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風明月 下

第六章 清風明月 下

左右無事,想起父親的話,信步出府去找韋慧叢。韋直向來喜歡清凈,就連家也安在遠離城市喧鬧的郊外。

路兩邊開滿不知名的黃花,晴朗的天空下迎風綻放非常鮮艷。不知疲倦的蜜蜂和蝴蝶成群的在花間盤旋,好一派野外風光啊,不覺間就讓人忘記了煩惱。信手摘了一束花,攥在手裏輕鬆自在的向山裡走去。

門前納涼的丫鬟如煙見他走進院子,急忙站起來,回頭向屋子裏喊道:“夫人趙公子來了。”然後樂顛顛的迎上來,嗔怪的說:“呦,你還知道這裏怎麼走啊,我以為你忘了呢?”她這樣說話,趙雲飛並不覺得意外。自己從八歲就住在這裏,直到十四歲才搬回家去。不但韋直夫婦待自己就像親兒子,就是這個如煙也是和自己一起玩大的,哪還有什麼尊卑之分。

不但不厭煩,反而覺得這裏更像是自己的家,就連性格也變的開朗了。笑着說道:“再忘也不能把你忘了啊。”如煙一撇嘴道:“騙誰呀,想我家小姐還差不多。”趙雲飛一笑也不否認。

這時韋夫人也走出了屋子,見到他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趙雲飛也覺得非常溫暖,連忙施禮。和韋夫人來到屋中坐下說話,半天沒看見韋慧叢的影子,不由有些心神不屬,坐立不安。韋夫人慈祥的笑道:“怎麼,沒見到慧叢就連和我說會話的興趣都沒有了么?”面對這個如同慈祥的母親一樣對待自己的女人,趙雲飛只有訕笑而已。可不敢油嘴滑舌的亂開玩笑。韋夫人見狀,笑罵道:“沒良心的傢伙,快去後山找她吧,人在這裏,心早飛了。”趙雲飛聞言如蒙大赦,飛奔而去。

山野的風似乎都帶着花的香味,走在這無數次走過的路上,也有些悵然。在這條路上留下多少自己和韋慧叢的歡笑和足跡呀!

山坡上到處是稀稀落落的大樹,很快就發現她的身影了。那棵老槐樹下是兩人經常呆的地方,據說它的年紀已經上百年了。韋慧叢坐在樹下雙手抱膝望着遠處發獃不知她又在想些什麼?

從小她就是這個樣子,多愁善感的很,即使沒有人招惹也會莫名其妙的傷心哭泣。而每當這個時候,趙雲飛就會坐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發獃。直到現在趙雲飛還是經常這樣發獃,習慣確實是很難改變的東西。

聽到腳步聲,韋慧從回頭望了一眼,見是趙雲飛又轉回頭去,雖然知道他已經坐在了自己身邊,可還是肯不拿正眼看他,只是淡淡的問道:“你捨得過來了么?我還以為你早就樂不思蜀,沉醉在哪個女人懷裏呢!”趙雲飛道:“怎麼也不會忘記你,我未來的娘子。呶,這是我特意採給你的花。”遞過去才發現,那些花經過這麼長時間早就耷拉着腦袋枯萎了。韋慧叢看了一眼道:“本來好好的,你非摘下來幹什麼?”卻還是接過去,放在手裏把玩着。

見到她,趙雲飛平時那口若懸河、淡然自若的風度也不見了,從小自己似乎就有點怕她,誰讓她那麼美呢!讓人不忍褻瀆,不敢違背。

過了一會,韋慧叢仍是很冷淡的說:“長安沒什麼好玩的么,無聊了?怎麼還特意帶花來討好我,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突然覺得很沒意思,自己興沖沖的來到這裏,她卻始終不冷不熱的,趙雲飛忍着氣道:“難道不該來看你么?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我的未婚妻。”韋慧叢提高聲音道:“既然說到這裏,我倒想問問你把我當未婚妻了么?有你這樣對待未婚妻的么?我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竟要當你的未婚妻。”

趙雲飛憤然道:“就算我有些對不起你,你也不至於這麼咄咄逼人,冷言冷語吧!”

韋慧叢不屑的說道:“你還真是凜然不可侵犯呢?做錯事還不許別人提,可真是英雄的很,霸道的很呢!”

“那你想怎樣,說出來吧!”趙雲飛心中生氣,言語上更是不想讓步了。韋慧叢嘲弄的說:“我想怎麼樣?我能怎麼樣呢,以你在我父母心中的地位再加上我們兩家的關係,我想怎麼樣都是妄想,最終還是逃脫不了嫁給你的命運。”說到這裏又直視着他冷冷說道:“聽到這些話,你一定很失望,你早就想着擺脫我,好和那些女人快活呢。”

呆了一下趙雲飛才說道:“我沒那麼想過,她們怎麼能和你比。”韋慧叢不忿的說:“那你的意思是魚與熊掌都要了,還真不是一般的貪婪。”趙雲飛鬱悶之極,站起來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坐下”韋慧叢命令道,平靜的語氣里有着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趙雲飛只好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說吧,你來應該是有什麼事情?”韋慧叢道。

趙雲飛道:“本來是想和你商量成親的事,現在看也不必了。”

“為什麼不必?你決定就是了。反正我父母對你的話言聽計從,我說了也是白說。”韋慧叢道。

趙雲飛心灰意冷的問:“你覺得這樣說話有意思么?”

“我覺得很有意思,看你生氣我就開心。怎麼這就受不了了?想想你是怎麼對待我的吧,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也不懂,這麼多年的書讀哪裏去了。”韋慧叢也會說這麼刻薄的話么?趙雲飛不由懷疑是否還是從前自己認識的那個人了。父親的話是對的,再等下去,時過境遷恐怕真要有人心涼了。

趙雲飛道:“本來我是想向你道歉,保證以後對你好的,現在還是晚了。”

韋慧叢道:“還不算晚,能改總是好事。”晃了晃手中的花說:“這花很漂亮,謝謝你。”

趙雲飛注視着她,認真的問道:“其實你心裏還是很在意我的對么?你這樣都是因為生氣裝出來的?”

歪頭想了想,韋慧叢說道:“說不在意那是假的,不過這樣可也不是全裝出來的,你要是還是那樣對我可就變成真的了。因為雖然我愛你,可並不代表我就可以容忍你所做的一切。任何事都應該有個限度,你也不能太過分,不是么?”

趙雲飛道::“你應該知道,不管我在外面做了什麼,我的心始終還是屬於你的。”

“這我當然知道,本小姐總不至於連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都不如吧!若不是念在你心裏還有我,也懶得和你說這些話了。”韋慧叢臉色終於好了不少。

心中很是欣慰,趙雲飛慢慢伸手抱住了她,見她並沒有反對趁機深深的吻下去。韋慧叢掙開說:“我可不是那些呼之即來的女人,你要注意,別太過分了。”趙雲飛不解的說道:“可你是我的老婆呀!”韋慧叢道:“現在還不是,所以我勸你你手腳放老實點。”無奈之下,也只好乖乖的坐着了。和這樣的女子近在咫尺卻不能觸碰,還真是有些不適應。

回到家裏和韋直夫婦談起婚事他們都很高興,建議婚期就定在重陽佳節。趙雲飛自然希望這一天早點到來,他已經開始幻想韋慧叢那美妙的身體了,以至眼神都有些不對。大腿被擰的發紫,卻還是傻兮兮發笑着。拿他沒辦法,韋慧叢也只有聽之任之了。

當夜就宿在韋家。回到當年住過的房間並無任何改變。那幅充滿自己年少激情的橫幅還懸在牆上。“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當時還真是年輕氣盛啊,一心只想兼濟天下,做流芳千古的人物。年歲漸長,視野寬了,見識多了,當初那份激情反而不見了。

翻開桌面上的書,那條紅線還是如此的觸目驚心,而書也永遠停留在那一頁。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廁中鼠食不潔,近人犬,數驚恐之。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於是李斯乃嘆曰:“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學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國皆弱,無可為建功者,遂西入秦。

趙高案治李斯。李斯拘執束縛,居囹圄中,仰天而嘆曰:“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為計哉!昔者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干,吳王夫差殺伍子胥。此三臣者,豈不忠哉,然而不免於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無道過於桀、紂、夫差,吾以忠死,宜矣。

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這段文字摘自史記李斯列傳,文言文不上的翻譯。作者引用這段文字想說明的問題很快就會顯露出來。)

紅線戛然而止,那份讀書仕進求取功名的心也徹底打消。從此開始了無止境的沉淪人生。可是蘇映雪、李雲一個個的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又怎能忘了韋慧叢。本以為已經心如止水不會再起波瀾,可是沒想到這麼快死灰復燃,並且比從前燒的還要猛烈。

哎,這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性格早就決定了一個人的人生,痛苦還是幸福,也許早有定論?只是現實遠比自己想像的要難,自己所要面對的不在是那些市井無賴,官宦子弟,而是那些老謀深算勢力強橫的人物,想想還真是有點壓抑。

推開窗,放進了一輪明月。卻更驚奇的發現,韋慧叢就立在月光之下,淋浴着清輝的臉清麗脫俗,彷彿是飄渺出塵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怔之後才笑道:“來了為什麼又不進來。”

“我進去,某人的腿不是又要遭殃么?想想還是算了”

“以後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不過因為這個人是你,所以即使身體受罪,心裏卻很甜蜜。”

“但願你這是真心話吧。”韋慧叢竟溫柔的對自己笑了,這讓趙雲飛感覺天旋地轉,一瞬間竟不知是夢是真,身在何方了。半晌才說道:“我現在突然感覺后怕。”

“怕什麼?”韋慧叢奇怪的問。

“怕今天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更怕你已經不想嫁給我。畢竟我從前做了那麼多讓你傷心的事,真的很可怕,我差點就錯過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趙雲飛默然說。

韋慧叢又笑了,這一次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彷彿風吹皺了一池春水,整個夜空,彷彿都充滿了令人陶醉的氣息。幽幽說道:“這句話我已經等的太久。我總是懷疑,你的心中是否真的有我。”

晚風吹拂她的髮絲,遮住了眼睛,卻還是一動不動。

趙雲飛一把拉住她的手,說:“謝謝。”韋慧叢道:“謝什麼?”

趙雲飛道:“謝謝你讓我的生命里可以有你。”

韋慧叢嗔道:“真是傻瓜,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活該我就要嫁你這憊賴的小子。”

並立在月光下,幸福就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趙雲飛覺得心裏充滿了溫柔的幸福感。

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命中注定,真的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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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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