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是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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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覃瓶兒神色有異,情知我身上肯定發生了什麼變故,而且不是一般的變故。
我仔細看看身上,除了看見被荊棘劃破的衣衫和滿是血棱的裸露的肌膚,沒有什麼異樣啊。
我走過覃瓶兒,“我怎麼了?”
覃瓶兒向後退了兩步,隔着我有一段距離,“你……你額頭上……”
我一愣,突然憶起昨天晚上額着的劇痛,難道我額頭又增加新的傷疤了?這也沒什麼了不起啊,反正已有四道傷疤,而且巧合地形成“牛”字,那再添幾道傷疤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現在基本上是好打架的牯牛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了。
摸到這個結果,我急得團團轉,急切想知道我額頭上怎麼會出現一個“朱”字。我伸手向覃瓶兒要鏡子,覃瓶兒又往後退了兩步,在身上四處摸了一遍,最後對我無奈地搖搖頭,“我的鏡子不見了!”
我更加着急更加煩燥,四處張望着準備找一個水塘照一照額頭上到底是什麼情形,轉了幾圈卻不得不悲哀地發現,這個地方根本就沒什麼水塘。
我既着急又悲哀,沒找到水塘,我懊喪地對覃瓶兒哀求道:“我額頭上到底怎麼了?”
覃瓶兒見我可憐的樣子,十分不忍,指着我的額頭對我說:“鷹,你額頭有個‘朱’字……”
“這個我知道了。”我煩燥地打斷覃瓶兒,“這個朱字到底有什麼特別?”
“這個朱字……這個朱字……變紅了……變大了!”
變紅了?我額頭上的傷疤怎麼會變紅呢?難道是昨天懵懵懂懂中那束白光的結果?這又是狗日的怎麼回事兒?怪不得媽那個巴子火辣辣疼痛不已呢!怪不得我感覺像燒紅的火鉗在我額頭上划拉了幾下呢!
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繼續徒勞地尋找凡是有可能讓我看清自己容貌的東西,最後我的眼光落在寄爺閃着寒光的司刀上。我奔到寄爺身邊,伸手去搶那把神秘的司刀,寄爺卻一下子把司刀藏在身後。
“我又不要你的破刀子,你那麼‘狗夾’搞么子?”我一急之下,自然而然說出一句本地方言,隨即旋風般閃到寄爺身後,湊近他的司刀去照我那多災多難的額頭。(狗夾:小氣)我看見了什麼?我在寄爺的司刀面上看見一張扭曲的臉。我的額着赫然出現一個非常清晰的“朱”字,紅通通的,那種紅是一種嬌艷的紅,粗大的傷疤上的血彷彿隨時都會破皮而出,接着滾滾而下掩住那張扭曲得不成臉形的臉。
我頹然坐倒在地,摸着還在一陣緊一陣疼痛的額頭,連尋死的心都有了。狗日的,我招惹誰了,怎麼會平白無故頂着這麼一個古怪的血字呢?我心裏非常清楚,當初的“土”字以及後來的“牛”字雖然確實存在,但絕對不像現在這麼明顯,僅僅是幾條再普通不過的傷疤而已,而現在,額頭上頂着一個鮮明的“朱”字,我走出去怎麼見人啊?
不行,這事兒我得問問寄爺,因為我剛剛聽到寄爺在叫“朱雀”。據我那點可憐的知識了解,我知道“朱雀”代表着一種方位,所謂“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龍、右白虎”嘛,難道我居然是一頭神獸的化身?格老子的,這個世界到底還是不是我了解的那個世界啊,甚至,我還是不是那個叫滿鷹鷹的土家漢子啊?
“你剛才叫我什麼?”我雙手叉腰,身體前傾,凶神惡煞地盯着寄爺。
“朱雀!”寄爺不為所動,語氣依然鎮定。
“為什麼?”
“不為什麼,因為你就是朱雀!”
“?”
“……現在沒時間了,我們要趕快走。我們邊走邊說。”寄爺不理會我要吃人的目光,收起司刀和他的八寶銅鈴,同時還從容地整理一下他那身髒兮兮的八幅羅裙。
“走?去哪裏?”我的目光肯定可以殺人,我自己都能聽見聲音中那種逼人的殺氣。
“梭欏樹頂。”
聽見這四個字,我的思維又拋錨了。我獃獃站着,感覺腦海又將成為一片空白,寄爺卻根本不管我,招呼覃瓶兒過去,拉着她的小手,同時呼喚着花兒當先朝石樑的盡頭走去,哪裏還等我繼續追問下去?
我眼見二人一狗越走越遠,飄移到天際的魂魄才回到肉身。我沒聽錯吧?前不久聽寄爺說我們現在正站在梭欏神樹上。媽那個巴子,這與我想像中的梭欏神樹相差太遠了,簡直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底哪裏有樹的樣子嘛!
思維稍稍復蘇,我也懶得管額頭上的“朱”字了,更懶得去管我到底是誰了,連那磨人的劇痛我也拋之腦後,緊隨寄爺他們的腳步而去。
我剛剛還聽見了,寄爺說一切都要結束了,結束了好,結束了我就能弄清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也能還原一個真真實實的我,重新做回那個摸得着看得見混着小日子的滿鷹鷹。
我也不去管這究竟是山還是樹,我已經沒有腦子去想這些日古子事情了,高一腳淺一腳撒開兩腿去攆寄爺和覃瓶兒。
寄爺和覃瓶兒在前方走着。覃瓶兒一步三回頭,被寄爺拖着手,腳步踉踉蹌蹌。當我正感動之際,寄爺和覃瓶兒忽然從石樑上消失了。我嚇得三魂六魄遊離天際,趕緊加快步伐快步奔向兩人消失的地方。
誰知等我剛一接近他們消失的地方,發現寄爺和覃瓶兒又冒出了腦袋,只是身軀變得十分矮小。實際上也不是他們的身軀真正變得矮小了,而是因為他們此時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壕溝,他們僅僅是從壕溝中冒出個腦袋。
我拍拍胸口,輕吁一口氣,趕緊跳下壕溝,跳下之後卻發現壕溝並不深,也就齊我腰深的樣子,但是它的獨特之處在於,壕溝內呈規則的長方體形,有點像棺材的內空一樣……棺材?我腦子上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
我再次想起寄爺說過我們已經在梭欏神樹之上其實他說的這個“這裏”概念非常模糊,我由於額頭上那個詭異的“朱”字而變得神經兮兮,所以根本沒有仔細去看周圍的環境,此時陡然看見這個長方體的壕溝,由此想到棺材,又由棺材聯想到懸棺,因此我不得不產生這樣一個疑問:這個長方體壕溝難道是未完工的懸棺?因為懸棺正是由整截粗大的樹枝人工挖空而成。這裏雖然十分臟、亂、差,但可以清楚分辨出那種懸棺的影子。
這樣一思考,對照寄爺所說的話,我終於有意向來觀察這個長方體壕溝。由於此時天光並不是十分明朗,加上此地十分陰暗,所以我並沒看特別看清石樑的具體情況,此時注意力集中,我才伸手去摸那看上去十分冰冷的石頭,這一摸之下,出人意料地摸起一把腐爛而潮濕的木渣,而且這木渣還帶着一股濃重的腥味。
媽那個巴子,難道我先前眼中的石樑居然不是石樑而是其它的東西,如果按照寄爺所說,我們此時身在梭欏神樹之下,那麼這所謂的“石樑”定是梭欏神樹的樹椏無疑。
但是,既然是樹,又是在萬物茂盛的夏天,怎麼沒看見一片葉子呢?
我忽然想起帛書中交待的任務,要求我們找到那棵快枯死的梭欏神樹,這樣看來,難道這棵梭欏神樹真的快枯死了?
還有一個問題更讓傷透腦筋,無論我怎麼睜大眼睛,無論我向哪裏看,我都始終無法以看出這是在一棵樹上。昨天晚上下了雨,此時又逢清晨,山間很濕潤,所以一團團白霧在眼前恣意往來,稍遠一點的地方就像一片雲海,這就是我無法看清整個地形的根本原因。壕溝兩側同樣雲遮霧罩,這條獨路濕滑而孤獨地從腳下伸向遠方。
不過我也確實看出這條獨路根本不是我先前判定的石樑,確確實實是一段粗大的樹枝,這一點,從那黑乎乎的褶皺和越來越重的木腥味可以判斷出來。
就這麼稍一耽擱,寄爺和覃瓶兒已經走入前方的濃霧中。我暗覺奇怪,剛剛我明明記得有太陽的,怎麼一到這裏之後空間就變得既陰暗又潮濕而且霧氣如此之重呢?給人一種十分夢幻的感覺。
不過我不敢想太多,快速從那個長方體的壕溝中爬出來,循着樹榦的方向去追攆寄爺和覃瓶兒。
幸好這次不再像昨天晚上那樣詭異,我遠遠聽見覃瓶兒在叫我,“鷹鷹,你快來啊!”
我聽見這真實的聲音,加快步伐,很快就攆上了寄爺和覃瓶兒。覃瓶兒見我到來,明顯鬆了口氣,不過她一直被寄爺拖着走,而寄爺呢,根本就不打算回頭,所以覃瓶兒明顯感覺很吃力很無奈。
我不曉得寄爺這老傢伙心裏在想什麼,為什麼這麼步履匆匆,他先前所說的“時間來不及了”又指的是什麼。看見他如此匆忙,我那溜到嘴邊的問話也不得不憋回心腔這時候再找他問三問四肯定會碰一老鼻子的灰。
儘管如此,我腦子裏翻江倒海,一如眼前這重重謎霧,思緒完全是一團理不清剪不斷的亂麻格老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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