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飯大盜
第七十章飯大盜
七日之後,閉關的神官一行人,帶着神葯“少女之春”隆重出山。
神官和大護法白白胖胖精神奇佳,和皇帝的萎靡疲憊形成鮮明對比。
太子殿下在服食了這味以帝靈做引,外加少女護法鮮血煉製而成的名貴中草藥之後,嘔出了一灘綠血。
神官大人說,那就是蠱毒元神啦。
緊接着,太子的病情開始有所好轉——只需兩個時辰,原來那張發酵過度的麵糰臉已經變小了一半。
皇帝緊緊抱着裝帝靈的錦盒,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少女護法則在一旁擔心,害怕太子醒來後記恨她曾經戳過他的臉。
——唉,要是太子爺前來興師問罪,自己究竟是該先自插雙目呢?還是該先喊“原諒我吧都怪我手賤”呢?
總之,隨着“三包”政策第一項“包消腫”承諾的快速兌現,整個皇宮都陷入一種歡樂的節日氛圍。
然古語有云,樂極生悲,樂極生悲。
就在解毒成功的第三天晚上,皇帝老兒帶着錦盒大驚失色找到巫師。
“神官不好了!大事不妙呀!”
皇帝臉上的表情,彷彿那群突然得知自己將被就地處決的御林軍一樣,驚慌失措,充滿絕望。
“謝謝陛下關心,我很好。”
陸子箏正靠着竹榻逗弄籠中的鸚鵡,聲音懶洋洋的,漫不經心:“大事小事都很妙。”
“定、定天珠不見了!”
皇帝老兒似乎受了莫大的刺激,說話間嘴皮子也不利索了。
一旁攪拌鳥食的清喬怔怔放下手中玉勺,滿面驚訝。
陸子箏眉毛一挑,二話不說接過錦盒,打開一看,盒中赫然一顆白色珍珠。
“不是在這裏嗎?”
癟嘴,長指一轉,盒蓋“啪”的翻上。
“再說還帝靈的時候陛下您不是還親自確認了,確保萬無一失的嘛!”
他臉上沒有半分驚異之色,語氣濃濃的不耐煩,彷彿在責怪皇帝的大驚小怪。
“不是的!不是這顆!”皇帝老兒急的都快哭了,“國師大人練完葯還我那天,寡人確實特地驗證過,也知道珠子是真的!可等到今晚寡人想把定天珠拿出來給皇兒帶着壓驚時,卻發現珠子不知何時被人掉包了!”
哐當一聲,玉勺從清喬的手中掉下來,和她的下巴一起,被摔成好幾瓣。
——這戲是唱的哪一出?好不容易才見到帝靈的真面目,她本打算以太子“專屬葯人”的身份找皇帝商量借寶物一用,怎麼這定天珠忽然就不見了!唉,命運多舛,前途多難啊!
“陛下可能確認?定天珠外貌普通,陛下是否太過多疑了?”
手微微一頓,陸子箏按捺住聲色,語氣淡然。
“或者說,陛下只是想來試探我,開個小玩笑?”
“——神官大人!寡人就算是有十個腦袋,也絕不敢拿定天珠的事玩笑啊!”
皇帝老兒確實被嚇的不輕,渾身都在打顫:“雖然不能說出這定天珠是如何判斷真假的,但寡人敢用江山和皇位保證,珠子確實被人掉包了!”
陸子箏沉默了,他的嘴巴緊緊抿起,擱在鳥架邊的手也抽了回來。
面具下他的臉看不清表情,只深深埋進一片濃重的陰霾里。
“求神官幫忙!務必幫寡人找回定天珠!”
皇帝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那個……敢問陛下,這定天珠要是不見了,會有什麼後果嗎?”清喬忍不住傻傻開口。
“國無明君,江山不保,天下大亂啊!”
皇帝的身子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軟軟癱了下去。
“陛下不必驚慌。”
靜默半響,就在屋子裏的空氣壓抑的幾乎就要爆炸的時候,陸子箏終於開口說話了。
“陛下可記得,我在煉藥時有當著你的面,將大護法的血塗在了定天珠上?”
皇帝不明就裏,邊抹淚邊點頭。
“當初未免陛下多慮,所以我沒有說明。雖說是煉藥需要,但這血也有別的用處——以血為引,便能找出定天珠的大致方位。”
皇帝吃驚的連鼻涕也不抹了,眼珠子都快從眼眶中瞪出來。
“陛下不必擔心,這法術除了我,世上再無他人會用。”
陸子箏雙手附后,脊樑挺直,聲音波瀾不驚,“定天珠是遠古四寶之一,凡人不可能在上面施加符咒,那樣不僅毫無效果,自身靈力也會被反噬,非死既傷。”
言下之意,估計是這偷帝靈的人也不會想到,他還有這麼一手吧!
“……哈哈哈哈!”皇帝老兒呆怔片刻,忽然仰天大笑,欣喜若狂,“天助我也!真乃天助我也!看來這定天珠註定姓段,誰也別想奪走!”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只是我雖能找出定天珠所在方位,以防萬一,還得請陛下安排些人手協助。畢竟對方來路不明,底細未知,還是小心為上。”
陸子箏的嘴角也上翹着,眼睛微眯,似乎在盤算一件相當有趣的事情。
皇帝老兒迅速恢復正色,深深一叩首:“多謝神官,寡人這就去安排。”
“陛下,可要找個靠得住的啊!”
陸子箏在身後叫住他,斜倚龍柱,低頭玩弄自己的纖纖十指,口氣不咸不淡。
“這一去搞不好就要丟了性命,太無能的……”他豎起一根手指,湊到皇帝跟前晃晃,一字一頓吐氣如蘭,“可、不、行!”
“……知道了!”皇帝抬起雙目,咬牙,眉間閃過一抹厲色,“國師放心,寡人定會派最靠得住的人!”
半個時辰后,皇帝陛下最靠得住的精英空降而來。
金冠耀目,眉目如畫,身後一群蒙面夜行烏衣衛,更襯得來人氣質出塵,拔萃非凡。
他瞟見並肩而站的陸子箏和清喬,先是眉頭微微一皺,然後目不斜視徑直走到皇帝跟前,拱手行禮:“陛下!”
“九弟!”皇帝緊緊抓住他的手,殷殷目光中滿是“哎呀可把你盼來了”的熱情。
“陛下深夜急召臣弟,所謂何事?”段玉輕拍龍爪,神情柔和,以示安慰。
只見皇帝以手掩嘴,湊近段玉的耳朵好一番絮絮私語,段玉的臉色也隨着時間流逝漸漸沉下去,沉下去……最終沉到了海底兩萬里。
“……陛下可有十成把握?”
聽完聖旨,段玉慢吞吞開口,不躁不急,目光冷冽。
不知有意無意,清喬總覺得他瞟了一眼自己,頓時有種汗毛倒立不寒而慄感。
“如今事態緊急,別無他法可想,只有全權依靠國師了!”皇帝的聲音無比沉痛。
猶豫了片刻,段玉隨即朝皇帝深鞠一躬:““臣領命。”
然後轉身朝陸子箏拱手:“段玉聽候神官大人差遣。”
太師椅上的陸子箏,懶洋洋打個哈欠,半明半昧的雙目,眼波流竄。
——“王爺真是折煞我也,應遙不過一屆小小巫師,哪敢差遣王爺?”
清喬覺得這口氣實在陰陽怪氣,忍不住在背後偷偷戳他。
“嗖”的一下,對面似乎有明晃晃的白眼刃飛來,定睛一看,段玉的臉色又下沉幾分。
心中暗暗叫苦,清喬訕訕抽回手,乖乖收進袖子裏。
“無論如何,江山社稷為重,巫師大人如有需要請儘管吩咐,不過——”
段玉答得不卑不亢,眼睛卻直直望着清喬,目光和話鋒一樣銳利:“不過事關重大,神官大人為何總帶着一個弱女子在身旁?”
陸子箏沖他妖媚一笑,臉上是“我願意你管得着嘛”的不耐煩表情。
“國師大人莫非忘了,此女是宮中杜尚儀,由本王親自帶到天水閣去?”
段玉絲毫不為美色所動,鳳眸中有燭火跳動,步步緊逼,“此女既不懂武功,也不識法術,何來身懷神功的大護法一說?!”
皇帝老兒一拍腦門,“哦”的恍然大悟:“我說大護法怎麼看着眼熟呢,原來她就是太子招來的那個小尚儀……”
沒想到段玉會當面揭穿她的身份,清喬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巨響,變得完全空白。
面對段玉彷彿要吃人的目光,面對皇帝充滿懷疑的表情,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不知該如何解釋。
於是下意識的,一步一步,悄然向後退去。
“——好笑,我隱巫師應遙要封她做大護法,與你皇家有何干係?”
清洌的聲音響起,三分慵懶,六分怒氣,剩一分溫暖劃破這無涯長夜,驅走人心頭的蕭寂。
只見陸子箏雙唇緊抿,眼瞳幽黑,周身寒氣逼人,面具上彷彿結了一層千年不化的冰。
“既然王爺當初有心將她送與我,如今她便已是我的人,罰與賞都是我天水閣的家務事——我天水閣的事,還輪不到段家人操心!”
話音落地,他一把抓起清喬的手緊緊握着,止住她膽怯後退的步伐,也彷彿給她朝前迎敵鼓勁。
微弱的電流從掌心傳來,清喬只覺得胸口酸酸麻麻,不敢輕舉妄動,就這麼垂下眼帘任由人握着,大氣也不敢出。
段玉的瞳孔在那一瞬間裏亮的驚人,彷彿灼人的烈焰。
然後他的表情隨即變得淡漠,安靜而寒冷,眼睛更是黑的出奇,彷彿一片深不可測的幽森海底。
“……啊!原來神官大人如是想,倒是我們多慮了。”
眼見苗頭不對,皇帝老兒趕緊上前打哈哈。
“宮中從來不缺尚儀用,如果神官大人喜歡,隨便要就是!這個王……李……杜尚儀以後就是天水閣的人,我們絕不對神官大人管教下屬的做法有半點異議!”
陸子箏不置可否隨意一笑,隨即轉頭朝清喬暗暗裏眨眨眼睛,彷彿在炫耀自己的勝利。
——我靠,又一次被人當物品甩出去了,這特權階級還真不當人權是個東西。
心中鬱悶無比,無處傾訴,清喬只好暗自傷心。
靜悄悄的夜晚,踮起腳尖,越過重重迷霧,月亮正努力向燈火通明的庭院內打望。
哦~~~夜已深,還有什麼人,讓寂寞的我如此銷魂?
吟唱着名副其實的小夜曲,它一邊心神激蕩,一邊和身邊的新生代花痴群體——小星星們開始聊起八卦。
——今晚真幸運啊!除了絕代風華的王爺大人,居然還多出了一個帶着面具的神奇美男!
——什麼?你們問我為什麼不看全臉也知道是美男?哼,少見多怪!沒見人家穿着華麗麗的白袍嗎?!醜男才不會這樣穿呢,因為洗衣服太麻煩……你們說白無常?咳咳,人家那是工作服,不算不算……再說了,你見過恐龍往自己頭上罩套子的嗎……你們說鹹蛋超人?咳咳,給我滾一邊兒去……
——哎呀,那來歷未知的面具美男拿出了一個銀色的羅盤,真好看……耶?他怎麼牽起身邊一個女人的手?哎我說帥哥你咋能隨隨便便碰女人呢?一點也不矜持!然後還拿個針戳人家一下,都流血了……嚴重抗議!
——什麼?你們問我那女的長什麼樣?咳咳,很抱歉,所有女性在我眼中都是一群面目模糊的不明生物,我只知道她們有一個鼻子兩個眼……什麼?性別歧視?哎言重了啊,誹謗了啊,我這是為了保護視力……
——咦?!那個不明生物的血突然被滴到了羅盤上!這是怎麼回事?是要施什麼法術嗎?哇,屋子裏冒起好濃一陣煙啊!半空中還飛出一個好大好大圖案,是……是五角星!還鍍着我家太陽哥專屬金色,一閃一閃亮晶晶的五角星……我要怒了!你們什麼時候派了個小個子跑去下面當卧底?姦細!姦細!
……
深秋的夜,月亮不甘心的咆哮聲被厚實的雲朵吸收的一乾二淨,絲毫沒有進入屋裏。
皇宮內的御書房裏緩緩騰起一顆五角金星,光環內煙波蕩漾,隱隱顯出幾縷幽光,半壁灰牆。
“這幻象映出的是定天珠周圍的景象,若有人知道此為何地,便可得知寶物下落。”
陸子箏望着幻象,安靜開口。
於是眾人皆望着空中若隱若現的的幻像,開始絞盡腦汁陷入沉思——這究竟是哪裏呢?
“朕知道了!”
沉寂片刻,皇帝老兒忽然拍手,眼睛發亮:“這裏是清心殿的佛堂!”
“——陛下此話當真?!”
另外三人同時轉頭看他。
“千真萬確,半點不假。”
皇帝老兒鄭重點頭,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樣:“佛堂磚牆的紋路與眾不同,寡人有七成把握,這幻像映出的是清心殿的佛堂!”
——清心殿,那不是冷宮嗎?怎麼皇家人都怎麼熟悉這個地方?!
清喬想起進宮后和段玉的第一次碰面也是在那兒,不由得心中暗暗嘀咕。
偷瞄一眼段玉,卻發現段玉也正在看着她。
“好!好!好!神官大人,我們這就動身去清心殿!”
皇帝大喜過望,一掀衣擺就要出門。
“陛下且慢!”
段玉眼明手快,伸出一隻胳膊攔他。
“陛下可曾想過,為何賊人不將定天珠帶走,而是悄悄藏在宮中?也許還有埋伏,還有更卑劣的計劃。此行看來兇險莫測,未免萬一,臣弟懇請陛下留下坐鎮,由臣弟代為前往!”
“可是……”皇帝面色為難,心有不甘。
“王爺說的對。”
一直靜默不語的陸子箏,突然開口發話:“要是陛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就算定天珠如願到手,到時也是得不償失,陛下萬萬要三思才好。”
於是皇帝終於在眾人的勸說下放棄親自前往,改為留在御書房內坐鎮。
而我們可愛又迷人的正面角色——段玉、陸子箏和顧清喬,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守護國家的和平,為了貫徹愛與真實,為了剷除一切邪惡勢力,暫時拋開往事恩怨,為了共同的目標朝外疾行而去。
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呢?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會是比卡丘可愛的光波。
也許,將是更深,更暗,更冷酷的東西。
有人說,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顧清喬認為,世上最痛苦的事還應該還加上一件——明明知道要的東西就在身邊,卻始終不知道它具體藏在哪兒。於是只好一次次與它擦肩而過,又一次次的回頭找尋。
可望而不可即,這是比遠遠沒有希望更讓人抓狂的東西。
拂曉降至,三個大活人快將清心殿的佛堂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見到半個定天珠的影子。
“我說,陛下是不是看錯了?”
扔掉手中的磚塊,顧清喬愁眉苦臉一屁股癱倒在地。
“就那麼半堵牆一丁點兒光,他怎麼就能斷定,一定是清心殿的佛堂呢?”
“陛下金口難開,自然有他的道理。”
隨着嘩的破裂聲,最後一尊佛像被利劍劈開。
段玉望着空空如也的內里,眉頭緊鎖,眼中悵然。
——滿腦皇權!思想腐化!
清喬不以為然癟癟嘴,轉回頭去看陸子箏:“神官大人,您覺得呢?”
陸子箏不像段玉這般熱衷身體力行,他只是站在佛堂中,專心研究着自己的羅盤。
“奇怪……”
手指輕輕叩擊下巴,他已經陷入了完全的沉思中,對清喬的問話充耳不聞。
——看吧!又一個封建迷信受害者!
清喬翻個白眼,悻悻回過頭,認命地開始挖牆邊第一百二十一塊磚。
挖呀挖,挖呀挖,就在她動作越發熟練輕快,忍不住要懷疑自己前世是水泥工中的三八紅旗手時,屋堂內忽然炸起一聲驚雷——
“原來如此!”
只見陸子箏放下羅盤,嘴角牽出攝人心魄的魔鬼之笑。
“陛下說的沒錯,定天珠確實藏在這屋內。”
“可是……”清喬不明就裏站起來,“我們找了這麼久也沒找到啊!”
“那是自然。”陸子箏笑的越發得意可惡,“因為我們一直都把它當做單獨的個體在尋找,心裏還下意識認為它是白色——可事實並非如此。”
“你的意思是?”清喬隱約覺得自己明白了一些,可又不完全明白,於是依舊半雲半霧裏。
“定天珠,其實就在這裏。”
陸子箏笑嘻嘻指向那堆東倒西歪七零八落的佛像。
“國師意欲何指?”段玉眯起眼睛,“這裏每一尊雕像都由我親手剖開,連佛像的眼睛都檢查過了,什麼都沒有,毫無異常。”
“殿下真是聰明人,還能想到查看佛像的眼睛。”陸子箏朝他飛一記媚眼,語帶揶揄。
“這定天珠的形狀和眼珠極為相似,要是在佛像里找一個位置,普通人確實多會選眼睛。只是,想必這盜賊也知道,眼珠是最容易被人懷疑的部位,因此才選了另一個形狀同樣類似,但卻相對隱秘的多的部位。”
“……還有這樣的位置?”段玉吃驚,轉頭仔仔細細上下打量着佛像。
“當然有。”
陸子箏彎腰撿起一尊佛像,食指如流動的水波,輕滑過佛像臉頰,然後停留在佛像頭頂一顆顆高高的凸起上。
“——便是這裏。”
他的嘴角綻放出優美的弧線。
“……啊!”清喬忍不住尖叫,“這不是如來佛祖頭上的肉包嗎!”
“呸!”陸子箏大怒,恨鐵不成鋼瞪她一眼。
“你懂什麼?這怎麼叫肉包?這是肉髻相!佛有三十二相,一毫相如月旋,二凈眼如明鏡,二十五頂有肉髻,二十六方口頰,你明白了沒有?!”
清喬趕緊點頭,委屈的耷拉下肩膀。
她自小不看佛經,只是在很久前看過這樣的笑話——
問:如來頭上的肉包是怎麼形成的?
答:和觀世音玩彈腦門,輸的次數實在過多了。
又問:如來為何右手食指伸開,中指與拇指相抵呈半握拳狀?
答:那是因為他好不容易終於猜拳贏了,擺好架勢正準備彈觀世音,觀世音卻腳底抹油跑了!
(哦,阿彌陀佛,釋迦摩尼大人,觀世音大人,原諒凡夫俗子的大不敬吧!)
“國師可有充足把握?”段玉半信半疑,接過陸子箏手頭的半邊佛像。
“我想了很久,根據羅盤映出的幻象,定天珠應該藏在這佛堂里既離磚牆近,同時還能接觸到月光的地方。”陸子箏雙手附后,談的是洋洋洒洒,“那竊賊既然有心拿走定天珠,必然知道珠子重要性,斷不可能冒失改變它的形狀。於是短時間內只能讓珠子替代形狀近似的物體,以求混淆視聽。”
段玉點點頭,面上漸有認可之色。
“兩者合二為一,這排佛龕就是最佳候選——背對青牆,頭頂有琉璃瓦依稀可見月光。而既然王爺連佛像的眼珠都檢查過了,那麼剩下可能性最大的,便是這肉髻相了。”
陸子箏解釋完畢,可能因為太滿意自己的表現,朝清喬拋個炫耀的媚眼。
於是段玉的臉色又飛快沉下來。
空氣中彷彿有火花四濺,刀戈相見的聲音。
“檢查!檢查!”清喬火燒屁股般一下跳起,拿起另外的佛像裝模作樣敲敲打打,“這裏這麼多肉髻,比比看咱們誰能更快的找出寶貝來!”
——要命咧,跟這兩個男人湊在一起,准沒什麼好事!
另外兩人相互瞪視一眼,也開始背對背着手搜尋起定天珠的下落。
剛開始檢查不過三十秒,啪的一聲,顧清喬放下手中佛像。
“如何?找到了么?”
男人們同時回頭,雙目炯炯。
“不是……”她面色尷尬,目光閃爍不定,“我、我想去更衣……你們知道這附近哪裏有茅廁嗎?”
陸子箏非常直接的給了她一個大白眼。
“……出門右轉直走,越過後庭,再左轉。”
開口的是段玉,他靜靜看她,眼中沒有失望和蔑視,只有溫暖與關心。
“你這麼容易迷路,要不我帶你去吧?現在天未大明,一個人走會不會害怕?”
他的聲音柔的彷彿摻進三月的春水,可以融化所有的堅冰。
清喬不由得怔住。
她沒想到段玉會用這樣熟稔的口氣,彷彿兩人是多年親密不可分割的朋友般。
“……?”
上下打量段玉,她在心裏盤算着他是否吃錯了什麼東西,或者燒壞了腦子,又或者有什麼深層次目的?
——然而無論怎麼看,段玉的態度都只能用用“非常認真”四個字來形容。
“……我……”
她有些猶豫的開口,幾乎就要答應——她向來是吃軟不吃硬。
“哼,懶驢拉磨屎尿多!”
一旁的陸子箏忽然開口,下巴高翹,臉也扭向一邊,桃花眼裏全是濃濃的譏諷與威脅。
“不、不用了!”清喬嚇一跳,忙不迭擺手,“我去去就回,很快,你們等我!”
她連滾帶爬起身朝外跑去,恨不得給腳底安上飛毛腿導彈。
——唉,和這兩個人呆在一起,氣氛真是說不出的詭異彆扭。
然而,她並沒有兌現“去去就回”的承諾。
段玉和陸子箏也沒能等到她。
顧清喬並不知道,自己前腳剛邁出佛堂,後腳就被人跟上了。
在她身後,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悄悄抽出袖中的木棒,向她的後腦勺瞄準。
邦!
一聲悶響過後,她的世界整個暗下來,再不能見到這日美麗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