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毒神之毒
第十二章毒神之毒
“馮玉山,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王沖放聲怒吼。整個人變得無比瘋狂,頭上的髮髻被那怒氣一激,全都崩斷,頭髮一下子散亂如魔,所有的人都為這一聲巨吼而驚魂。
“爹,你怎麼了?”王河領着幾名王家高手沖了進來,王河一個箭步衝到王祖通的屍體旁邊,厲聲高呼道,兩手禁不住把王祖通的屍體猛搖。
“二弟,你幹什麼?”王沖怒喝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爹爹剛才還是好好的,怎麼會這麼快便去了呢?”王河也有些瘋狂地道。
“不要這樣,二弟,爹的確去了,是馮玉山,是拜月教的老賊所害,我們一定要馮玉山付出沉重的代價!”王沖狠聲道。
“爹是怎麼死的?是怎麼死的?”王河立身搖着王沖的肩膀,悲泣而急切地道。
“你冷靜一點,爹是中了西域‘毒神之毒’和合凝陰才去的,你看!”王沖一下子拍開王河的手,將那四張字條塞到王河的手中大喝道。
王河迅速攤開四張紙條,臉色巨變,厲聲吼道:“馮玉山,我要你不得好死!”
“全是這幾隻木箱,全是這幾隻木箱!”王河旋即又叨**道,然後如瘋了一般,手掌向四個木箱疾劈而去。
“蓬蓬……”四聲暴響,木箱變成了粉末,四顆沒有生命的腦袋也爆裂成無數的碎片,在空中亂飛。
“二弟,不可!——”王沖一聲驚呼,拉着王河飛退,同時雙腳化出一片幻影,將大廳內幾人全都踢出了門外,他自己也飛落院中,立身大喝:“快點火將大廳燒了!”說完手中產生一股吸力將大廳的大門閉上,在大廳四周飛轉,將四周的窗子也全都閉上。
“大哥,不可以!”王河驚怒道。
“你知道什麼?快點火!”王沖急怒道。
“爹爹的遺體還在裏面!不能燒!”王河也怒喝道。
“你知道你剛才擊碎的那四個腦袋裏有什麼嗎?那就是‘和合凝陰’的媒體,爹爹就是因為嗅到那四種氣味而死的,你卻將之擊碎。”王沖責備道。
“那就是‘和合凝陰’的媒體?”王河驚問道。
“不錯,‘和合凝陰’只能以火燒才可以銷毀,否則它將永遠停在這個大廳內!”王沖無奈地道。
“可……可爹爹的遺體還在裏面?”王河還是不能釋懷地悲呼道。
幾個被踢出廳外的人忍痛爬了起來,感激地道:“多謝大莊主救命之恩。”
“好,那我趕快去把爹爹的遺體抱出來,只要我將呼吸和毛孔全都閉塞住應該沒問題。”王沖悲痛地道。
“讓我去,大哥。”王河搶着道。
“不,我去,我是兄長,應該由我去!”王沖拉開王河向大廳里走去。
“大莊主,讓小人去吧。”阿福一把拉住王沖搶身撲進了大廳。
眾人全都一呆,沒想到阿福這樣忠義,居然不顧自己的安危闖進佈滿劇毒的大廳,王沖、王河都感動不已。
阿福將呼吸與毛孔全都閉塞,撲進大廳,迅速飛至王祖通的身邊,伸手在王祖通的懷中一掏,掏出一本小冊,上書《金刀秘笈》,便迅速納入自己的懷裏,然後又把幾顆奇葯,一股腦兒全裝進自己的懷裏,方抱起王祖通向大廳外飛撲而出。
“阿福,沒事吧?”王沖關切地道。
“沒事,大莊主、二莊主,老爺的遺體終於搬出來了,我想先去將身子洗一下。”阿福將王祖通的軀體放下道。
“對,你快去將身上的異味全都衝掉吧。”王沖和王河都關切地道。
“謝謝莊主關心。”阿福抱拳道了一聲,轉身迅速飛奔而去,眾人望着那漸漸消失的背影,都顯出崇拜的樣子。
“放火!”王沖高聲道。
“呼呼……”數十支火箭一下子全射入了大廳。
“蓬!”廳內的空氣突然全都燃燒了起來,剎那間整個大廳陷於一片火海之中,眾王家弟子提着水立於大廳兩旁的房子邊,準備隨時將火勢撲滅。
王沖將王祖通的遺言向王河道了一遍,然後道:“我們過兩天就讓所有的內眷全搬往山東大柏去,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
“對,我們要留下來為爹報仇!”王河也沉聲道。
“陳山,你將老爺去世的消息傳播到武林之中,便說受馮家暗害,明天就準備葬禮,你迅速去辦。”王沖向一名中年壯漢道。
“爺爺,馮家好壞,馮家好壞,他們害死了曾祖爺爺,我要為曾祖爺爺報仇!”一個小孩衝到王沖的跟前,天真地道。
“風兒乖,你過兩天到你大伯曾祖爺爺那兒去玩,那兒很好玩,現在你別吵爺爺,好嗎?”王沖一下子變得無比慈愛地道。
“不嘛,不嘛,我要曾祖爺爺,我不要走嘛。”那小孩一下子哭泣道。
“風兒,別吵爺爺了,不然爺爺會不高興的。”一個美麗的少婦走上來把那小孩抱了過去道。
“爹,我們現在先通知我們各地的兄弟們吧?”一個年青人立身悲痛地問道。
“嗯,庄外各地的事,你就去處理吧,你把你大哥、二哥、三哥都通知過來。”王沖語帶悲切地道。
“堂兒,你順便將你至哥、德哥、恆哥、夢哥也通知一聲,把所有能用的弟子全都聚集起來,我們要馮家也付出同樣的代價!”王河沉聲道。
“明兒,你通知五叔、七叔,將今日之事向他們陳清,要他們務必帶領兄弟回來共商復仇大計!”王沖略帶疲倦地道。
“是,大伯,明兒定會做到。”一名三十歲左右的人滿含悲切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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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依然那麼輕緩,山林中空空的迴音顯得異常的空幽深遠。
凌海心神也無比地空幽深遠。這條路他曾經走過數回,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心情,不同的人物,想起物是人非的感覺,凌海有感而吟:“行是千難,退卻萬難。任天涯飄泊,任浪跡四海,任我心沉浮,任風雲變幻。
人依舊,情依舊;哭無淚,笑無形;思會傷,恨會痛;歸去煩,去也亂。
願為浪子不願返,回頭哪是岸,回頭海更寬。”
吟罷長長地一嘆,空林中聲音激越飛揚,直插雲霄,那滿是滄桑凄涼的調子使凌海的心中為之一松,似乎減少了很多壓抑的感覺,但卻又多了幾分無奈。為何他母親要是他凌家的罪人,就算殺死了司馬屠,可是他能下手殺死他的親生母親嗎?他能絲毫不**親情嗎?在他腦中有無數的**頭交纏,頭痛得想高聲疾呼。
驀地,凌海心頭一跳,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頭涌動,他有些奇怪,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馬蹄聲依然繼續,凌海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馬兒似乎也感到了這種氛圍,一種不安的氛圍,蹄聲有點躁亂。
凌海心頭靈光一閃,立刻帶住馬頭靜立不動,凝目四望,心神一下子全都聚中。
四周很靜,靜的很怪、很怪,甚至連一隻小蟲的叫聲都沒有,沒有鳥兒的歌聲,沒有秋蟬的低吟,就像是死域一般。
凌海的心神飛躍,感覺林中有人在急掠,速度之快,讓人難以想像。瞬間便從數百丈外奔至林邊。
“沙,呼!”一條身影破開密葉飛立於凌海的眼前。
一個乾瘦、黝黑的老頭帶着一臉的氣惱,打量着凌海。
“喂,剛才是你在唱?”乾瘦的老頭疑問道。
“不錯,前輩有什麼事嗎?”凌海客氣地道。
“別前輩前輩的叫了,我叫唐不毒。聽聲音,也知道你是個人物,我有事要問你。”乾瘦的老頭毫不客氣,直截了當地道,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哦,原來是唐門五老之一。晚輩凌海,前輩有事就問吧。”凌海神色變得更加恭敬地道。
“假學道,啰哩啰嗦,我告訴你名字,就是要你叫我的名字,還什麼前輩後輩的,你以為我老嗎?嗯,我老了嗎?”唐不毒把那乾瘦的臉膛一挺,向凌海微怒道,令凌海啼笑皆非。
“好,唐大哥,你當然不老,看你精力充沛,生機無限,真是讓人驚羨呀。”凌海好笑道。
“這還差不多,可教,可教,我就不讓你受折磨算了。本想將你這不會說的小子教訓教訓,不過現在免了。”唐不毒似乎很慷慨地道,滿臉還帶着孩童的笑意。凌海感到他一顆真誠的赤子之心猶在,也不禁對這小老頭起了幾分好感。
“唐大哥,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我能告訴你的絕對全部奉告。”凌海真誠地道。
“我來問你,你有沒有見過一隻叫‘恨火赤蛤’的東西走過去?噢,你肯定不知道這‘恨火赤蛤’是什麼東西,看我多糊塗。好,我再問你,你有沒有見過一隻青鱗牛耳,紅嘴,有鴿子般大小的蛤蟆?”唐不毒瞪大一雙小眼睛期待地比劃着問道。
“哦,唐大哥問的可是那絕毒之蟲‘恨火赤蛤’?”凌海驚問道。
“哎,對!對!不錯!不錯!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它在哪裏!”唐不毒一下子變得異常激動,像個小孩子一般蹦跳過來,拉着凌海的手道。
唐不毒的手很快,凌海的手也絕不慢,只是微微一縮,便避開了對方的手,但凌海並沒有還擊,因為他感覺不到唐不毒身上的殺意,只能體味到唐不毒心中的赤誠,但唐門之人最好不要碰,而且江湖中防人之心不可無。
“哦,我在來峨嵋的路上倒是看到了這‘恨火赤蛤’,那是在侏儒山附近。”凌海微笑道。
“我是問你現在看到沒有?並且就在這片樹林裏。”唐不毒一臉失望地道。
凌海聽了心頭一驚,問道:“世上難道有很多‘恨火赤蛤’嗎?”
“當然沒有,侏儒山的那一隻被我給逮住了,它格老子的真是狡猾,居然到了這裏讓這畜生給逃了出去,所以我才會問你。”唐不毒有點得意又無奈地道。
“原來如此,那我倒沒見過,不過應該還在這樹林中,這兒太靜了,連蟲叫、鳥叫都沒有,肯定是‘恨火赤蛤’乾的好事。”凌海恍然道。
“小子,你知道的東西倒還挺多的,是誰的徒弟?”唐不毒毫不客氣地問道。
“我本是凌家莊的少莊主。”凌海凄然道。
“哦,是凌歸海的孫子,怪不得有這樣的見識和身手,再見了小子,我還要去找那寶貝小赤蛤。”唐不毒釋然地道,轉身又投入到密林中。
凌海望了望那死寂的樹林,便策馬緩行。他也想將這“恨火赤蛤”抓住,那樣找起“如意珠”來就方便多了。
“恨火赤蛤”是最毒的一種毒蟲,它不出世則已,一出世附近的所有動物全都要被它消滅,或趕走。
凌海一邊行走,心神一邊四處搜索。他清楚“恨火赤蛤”的那種恨意和暴戾之氣,因此只要“恨火赤蛤”在他附近方圓百丈之內他都可以感應到。
一次次搏殺后,凌海的那靈覺也不斷地提升,對自然和天道、武道、人道的體悟也更深切了。只是他依然不能完全將體內的真氣歸為己有。這是惟一的缺陷,也是他與司馬屠交戰最擔心的問題。所以他想找到“恨火赤蛤”,那或許會有一線機會。
他的心神不斷地推移,突然整個心神一怔,臉色微微有些變化。
這不是“恨火赤蛤”給他的反應,這是一團若有若無的氣機,和凌海的心神在林中相激。
對方似乎也感應到了凌海的心神,氣機陡然變得更烈、更強,大有向凌海狂涌而來的感覺。
凌海知道對方在百丈之外,但對方的氣機卻來到了五十丈內。他甚至感覺到了對方的心跳,在氣機里形成一股小小的波動,就像是一顆小石子擊在平靜的湖面上,給人一種難以想像的奇妙感覺。
這是個高手,絕對的高手,凌海從未會過的高手。對方沒有一絲感情存在於那團氣機之中,沒有一絲情緒,就像是自然中的一棵有強大生命力的樹,不僅擁有強大生命力,而且還能走動,向凌海不斷逼近、逼近。
凌海感覺不到壓力,沒有壓力,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隨和,沒有殺意,沒有驚喜。
凌海捕捉不到對方的心意,捕捉不到對方的目的,但卻知道,這人一定是為他而來,一定是!
樹林中有風吹過,樹葉拂動的聲音就如滔滔江水輕輕擊岸的聲音,沒有蟲鳴,沒有鳥叫,但這裏的氣氛再不是死寂,不是!
一片汪洋般的生機在這片樹林中澎湃、激蕩!
凌海翻身落馬,輕輕地在馬鬃上撫摸了幾下,輕輕地自語道:“你在旁邊等我一下,我需要去會會朋友,別焦急哦。”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愛戀。那輕緩撫摸的動作顯得那樣自然而優雅,身上也湧出一股祥和而寧靜的氣息,如春風拂過,如溫陽灑過。
大駒馬也很清楚地捕捉到了主人心中的寧靜和慈愛,變得無比的安靜,扭過大頭,在凌海的肩上親熱地廝磨着,口中發出“希聿聿……”的歡叫。
大駒馬踏着輕緩的步子,悠閑地走到旁邊的草地上,低頭啃着青青的綠草。陽光從樹隙中灑落下來,構成了一副充滿了生機而幽謐的畫面。
凌海靜立,立成一株樹,一株充滿生機的樹,高大而挺拔,在微微的秋風中,幾縷頭髮輕舞,俊逸的俏面閃耀着聖潔的光芒。
凌海的眼睛稍閉,兩隻手靜靜地垂着,腳步也是沒有定位,沒有!自然本就沒有形狀,無論從什麼角度去觀察,這都是無可置疑的。那是一種最自然的意態,一種最自然的心境。
沒有喜,沒有怒,沒有哀,一切情緒已全部從他體內抽離,有的只是一種像夢一般甜美的虛無境界。
凌海的心神在延伸,在與另一股生機交融,但凌海深切地感到了,那一股生機的排斥力。是誰?究竟是誰?
凌海不知道對方是誰,只知是個高手,一個不斷向他逼近的高手,一個達到無喜無怒、忘我忘憂的高手,一個能夠體味天道的高手。
是敵!
絕對是強敵!
甚至是致命的敵人。
是友!
絕對是益友!
一個使高手不再寂寞的益友。
凌海不清楚,不知是敵還是友,反正很快便會知道。
他在等待,他在靜靜地享受兩股生機交纏排斥的樂趣,他在靜靜地感受大自然付於他的心境。
那人已走入了百丈之內,氣息越來越濃,濃得如一江春水在林間的虛空裏流動,氣機越來越澎湃,恐怕將要激起狂潮,瘋狂的氣潮。
凌海臉色有些微變,甚至大變,他感到那人的氣息很熟悉,很熟悉。那控制生機的方法他也很熟悉很熟悉,在這個世上能有兩種氣機都讓凌海感到如此熟悉的人並不多,只有兩個。一個孫平兒,但她不在而且功力沒有如此神奇。那另一個便是他的大仇人司馬屠,這是一個瘋狂而可怕的仇人。
凌海幾乎可以確定,對方定是司馬屠!只有司馬屠所習的內功、氣息與他所練的內功、氣息才十分相似,只有司馬屠的氣息才讓凌海感到那樣熟悉。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是憂是喜,是吉是凶。凌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沒有考慮過勝或敗。
他的心只有短暫的一點波動,那一點波動生出了一絲強烈的殺氣,一絲強烈的怒火、仇恨。所以他的臉色變了一下,但那些很快便成了過去,變成遙遠而不可及的俗情。俗情太俗,俗務太煩,他沒有去考慮,他也沒必要去考慮。
他所有憤怒的情緒,完完全全的排出體外,他進入一種平靜無波的心境,他進入一種無生無死的境界。無我無知,這便是《玄天寶錄》的內功精要和精神所在。
《玄天寶錄》上面所載的並非什麼絕世武功,雖然也留下了幾式武學,但那只是為了方便修習後面的精神所在。《玄天寶錄》裏面的內容主要是告訴人怎樣在最短的時間內使人的心神與天的精義相合,使人的一切情緒迅速排出體外,達到一種天人合一的自然境界,就像是自然與人體之間的媒介之物。當自己的功力達到某一程度之時,便可以利用《玄天寶錄》之中的法門引借自然的力量,那時候便會使自己擁有超人的力量。但這也會消耗自己的真元,使自己的功力消減。甚至會造成一股反衝的力道,將自己的經脈衝亂,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
凌海此時便是以《玄天寶錄》中的心法,將自己所有的情緒全都抽離。
司馬屠也正是如此,但他卻很奇怪凌海怎麼會用《玄天寶錄》裏面所記載的心法,心頭也有一絲波動,很小、很小,就像皮膚的紋理。
但凌海捕捉到了,其實兩人現在便在交戰,從他們氣機和心神接觸的那一剎那,便開始交戰了。
終於,司馬屠走出了樹林,在十丈開外的小道上出現了。神態無比的悠閑,自然瀟洒,脫俗、出塵,沒有一點依然在塵世的味道。而且似是飄渺的迷霧,給人一種很虛幻的感覺,但他的確存在,的確有具軀殼立於林間。地上有倒影,長長的倒影,灑落成一地的虛幻,一地的朦朧。
那修長的身子依然是那樣挺拔而雄健,那清秀的臉上依然帶着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深邃而秀氣的眼中依然含着几絲淡淡的憂鬱。那雙手背在身後,步子很輕,但卻踩着一種讓人聽起來十分順耳節奏。
沒有一絲壓抑感,不慍不火,不喜不怒,甚至不驚起半分塵土,給人一種祥和而自然的感覺。
凌海的雙眼緩緩地睜開,如夜幕中的兩點寒星在霧中閃爍,顯得那樣朦朧迷茫,又那樣含蓄。似在最深的地方藏有無限的玄機,神氣很清爽,沒有面對仇人的感覺,反而似是一個文人騷客對着江南秀麗的山水那般陶醉、投入、忘情,渾身散發著一種浩然正氣,他在運功引用體內的先天真氣和陰陽真氣。
“海兒,你還好嗎?”司馬屠的聲音無限溫柔地問道。
“我很好,你高興嗎?”凌海的話如一泓清幽的山泉,動人至極,也平靜至極,沒有半絲感情的波動,一切都那樣自然。
“我當然高興,你母親更高興,她知道你還活着,便一定要親自來見你,但是她事情太忙抽不出空,所以我代她來了。”司馬屠飽含深情地道,似乎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真是令人感動不已。
但凌海卻知道,這是一把劍,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劍!他的臉色有一點微變,但卻在百分之一秒鐘之內完全恢復,再沒有一絲破綻。但也驚出一身冷汗,那是他惟一的破綻。司馬屠很清楚凌海的弱點,只要他的心神一放鬆,在氣勢上和心理上都會出現破綻,所以他便會毫不容情地殺死凌海!
司馬屠晃了一下,但又迅速停下腳步,他沒有想到凌海會這麼快便將心理上的破綻給縫合,他只好停下腳步,依然是那樣瀟洒,那樣自然,神定氣閑。
凌海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盯着司馬屠的眼,那深邃而略含憂鬱的眼神。
“海兒,你瘦了。”司馬屠就像是一個慈父在關心體貼自己的孩子,給人一種溫暖幸福的感覺。若非凌海知道司馬屠便是兇手,還真會感動得淚涕交加,可是現在他沒有,一點也沒有!
凌海的聲音依然是那樣平靜而充滿了生機,就像是一湖春水:“那當然,我想你,又**着父母,無時無刻不在掛懷,豈能不瘦?”
“哦,難得你**着義父,我也心滿意足了。對了,看來你的武學修為又進步非淺了,義父真的為你感到高興。”司馬屠那飽含情愫的聲音,有說不盡的深情,任哪個不知情的人都會認為這是父子二人在訴說別愁離恨。
“托義父的福,我已經拜‘龍降天’老前輩為師了,學了他所授的《玄天寶錄》,他說我功成了,可以重出江湖。本想先去拜見義父,可是因有要事待辦,只好請義父莫怪了。”凌海的語氣依然很平緩。
這一次輪到司馬屠變了,變得異常難看,心神也一下子露出了一條縫隙,凌海十分清楚地感應到了這一線機會,這也是最難得的機會。
凌海絕不是傻子,更不想死,所以他出刀了,那柄短刀,鋒利的短刀!整個人飛撲而去,並暴喝一聲:“他叫我殺了你這個叛徒!”
司馬屠的心神又一次波動,但他也立刻出劍了。這次他用的劍是一把很好的劍,一把比秋月更清冷的劍,這是一個守式。
千萬點寒星在司馬屠周圍亮了起來,他的身子完全被這千萬點寒星吞沒,沒有人身會有這千萬點星光,千萬道可以將人絞成無數肉絲的劍氣。
不斷地推移,不斷地向凌海逼進,他已經失去了先機,便再也不能退,一退今天可能便只有死路一條。
凌海的刀帶起的是一刀有形有質的刀氣,使那柄刀再不是死的,而是條活着的青龍,而刀氣在刀的周圍形成了一股水桶粗的氣柱,刀尖前卻逼發出一道帶着鋒芒的氣錐,很巧妙地將這一刀變成一道無堅不摧的實體。向那千萬點寒星上撞去。
沒有風,但虛空中的氣機卻在向這錐形的氣柱上凝聚,不斷地凝聚,使這道錐形的氣柱愈來愈粗。
凌海的身形如電芒般的快捷,幻起一種夢幻般的速度向司馬屠逼去。
兩人沒有殺氣,都是那樣自然,都是那樣超出人體的極限,但這的確是最厲害,最精彩的搏殺,是最兇險,也最溫柔的搏殺。
凌海的動作很突然,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鬆開握刀的手,並以右掌在刀柄上狠力一掄,那股氣錐帶着刀便如隕石般向那萬點寒星內撞去,而凌海的左手卻在瞬間抽出了腰間的“含月珍珠劍”。
一個超級劍手,全身都可以當劍,對於用哪只手來握劍都一樣。凌海從小便是訓練一手握劍,一手出暗器,兩隻手都是一樣的靈活,一樣的兇猛。
一道旭日從地面上升起,天地間的光線似乎全都被這一劍所完全吸收。天上的驕陽失去了顏色。四處的樹林似陷入了一片黑暗,而路邊的樹,靠近凌海周圍的樹卻似全都燃燒了一般,變得異樣的明亮,整個樹身好像會發光,似乎是一個光源。
凌海不見了,劍也不見了,只有一團比旭日更明亮的光團在空中閃爍、滾動,像電光一般快捷地滾動。
萬點寒星全都失去了色彩,顯得無比地微弱。那根圓錐形的氣柱,氣勁一下子變得如水晶一般透明,中間的短刀竟射出萬道青光,使這一擊變得如夢幻般美麗、驚艷,讓人心顫。若有人在這裏觀看,就算結果是軀殘血飛,肚破腸流,他晚上還能做一個好夢,一個美夢,一個無比奇幻而甜美的夢。
凌海已經將體內的先天真氣提至了極限,所有的等待,所有的仇恨,所有的屈辱全都化成了這絕美的一劍,這包容天地至理的一劍,但凌海卻在暗嘆。
可這一劍沒有達到在對付肖萬智那一劍時完美無暇的境界,也沒有達到殺死黎泰安時那一劍的境界,這全因為他自身的功力在減退,每一戰都消耗了自身不少真元,而又不能及時補回,也就不能使體內的陰陽真氣與先天真氣無隙地配合,所以產生這種結果。
“呀……”司馬屠一聲暴喝,千萬點寒星陡地一盛,散成漫天的星雨向先頭部隊,那夢幻般的短刀撞去。
“砰砰……噹噹……”兩道無匹的勁氣在虛空中相碰,發出一聲爆響,那千萬點星一暗,但又一盛,顯然是司馬屠使功力再升,也用了全力。
那圓錐形的氣柱爆成千萬點氣芒射入漫天的星雨中,而那射出了萬道青芒的短刀也毫不停留地竄入到漫天星雨中,使之相擊數十下,終於墜落地上,而那漫天的星雨似乎一滯。
那一輪旭日也迅速地撞入漫天的星雨。
“轟轟……叮叮……”立刻金芒四射,幻成漫天凄艷的光潤,灑滿了整個山林,清越的金鐵交鳴之聲傳出數十里,地上的草皮全都飛揚而起,那金芒到處都是,樹斷枝飛葉滿天,讓人深深地陶醉。
這不是狂野,這不是山寨,這裏的場面雖然異常激烈,但卻給人一種美的感覺,彷彿這一切都是應該如此,那是自然的結果。沒有絲毫暴力的韻味,這漫天飛舞的草皮,葉、枝、土,還有倒下的樹,再配合著那亂竄的金芒,那萬點的星雨,那艷麗的旭日,本就是一副奇異而迷人的畫面,本就帶有詩的韻律,畫的藝術,夢的甜美。
“叮叮……”劍始終在交擊,大概已經有數百下,沒有人能數清楚,因為聲音太密集,雖然有人知道已交擊了近千下,但卻似乎一聲到尾,中間根本就沒有停頓過一般。
萬點寒星漸斂,旭日的光芒也漸斂。
“轟……”兩聲悶哼響起,星光、旭日之光全部斂去,地上多了一道兩丈寬半丈深的大坑。
凌海與司馬屠分別跪在兩坑之旁,司馬屠以長劍拄地,凌海卻已短劍拄地,烏黑的短劍,上面還沾着幾滴血跡,正在流淌。
是司馬屠的血,在其手臂上,還在流着黑血。大坑裏有兩灘血跡,是凌海的,也是司馬屠的。兩人都受了很沉重的內傷,但司馬屠身上卻中了三劍,一柄是毒劍留下的傷口,而另外兩道傷口當然是“含月珍珠劍”的傑作。凌海身上有兩道傷口。
因為司馬屠在動手之前心理上有一絲縫隙,也便成了致敗的原因。但司馬屠的修為卻比凌海深厚多了,雖然凌海有先天真氣相助,卻始終不屬於他自己,而周拳頭的真氣、馮家的陰陽真氣與先天真氣又不能協調配合,也在內息上給了司馬屠一些機會,使他的反擊給凌海添上了兩道劍痕,兩道深及內骨的劍痕!一道在腿上,一道在腰肋。
凌海的眼中射出了深深的仇恨,直刺入司馬屠的心底。
司馬屠的眼中露出了恨厲而兇殘的神色向凌海回以惡毒的笑意。
凌海的劍用力地拄起身子,右手中的軟劍被握成團,身上的傷口淌着殷紅的血漬,臉色蒼白。
凌海的心神有些顫,自己的真氣早已蕩然無存,經脈欲裂。體內的先天真氣和陰陽真氣,還有周拳頭的真氣,在體內各據一方,使凌海的身體竟劃分為三大塊絕然不同感受的地域。
凌海冒着汗,但他必須站起來,不站起來,司馬屠絕不會放過他,絕對不會!他知道那劍上的毒對司馬屠只不過是小事一樁,身為毒手盟之主,又和凌家曾有過那一段孽緣,使他也已經成了一個用毒的高手。不過他知道司馬屠的傷也絕對不輕。傷雖然不是很明顯,傷口雖然不是很深,但以先天真氣逼出來的劍氣絕不是普通真氣所能比擬的,那至剛至猛的罡氣已從傷口處擊傷了司馬屠體內的數條經脈。
司馬屠還有能力殺死凌海,他的功力比凌海精純,雖被擊傷了數條經脈,但仍有能力活動,只是司馬屠並不知道凌海體內的情況,所以他不能冒生命之險。
“沒想到你的武功進步得如此快!”司馬屠抹了一下嘴邊的血跡,顫微微地站了起來,沉聲道。
“你也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一點,但我仍可以和你拼個同歸於盡。”凌海苦澀地笑了笑,冷厲地道。
手中的劍,緩緩地舉了起來,似乎很沉重很沉重,劍柄斜推,劍尖直指司馬屠的眉心,自有一股不屈的勇氣。
在司馬屠的眼中,凌海依然充滿了生機,因為他很清楚地看到了凌海那自己行動的先天真氣,雖然這些真氣不受控制,但仍可以散發出一種勃勃的生機。司馬屠不準備與凌海同歸於盡,那樣似乎不值。
“哼,我不會給你機會的,你攔不住我,以後你更沒有機會,你騙不了我,那老鬼已死,否則,你體內的真氣絕不會有協調不和的情況出現。我想你絕對沒有本領在短期之內將真氣融合,待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便是你的死期!”司馬屠臉色有些蒼白,狠厲地道。
“哈哈……枉你司馬屠為人一世,卻不敢接下我的挑戰,咳咳……我真為你感到恥辱。”凌海故意莫測高深的凄聲笑道。
“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之別,我乃大金國的王爺,豈是你這樣的雜種可以比擬的。我身分何等尊貴,你只不過是個**而已!”司馬屠嘲瘋地道。
“你只不過是個卑鄙無恥、低級下流、無信無義、無仁無德的小人而已,枉完顏阿骨打英雄一世,卻有這樣的子孫,真叫人不恥!”凌海鄙夷地道。
“哼,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司馬屠不屑地道。
“我終有一天會讓你死在我的劍下!”凌海狠聲道。
“哈哈……我也不會上你一次當,你也沒有機會勝過我!”司馬屠痛苦地大笑道,轉身毫不在意地蹣跚而去。
待司馬屠的身影只有一個黑點時,凌海的手一軟,“噹啷”一聲短劍掉在地上,整個人一下子便歪在地上,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爬向那短刀之處。剛才若非短刀戰術,他定會死在司馬屠的劍下。
“哇咕,哇咕……”一陣讓人心底發毛的凄厲蛙叫傳了過來。
凌海心裏一顫,這該死的東西,遲不來早不來卻在自己這最不能行動的時候趕來湊熱鬧,看來老天是不想放過他了。想到“恨火赤蛤”的絕毒,凌海難免有點凄苦。
凌海握着那短刀,那青幽的光依然在閃爍,想起剛才那射出萬道青霞時的光景,真不明白這究竟是一把怎樣的刀,居然能給人一種如置身夢境的感覺,或許這把刀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異能也說不定。可凌海卻沒有機會去研究,他只想握着這把刀迅速逃走,逃離這毒物所在的範圍。
“哇咕……哇咕……”叫聲凄厲無比,但卻很低沉,就像是從地獄裏飄出的魔音,讓人心寒。
凌海蹣跚地拐到大駒馬旁,但“恨火赤蛤”卻也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凌海想爬上馬背,可惜已經沒有這個能力,但他卻感覺到胸口有東西在振動,是一種充滿生機地振動,帶着一種蘇醒喜悅的振動。
凌海很奇怪,怎會有這種情況,他胸口只是一顆特殊的玉佩而已,怎會這樣充滿生機的振動呢?而且在凌海的心底似也有一股生機在蘇醒。
“哇咕……哇咕……”恨火赤蛤向凌海逼到,那閃着紅芒妖異的眼睛,讓人打心底發毛。那青鱗牛耳的怪模樣,給人一種陰森邪惡的感覺。
凌海持刀而立,他不想束手待斃,希望唐不毒能及時趕到。
凌海的胸口那股生機似乎變得更加狂野,更加勃發。他大駭,但卻不敢稍有大意,手中的短刀微指“恨火赤蛤”,左手不禁撒開胸衣,掏出那玉佩。但凌海立刻大驚!大駭!大異!大奇!
掏出的竟是一顆發出朦朧而奇異光潤的小球,玉佩形狀倒依然未變。可卻似變成了一顆夜明珠,瑩潤無比,而且光芒映在短刀之上,便使短刀射出無數道青色的光霞,在虛空中閃爍不定,更奇的是“恨火赤蛤”。
一觸到那青霞,“恨火赤蛤”便猛退兩尺,似乎這青霞是它的剋星一般,退得很匆忙,但那紅色的兩隻小眼,似乎充滿了貪婪和殘忍,死死地盯着凌海眼前那發著光的玉佩。
凌海立刻想起了他父親的話:“海兒,這是給你十五歲的生日禮物,你要好好保存,這玉佩是艾爺爺特意為你製作的,是艾爺爺給你的禮物,我的禮物在那裏面裝着,是一顆小珠子,但卻很珍貴,在你生日那天我會告訴你關於珠子的秘密,你千萬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這顆珠子,明白嗎?……”
“一顆珠子,一顆很珍貴的珠子,一顆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珠子,居然有如此奇觀,到底是什麼珠子呢?又充滿了生機和活力,似乎在遇到‘恨火赤蛤’後有一種蘇醒的感應,難道是……難道是……”凌海自語道。但他立刻想到了什麼,迅疾向“恨火赤蛤”揮了兩刀,只見那無數道青霞迅速向它涌到,“恨火赤蛤”立刻又猛退幾步。
凌海心頭大喜,這短刀發出的青霞可以讓此毒物畏懼,那自己便不用怕它了。他立刻把“含月珍珠劍”抽出展開,與短刀並排,頓時短刀的青芒大盛,那“含月珍珠劍”將陽光聚攏,映在短刀上,也使短刀有青芒閃出,而“恨火赤蛤”又退得更遠。
凌海忙合上兩手將玉佩小心地打開,那是一種設計無比精巧的機關,開戶機關並不在玉佩上,而是在那掛鏈之上,幾個很小巧的環節。有十個與其他縫條形狀有一點點異同的金屬環節,不仔細看,絕不能發現,當十個環節全都解開,這玉佩才會緩緩自動開啟。
凌海很小心,很小心。就像手中捧着一捧可救人命的聖水,生怕會漏出一滴。
“恨火赤蛤”的眼中紅焰更顯得瘋狂、躁動,一股股暴戾邪惡之氣狂涌而至,其中還夾有腐臭之味,聞之讓人慾吐。
凌海想吐,但卻在陡然間又聞到了一縷淡淡的清香,一團躁動的生機也隨着清香而至,厭煩惡臭立去,給人一種精純而祥和的感覺。
是來自那玉佩,沒錯!正是從玉佩開啟的縫隙里吐出來的。
“哇咕……哇咕……”恨火赤蛤對着凌海發出一陣憤怒的狂叫,自有一種摧心揪肺的氣勢。
“噝噝……”一陣沙啞的微響也從玉佩中傳了出來,很低沉,沙啞卻又另有一種飄然於世的感覺。給人一種平息寧神的力量,使“恨火赤蛤”的怒叫根本產生不了作用。
“恨火赤蛤”似乎異常憤怒,異常暴戾,竟繞着凌海四周旋轉起來,似乎想找一個撲擊的機會,別看這小怪物身形很小,但蹦起來卻快捷無比,在凌海的四周旋起一道紅光,不時地發出“哇咕……哇咕……”的厲叫。
“哈哈哈……”一陣得意的狂笑聲自樹林中響起,似是有着無比的歡悅,而且笑聲越來越近。
“恨火赤蛤”牛耳一陣晃動,眼神陡變,“哇咕……”一聲厲叫,竟掉頭向樹林深處躥去。
這是唐不毒的笑聲,一種終於找到了寶貝的那種喜悅之情,任誰都可以感覺到。
凌海大奇,但迅速合上玉佩,放入懷中,這“恨火赤蛤”竟能分辨出這是唐不毒的笑聲,而被驚走,看來這小怪物的確有靈性。
“哈哈……看你再往哪兒跑,小寶貝,我一定要把你給抓回來,哈哈……”唐不毒立刻落在凌海的身旁。
“唐大哥。”凌海恭聲道。
“咦,怎麼會這樣,你受傷了?”唐不毒驚奇地望了凌海一眼,有些關心地道。
“嗯。”凌海輕輕地點了點頭道。
“哇,誰能有如此功力,擊出這麼大的坑?對了,待會再給你療傷吧,先得把我那寶貝找回來再說。”唐不毒禁不住有些興奮和歡快地道。說完,整個人便如飛鳥一般向“恨火赤蛤”消失的方向疾掠而去,鼻子還不時一陣狂嗅,倒像是一隻尋找獵物的獵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