

寧夏沉默不語,女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

林倩自嘲道:"我當時真的很天真,我以為從此可以平步青雲,像流芳那樣成為一代名角!"

"那麼!後來呢?"寧夏一邊聽她講述,一邊慢慢地把手抵在牛仔褲的口袋裏,裏面有個硬硬的東西,那是林倩疏忽了的手機,趁林倩陷入回憶之中,寧夏摁開了重撥鍵,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最後一個電話應該是打給了方鍵。

"後來?"林倩的眼神中忽然閃現出一種讓寧夏不安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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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鏡魂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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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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