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45 老刑警的發現
3、19:45老刑警的發現
小柯和小梅的一曲老情歌讓他們本人觸景傷情,也勾起了封不平的滿腹心事。他先是與夏有米相對噓唏了一番,又望向桌邊的幾位食客。
小柯、小梅還沒有從歌中走出來,紅着眼圈對望,旁若無人;功夫明星金灶沐吃了太多的五行大餐,正捧着肚子打嗝;狗狗覺悟表白之後一坐下,就一頭撞在桌上,扯起了小呼嚕;蔡哥正大着舌頭不知趣地拍着小柯的肩膀,誇獎他唱的比原唱屠洪綱還好聽;小蕾和小蕊正沒精打采地打着哈欠;他身邊的夏有米強睜醉眼半天一指頭地按着計算器……大老總和老梅離席較早,他是看見了的,大概會是去湖邊看風景;譚大師什麼時候沒了他卻也不知道。不對啊,今天不還招了一個服務員嗎?怎麼試用第一天就敢曠工?
算啦,他們在與離開,又能有多大區別?老梅是個瘸子,看那模樣也只是普通市民;譚大師國學、風水、成功學說得一套一套的,如果沒有自己這種傻冒,他又怎麼會取得成功?至於大老總,就算真的手眼通天,現在也應該沒什麼作用了吧,更何況人家屁股讓不讓你的臉貼還是個未知數。三年多來,辛辛苦苦做飯局,滿心想着左右逢源財源廣進,沒成想最終把自己做了進去,千方百計千辛萬苦又有什麼意義呢?想起幾年開店的辛酸,想起廚房裏躺着的那具莫名其妙的美艷女屍,他不禁悲從中來。
“諸位,幹了這杯中酒,咱們今兒這飯局,算是散了……實不相瞞,今天,不是我生日……但是!今天又是我生日。”
眾人被他這番話搞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所以。
“打外面兒瞧,我這兒是高朋滿座,名流如雲,何等風光!其實呢,就他媽一個空膛子,裏面狗屁都不是!這位老夏,我們打小兒一起尿泥砸炮的,我買了三年半的海鮮,錢沒給過人家,為什麼?狗狗,小蕾,小蕊,你們跟我幾年,我還欠你們工資,這是為什麼?說起來真他媽是個笑話,別人說起我這天人一,總說這是全城最有名的最貴的飯館,其實呢,我他媽就是一窮光蛋,欠貨款欠工錢欠電費,搞到大家吃頓飯還得點蠟燭……這屁的浪漫啊……
“所以,今兒這桌,是我這兒最後的一個飯局了。老子也他媽重獲新生。打今兒起,天人一,沒啦,哈哈哈…”
說著,封不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號啕大哭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這是真心話還只是發酒瘋。
狗狗被驚醒過來,一見封不平的瘋狂表情,他也急了,一把拽住封不平的胳膊:“叔,你怎麼了叔?你們,是不是你們欺負我叔了?!”後面這句話卻是對桌上眾人說的。
眾人啞然,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件事。
啪,啪,啪……
飯店裏突然想起拍巴掌的聲音。
大家轉頭看去,只見走廊的深處,老梅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真沒想到,來吃個飯,卻看到好戲連台啊。自我介紹一下,兄弟梅澄宇,沒啥大本事,所以只能當個小刑警。”
一聽這話,封不平一下子哭不出來了,驚恐地望向身邊的夏有米,卻正好與他同樣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老梅一個一個地看着眾人的臉,眼神很值得讓人玩味:“就在剛才,我有一些發現,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興趣跟我再去看看?”
夏有米慌了,“噌”站起來,張嘴正要反對,旁邊的封不平卻一把拽住他,站起來說:“那我們就跟梅警官一起去看看吧。看看有什麼稀罕事情。”他語氣淡然,神情中帶着如釋重負的解脫。
說完,他就率先向老梅走去。夏有米張了張嘴,似乎想叫住他,又沒出聲,長嘆一聲,跟在後面。其它人也紛紛起身離座。
“從今天下午來到這裏,我就發現這飯館很蹊蹺。服務員不像服務員,大廚不像大廚。所以,在你們縱情高歌的時候,我來到了這兒……”老梅一邊帶着眾人往廚房走,一邊說。
小蝴蝶從一個柱子後面閃出來,悄悄跟在後面。
一向迷糊的小蝴蝶沒有發現,大老總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面無表情地跟着大家一起走去。
眾人走進廚房,頓時發出一陣驚呼——整個廚房亂七八糟,地上滿是積水,原本應該在操作台上的水果、蔬菜、餐具、廚具扔得到處都是,水龍頭還在嘩啦啦地流水……但這些都不是重點,最醒目的,就是桌上、地上散落的鈔票。
封不平本來還以為老梅發現了莫妮卡的屍體,本着豁出去的心態主動跟來,準備坦白交代的,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個場景,不禁心神大亂。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往冰櫃後面掃了一眼,發現空空如也,頓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地彎腰拾錢。卻被老梅一聲喝住:“別動!要保護現場,更何況,這些都是假錢!”
假錢?封不平手上捏着一張鈔票,茫然地看着老梅。
“的確是假錢。是做得很逼真的假錢,沒有足夠的經驗,光憑目測是沒法辨別出來的。”
封不平頓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老梅從口袋裏摸出一雙手套戴上,走到操作台前,拿起一隻味精瓶,向門口呆立的眾人說道:“在這個味精瓶子裏,有一些很有趣的粉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們的名字叫做,也就是一般人所說的安眠藥。”
“安眠藥?”封不平和夏有米同時脫口而出。
“是的。而且藥力極強。”
封不平和夏有米對視一眼,心裏頓時輕鬆了。
老梅饒有興緻地看看封不平,瞧瞧夏有米,緩緩地道:“基於當前的這種情況,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們在場的所有人,已經被捲入了一個離奇的案件當中。”
“什麼案件啊?”是蔡哥的大嗓門。
“這個嘛,我目前還不知道。”
封不平和夏有米又鬆了一口氣,但接下來的話又幾乎讓他們崩潰——
“但我可以確定的是,犯罪嫌疑人,就在今天這些人裏面。每一個人,甚至可以說也包括我,都有嫌疑。”
眾人面面相覷,被老梅搞得一頭霧水。蔡哥首先跳起了腳:“什麼屁話?老子一直都在和你閨女吃飯,最多上了兩趟廁所,有什麼狗屁的嫌疑?!”
這話頓時引起了小梅的不滿:“這怎麼說話呢?這怎麼說話呢?什麼叫一直都在和我吃飯?嗯?!”
蔡哥鼓了鼓眼睛,似乎想說什麼,但想想自己的話說得好像還真有點不合適,脖子一縮,不響了。
其他人憋不住想樂,但碰到老梅銳利如刀的冰冷眼神,都不禁身上一涼,有點莫名的緊張。
老梅的目光在場所有人的臉上掃過:“有一個人,下午一直在飯館裏,也和我們一起吃飯。但現在,他失蹤了……”
眾人驚訝地互相看着,還是小柯反應最快,脫口而出:“譚譚譚譚譚大師?!”
“家明反對!噢,是金灶沐反對……”功夫明星首先表示懷疑,“像他這樣的名人,國學大師,怎麼會去犯罪?”
“到底會不會,我們找到他就知道了。”老梅冷冷地道,“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他,應該還在這個飯館裏。”
各個包廂,包括充當保安室監控室的“土”字房,以及封不平的辦公室都接連被打開。最後,是封不平最擔心卻又最不願讓人進去的“水”字房。
房門剛打開,眾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呼——房間正中的桌子上,譚大師光着身子,渾身上下只有一條內褲,兩隻手和一隻腳被褲帶綁着吊在吊燈上,另一腳勉勉強強能夠碰到桌面。他的頭套已經掉了,隨隨便便地扔在桌子上,幾縷稀疏的頭髮糊在臉上。或許因為懸空的關係,他的身體還在慢慢地左擺右晃,像是在做芭蕾舞的旋轉動作。
眾人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把譚大師解下來,放在桌子上。夏有米衝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手指一搭,臉色驟變:“完了,沒脈了,他死了……”
興奮地拿着手機狂拍的小梅聽到這話啐了他一口:“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有沒有生活常識啊?你家號脈都號手背的?”
夏有米一愣,嘴巴張了張,傻眼了。他轉向旁邊的封不平,只見後者正滿懷怨恨地瞪着他,隨即腳上一陣劇痛,足有一百來斤的力量。心虛的夏有米不敢言聲,牙關緊咬,嘴角一個勁地抽搐,疼出一身汗來。
老梅走到桌前,試了試呼吸,又翻開眼皮看看,冷漠地道:“他沒死,只是被打昏了,躺躺應該就沒事了。”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金灶沐小聲嘀咕:“家明……金灶沐就說嘛,譚大師怎麼可能是罪犯嘛,他總不可能幹了壞事以後再把自己打昏掛在這裏的嘛。”
眾人暗暗點頭,不約而同地轉向老梅。
老梅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既然譚大師是受害者,那麼……一定另有兇手。”
狗狗撇撇嘴:“這話我也會說。”
心懷鬼胎的封不平趕緊瞪了他一眼。
老梅似乎並沒有聽見狗狗的挖苦,在房間裏慢慢踱步:“我們進來的時候房間裏陳設整齊,譚大師身上也沒有掙扎的痕迹,地上的衣服也完好無損,說明是他自己在相對清醒的時候脫下來的……”
“我靠!飯吃到一半跑到屋裏裸奔,這他媽譚大師太有情趣了……”蔡哥讚歎道。
幾個小女生沒心沒肺地笑出了聲。
突然,屋子裏的燈全亮了。
小柯非常激動:“來來來來來來來來來來來……”
旁邊眾人急了,異口同聲大吼:“來電了!!”
“電了……”在眾人的幫助下,小柯這口氣總算順了過來。
老梅絕望地一捂臉。
“梅警官,這譚大師現在還不醒,要不要叫救護車啊?”封不平心裏七上八下的,廚房裏那堆假錢本來已經搞得他心慌意亂,恨不得馬上跑去看看保險櫃裏的那口箱子還在不在,現在又出這麼一檔子事,他定力再強也亂了方寸。
老梅走到桌邊,俯身仔細地審視着這個幾乎赤裸的胖男人:“他現在呼吸、心跳都還平穩,應該沒有大礙。不過以防萬一,還是叫吧。”
蔡哥麻溜兒地跑出去打電話了。
老梅的目光突然停頓了,他抬起頭,意味深長地把屋裏的幾個女人挨個看了一遍,又轉向封不平:“封老闆,今天在店裏的,恐怕不止我們這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