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35 聽天由命

1、19:35聽天由命

夾壁牆裏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莫妮卡屏住呼吸，靜靜地聽着周圍的動靜。剛才一進暗門她就有些後悔，雖然是前後腳，卻已是敵暗我明，如果小蝴蝶埋伏在旁邊奮力一擊，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但隨即就釋然了。小毛賊畢竟是小毛賊，如果小蝴蝶真有這麼縝密的心思，那麼剛才落荒而逃的人可能就不是她了。暗門一關，四下皆黑，這時候比的就是耐心，誰能挺得住，誰就能佔到先機。再說，夾壁牆也就半米來寬，小蝴蝶又能躲到哪裏去呢？

因為進夾壁牆相差時間不長，莫妮卡猜想小蝴蝶不會冒冒失失從其它的出口出去，那樣只能馬上暴露自己。所以她全神戒備，沿着夾壁牆一步一步慢慢前行，並不刻意掩飾自己行動的聲音，以增強對小蝴蝶的威懾。雖然剛才已經在裏面走了一趟，莫妮卡卻不敢想像封不平這個奸商會在夾壁牆裏設幾個出口，就像她前面稀里糊塗走進廚房那樣，如果還沒找到小蝴蝶就再次莫名其妙地出去了，她又沒有小蝴蝶溜門撬鎖的手藝，再想進來可就麻煩了。

終於，前方傳來輕微的衣服摩擦的聲音。莫妮卡心中大喜，猛地撲上前去。小蝴蝶知道自己藏不住了，索性也放開手腳拚命一搏。夾壁牆裏空間狹窄，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躲閃，二人的拳腳全都沒頭沒腦地向實處招呼。霎時間，拳腳到肉的悶響，竭力壓抑的痛叫，身體在牆壁上的碰撞聲，在夾壁牆裏接連響起。

在黑暗的環境裏，拳腳功夫完全喪失了意義，很快，這場打鬥回歸了原始社會，成為純粹的原生態貼身扭打。技巧高超又身高腿長力大的莫妮卡明顯具備先天優勢，很快就掐住小蝴蝶的脖子把她壓在身下。憋得直翻白眼的小蝴蝶故技重施，拳頭死命向莫妮卡胳膊、大腿上招呼，迅速扳回一局，爬起來就跑。強忍傷痛的莫妮卡心中大怒，飛起一腳踢在小蝴蝶的背上。

雖然這一腳抵達小蝴蝶身體的時候已經是強弩之末，但那四寸高的細鞋跟卻依然具有極強的殺傷力。小蝴蝶一聲痛叫，身子重重地撞在牆上。然後……伴隨着一陣掌聲，牆上突然出現一片光明，小蝴蝶以頭搶地，翻翻滾滾地進入了光明世界——莫妮卡的擔心果真成為了現實，在她們跟前就存在一個上次進來沒有注意到的暗門，而且，這個暗門的出口居然就是“天人一”的大堂！

幸好有這道暗門做緩衝，小蝴蝶才沒有頭破血流，但摔得也着實不輕。不過，莫妮卡對她的窮追猛打更讓她確信光盤的重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手一甩，光盤在空中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飛了出去。

這也是在暗門自動閉合之前，莫妮卡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此前，在小蝴蝶與莫妮卡在夾壁牆裏險象環生殊死搏鬥的時候，大堂里的飯局也接近了尾聲。

或許是因為音樂聲過於吵鬧，大老總和老梅不知何時悄然離席而去。長者的缺席進一步降低了飯局的嚴肅性，原本就已經有幾分醉意的小梅拍着蔡哥的腦袋大叫：“老蔡老蔡，你這音樂吵死人啦，太沒品啊。”

久經酒場的蔡哥一向酒品甚差酒風甚好，本來大老總在場時還有幾分收斂，但到了七八分醉的時候，已經完全放開，拎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飲自說自話。作為一個一次性購買五百條LV紙內褲的有錢人，他一向容不得別人質疑自己的品位，更何況是一個黃毛丫頭。只見他把酒瓶子往桌上一墩，大着舌頭非常嚴肅地對小梅說：“丫頭，你，你蔡哥有錢，有錢，就有生活質量，就有檔次。這不就他媽歌么？哥這就讓你聽聽，什麼叫那個啥啥啥，高雅音樂！”

說著，他就跌跌撞撞一步三斜地出去，在車上擺弄了幾下，一曲軟軟的男聲飄進了大堂：

“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

這當然就是譚大師今天剛剛贈送給蔡哥的高品位音樂。

小梅拍着桌子大笑：“高雅！笑死我了，哈哈哈。”她抓住旁邊小柯的手臂不停地搖晃，“柯，你來，給這傢伙聽聽啥叫高雅音樂。”

作為一名溫和的音樂從業人員，小柯剛才在搖滾樂和老梅的雙重包圍下一直如坐針氈，喝酒也只微微沾唇而已。老梅的暫時離去讓他稍稍鬆了口氣，但這個喝了不少悶酒的小女友也不比老警察省心。但看着小梅紅撲撲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迷離着，他深知拒絕將會帶來的嚴重後果，只能撓着頭皮苦笑着說：“啥高高高高雅，口水歌歌歌也挺好的嘛……”

小梅果然不樂意了，嘟起嘴巴：“你怎麼這麼沒自信啊？你隨便唱唱不就比這個誰高雅了？”

蔡哥捧腹大笑：“小妹妹你笑死我了，他一個磕磕磕磕巴還能唱歌？”他促狹地學着小柯的口吻。

別看小柯在老梅面前畏畏縮縮，但老梅是他未來的老丈人，不管怎麼苛責挖苦，即使心裏憋氣，他也得看在小梅的面子上死扛着。蔡哥這話可太傷他的自尊，小柯拍案而起：“你你你你不要小看人！我我我我我這就唱給給給你看看！”

小梅立馬跟上：“就是就是，咱們一起來，震震他，誰讓他看不起人！”

譚大師撫掌大笑：“良辰美景，美酒佳肴，美人相伴，壯士歌高。妙哉啊妙哉。”他搖搖晃晃地扭頭四處看，“咦，小蕾，小蕊，這倆丫頭上哪兒去了？”

小蕾和小蕊實在受不了譚大師的“啟迪”，早已悄悄地躲在牆邊的小桌子上，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百無聊賴地玩骰子。看見小柯突然激昂起來，這兩個極有八卦娛樂精神的丫頭也一下子振奮起來。

車載音響停止了工作。場面一下子寂靜下來。

月光和燭光下，小柯深情地望着小梅的雙眼，深情地唱道：“難解百般愁，相知愛意濃。”

小梅興高采烈地：“情海變蒼茫，痴情遇冷風。”

想到老梅的冷眼，小柯不禁悲從中來：“紛飛各天涯，他朝可會重逢。”

小梅卻渾然不覺：“蕭蕭風聲凄泣暴雨中……”

的而且確，只要是一唱歌，小柯還真的一點都不磕巴。

蔡哥的眼睛直了，喃喃地道：“還真他媽有這種事？”

小蕾、小蕊已經鼓起掌來。

深沉的夜色里，清朗的月光下，唱起一支憂鬱的老情歌，似乎連酒精的興奮都減了幾分，讓人不由得傷感起來。

封不平拉着夏有米，眼圈紅了：“老蝦米，我對不起你啊，打小兒光屁股一起長大，我老占你便宜，一占就是三四十年啊……”

夏有米早已喝高了，猛地一拍封不平的肩膀，痴痴地笑道：“這話……我愛聽，咱馬上，馬上就結賬！”說著就抖抖索索地從口袋裏掏出計算器來，期待的目光投向封不平，“三年半一起結了吧，啊？”

封不平哭笑不得，連續多日的鬱悶在酒精的發酵下膨脹起來，他長嘆一聲：“老蝦米啊老蝦米，不是我不想給你結賬，是我沒錢結啊……”環視着苦心經營三年半的飯館，想着明天未知的命運，他不禁有些感傷。

狗狗抱着酒瓶子，紅着眼睛走到封不平身邊，向他深情地表白：“叔！俺是你從街邊上撿回來的，你老罵俺揍俺修理俺，俺知道你為俺好。只要你不嫌棄俺，俺一輩子都是你忠實的狗腿子。”

看着這個平時總被他呼來喝去卻又一直忠心耿耿的狗腿子，封不平的眼淚差點下來。他揉揉鼻子，掩飾地咧嘴樂：“狗狗，好好的說這幹啥……”

小梅終於感覺到了小柯情緒的異樣，看着他深情款款地歌唱，心裏有些難過，鼻子一酸，輕輕拉住他的手，齊聲唱出最後幾句：“夜漫漫路上珍重！”

一曲既罷，倆人執手相對，黯然神傷。

聽眾們卻不知道其中的是非曲折，只當二人唱得太投入，紛紛鼓掌叫好。好事者如蔡哥者，還拿出聽演唱會的手段，打起了響亮的口哨。

大堂內頓時一片喧囂之聲。

在離大堂不遠的“土”字房內，一個黑影悄悄地拆開了監控器主機電腦……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小蝴蝶翻翻滾滾地從夾壁牆裏摔了出來，手一揮，把光盤甩了出去。而她自己也強忍疼痛，伏地一滾，就近鑽到了桌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