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鷹揚江湖

第六章 鷹揚江湖

第六章鷹揚江湖

百花樓乃宜賓一大名樓,以其獨特的百花酒而使生意大紅大紫,到過宜賓的人都知道,若沒有喝上百花酒,那麼真是虛行一趟。

百花樓的規模很大,樓層有三,紅牆金檐金招牌,老遠就能見到,那金字布招牌迎風抖動,的確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百花樓也是銷金窟,不僅是一個有名的酒樓,而且也是賭場、妓院,只要有錢便可以在這裏做老子,沒錢甚至連門都不能進。

百花樓的老闆是一位中年人,一位很深沉的中年人,就像一口枯井般,沒有人能知道他的內涵有多深。他從不喜歡言笑,更沒有出過手。一所名樓當然會有許多小麻煩或大麻煩,不過一切麻煩對於他和他的下屬來說簡直不是麻煩,用不了一刻鐘就可以將麻煩擺得很平很平,一點痕迹都看不出來。

曾有一位關東刀客,他以為他的功夫很厲害,也的確,他可以一刀劈死一頭大棕熊,還赤手空拳打死過老虎,這已算是很厲害了。有一天他來到宜賓,便到百花樓來喝酒,可是喝得暈沉沉之時,他又到了賭場,不一刻他便輸掉了二千兩白銀,這可是他這次到川中所帶盤纏的一半,他怎會甘心,便以為自己的功夫了不起,想要回所輸之錢。而賭場也有賭場的規矩,於是他便推翻賭桌,還打傷一名賭徒,又要打莊家之時,一位在賭場掃地的老頭擋住了他,只用手中的一柄掃把就打得這名刀客毫無還手之力,然後便以掃把柄一下子穿過刀客的咽喉,這才對刀客說道:“你想找茬,可惜找錯了地方。”關東刀客剩下的錢,有一半分給被打的人,還留下一點作損失賠償,再剩下的請在賭場上的所有人去喝上幾壺百花酒,這便是百花樓的手段。之後也再不提那關東刀客的事了,因為誰也沒有吃虧,這樣的事多有幾件又何樂而不為呢?

那些地痞、流氓對這個地方也是望而卻步,所以你只需有錢就可以在這裏放心大膽地吃喝玩樂,只要你不鬧事,那便有保障,而且樓中的姑娘更是讓人**,所以大款們對這裏都很滿意,百花樓理所當然也便成了銷金窟。

獵鷹和凌海走進百花樓,立刻有小二上前道:“兩位公子請這邊坐。”說著拉開兩把椅子擦了一擦。

“兩位公子要點什麼?”店小二恭敬地道。

“來一盤雞絲丁、一盤鹿脯青馬璁,再來一盤紅燒辣狗肉,一盤花生米,五斤百花釀。”獵鷹道。

“您請先喝口茶,菜馬上就到。”又一名小二上來倒上兩杯碧螺春恭敬地道。

獵鷹掏出一小塊碎銀塞到小二的手裏道:“賞你們兩個。”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兩位小二不住地點頭致謝。

酒樓里客位已經坐得很滿,二樓賭場裏吆喝之聲也清晰可聞,不過一樓酒廳的氣氛非常好,猜拳行令,呼三喝四之聲不絕於耳,這當中有江湖豪客,有販夫走卒,富商大賈,什麼樣的人物都有。

“今天這裏可真熱鬧呀,有這麼多人。”獵鷹道。

“的確,這一段日子的人特別多,最多的還是那些江湖客,每天都絡繹不絕地有人來去。”凌海答道。

“最近江湖也夠亂的,不過我們這一行也更吃香了,每天都有那麼多的僱主。”獵鷹有些興奮地道。

“其實江湖大亂早在兩年多前已經開始,只不過各派都有一股實力存在,那些野心家沒有一舉獨霸江湖的把握而已。所以這兩年江湖風雨正在不斷地醞釀,一旦觸發那將非常之兇猛,至於我們只有把本領學好,到時候江湖中咱們殺手盟肯定有一席之地。”凌海幽幽地道。

“兄弟果然見識好,分析得有理,江湖各門派和各興起的勢力都在不斷地擴充自己和消除異己,的確可怕。”獵鷹感慨地道。

“對,像我們只不過是個殺人的工具而已,不過我們只殺那些該殺的人,也問心無愧,但肯定也得罪了很多門派,使很多門派對我們產生了誤解,只不過他們目前不敢向我們下手而已,就如你這次去殺的馮不肥之子馮青雲,肯定使馮家對我們恨之入骨,但在這獨特的江湖環境中他們卻又不敢對我們怎麼樣,對嗎?”凌海道。

“不錯,這是一種很玄妙的關係。”獵鷹道。

“菜來也!”店小二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凌海斜眼看了店小二一眼。這時他的眼前一亮,一位如凌波仙子般的少女和一位老頭走了進來,凌海的目光有些獃滯。

整個酒店的聲音都靜了下來,都被這水靈靈的姑娘所傾倒,都被這老頭的氣勢所震住。

白裙飄飄泛起夢幻般的波紋,身如出水之芙蓉清麗出塵,真是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面如粉玉一般光潤而嫩滑,增一分則白,減一分則黑,眉似青黛,鳳眼微斜,巧笑如春風,步如凌波,口若櫻桃,無脂粉之庸俗,全出自然,似聚天地之靈氣所凝結。

有詩為證:不似西施之病態,不似昭君之含蓄,不比貂蟬之妖嬈,難比玉環之豐滿,不是天地的造物,卻受天地靈氣所浸染,是山間的精靈,是天宮中的仙子,人間的煙火略熏陶后,比仙女更親切,比流俗更高雅,語如鶯鳴,行如燕舞,一拂袖,天邊的雲彩羞紅,一淺笑,頓使驕陽失色。

獵鷹拍了拍凌海的肩膀道:“兄弟是否看上了這位姑娘?那可一定要追到手。”

“廢話,誰會看不上這樣的姑娘?誰不想將她追上手?”凌海有些好笑地道。

“那你就上呀?”獵鷹推了凌海一把。

“你急什麼急?沒看到那老頭兇巴巴的樣子,說不定還會吃人呢?”凌海道。

“說得也是!那就等會找個機會!”獵鷹道。

“你是不是也想啊,那你可就對不起雪蓮姐了,更對不起我,和兄弟搶女人就是不應該,你可要收斂色心,看着我行動,還要為我多幫忙,知道嗎?這可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凌海拍着獵鷹的肩膀調笑道。

“放心吧,咱倆誰跟誰呀,你找回來,我親近的機會不就更多了,也許我還會引得她變心也說不定呢?”獵鷹笑着說道。

“大爺,你這邊請。”一個店小二恭敬地道。

“叫朱有財出來見我!”老人高聲道。

店小二一驚,便道:“大爺找我們老闆有事嗎?”

“你不配問!”老人凶道。

各桌正在喝酒的人都放下酒杯靜待其變,有的人卻為那漂亮的姑娘擔心,擔心待會雙方動起手來會傷了她。

一位帳房走過來溫和地道:“敢問大伯有何事找我們老闆?若有可能的話,我可以代老闆解決。”

“那好啊,你把在滬州失蹤的十八名無辜少女還出來,那就萬事皆休,否則……”老者怒道。

這下整個百花樓在一樓的人都驚得起鬨起來:“哦,對了,最近我聽說滬州那邊少女失蹤案鬧得很兇,連官府都拿他們沒有辦法呀。”“是呀,我也聽說過,那邊有許多俠士和會功夫的人都在查探這件事呢?”“對呀,聽說還有幾個會武功的人被打死,也抓到了一個兇手呢。”……議論紛紛而起。

“老伯,話可不能亂說。”帳房有些怒意地道。

“哈哈哈……笑話!老夫平生向來說話實事求是,沒有證據的話從不會輕易開口,你叫朱有財下來和我講話!”老人氣勢如虹地道。

“把人證帶上來。”少女輕啟朱唇冷冷地道。

“這便是你們派去綁架少女的人之一。”老人提高聲音道。

“八爺,饒命呀,不是我說的,不是我說的,是他們用搜靈**將我拿去拷問逼出來的。”一名精悍的中年人提着一個被綁成麻花的人進來了,那被綁的人還未落地便叫道。

“你是誰?我不認識!”帳房否認認識被綁之人。

“對不起,各位大爺,今天本樓關門不開市了,各位請回吧,今天已吃的算本樓請客,未吃的可以帶走,實在對不起啊,實在對不起!”幾名店小二向樓內坐的人道。

那些人大概也知道好戲看不成了,又惋惜這麼好的姑娘會因此而毀去。

酒店只有兩個人沒有走,他們還依然吃着花生米,喝着百花酒,比任何人都悠閑,更不理店小二的說話,這便是獵鷹和凌海。

“大爺,本店今天不開市,若兩位大爺下次再來就由我請客行嗎?”店小二又委婉地道。

“不行,今日是好日子,我已經叫了菜和酒,興緻已經上來了,怎會就走呢?大不了我付雙倍或十倍的錢不就得了。”凌海說道。

“大爺,請不要讓小人為難好嗎?”小二低聲道。

這時那老者和少女也回過頭來,那帳房也覺得驚異。

“有什麼為難的,我又不是拐子,不用擔心會拐走你的老婆和女兒,又不是專干那些殺人越貨偷搶的臟事,我只不過是花錢買酒喝而已,又有何不可?你又有何為難?待會待老伯叫出你們的老闆來評評理。”獵鷹粗獷地道。

這一下連帳房的臉都變了,他怒道:“朋友想怎樣?”

“你看我們能怎樣?這麼年青,這麼單薄,你這門這麼厚,酒這麼好喝,事情這麼好玩,我只不過想看人耍把戲而已嘛!用不着這樣大驚小怪的。大白天好好地放着生意不做,關着大門,別人還以為幹什麼勾當來着呢?”凌海悠閑地道。

“很好,把門關起來,他們不願走,怨不得別人!”帳房道。

“朱有財,你再不下來我可就不客氣了,現在客人都走了,就算長得丑也沒有關係的。”老人洪聲道。

“八爺,救救我,救救我。”那被綁的人喊道。

“好吧,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是什麼人,竟敢管本樓的事,真是活着不耐煩了?”帳房狠聲道。

“這麼說,你是承認那些失蹤的少女是和你們百花樓有關了?”少女挑了挑嘴道。

“不錯,可惜你這老頭也真糊塗,竟又送一名絕色小娘子上門,我可真是有口福啊,哈哈哈!”帳房得意地大笑道。

“呼”少女一掌掃了過去,他恨這帳房的輕薄,所以二話不說便攻了過去。

“別動怒,別動怒,小娘子,待會我會好好地伺候你的。”帳房依然是一臉輕薄,對少女的攻勢竟似絲毫不放在眼裏,四周的店小二這時一改平時恭敬的模樣,如凶神似的拿着兵器守在四周。

“啊”帳房一聲慘叫,臉色大變,因為一隻手,一隻如鋼鉗的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嚓”帳房聽得很清楚,這是他頸骨碎裂的聲音,然後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那些店伙的臉色也有些驚詫,那老頭竟在連帳房都未能覺察的情況下捏碎了他的頸骨,那種速度、那種力度、那種準度,的確有些驚人,但他們不能讓老頭活着,絕不能!所以他們攻了上去,有八人從八個方向攻向老頭,有四人攻向中年人,兩人攻向少女。

他們的兵器很快,也很有力度,刀帶起“呼呼”的嘯聲,劍引起“哧哧”的嘯聲……

老人只是斜眼看着他們,就像是看小孩玩泥巴一般地看着攻來的八人。

中年人沒有動,他也只是定定注視着四人的腳步,就像一位在檢查學生練習的老師。

少女沒有慌,只是向後略略退了半步,只是半步而已,只半步卻避開了兩把來攻的劍,於是她那兩隻春蔥般的玉手似蘭花般地展開了,“叮叮叮……”擋住了兩人攻來的十劍,然後她便還了一腳。

好美的一隻腳,盈盈只不過三寸而已,猩紅的小花鞋,包裹得如一隻小寵物一般。

好美麗的一腳,以一種如舞姿般的軌跡,斜掠而出,如掠水之春燕。

好狠的一腳,以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道踢中一名小二的檀中穴。

羅袖輕佛,如天空中飄浮的彩雲,那小二手中如銀蛇的劍,竟被吞沒,然後小二竟看到彩雲中穿出一條小蛇,很毒很毒的小蛇,只在他脖子上輕輕一碰,小二便如泥一般倒了下去。少女拍拍手,似是將手中的塵土拂去,又似是有些慶賀之意。

當劍、刀攻到中年人身前三尺時,突然,四名小二眼前一空,人已不見了,四件兵器竟相互對刺,於是急忙收劍。但他們都覺得腿有些痛,剛開始只一點點的麻疼,最後竟痛得不能站起身來,因為他們的腿已經斷了,捏斷他們腿的是一雙粗糙而有力的手。

剛才四人攻到之時,中年人突然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太快!四人才不及反應,當反應過來時腿已被捏碎了。

老人更是悠閑,八把劍如同一道網,一道很密很密的劍網,老人就像魚一般眼睜睜的看着被網罩住。但他卻同時伸出兩隻鳥爪一般的手,就像是漁民抓魚一般,劍光一斂,八柄劍竟全被老頭抓在手中,眾小二想抽,這才發現,劍竟如生了根一般是不可以動的。

老人一聲輕喝,手臂輕輕一抖,“錚錚錚……”八把劍便如豆渣一般變成鐵塊,兩隻鳥爪一般的手揮出一團光影,如一個千手羅漢顯靈一般將八道人影罩入其中,“啪啪……”八人擋了八掌,但依然難以抗拒這千萬隻手,一一倒下,從耳孔、鼻孔、嘴角溢出了幾個血泡,然後更多。

“哈哈……好一個‘千手金剛’孫重,果然精彩絕倫,讓我眼界大開;這小姑娘的流雲飛袖也不錯,只是那袖中的小蛇未免太毒了一點點,要是沒有蛇,那做一個舞女應該沒有問題;至於這位兄弟,一手鷹爪使得也還不錯,只是少了一點狠勁。”一位看上去只有四五十歲左右,模樣微胖的男人從樓上緩緩下來道。

那動作很緩慢,很緩慢,可時間和空間也似以他為中心慢了起來,“千手金剛”額角似有了汗光,小姑娘呼吸有些凝重,中年人的臉微微有些紅,凌海和獵鷹似乎也覺察到了異樣的現象,那是一場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那種沉悶,那種壓力。

這種壓力似有形無質般地存在着,可是獵鷹卻發現窗外的天空特別藍,陽光似溫柔的母親,對大地坦開胸懷,還有一群鳥兒,在自由飛翔,是個好天氣,絕不可能有雨,現在不會有,明天、後天都不可能有雨的好天氣。獵鷹對氣象也有一手,這是做為一名殺手的保命之本,大自然便是他們的幫手。

那這種悶,這種壓力來自何處呢?

獵鷹有一種想把所有門窗打開透透氣的衝動,但凌海拉住了他,他發現了這種壓力之源,是一個人,一個微微發胖,面如油盆,鼻大如杯,耳大如扇的怪人。壓力來自他的腳下,他那緩緩移動的腳步似乎與地板進行着一種很神秘的結合,竟發出一種錐入人心的聲響;壓力來自他的手上,他那粗長的手指竟在空中盪起了一片烏雲,但是他看起來行走得很慢,很慢。那隻不過是一開始便施以攝魂之術再以魔步幻手讓人產生一種緩緩的錯覺。

“千手金剛”額角的汗珠愈來愈多,終於一聲暴喝,攻了上去。他不能再讓怪人凝聚氣勢使攝魂之術達到頂峰,那時便是他們的死期,所以他在稍感壓力一輕之時便出了手。這一喝喝醒了中年人和少女,也使這無形的壓力鬆了一松,怪人頓了一頓,目光掃向凌海和獵鷹,然後才回頭看眼前這一片如夢似幻的手影,便不再抖動那雙粗長的手,只是選出一隻粗壯的中指,刺了出去。

就一指,粗壯的一指,沒有花巧的一指,但指尖似乎有一溜火光,一溜淡藍的火光,如一隻微小的火龍,以一種非常玄妙的速度向前刺去,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只能用恰到好處來形容這一指的玄妙之處。

一個人的武功可以練到出神入化,一個人的招式可以練到快如疾電,也有人招式可以緩如老牛拉破車,或許這樣會有很大的殺傷力,或有很好的防守力度,可是能將招式的速度達到恰到好處,那卻是非常難了。但這微胖的人卻做到了,而且一出手便破掉了“千手金剛”那快如疾電的攻擊。“千手金剛”剛一歇氣,那本來恰到好處的一指卻突然變得如疾電般迅速捅向“千手金剛”的咽喉,依然帶着藍色火焰般的光芒。

“呀。”精悍的中年人如山鷹般地一爪擊到,怪人並未因此而放棄進攻“千手金剛”,他只是伸出左手,也擊出一指。一種絕然不同的感覺,那隻手指就如冰柱一般放出絲絲寒氣,周圍的空氣溫度似乎全都下降,中年人不禁打了個寒顫,那雷霆的一爪頓時失去了許多威力,而那一指依然斜斜刺到。中年人忙放棄這一擊,一個側翻落於地上,而電光火石之間,那玄冰一般的手指也改捅向“千手金剛”。

“千手金剛”因為剛才也是凌空一擊,倉促被逼退,還來不及站穩,迎面便射出這一陰一陽兩指,迫不得已,也顧不了身分,倒地就是一滾,倒退兩丈。

“哧哧。”兩道指氣擊在地上,冒出兩股青煙,那大青石地面竟被射出兩個三寸余深的孔。

“‘陰陽神指’馮不肥?”千手金剛驚叫道。

“沒想到你依然這麼年青。”那中年人也驚道。

“哈哈……這叫駐顏有術,哪像你這老鬼好好的不在家裏享清福,反而要和我們馮家過不去,來拆我的檯子。”馮不肥得意地道。

這人便是四十年前唐情所要嫁的未婚夫,后因馬君劍一攪和,致使唐情在出嫁途中自殺而死,喜事變成喪事,唐門和馮家都當這是奇恥大辱,因此對馬君劍固然是恨之入骨,兩家也從此交惡。馮玉山有三子,大兒馮不瘦,二兒馮不肥,三兒馮不矮。馮家便為馮不肥再續一房親,給江湖製造一個唐情依然在馮家的假象,所以馬君劍四十年來未曾去找唐情。而馮玉山對唐門雖然懷恨在心,又恐實力不敵唐門,便暗中培植勢力以有待朝一日報仇,這便使江湖多了一個最神秘的教派——拜月教。拜月教不僅有酒樓、妓院、賭場,而且全國都有商業網絡。四十年前馮家的商業網絡就已經夠大的了,再加上四十年的苦心經營,比之往日更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當馮不肥收到飛鴿傳書,知道兒子死於殺手盟的劍下,便怒不可遏,於是立即起程趕到宜賓,要殺死司馬屠為兒子報仇。恰好遇上“千手金剛”孫重帶着孫女孫平兒及世侄黃不遠來興師問罪。馮不肥便想把怒氣泄於三人之身,再心平氣和地找司馬屠報仇,他沒有把握是司馬屠的對手,所以他不得不放下任何情緒,高手與高手相鬥中間是不能存在任何情緒的,哪怕是一點點親情的牽挂。

“那這樣說,那一批少女竟是你馮家乾的好事了?”少女怒問道。

“哎,小姑娘,你不用性急,呆會兒留你不殺,也和你干好事怎麼樣?”馮不肥嬉皮笑臉地道。

“你,你……”少女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凌海卻接過口來道:“你就是那個馮什麼雲的父親呀,沒想到年齡這麼大了還如此風流,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想你這麼風流,雜種肯定很多,那麼死了一個馮什麼雲的你大概也無所謂了是嗎?”

馮不肥臉色大變道:“你是誰?剛才那支毒針可是你所發的?”

“先別說我是誰,只是你的腳在樓板上敲得那麼響,我怕你一不小心會踩穿樓板,所以才放枚小針把樓板釘牢一點,沒想到,竟偏了個方位向你腳上飛了去,實在不好意思,實在對不起。”凌海故意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也想管我們馮家的事嗎?”馮不肥怒道。

“那是你們馮家的事嗎?拐騙少女,那可是天下人之事,只要稍有一點正義感的人都會伸出手來管,無論是馮家也好,唐家也好,還是當今皇帝,我們照樣管。”獵鷹憤然道。

“是呀,其實呢我們不管,你也遲早會來管我們的,因為我這位兄弟呀,在前天午夜殺了你的那個不知是雜種還是野種的兒子。是吧?兄弟。”凌海最後一句話是問向獵鷹。

“不錯,馮青雲有十一大致死之罪狀,相信你也拜讀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多行不義則自斃,你們馮家管教不了子孫,那我們便以江湖方法去管教,這對你馮家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教訓而已,希望你別生氣!”獵鷹娓娓道來,卻把馮不肥臉都氣綠了,兩眼發出仇恨的烈火,似要把凌海兩人撕成粉碎。

少女也驚異地望着兩人,凌海朝她眨了眨眼睛,扮了個鬼臉,把少女羞得粉臉更紅,粉頸低垂,凌海得意非常,對馮不肥的事跟本就不放在心上。

“千手金剛”這才知道兩位少年也是高手,而那年齡小而俊如宋玉的少年還出手救了他一命,竟連自己也被騙過,看來武功絕不差,心想今天有高手助陣就不用怕馮不肥了。

這時朱有財已將賭場及妓院的客人從另一道門清理出去,帶着一幫人來到一樓,站在馮不肥身旁。

馮不肥極力使自己的心情放平靜道:“你是司馬屠的人?”

“對,我暫時是的,但我也是江湖人,我目前的名字叫絕殺,他呢就叫獵鷹。”凌海有點玩世不恭地道,這兩年受到司馬屠那玩世不恭的性格影響加上殺手兄弟們那真摯的友情所感化,將他胸中積下的那深深的仇恨淡化了很多,對這世界再非充滿仇恨,再加上殺手盟那正直不阿的作風使他對好人非常看重,對壞人卻疾惡如仇。

“那好,不管你是誰的人,你都得死!”馮不肥狠聲道。

“我看不見得,什麼大風大浪我沒見過,我都活得好好的,你也不必嚇唬我。”凌海依然玩世不恭地道,他這時已走到少女的身旁,獵鷹卻站在少女的另一旁。

“好,那我就先宰了你,然後再將他們擺平!”馮不肥怒道。

“哧”、“滋”,一出手就是一陰一陽兩種真氣,空氣中突然產生了一種無匹的氣勢,這一陰一陽有陰陽調和之妙,頓使眾人壓力大增,被這無匹的氣勢激得退後一步。剛才若一出手便是這兩指,“千手金剛”定會受傷,可見他對凌海的恨之切!

“小心。”少女望着凌海驚叫道,便想出手救凌海。

沒想到這時凌海卻向她眨了眨眼睛,扮個鬼臉,真讓這美女又驚又急。

可當馮不肥近了凌海一丈之時,凌海突然動了一下,只那麼一下,腰挺了挺,頭昂了昂,於是他便如一座山似的有氣勢,使眾人的壓力大減,少女眼中顯出迷茫之色,是敬、是慕、是愛、是憂,複雜得讓人難以辨明。

“千手金剛”眼中也射出奇光,中年人也露出敬佩的神情。

馮不肥不斷地攻近,而凌海的氣勢也在瞬間凝至頂峰,於是他出劍了。

劍是含月珍珠軟劍,如腰帶一般在腰際圍了兩年多,這是馬君劍留給他的惟一物品,這是一柄殺人不沾血的寶劍。

馮不肥發覺了這劍的可怕,劍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拿劍的劍手。這是非常可怕的一劍,馮不肥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這樣高深莫測的劍手。

這一劍猶如從地獄中突然躥出來的一般,又如旭日從絕對的黑暗中突然、驟然、遽然、倏地、驀然、霍然蹦出來一般,一時外面的陽光射進來的光線全部被這柄劍所吸收,使之凝成了一團光球。“千手金剛”、孫平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劍法,只使得兩眼不得不合上,朱有財及其手下的眼睛也受不了這種刺激都合上了。

沒有合上眼睛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凌海,另一個當然是馮不肥,他的眼睛不能閉,因為一閉那就等於一生一世都得閉上,永遠也睜不開,所以他依然睜着發痛的雙眼,但他已看到了凌海的影子。他只能把指力打在劍光最盛的地方,因為他知道,這劍法是沒有破綻的,只有給他製造破綻,盛極則生變,這是高手對敵的主要手段,每一個招式在沒有破綻之時只能攻其最強,最強的地方一停滯整個招式將發生連鎖反應,也便使兩招之間產生一線空隙,這一線便是高手所要把握的。

所以馮不肥毫不猶豫地攻向最強的一點,“轟”凌海飛退五步,臉色有些發白,馮不肥飛退四步半,衣袖被割去一塊,頭髮掉下數縷,已驚出一身冷汗。

孫平兒放棄一貫的矜持,上前趕忙扶着凌海急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凌海故意虛弱地道:“有一點事。”

“在哪裏,要不要緊?”孫平兒焦慮地道。

“不要緊,只是心裏感到特別甜和舒服而已,那是因為和你在一起,我好高興。”凌海微笑着道。

“你真壞,人家都急死了,你還和人家開玩笑。”孫平兒這才聽明白,羞紅着俏臉低聲道。

“千手金剛”和獵鷹、黃不遠聽了不禁都露出了愕然的笑臉。

那邊的朱有財也急忙問道:“少主,沒事吧?”

馮不肥沉聲道:“我沒事,幹掉他們。”

“殺!”朱有財一聲大喝。

凌海急忙對孫平兒說:“你跟在我身後!”說完打出一把暗器。

這些暗器好美,似乎凌海打出去的不是暗器,而是一個“春天”,一個空中飄浮的“春天”。

有幾朵似野花,似急似緩地向前推動,目標顯然是那些撲過來的店夥計,幾隻蜜蜂、幾隻蝴蝶、幾隻蜻蜓,都在向那幾朵野花追逐,忽急忽緩,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甚至有的是以弧度旋轉飛行。但誰都知道這都不是真的生命!

它們像是想採花的蜜蜂、蝴蝶、蜻蜓,它們更像是想吃人的蜜蜂、蝴蝶、蜻蜓,甚至連花都會吸盡人的血。

這是一個人製造的春天,這是一個要人流血的春天,這是一個並無百花但的確是“春天”的凶物。這是凌海獨創的暗器手法,兩年前他便已有了暗器的基本構思,直到發生慘變后,經過那百日靜思,他不僅平復了悲憤,而且還創出了這空前絕後的暗器——“春毀萬物”。

這個“春天”有異樣的魔力,那蜜蜂的嗡嗡聲,那花兒的輕香,那蜻蜓的振動聲,那蝴蝶在滑翔之時灑落的一些花粉,使那些攻上來的夥計都變得痴獃了。因為那個“春天”本就是至毒的對敵手段——這是凌海一貫的作風,他的花中有千日醉,可使人醉上三年而不死,但三年後醒來便再也活不了。內臟虛弱,肌理全變,所以有“千日醉醒一世空”之說。那蜜蜂的雙翼是特製的,有一種勾魂攝魄之作用;那花粉是毒的,百步斷腸散!那蜻蜓也和蜜蜂一樣。而這些“暗器”本身都是有攻擊力的,可錐入人體內。由於這花蟲全是用毒浸煉而成的,所以不重在認穴准,而重在劃破肌膚,這是凌家暗器的精義。

這道“暗器”,連孫平兒都着迷了,她根本沒想過這個世界中居然有這麼美麗的暗器組合。她常聽說唐門暗器第一,而今她真懷疑那些話是不正確的,黃不遠也震驚了,“千手金剛”卻有些驚訝,惟有獵鷹沒有反應,因為他也打出了一把銀針,一把疾若電光的銀針。和凌海的暗器剛剛相反,他的暗器一點都不美麗動人,他的暗器一動就是殺,要麼就是不殺,只有這兩種答案,而凌海的暗器卻只有一種結果:死亡、必殺!

朱有財臉色大變,馮不肥臉色也大變,他們沒想到這兩個年青人的修為到了這種程度。朱有財臉色大變,他便是想迅速逃了,不再和夥計一起撲殺對方,而是衝天而起,撞破樓板飛到第二層。只有這一條路,因為入地是不可能的,他便必須上天。馮不肥臉色大變,他便出手,因為這兩個人太危險,若是不死,那對他馮家的威脅是太大了,或許比當年馬君劍對唐門的威脅還要大,所以他出手了。

這一次出手,再也不存顧慮,再也不存憤怒,那一陰一陽兩指居然達到了不慍不火的地步,那威力,那氣勢比前兩次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強盛,那陽的一指火焰已達到一尺多長,而陰的一指居然結起了半尺長的冰柱,更厲害的是居然不再帶半絲聲響。

凌海也覺察到了那凌厲的殺氣分一陰一陽,來到近前,自己的身體也隨之而發生陰陽之異差,左半身如置入烘爐之中,而右半身卻如同置於冰窟一般。凌海再也沒有了半絲玩世不恭的笑意了,臉色被冰焰映得一紅一白,他只好出劍。

最凌厲的一劍,是馬君劍創出的“光幕無邊”,龐大無匹的氣勢從四面奔涌而至,從地面傳到手上,從手上傳到劍上,那道旭日的光芒驟然亮起,並拉開一道厚厚的光屏,那光屏中間似有具備颶風力量的能量在流動,使得光屏流光溢彩。

光屏平推而出,轉眼之間,冰焰便和光屏同時相撞,“哧、滋”之聲便傳了出來,“轟!”光屏竟被一分為二,烈焰、寒冰已全在粗長的手指上流轉,凌海神色大變,因為那兩隻粗長的手指竟穿過劍幕插向他的胸口。

這時凌海的左手也動了,是一把短劍,烏黑的短劍,斜斜一切,這一切比剛才電光還要迅疾,不過這是一條烏龍。

“啊!啊!”兩聲慘叫同時傳出,凌海倒飛而出,馮不肥捂臂而立,他的右手再也不屬於他了,傷口之處還在流淌着比墨還黑的血。

兩敗俱傷!凌海面如金紙,已倒地不起,孫平兒一聲尖叫,搖着凌海的身體大喊:“絕殺,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獵鷹狂嘯,“呀”一劍平刺而出,目標是馮不肥的咽喉,含怒的一擊,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情緒都融入了這柄劍,有若空中斜掠的鷹,獵鷹是在最憤怒的時刻,這柄劍也是如此,所以這柄劍是怒劍!

怒劍無匹,怒劍無形,怒劍無痕,是龍!是怒龍!一條怒得要食人的龍!

馮不肥的神志也開始模糊,他的功力比凌海深,所以他能將劍屏擊成兩半,因此他的陰陽指能插到凌海的胸口,而他的眼睛被強烈的劍光所遮擋,他看不到凌海致命的一劍——那柄烏黑的短劍,那柄用天下至毒所煉出來的劍,那是艾家和凌家混合起來的產物,一招大意就得死,這是高手比斗遊戲的原則,就算獵鷹沒補那一劍他也得死,而且死得更慘,可是獵鷹那一劍使他了斷得更痛快。

朱有財走了,他走的樣子很狼狽,不如說逃要合適得多,他只是倉促地在賭場中拿了一袋銀子,和幾卷銀票便飛也似地跑了,他知道馮不肥是死定了,因為他看到那濃黑的青石磚腐了個洞,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走了。

店中還有兩個夥計,他們傻了,嚇傻了,獵鷹那兇狠的殺人方法,馮不肥爛成泥巴一樣的形體,躺了一地的兄弟,再加上那亮麗劍光的刺激,還有那千日醉的余香,所以他們傻了。可悲、可悲,逃過暗器之追殺,卻受不住驚嚇。

傻人對“千手金剛”孫重來說依然有用,他的搜靈**只需要人腦里有過這樣的記憶便行,還有那被綁來一直點了穴道後放在一邊的夥計,所以從他們的腦中很輕易地找到了需要的線索。十八名少女在地窖里,還有一百多壇百花釀。三樓那些可憐的妓女們終於可以領到錢回各自的家鄉了,這是百花樓的錢,這是馮家不義之錢,這些事是由“千手金剛”和黃不遠辦的,因為凌海重傷須要人照顧,獵鷹和孫平兒先送凌海回殺手盟了。女孩子心要細一些,這是孫重說的,所以他叫孫平兒陪獵鷹照顧凌海。在他心底對凌海有一種難以解說的好感,他從凌海的眼裏看出了善良、純潔、憂鬱、大方、熱情,他從凌海的劍法中看到了凌海未來的前程,他是精於世故之人,當然希望孫女會有一個好的着落,他也看出了孫女的心意,所以讓她去了。

殺手盟的大堂,司馬屠正在和一位僱主談話,但他也在轉眼時見到了面如金紙的凌海,他便連抱歉的話都沒有說,就如電般掠至凌海的身邊,這是一張從百花樓里抬來的床,獵鷹抬前,而孫平兒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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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門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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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鷹揚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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