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賣友求榮

第一百六十三章 賣友求榮

見橫邊淺對自己的話既不反對,也不贊同,而是很藝術地詢問自己的想法,肖彥梁微微一笑。對的,這才是那個老奸巨猾的鬼子,他不會因為當老師的好事情而被沖昏頭腦,他不會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亂陣腳。

“太君,在下不講什麼大道理,也講不出什麼大道理,在下只是在想,”肖彥梁說到這裏抬頭看了橫邊淺一眼,才繼續說道:“與其說這是何尚武的大義滅親,不如說這是他的賣友求榮。是個十足的卑鄙小人。”

“八嘎!”肖彥梁話音剛落,橫邊淺已經有些暴怒了。聽到他的罵聲,門口的幾個鬼子憲兵端着槍就沖了進來。

面對明晃晃的刺刀,肖彥梁顯得十分鎮靜,他目不轉睛低看着來回走動的橫邊淺,心裏同樣也不緊張,因為鬼子的這種表現,正是自己說中了他們的要害才能有的反映。換句話說,除了像自己這樣“忠心耿耿”的人,又有誰願意去揭穿一個和自己沒有絲毫瓜葛的人的底細呢?而正是這樣的“毫無瓜葛”,顯示出一種更加真實的“忠誠”。

肖彥梁的判斷一點沒有錯,橫邊淺正因為不願意麵對這樣的現實而在一直試圖逃避,他實在是太迫切地需要第二個像肖彥梁這樣的人和組織了。可是無情的是,這一句話還是被人說了出來,還是直直地打在他最虛弱的地方。

橫邊淺停下腳步,揮揮手讓士兵出去,又重新坐下,喝口水,這才說道:“肖君,你知道嗎?其實何尚武是大義滅親也好,賣友求榮也罷,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非要搞清楚的問題。我只是看到了他為皇軍立下的汗馬功勞,而我,也得以徹底粉碎敵人的一次陣前策反,為此,我還將受到表彰。”

肖彥梁愣住了。橫邊淺的這番話完全出乎肖彥梁的意料之外。原本以為他會問“為什麼”的,卻想不到他一點也不在乎何尚武到底是什麼用心。

明白了,何尚武不過是鬼子手裏的木偶,所有的命運都是被鬼子牢牢控制的,根本不擔心他會出什麼亂子。想通了這一節,肖彥梁卻並沒有多少挫折感,原來的目的,也是在鬼子和何尚武之間埋下釘子,現在不用埋也有了。剛準備坐下,一邊的戴安平伸手一拍他的肩膀:

“得,我說太君心裏有桿秤,什麼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你不僅不信,還跟我急,現在知道自己是白擔心了吧?。呵呵,這不正應了‘杞人憂天’這句話嗎?”

戴安平的話恰到好處地緩和了現場的氣氛,肖彥梁尷尬地笑了,橫邊淺也笑了,指了指椅子讓肖彥梁坐下:“肖君,你對皇軍的一片忠心,那是沒說的。所以雖然這件事你有些莽撞,可是我還是很欣賞你。”

肖彥梁慌忙站起來:“太君,我知道錯了。不管別人如何,只要他能為皇軍效力,就是我肖某人的朋友和搭檔,我們之間是不應該憂這種隔閡的。”

“喲西。你能這麼認為,我非常的高興。”橫邊淺愣了一會才稱讚了一聲。他實在有些驚訝,想不到肖彥梁的反應還不是一般的快,還沒等橫邊淺想好怎麼形容這種關係,他已經給出了正確答案。

“還是要靠太君多多指點。”肖彥梁並不傻,趕緊回拍了一下。

“肖君,話說開了就沒有什麼誤會了。不過現在我倒是很好奇,想聽聽你們到底為什麼會認為何尚武是‘賣友求榮’,而不是‘大義滅親’?”

橫邊淺的話真的讓肖彥梁有些吃不準。鬼才相信他所謂的“很好奇”裏面到底包含着什麼。可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說的。

“太君,也沒什麼。大約是我們當警察的習慣和經驗吧。”

“哦?什麼習慣和經驗?”

“讓太君見笑了,那就是對動機的判斷。太君,‘賣友求榮’和‘大義滅親’最大的不同是什麼,您知道嗎?”

“說說看。”

“兩個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對這個‘親’的處理上。雖然‘大義滅親’,但是作出這種事的人,總是想着勸說,勸解。太君您想,就算是抓到一個普通人,也要先行審問是不是?

而‘賣友求榮’就不一樣了。干這事的人,心裏有愧,所以總想着趕緊把人給弄死,以掩蓋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還有這樣的區別?聽起來還很有道理的樣子。那麼你說,何尚武都幹了些什麼?”

“殺人滅口。”肖彥梁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的。

“什麼?”橫邊淺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殺什麼人,滅什麼口?”

“太君,那天抓魏長金,事後我也趕了過去。”看見橫邊淺激動的樣子,肖彥梁心裏似乎覺得哪裏不對,卻又想不起來。先繼續說下去:“在魏長金的家門口,我看到了幾具屍體,其中有陸彪的。我問過周隊長,他說是當時已經把他們都抓了起來,可是後來陸彪踢了何尚武一腳,被何尚武一刀捅死的,要不是周隊長攔着,搞不好魏長金也要被殺死。”

“原來陸彪是這麼死的。我還以為是他負隅頑抗被打死的。”橫邊淺皺着眉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發問。

肖彥梁終於知道他的那個感覺是什麼了,周松柄和何尚武竟然在事後聯合對橫邊淺撒謊!他故意驚訝地問道:

“太君,陸彪明明是被抓以後讓何尚武捅死的,難道您聽到的不是這樣的消息?”

橫邊淺不置可否:“借故殺死一個同僚,這也沒什麼問題嘛。說不定他們原來就有矛盾。趁機一併解決了。這種手段,雖然卑鄙無恥,也還算是可以勉強接受。”

不能說橫邊淺說得不對。儘管他最後的話說得很是無情,但是“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本身就是被真正做大事的人所推崇的。

那邊的張旭笑了。難得這個鬼子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心裏不由得很得意:“橫邊淺啊,你這個老鬼子,我們為了把你們趕出去,不得不忍受各種屈辱,當你知道以後會是個什麼感覺呢?你還會這樣笑嗎?”

張旭還在想,那邊的肖彥梁在沉默片刻以後忽然高聲叫了起來:“什麼?太君您難道不知道他們的關係?”

這一次他真的十分驚訝,真的因為激動而驚訝。橫邊淺竟然不知道魏長金、陸彪、何尚武他們的關係!

聲音很大,橫邊淺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他也聽到了裏面所包含的巨大秘密,只是他並不願意把這一瞬間產生的,迫切想知道真像的情緒輕易表現出來:“肖君,他們之間除了同僚,還有什麼關係?”

“太君,他們是結義兄弟。”肖彥梁緩慢地說出了他早就想說的話。

橫邊淺是個中國通,他當然明白“結義兄弟”的意義是什麼。臉色有些變,真要是這種關係,那就難怪肖彥梁說“人品”的話了。橫邊淺的目光慢慢從肖彥梁身上往另外兩個人身上橫掃過去,看到的,確實“輕蔑”“不屑”等等不滿的表情。

這樣看來,這並不是肖彥梁的杜撰,“結義兄弟”的可能性又加大了一分。

“肖君,你怎麼知道他們是結義兄弟?”橫邊淺臉色通紅,看着肖彥梁,努力使自己的話音聽起來很平靜。

肖彥梁並不傻,他並沒有真正相信橫邊淺已經很憤怒了,或許他真的不知道魏長金等幾個人的關係,但是他能夠說出“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這樣話,這種關係對於他已經不重要了。那麼該如何表達自己“向親兄弟下毒手就是賣友求榮”這個意思。

“太君,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您還記得您上一次從南京回來的接風晚宴嗎?結束以後我們一起離開的。”肖彥梁提及這件事,除了表述需要,他也想通過這個回憶,拉近和橫邊淺的關係,同時告訴橫邊淺誰才是真正的“忠心”,否則,他直接告訴橫邊淺怎麼知道的就行了,沒有必要這麼羅嗦。

“嗯,我記起來了,謝謝你。”橫邊淺笑了,顯然他嘴裏的“謝”,是指肖彥梁到南京去看望的事情。

肖彥梁會意的點點頭梅家許說道:“在路上我們相互介紹的時候,魏長金就把他們的關係告訴我了,魏長金是老大,陸彪是老二,何尚武是老四,就缺一個老三。後來我們到大和賭場去的時候,那裏的人也聽見他們之間不用其他的稱呼,都是‘大哥’‘老四’之類的排行稱呼。太君,所以我聽到周隊長說陸彪是被何尚武殺的,心裏是非常震驚的。”

“原來是這樣。”隨着肖彥梁的敘述,他已經平靜下來。

“可不是嘛,”此時張旭開口了:“何尚武前兩天還搬到魏長金的家裏,公然和自己的嫂子住在了一起。太君,朋友妻不可欺,況且還是自己的嫂嫂。當年關雲長可是護着嫂嫂千里走的單騎,這姓何的,實在不夠義氣。小的實在是無法面對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王八蛋。今天他為了自己的利益出賣了結義兄弟,明天保不定會因為同樣的原因出賣皇軍。”

肖彥梁忍不住想要為張旭拍手稱好了。這一段話實在是有畫龍點睛的妙處。

“這麼說,你們認為魏長金他們沒有通共了?”橫邊淺依舊沒有什麼表示,反而冷不丁的冒出了這樣的問題。

“這個我們不敢妄下結論。”肖彥梁的反應絕對是快的,幾乎沒有一絲停頓就接下了橫邊淺的話:“太君說過他有通共的嫌疑,現在還沒有被放出來,只能說明姓魏的真的是通共,那個和他靠在一起的人我沒見過,不過照此推斷,那人無疑就是**了。

太君啊,我們說何尚武是‘賣友求榮’,可不是說他‘誣陷忠良’,太君您可要明察。他何尚武真要是對皇軍忠心耿耿,為什麼不想方設法保護魏長金和陸彪?卻千方百計還想殺了他們?加上他們曾經都是兄弟,難道說他也是事前知道消息?”

橫邊淺的心裏有些亂!

當初分開審訊的時候,魏長金反覆說那個一起被抓的人是他的“三弟”,並不知道他來的目的。而那個“三弟”倒是承認自己的新四軍身份,目的也是策反魏長金,但是魏長金並沒有答應,還反而來勸降自己。

橫邊淺當然是不會相信這些自相矛盾的話的。同時,自始自終,都沒有人告訴他,這個“三弟”,是結義的排行,也沒有人告訴他陸彪是怎麼死的。

魏長金沒有答應反水。

橫邊淺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這句話,難道,難道這是何尚武的苦肉計?他才是真正同意警備隊反水的倡導者?他住在魏長金的家裏,是在幫助、照顧嫂子,順帶掩護自己嗎?同樣,這也順理成章的解釋了他殺害陸彪等人的動機。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頭嚇了他一跳。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或許,也像肖彥梁說的那樣。何尚武只不過是“賣友求榮”?

如果只是“賣友求榮”,那倒是什麼都好辦了。

橫邊淺是懷着重重的心事離開的。原本打算出來放鬆一下心情,順便交待一下對朋友的保護事項,卻怎麼也料不到是這樣的結果。

送走橫邊淺再回到屋裏的時候,三個人終於忍不住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們說橫邊淺會相信我們剛才的話嗎?”肖彥梁畢竟身處其中,對子機並不是特別有把握,剛坐下就問兩個旁觀者。

“我看八成是相信了。”張旭率先回答:“誰也不會聽任一個‘賣友求榮’的傢伙獨自掌握警備隊的,況且這個警備隊還是他何尚武以前的老底子。趙廣文的皇協軍例子可是活生生的擺在那裏的。估計過不了多久何尚武就會被免去官職。”

“我也是這麼想。”肖彥梁滿意的點點頭,向張旭解釋道::“讓根生擺橫邊淺為師,一方面進一步加強我們的關係,一方面也讓他更加相信我們,那我後面的話,說出來就順理成章了。可信度也大大提高了。”

“兄弟我明白,你也不要再解釋了。”張旭大度的擺擺手:“我知道你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既然你讓根生拜師,那必然有你的道理。我不是說過嗎?讓這孩子從小就抗日。”

張旭的話倒讓兩外兩個人直勾勾的看着他,都不說話。燈光下,他看見兩人的眼眶裏面的眼淚一閃一閃的,很是奇怪:“你們這是怎麼啦?”

“張大哥一家真是滿門忠烈,就是襁褓中的孩子,也已經踏上了抗日救國的道路。此國家之幸,民族之幸。大哥當受我一拜。”戴安平抹了一把眼淚,動情的說道。伸手攔住想要阻止自己的張旭:“大哥,你不要欄我,我戴某人此刻,拜的不是你,而是您身上的民族氣節和堅忍不拔,永不服輸的精神。”

張旭有些不明白,這個戴安平明明是在向自己行拜禮,怎麼又說“拜的不是你”?知道自己讀書少,心裏疑惑卻也不好表達出來。就這麼尷尬地接受了大禮。

站起身子,戴安平向肖彥梁豎起大拇指誇獎道:“我想得比你們好要好一些。”故意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我估計彥梁老弟這麼一鬧,不管橫邊淺怎麼想,那個何尚武估計是活不長了。”

“啊?為什麼?”肖彥梁張大了嘴,不相信自己有這麼大本事。

“你們注意到沒有,橫邊淺走的時候,心事重重的樣子?”

“注意到了。那不是因為何尚武不是‘大義滅親’而是‘賣友求榮’嗎?”

“不對。老鬼子自己說過,他不管何尚武是怎麼回事,反正是給他帶來了好處,給鬼子帶來了好處,那麼他即便是相信彥梁老弟的‘賣友求榮’的判斷,有怎麼會顯現出那樣一種猶豫不決、顧慮重重的樣子?”

肖彥梁和張旭對看了一眼,奇怪地問道:“這和何尚武的命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戴安平指着肖彥梁說道:“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注意到了,橫邊淺聽完臉色就變了。”

“我?最後一句?”肖彥梁吃驚地指着自己:“我想想,哦,我說的何尚武可能知道余鴻春他們的計劃。可是他要真不知道的話,他如何得到那麼準確的情報?我也是順口給橫邊淺下了一個**陣而已。”

“可是橫邊淺事前並不知道魏長金、何尚武的關係。再說,警備隊並沒有遭到清洗,說明什麼?說明魏長金有可能根本就不承認反水。很難說橫邊淺不懷疑何尚武行使了‘苦肉計’,趁機掌握軍權。那是他要反水,豈不是很容易?”

“可是這個‘苦肉計’的漏洞太多。首先一條,也是最最要的,就是他們的的確確是抓住了**。”肖彥梁不同意戴安平的話。

“**不犧牲,能叫‘苦肉計’?我們並不說要把他辦成鐵一樣的事實,只要橫邊淺腦子裏有這個就行了。有了這個想法,他還敢繼續讓何尚武帶兵?”戴安平不和肖彥梁爭論,而是說出自己最關鍵的話。

肖彥梁似乎明白了什麼:“你是說,橫邊淺會因為疑心,不去求證就會殺了何尚武?”

“他需要求證嗎?想當鐵杆漢奸的人多了,誰在乎一個何尚武?”戴安平興緻很高:“《紅樓夢》裏怎麼說來的?‘聰明反被聰明誤’,這老鬼子生性多疑,多疑的人就信奉‘寧可信其有’這一條。哈哈,彥梁老弟可是抓准了他的命門。”

肖彥梁呵呵一笑,也是很得意:“橫邊淺這個老烏龜,真要是這樣,饒是他精明過人,這一回可是喝了老子的洗腳水。”

“想不到一番話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看來以後和你們說話要小心了。”回想剛才的經過,張旭忍不住掏出手巾擦了擦汗水。

他的話讓大家哄然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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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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