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滅曹
宋江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就發現這間澡堂改了酒樓了。
白月生面前擺着張桌子,桌子上堆滿了海鮮、包子、油條、豆漿、麻花、醬牛肉……
白月生大口喝着酒,大塊吃着肉,旁邊立着兩位五大三粗的漢子,低着頭彎着腰,肩膀上都搭着條擦汗的毛巾,一個手裏正在剝一隻螃蟹,一個手裏正在剝一條龍蝦。
宋江納悶道:“在這兒洗澡還送酒食呢?”
白月生急忙站起來,給宋江讓座,道:“哥哥,快來快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指着大漢甲,“這是我遠房大表哥,”又指着大漢乙,“這是我遠房二表弟。今天他們請客,哥哥儘管吃喝,不用客氣!”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倆大漢主動求他的,求他在宋押司面前美言幾句,希望跟衙門“化干戈為玉帛”。白月生就跟人家說,既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人情話總是要替他們說幾句的;但又警告他們,等宋江出來后只管伺候着,什麼也別說,不然一句話說錯惹惱了宋大爺,拆了澡堂子,他可不管。倆大漢唯唯諾諾,點頭似啄米般。等到宋江出來了,便只顧伺候宋江吃飯喝酒,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宋江也是個吃喝拿要慣了的主兒,自然不把這“小場面”當回事,自然是洗得舒舒服服,自然是吃得心安理得。
白月生自去洗澡。足足洗了有一個時辰,才換上“表哥表弟”給他賒來的新衣新鞋新襪子新內衣新簪子,站在銅鏡前梳頭打扮。
往鏡子裏面一照——“我的個娘!這模樣是人嗎?”三角眼,八字眉,尖嘴猴腮,矮矮瘦瘦。身上那些油泥跳蚤雖然都洗下去了,但這副尊容,穿上這身新衣服,雖然挺合身,但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偷來的。
“得!就這樣吧!好歹還有機會穿越成唐僧。”於是白月生就把自己當成唐僧來看。但瞅着鏡子裏自己這副德行,怎麼看都跟唐僧搭不上半點邊兒。看了一會兒,實在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便發誓這輩子死以前是不再跟鏡子打交道了。
走出浴室,倆大漢瞪着這位乾乾淨淨的南街大爺,顯然對他這副模樣不太適應。愣了好一會兒,大漢甲才跑過來,低着頭哈着腰,道:“表弟,沒想到你這麼帥呢!”
大漢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也沒想到!宋押司您瞧,我表哥簡直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貌比潘安……”
宋江瞧瞧白月生,瞅瞅那倆大漢,白了他們一眼,一言不發,低頭喝了口魚湯。
等到宋江吃飽喝足了,白月生便挽着宋江的手離開了溫堂。
臨走時,倆大漢還聽到宋江在說:“你這表兄弟人性不錯,就是嘴上不太靠譜。以後洗澡還來這家!”把倆大漢嚇得魂飛魄散,送神一般送走了二位爺,跑進浴室里一看,但見浴池子猶如潑進了三百斤墨汁一般,黑乎乎一池子泥,若是旁人見了,都猜不透這是先放的水還是先放的土進去的。
一路無話,來至宋江家裏。
是一個大四合院,在一條僻靜的小巷子中。東西南北各有三間屋子,一共十二間。院子裏種着些花草,當--來轉悠去。除了一間倉庫和一間廚房,還有正中的一間客廳和宋江的卧室里擺着東西,大多數房子都是空着的。東西擺的最滿的,是宋江的書房。
一走進書房,便看到牆上掛有兩條橫幅。
“禮義廉恥”
“忠孝仁愛信義和平”
四維,八德。
書架上,擺滿了書籍,隨手翻開一本,但見勾勾畫畫,幾乎每一頁都寫有工整的讀書筆記。又翻開一本,也是寫滿了工工整整的讀書批註。再翻數本,等,都有勾畫的痕迹。書桌上,滿滿堆放着一桌子宣紙,宣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楷體小字。
為頭一頁,只有兩個大字:“滅(滅)曹”。
出於好奇,白月生翻開一看,差點崩潰:
“大觀元年,某出山東鄆城縣公幹,往西十里,于山拐角處狂奔出一馬車,將某撞成重傷。某怒,罵之,對方還罵,曰其父李常侍是也。某遂樂曰:‘常侍,太監也,焉有兒孫乎?’其聞某言,憤,刺某八刀,某遂死。輪迴托生,投胎於漢末劉家,名曰劉備,以賣履為生。時有黃巾賊反,某遂投軍剿賊……”
數百頁后:“時曹賊篡漢改號為魏,江東孫權自立為吳。某氣憤填膺,身為中山靖王之後,高帝兒孫,安能坐觀劉家天下被曹賊吞入口中乎?遂拜孔明為軍師,某僭稱‘漢王’,率五虎大將,領千萬忠孝兒郎,舉兵伐曹……”
末頁:“……天下重歸大漢,萬姓安居樂業!某一覺醒來,原是南柯一夢,遂飲酒,大醉,狂笑。閑來無事,作此‘滅曹’以解悶。大宋政和三年冬,鄆城宋氏作。”
雖然是繁體字,白月生倒也差不多認識,粗略翻了翻,便升起滿肚子不高興。
“姥姥的,宋朝就流行寫穿越了?看最後這兩行,好像還是宋江寫的?你他娘寫的是穿越,老子是實實在在在玩穿越呢!沒事你寫個鳥的書啊,勾起了老子無限的悲哀啊!真你娘閑的蛋疼!”
腦子裏,不由得浮現出因為車禍而去世的雙親,浮現出因為他窮而甩了他的女朋友,浮現出羅瞎子、施耐庵、三十來個抄着西瓜刀的小青年……
然後,就想到了若水柔。最最可恨的,就是這個“白娘子”若水柔。若不是被她騙了,也不會有今天這一切發生。
“若水柔,這該死的娘們!”白月生恨恨咬着牙,“別讓老子再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