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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這樣,我被宇文秋和一群護衛“請”到了北晉王禹天的書房門前,當然,在這次出門之前,宇文秋親自在我全身上下搜查了一遍,異常仔細。
一路上,那種不詳的預感一直如陰雲一樣盤旋在我的頭頂,縈繞不散。他們,終於還是從這些蛛絲馬跡中知道了我的身份,接下來會怎麼做呢,事態究竟會朝着那個方向前進呢?這突入其來的一切宛如一架失控的馬車,又快又急,帶着恐慌隆隆駛過。
我痛恨宇文秋臉上掛着的那種玩味的笑容,更加恐慌自己不可控制的未來,因此在走進北晉王書房門前的時候,我側頭對宇文秋說了一句話,“別的事情我不敢肯定,不過禹天王爺的耐心一定非常好。”
宇文秋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不知我為何忽然有此說法。我微笑的自行揭開謎底,“在下之所以認為王爺的耐性非常好,主要還是因為宇文大人您的緣故。如果不是耐性異常的人,怎麼可能忍受得了如此的羅嗦呢。”然後我成功的看着宇文秋的臉色再次由白轉紅、再轉青!一股小小的得意的報復快感從心底涌了出來。
一陣狂放的大笑從房內傳了出來。
宇文秋幾乎怨毒的看了我一眼,朗聲說,“回稟王爺,鳳飛帶到!”
房門被宇文秋輕輕的推開,在書房旁邊的逍遙椅上,禹天舒服的坐在椅子上,一臉得意的看着我,“鳳公子,幸會啊。”
我鎮定的踏進房門,雙手抱拳對禹天施禮,“禹天王爺,久違了。”
禹天微笑的對宇文秋說,“小秋,給鳳公子看座。”
宇文秋把一個錦凳放在禹天的面前,自己悄然走到禹天的身後,肅立的站好。
我悄悄深吸一口氣,大大方方的坐在禹天的面前,任他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我。
大家都許久沒有說話,各自在心裏揣摩對方的意思。禹天隨意的變換了自己的坐姿,雙手交錯的支在下巴下面,“鳳公子果然計謀無雙,就是在深陷敵營的情況下,依舊把我們戲耍於掌股之間,想來閣下內心定然得意萬分。”
這話聽起來就危險得很,我當然明白什麼時候應該謙虛,“王爺謬讚了,此時彼時,敵我雙方。我的身份未能及時詳稟王爺,還請恕不敬之罪。”
禹天遺憾的輕輕搖頭,“這個可難辦的很啊,想你鳳飛公子計斬我小先鋒、誅殺我北晉將士、火燒我糧草、非議我軍心、刺殺本王,數罪併罰,實在是本王為難萬分——不知道這世上可有什麼殘酷到極點的刑法能夠抵得上你的過錯的?!”
早已經料到這樣的結局,所以我並沒有顯現出他們企盼的驚惶模樣。
禹天摸着下巴問我,“難道你還以為我們不敢讓你死么?”
我輕輕搖頭,“鳳飛自知罪孽深重,難逃一死。”
不,我不是不怕,正面死亡的勇氣不是人人都有的。只是,我已經沒有什麼牽挂了,暫時來說,天朝那邊的圍城之危已經解開;蘇放如願以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我相信他也一定會善待我的簪瑛姐姐;雲霄回朝之後一定會得到皇帝的賞識;而他的身邊也已經有人傾情相隨……。唯一的遺憾,就是我還不曾把我這一路所聞所感告訴我那面冷心熱的荷官表哥。也許,死亡對於一個像我這樣的人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吧,也許娘親和姐姐在那邊已經等我多時了……。
望着我坦然的神情,禹天露出一股失望的神色,“啊呀,恐怕鳳公子已經打定主意以身殉國了,可惜可惜。這世上之事總是難隨人願,求生的不得生、求死的卻也難得一死。”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的看向禹天。他笑容滿面的說,“如今尋找鳳飛公子的暗紅已經漲到十萬金,而且還有繼續看漲的勢頭,這麼值錢的命怎麼能隨便殺了呢,本王倒有興趣看看這筆暗紅最終能到底能漲到什麼地步。”
不理會禹天的冷嘲熱諷,一股暖流忽然盤亘在心頭,把整個胸膛撐得滿滿的。啊,原來,他們,他們,他們一直在找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我太傻了。即使為了從來不曾放棄我的人,我也應該堅持下去,怎能輕言放棄,淚光中,彷彿又見蘇放那俊秀又自負的模樣,“小鳳,看我怎麼把天下拿到你的眼前,共笑滄海。”
是啊,我不能這麼放棄,還有人在等我,還有人。
禹天似乎在品味我的想法,慢慢的說,“原來你還是怕的,聽到我不會殺你,歡喜的哭了么。”
跟這種人多說無益,所以我不答反問,“你會告訴他們我在這裏么?”
他似乎等待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乾脆的回答我,“不,會!”宇文秋微笑的補充了一句,“我們會把你在北晉的消息封鎖得緊緊的。”
驚詫過後,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他是不會說出去的,因為他們旨在尋找更大的機會。我任淚水在臉上乾涸,那是痛快的痕迹,也是堅定的表示,此時此刻我下定決心,不惜任何代價也要保護我的親人,“任何懸賞都是有時限的,王爺儘管拖,等到兩敗俱傷那天,鳳飛恐怕就一文不值了。”
禹天把身體前傾,伸出一個手指搖搖,“恰恰相反,這正是你最大的價值。”
轉**間,宛如一桶冰水當頭砸下,冷徹心扉。原來如此,他們在等,在等更多的機會,在等天朝和西蜀因為我而誤會或者產生更多嫌隙,然後再伺機把我的可利用價值發揮最大的功效,是這樣打算的吧。
好,那麼我們就繼續玩一場遊戲,看看最後誰才是最大的贏家。禹天,宇文秋,為了我要保護的人,我——奉,陪,到,底!
我把雙手放在腦後交叉,舒服無比的向後仰去,“既然如此,那麼我也不客氣了。現在我的身份可不再是你們的階下之囚了,所以還請王爺、宇文大人以後多多照顧才是。”
禹天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在說笑,如今你還有什麼可以討價還價的餘地么?”
我也笑,“難道王爺還沒發現么,現在我的身份已經從一個可憐的俘虜變成一個金光閃閃的——大肉票了。”
禹天扯嘴笑了笑,沒有多說。宇文秋問我,“恕宇文愚頓,在下實在沒能看出閣下的身份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又有什麼能拿來討價還價的餘地。”
我用可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宇文大人,這裏面當然有大大的不同。無論是被否告之我的下落,人的心底總是有一個底線的,過了這個期待底線就會完全放棄。現在你們所做的,不過就是在等待確認他們這個底線究竟在什麼程度,以便確定從我身上會找到什麼機會而已。所以你們是在利用我,不是么?”
宇文秋輕輕點頭,“可是我看不出這裏面有你什麼可掌控的地方,畢竟你現在生死由人不由己不是么?”
我用一種安慰小孩兒的口吻對宇文秋說,“如果我真的死了,那麼他們的期待就會到底線為止,你們所能利用的幾乎為零。你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跟他們討價還價,活生生的我,這不就是我最大的底牌么。”
宇文秋彷彿聽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你又用這招來騙我,難道你不怕死么,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我確定的回答他,“你們既然肯定捨不得殺我,我還需要怕么?”
宇文秋冷笑,“你就這麼篤定?我勸閣下還是三思的好,你是用唯一的命在賭我們重視你的程度。公子還是不要輕易嘗試,萬一輸了,公子可就……。”
我雖然淺笑,可是卻堅定無比的回答他:“恰恰相反,宇文大人,我願意嘗試,這個世上永遠有什麼東西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宇文大人,您敢么?”
宇文秋幾乎被我氣的面目糾結,“你——。”
不錯,宇文秋,我敢用我的命跟你賭,就為了那些從不放棄我的人。可是,你敢么?我不怕,你呢,你反到怕了嗎?!
宇文秋再次被我氣得一言不發。禹天沖他擺擺手,十分感興趣的問我,“你要什麼條件呢,不妨先說來聽聽。”
我把自己左腿搭在右腿上,雙手疊加放在上面,“其實也容易。首先我不要被關在那個閉塞的活棺材裏,住宿還有飲食的條件都要大大改善;而且平時那麼悶,我總要有些娛樂的,唉,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了,所以無論是雜耍、歌舞、還是詞曲,我都可以將就了……,嗯,還有,還有我一時想不到的,等想起來再告訴王爺……,這已經是最低底線了,不然,也許我會悶病了,一病了,也許我就嗚呼了。”
宇文秋眯起眼睛,“你以為,讓你接觸到人,你就有機會把傳遞消息出去是不是?”
我眨着一雙無辜的眼睛,“怎麼會,宇文大人你絕對誤會我了。”
宇文秋點頭,“小鳳公子,我也奉勸你一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測試我的底線,否則,你真的會後悔的。”好厲害、好厲害,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牙居然能咬在一起不動。
“宇文大人是在威脅我么?”
禹天攔住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我,“即使我答應了你的條件,難道你就有什麼辦法把信息傳出去么,本王還是想不到。”
我也笑,“既然你們都這麼好奇,又對自己充滿信心,那何不試試看呢?你們——該不會不敢吧?”
禹天哈哈大笑,回頭對宇文秋說,“小秋,鳳公子在將我們呢,你看如何?”
宇文秋微微昂首,兩隻眼睛緊緊盯在我的身上,彷彿要把我刺穿一般,“宇文秋願與鳳公子一賭,如若解憂輸在鳳飛手中,則任憑我王處置。”
禹天從逍遙椅上站起來,“嗯,本王倒也願意看你們過招,可是這鳳飛曾經在萬軍面前折辱過本王,又曾經行刺不遂,如今就這麼放過他,這個虧,我未免吃得太過冤枉”
我看着他露出一個愜意的笑容,“王爺,當形勢比人強的時候,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這下,連禹天的臉上也終於開始出現一種近似抽搐的表情,他挑了挑眉毛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外面有人高聲稟報,“王爺,請賞新都的各部郡王們已經在新殿儀門處等候,不知王爺何時啟程?”
禹天轉過頭回他,“這就走,預備車馬吧。”那人答應着去了,禹天回頭看我,“既然如此,不知道鳳公子可有興趣見識一下我朝新都?”
他怎麼會忽然邀請我前往,難道是安排了什麼陷阱在等着我。儘管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還是微笑着站起來,“小鳳不勝榮幸。”
宇文秋目光閃爍的看着我,“儘管鳳飛公子一再強調自己不怕死,可是因為王上遇刺的原因,公子的身份還是暫時不要公佈的好。否則就算王爺原諒你,各位侯爺、郡王也不能輕易放過公子,那個時候,公子豈不是讓我們王爺為難?!更何況,就算公子就算願意犧牲自己另有所圖,恐怕這個消息一時也傳不到恆瀾關去,公子以為呢?”
我點頭,“小鳳明白,我不會做這等無用之功,還請宇文大人放心。”
宇文秋也假笑,“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解憂也就放心了。”我們兩個人相對着假笑,一句都不相信對方說的話。
禹天轉身向門口走了兩步,忽然彷彿想起來什麼一般,“小秋,不如我們幫鳳飛公子重新取個名字,以防萬一說漏了嘴,倒給鳳公子造成危險。”
宇文秋宛如唱戲一般接了下句,“啊呀,王爺說的極是,但請王爺賜名。”
我惡狠狠的看着他們一唱一和,混蛋,沒有人讓你們幫忙取名字的。
禹天彷彿非常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嗯,嗯,我倒是有一個跟鳳公子及其相配的名字,不如,就叫曹稽如何?”
宇文秋理所當然的點頭稱是,“吾王文采果然過人。”
曹稽——草雞!分明是趁機諷刺我。
我冷哼一聲,“巧言令色鮮矣仁,自古亡國多佞臣。宇文大人,小心為上。”
宇文秋正要說什麼,禹天卻笑微微的搶過話頭,“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曹公子,誰讓形勢比人強呢。”
這,這個沒有度量的小人,他在這兒等着我呢,好,龍困淺灘遭蝦戲,鳳落平原變草雞,我忍!!!
於是,我就一臉傻笑的站在令儀門前,不得不站看宇文秋皮笑肉不笑的把我介紹給眼前的一大群人,“各位,這就是王上特邀的貴客,姓曹,名稽,以後諸君還要和睦相處才是……。”
說著,他一臉壞笑的指着其中一人說,“曹公子,這位就是我們新都謀划的總監事官,工部新任的文正大人,鳳清梧,鳳大人。鳳大人原是天朝人士,如今棄暗投明為我北晉效力,你們二人多親近親近。”
ps:真的是抽空寫的,下次更新時間還是不能保證,各位請繼續鄙視寫意,唾棄寫意,醬紫……三揚那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