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懷抱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般地對視了好久,千瑤想找出他開玩笑蛛絲馬跡來,可是他的表情極其認真,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男人認真起來,特別是長相不差的男人認真起來,那壓迫感實在令人覺得可怕。而且因他這傾身靠近,使得他已經解開帶子的中衣忽地就敞開來,露出他脖子下面蜜色的胸膛,在燭光的映照下,隱隱泛着光澤……
千瑤頓時紅了臉,心口一跳,馬上移開目光,心裏卻是一陣莫名,她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就變了臉。只是他身上的氣息太過強勢,她不由就往後退了兩步,然後暗暗握緊手心,佯裝強硬道:"我不就是,不就是迷糊的碰了你兩下,值得這麼,這麼計較嗎。再說那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會少塊肉!"說完這話,她蒼白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兩抹紅暈,到底是養在深閨的女子,雖她打從心裏就不齒那些所謂的三從四德,但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還是深刻心中的。這話若擱以前,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會是出自自己之口,而且還是在這樣的一番情況下,面對這麼一個男人說出來。
"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真這麼認為?"蔣星凡又逼近一步,面目的表情幾乎是凝重了。
千瑤不由又移回目光,愣愣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圓圓的。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明明是被他的氣勢嚇到了,可嘴裏還是不服輸地道:"沒錯!"
"不需要以身相許?"他接着問。
"胡扯!"她脫口而出。
"不會尋死覓活?"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荒唐!"她立眉大喝。
蔣星凡忽然笑了起來,大笑!深厚又放肆的笑聲在這黑夜裏特別響亮。千瑤被他這一番變化弄得徹底呆住,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但心裏卻隱隱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千瑤寶,我果真沒瞧低你,你能這麼想就對了!"他笑夠了后,終於開口道了一句,同時把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這動作,瞧着就是他當她是個男人來賞識以及平等對待一般。
千瑤愣住,好一會才恍過來,自己剛剛是被他的話給繞進去了!她不是傻子,隨即就想清楚了他這一番話的真正用意,以及用心良苦。心裏頓時生出些許複雜的感覺來,因此一時間倒沒注意他對她那聲極為親昵的稱呼。
正好這時,外頭有人敲了敲門,蔣星凡將她按到椅子上后才走去開門,外頭的人並未進來,只是將一托盤遞給蔣星凡,完后就悄悄退下了。
"喝葯吧,是驅寒的,喝完便上床歇着去。"蔣星凡將葯端到她跟前,擱在桌子上,然後看着她。
千瑤還沒抬手,忽然就打了個哆嗦,確實是有些着涼了。蔣星凡微顰蹙了顰蹙眉,倒沒說什麼,只是將那葯又往她面前挪近了幾分。葯汁很苦,咬着牙根喝下,又喝了幾口糖水,最後將碗擱下后,千瑤想了想,就慢慢站起身,鼓起勇氣,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問了一句:"你,為什麼對我好?"
她如今只是個丫鬟身份,跟他又非親非故,他貪圖她什麼?
蔣星凡聽着這話,忽然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是那種赤裸裸的、極為放肆的目光。兩間的距離也就一臂之遙,他伸手即可觸到,千瑤頓時有些懼怕,眼前的男人正毫不掩飾地用目光在巡視她的身體,他嘴角邊還噙着一絲不懷好意的笑。這個人,眼裏絲毫沒有禮教約束,身上總帶着為所欲為的狂放。
"因為你很漂亮,激起我想當英雄的慾望!"他咧開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語氣半是認真半是玩笑。
千瑤皺起眉,面對這帶着幾分無恥的恭維,她反倒不知該如何反應了。只是有些複雜又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她很少這樣直視一個男人的眼睛,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過。
他很高,兩離得很近,所以直視他時,必須得微抬起眼,將視線往上移。見她這般看過來后,他慢慢就收起那調之色,只是眼眸驟然變暗,眼中神色不明,倒是更讓人看不清了。
"行了,睡覺去吧,時候不早了,養足精神才能面對明天的事不是!"蔣星凡同她對視了一會,但上前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不等她避開,就收了手,往那張雕花大床走去。彎腰,三兩下就鋪好床,再轉身,見她還站在那一動不動。他隨即一笑:"過來吧,放心,剛剛那麼好的機會我都放過了,自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還想着要侵犯你。"
千瑤微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目光道:"我沒這意思!"
蔣星凡走過來拉住她的胳膊,一邊往裏拉去,一邊道:"我今晚就睡在軟榻上,離你的床遠着呢,還隔着個屏風,總歸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挑來挑去的。"
躺在熏過香的床上,身上蓋着軟和的被子,千瑤還有些恍惚。明明是才出了那樣的事,可此時她的心,竟是那麼不可思議的平靜,甚至平靜到能接受跟一個男人共睡一屋,她想不透這是為什麼。
在床上躺了有好一會了,身上亦是累及,可一閉上眼睛,眼皮就止不住地在跳動,她只好睜開眼,慢慢打量着這房間的一切。其實早之前她就發現,這房間裏的擺設,一點都不比她原來的房間差,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一直就沒問這是什麼地方,因為除了任府,她在哪都一樣。只是現在卻開始有些好奇了,不是好奇這裏,而是好奇那個男人……
"你——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蔣星凡在軟榻上換了個姿勢,透過屏風,往那邊看了一眼,想着那床上的顏色,笑了笑:"找了個了不得的人幫了忙。"
千瑤沉默了一會,又問,"太太她……"
"她很着急,今日隨你一塊出去的人都被狠罰了,還派了好些人出來尋你。"蔣星凡兩手擱在腦後,看着頭頂的懸樑,過了一會又道:"你們任府,都是這麼看重下人的嗎?"
千瑤沒應聲,蔣星凡又等了一會,還不見她出聲,便問了一句:"睡著了?"
還是沒應聲,蔣星凡想了想,應該是睡下了,只是過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便起身走過去,果真瞧到她正躺在床上,面牆而卧,蜷着身子,整個身軀在微微顫抖。
"怎麼哭了?"他一下子坐到她床上,伸手,探身過去,要將她掰過來。
"我沒事,你滾開!"她動了一下肩膀,嚷了一聲,只是聲音裏帶着濃濃的哭腔。
蔣星凡坐在床沿,垂着眼,看她裹着被,蜷着身,埋着臉在那床上顫抖。就在千瑤以為他已經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一雙手連着被子一把將她從床上拎了起來,然後將她納入一個火熱的懷抱!她身上一直就很冷,自從浴桶里出來后,身上的顫抖就沒有停過,可她從來都是硬撐慣了。
在這冰冷寒涼的時候,突然接觸到他身上那似火般的氣息,炙熱得她渾身打了個哆嗦,腦子瞬間空白,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心裏大驚,即道:"你要幹什麼,放開我!"
"好了,千瑤寶貝。"他緊緊抱着她,一陣嘆息,"別這麼可憐兮兮的哭,總歸我身上也被人潑了不少水,再多加點鼻涕和眼淚也沒什麼,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他一邊說,一邊拍着她的背,動作那麼輕緩,語氣那麼溫柔,重要的是,他的懷抱那麼有力那麼溫暖!
自七歲那年開始,金氏就令她要學着做大家閨秀,雖然依舊疼她,但從那以後金氏就再沒抱過她了。在她的記憶里,即便是母女之間,親情的表達方式也都是極為含蓄的,就算是平日裏在金氏面前撒嬌,最多是貼上去搖搖手臂而已。自七歲以後,無論遇到多麼傷心難過的事,都再沒人這麼抱過她了。!
她知道他是個男人,即便救了她,但終究是個陌生男人!
"真這麼傷心?"蔣星凡輕撫她的胳膊,自言自語般地道了一句:"要不要給你下點猛葯,讓你拋開那些事?"
然而這等方面也不知是他說的太輕了,還是她只顧着內心交戰,竟沒有聽清。蔣星凡說完后,見她沒反應,便笑了一笑,兀自搖了搖頭,就什麼也不說了,只輕輕拍着她的背,直到她在他懷裏深深睡去,他才慢慢放開她。
將她放到枕頭上,再仔細幫她蓋上被子,然後他就坐在床沿,看着那張睡臉,目光沉沉,透着幾分莫名的隱怒和悲傷……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金氏就已親筆寫好一封信,並叫了個妥善的人,讓他即刻動身往柳州去,且一定得將這封信親手交到對方手裏。瞧着那人揣好信離開后,金氏才長長地嘆了口氣,表情擔憂且沉重,但眼裏卻透着幾分堅決。
千瑤穿好衣服,梳好頭髮,站起身,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咬了咬牙,才轉身走了出去。蔣星凡已經在外頭等她,瞧她出來后,頓時一笑:"走吧,我送你回去,馬車已經在外頭候着了。"
只是當蔣星凡扶着千瑤上馬車時,旁邊忽然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姐夫!"
千瑤回頭,即見一個身着素衣,面容清麗的女子站在不遠處,眼神複雜,表情驚訝地看着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