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胎上

走胎上

時間過的真快,我感覺自己都不再年輕了。同學一半的人都結了婚。有的在單位混的好的,都當領導了。可我呢,剛剛在家裏和父母吵了一架,他們竟然罵我是個黃昏,一輩子都玩不醒的黃昏。原因是我又被老闆炒了魷魚。一年來,我找了七八份工作,沒有一個乾的長的,最多的一份工作,干三個月就被老闆給辭退。

一個人走在夜色中繁華的街道,感嘆不已。我的運氣怎麼就這麼差呢。這麼大的一個城市,竟然找不到一份合適的工作。爹媽也是的,怎麼能這麼罵我,我就算是黃昏,還不是他們製造出來的。

走到了九碼頭,看見勝利一路街邊坐着一排算命的瞎子。心想,當初難道我的選擇錯了,如果當年在草帽人面前選擇了另外一個人生,現在至少不會為生存擔憂吧。可是那種生活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我只想做個平凡的人,有份穩定的工作,談十幾個女朋友,然後找個合適的女孩結婚,再生個孩子,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過一輩子,多好。

當年王八罵我,說我不該放棄。他向草帽人說,能不能取代我走那條人生道路。可是被草帽人拒絕。

王八卻不死心,孜孜不倦的想進入那個圈子。

我如果能和王八交換一下人生,該多好,都能得償所願。可惜,人都是下賤的,都對自己身處的環境不滿。對自己已經所有的事物不屑於顧,卻想着自己無法得到的生活。

比如我想跟王八一樣,當個律師,每月拿着高收入,周旋於若干美女之間。

可王八卻對身邊董玲的熱情無動於衷,律師雖然當著,卻不太上心,幸好他天資聰穎,能力超人,不然律師那裏當得下去。不過他當不下去,也無所謂,他遲早會辭退律師這個職業的。他的志向,是當個神棍。

“不是神棍,是術士!”王八每次聽到我提起神棍這個名稱就惱火,是的,他想當術士。

術士這個稱呼在民間是很少聽到。在道家煉丹和巫術的高人間一直流傳着這個默契:洞悉陰陽的不見得是術士,術士是其中的佼佼者。有名額的,只有德行和法術頂尖的神棍才有資格被人稱呼術士。或是自身的某些異於旁人的命數,才有這個可能。

草帽人當年說我有個這個命數,但我不想當神棍。

王八想當,但他沒這個命數。但他的精神執着,他相信自己的人生,就是要當一個術士,他相信憑他的努力,他會走到這一步。

王八現在就坐在一排瞎子之中。他戴個墨鏡,裝瞎子挺像的。我挨個看瞎子,找了好大一會,才認出他。

我走到王八面前對他說道:“給老子算個命,什麼時候發財?”

王八沒抬頭,“你來了啊,看你狗日的躲我多久。”

“好好的正經事不做,跑這裏來扮瞎子騙人。到底是你傻,還是我傻。”

王八把墨鏡取下,“你小點聲音,老子花了好大的功夫在在這裏有塊地盤。莫讓別個聽到了。”

我撲哧一笑,實在忍受不了王八這麼鄭重謹慎的模樣。

王八連忙把屁股下的馬扎收起,把身前的簽子放進書包。拉着我走到人少點的地方。

走到珍奧核酸的門面下,這裏人少些。他又支起了馬扎,安穩地坐下,又把墨鏡給戴上,“不說借錢給你,你就不來找我是吧。”

“你這個人沒好心,我不想有你這個朋友。”我故意氣王八,懶懶的在王八身邊的路階坐下。

“上次的事算是我錯了,我不該幫田叔叔干那種缺德事。我想了,我從基層做起,從算命做起,不再好高騖遠。”

聽着王八說得一本正經,我都他媽的想揍他,“廢話少說,先把錢給我,老子連煙都買不起了。”

王八搖搖頭,給了我三百塊錢。我拿了錢,心裏穩當多了,看來這個月吃住有着落了。我身體往後躺,靠在門面的鋁合金門上。

兩個人暫時無話,看着熱鬧的街道上人來人往。

“瘋子,”王八開口了,“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們說過的話啊?”

“老子說的話沒一千萬,也有八百萬了,你說的那句啊?”

“當年你說,我們兩個人,一個人算命,一個人當郎中。浪跡江湖,無憂無慮,走遍全國,自由自在。。。。。”

“還他媽閑雲野鶴列。”我打斷王八:“讀書時二黃八調的這種話你還當真啊,信了你的邪,你要去就一個人,別拉上我,我還要掙錢,找女朋友呢。”

王八默不作聲,我看着他裝模作樣,心裏暗想:估計王八真的是這個想法。

“其實,這次找你,我是有事情要你跟我合作。。。。。。”

“打住,你兒算噠,我不想搞那套。。。。。。”

“你聽我說完撒,我一個人弄不來,有些事情我不懂的,我每次算水分都算不準。可你會算。。。。。。”

王八不說話了,因為一個年輕女孩走到我們面前,遲疑的看着王八手中的簽子。看樣子是想算命。

“算姻緣還是財運。”王八的口氣好純熟,完全是個算命子的態度。

我也來了興趣,看着女孩長得漂亮,說不定有機會胡說一番,套個近乎,能繼續發展都說不定。

“我想算姻緣。。。。。。。”女孩期期艾艾的說道,另一個女孩也走過來了,“不要信這些,你和剛剛會和好的。”

“不好意思,下班了。”我沒好氣的說道。原來這女孩有男朋友,勸她的女孩長得又慘不忍睹,我頓時泄了氣。

“呵呵,”女孩笑了:“算命的也下班啊。”

“難道只有公~務~員才有休息啊,算命的也是勞動者,也有休息的權利。”我故意作出很激動的表情。

“咯咯,兩個瘋子。”兩個女孩走了,邊走邊笑。

“喂喂,你怎麼曉得我叫瘋子。真厲害,乾脆你來算命吧。”我在她們的背後喊道。

王八把我直愣愣的看着:“你壞我的生意幹嘛。”

我一把把王八的墨鏡打掉,“老子見不得你裝神弄鬼,堵得慌。走,到旁邊夜市喝酒去。我請客。”

和王八喝了幾瓶啤酒,兩人的話多了些。

王八掏出一個卡片,對我說道:“瘋子,我現在真的在做這個生意了。你曉得撒,我的水平比剛才旁邊的瞎子要高得多,我才來了兩個月,還只是晚上來,生意就比他們好多了。很多回頭客,帶人來找我算命。你信不信?”

“我信。”王八這點能力還是有的,他文化這麼高,區區算個八字、姻緣,不在話下,那裏是那些連一天學都沒上過的瞎子可比。神棍不可怕,就怕神棍有文化,更何況王八這種名牌大學出來的高級人才。

王八把卡片遞給我,我接過來看了。“哈哈哈哈。。。。。。”我忍俊不禁,大笑起來。

那卡片是個名片。上面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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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他媽的狠,我服了你。”我笑的直不起腰,趴在酒桌上,用手拍着桌子。

“你笑個什麼,有什麼好笑。”王八受了侮辱一樣。

“你算個命估計一天還能掙幾十塊錢,還想擴大再生產啊,要開公司啊。”我惡毒的日噘王八。

“你還別說,”王八看着我:“我還真接到了一單大活。”

“憑你。。。。。。”我用手指着王八。

“不騙你,真的有人找我去治邪。”

我不笑了,看得出來,王八是認真的。

“我了解了點情況,有些東西,我算不出來,要你來算,你五德和水分都很強。你要幫我。”

“我才不幹呢。”我拒絕了王八。

“沒得什麼古怪的,你就去算命數就行,別的事情我來做。”

“你每次都這麼說,那次不是把我拉下水。老子不搞!”

“真的不搞?”

“不搞!”

“連朋友都不幫。”

“不幫。”

“不把我當兄弟?”

“那又怎樣?”

“那好”王八笑嘻嘻的說:“還錢。”

“我靠。。。。。”

“反正你也不把我當兄弟了。”王八繼續說:“這頓說好了是你請啊,你現在把錢還給我,我走了啊,看你待會怎麼脫身。”

“你算計我,你個狗日的。老子就是不幫你。”

“那把錢給我,我要去做生意了,現在正是生意好的時候。”王八站起來故意喃喃的說道:“聽說這家館子打吃霸王餐的人,打的很慘的。”

“你行,你行。。。。。。。”我口氣軟了,“你保證我只是給算水分而已?你分我多少錢?”

“絕對不讓你摻和進去,一點危險都沒有。我拿我的人格擔保。”王八說道:“喜錢我們對半分。”

我還能怎樣。暫且相信王八這一次吧。

後來事實證明,王八的人格就是個狗屁!

過了兩天。王八在大公橋的一個樓梯間找到我。帶我去幫他幹活。

沒想到去的地方很近,就在旁邊的中醫院。

走在路上,王八說道:“瘋子,其實你知道,前天就算是你不答應。我也不會找你要錢的。”

“滾滾。。。。。。”

“你還不明白嗎,是你自己本來就想跟着我干。”

“少羅嗦,你翻臉翻的這麼快,現在又扮好人。”

“你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你註定要走這條路的。”

“放屁!別拿我說事,你當個律師有什麼不好,非要想着當神棍。”

“不是神棍,是術士。”

“有什麼分別!我要是你,就不會這樣吃飽了撐的。”

王八苦笑道:“瘋子,你覺得沒有機會當律師,很羨慕我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就算是走這條路,你也走不通的。”

“你少小看人,我要是當律師,肯定好好的工作。”

“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知不知道,當年我在北京拿學位,靠律師證,有多艱難嗎。那些枯燥的法律書籍,一本一本的全是條例。要麼是分析案例。書都是整本整本背下來的,案件分析,人都要精神崩潰。你做得到嗎。”

我不說話了,我真的做不到,讓我背背有點意境的詩詞,或是一些有趣的經文,我還是可能的。

“你絕對不會有興趣去學法律、鑽研那些沉悶的條文。”王八頓了頓:“我也一樣,我對這個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看得出來。”我冷笑,王八的興趣當然不是當律師。

“可我能剋制自己的內心好惡,專心的去學法律,考律師證,我他現在白頭髮到處是,就是因為當年考律師證背書背的。雖然我很厭惡這個行當,但我還是考上了律師。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有克制力,我能做自己不喜歡但又非做不可的事情。”

“沒想到律師這麼難的考啊,我還以為你上大學天天在瀟洒呢。幸虧我沒跟你一樣。”

“就是,把你換做我,你做的到嗎?”

“做不到。”我老實的承認。

“你做事從來就是憑興趣和心情,不願意違悖自己的自身感受。你當然做不到。”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之所以接觸到這麼多邪事,其實是我自找的?”我覺得王八說的的確有點道理,從小到大,我經歷很多怪事,雖然最開始我很不願意去面對。其實很多我在開始的時候是可以去避免的,或是中段,我也可以逃避,可我每次都堅持下來。難道我內心裏有某種東西,一直蠢蠢欲動。。。。。。。我不願意再想了。

“你現在明白了。。。。。。。。”王八把我瞧着:“但我現在告訴你這些話的意思,是要你不要再憑感覺做事,不要衝動,一定要聽我的,知道嗎,我比你有克制力。”

我當時沒想王八要我有克制力是什麼意思。等我想通的時候,已經晚了。王八對這個業務非常沒有把握,甚至極度害怕。

我想通這點的時間離王八對我說這句話並沒多久。就十幾分鐘。

十幾分鐘后,我和王八進了中醫院的住院部里一個特護病房。

王八先進去的,我隨後進門。進去才幾秒鐘,我就退了出來。靠着甬道的牆大口呼吸。我全身都在發虛,額頭流着冷汗。我顫巍巍的把煙拿出來,含了一棵在嘴裏,用打火機點火,打了幾下才把煙點燃。我猛吸了一大口。

王八也走了出來,神色緊張的問我:“瘋子,你看見什麼了?”

“全是。。。。全是。。。。”我結結巴巴,說不下去。

王八身體也開始發抖,“你到底看見什麼?”

“我們走吧,我們沒本事干這差事。”我打退堂鼓了。

“我已經收了喜錢啦,”王八有點不甘心,“這是我第一個業務呢。”

“你知不知道,病房裏有什麼。。。。。。”我勉強抬起手,向病房的門指着。

王八下意識的回頭望了望。

我沉沉的說道:“病房裏,全部都是白影子,天花板上、床底下、地板上,到處都是,而且好大的血腥味,都是惡魂。”

我又抽了口煙,“現在病房裏的陰氣還在往外漫呢。已經滲出來啦,你看我們的腳下,哦,你看不見,但你不覺得腳很陰冷嗎。”

病房內緩緩滲出的灰白陰氣,已經蔓延到了甬道。我看得清楚的很。

甬道的日光燈閃了閃,啪啪兩聲,靠近病房的這盞突然熄了。

我繼續說道:“裏面有幾個人?”

“沒什麼人,就是出事的人的老婆在裏面。”

我輕輕對王八說:“除了你,我只看到一個人,躺在床上的那個人,但那個人好像已經死了,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就是啊,那個人就是我們要治邪的對象。”

“我們搞不贏的,病房裏全是白色魂魄,凶煞氣太重了。至少有七八個白影子,把病床上的那個人,緊緊抱着,有的抱腿,有的抱胳膊,有的抱腰。。。。。。”

“怎麼會這麼凶呢!”王八也知道害怕了。

“小王,你們怎麼出來了?”病房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女,問王八。

這是個風姿卓越的婦人,從形態和表情,以及穿着,能推斷出有四十多歲了,她長得很漂亮,臉色沒什麼皺紋,從容貌上看,又只是在三十齣頭的年齡。

“這是邱阿姨。”王八給我們介紹身份:“這是我下手。叫他小徐就行,邱阿姨。”

“我不姓邱,我愛人才姓邱,不過你們就叫我邱阿姨吧。”邱阿姨的神情很憔悴,說話沒有力氣,好像對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根本不在乎。

我被病房裏的場面嚇壞了,不敢說話。

“小王,你說的幫你人就是小徐嗎,嗯。。。。。。他。。。。。。。”邱阿姨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看我膽子小,對王八也沒什麼信心了。

邱阿姨接著說:“小王,謝謝你,你的朋友說的沒錯,你們還是回去吧。”原來她聽見我勸王八不趟這趟渾水了。

王八在猶豫,隔了一會,掏出錢夾,拿出八百塊塊錢,遞給邱阿姨:“對不起,對不起。”

看着王八不甘心不情願的模樣,我都急死了,恨不得替他把錢扔還給邱阿姨。

邱阿姨拒絕王八退錢給她,“不用,你既然已經來過幾次了,算是給我幫過忙了,這些錢,是你該得的。”

王八還在堅持。

邱阿姨臉色變了,變得很傷感,凄楚的模樣:“我不缺錢,我就想老邱能好轉過來,你們。。。。。。走吧。”

我聽到此處,立馬拉着王八就走,這麼好的事,錢都到手了,又不用冒險。王八還在發什麼呆。

走出中醫院,王八鐵青着臉。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但還是忍不住說:“你說過喜錢一人一半的啊,那借給我的三百塊,我就不還了。”

王八長嘆一口氣:“你怎麼就知道錢呢。”

“那不是我們能摻和的事情,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勸他,畢竟這是他第一次開張,卻落荒而逃。我知道王八很失落。

和王八分了手,我回到大公橋呆在樓梯間裏,買了點豬頭肉和一瓶白酒。自己大快朵頤。喝醉了,就睡覺,第二天起來,把這件事情忘得乾乾淨淨。

過了個把星期,王八也沒來找我。

看來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就這麼結束了嗎。

當然不是。

這世界上真的就有命運一說嗎,不然太多的事情我無法去解釋。

本來這個事情,經我的勸說,王八已經放棄。但仍舊因為王八,我還是要再次摻和進去。

這是命,躲不掉的。並且因為這件事情,我的人生將有部分的改變。我曾經極力規避的人生軌跡,在這件怪事的影響下,終究再次擺到我的面前。但這次,我選擇的餘地,很小很小。

和王八分手后一個星期後,我在我的那個骯髒不堪的樓梯間裏睡覺。頭天晚上我又喝醉了,跟一個老朋友和幾個小姑娘在陶朱路拼酒,結果把自己醉的不省人事,這個世道這麼拉,女孩子這麼都這麼能喝酒。

我睡得昏天地暗,就聽見房門砰砰的響。我估計房東找我收房租。故意不出聲,躲在被子裏閉上耳朵繼續睡覺。

咚咚咚

懷裏的女孩也醒了,唔唔的低聲開罵:“那個撬死的撒,讓不讓人睡覺哦。”翻了個身又睡去。

房門應該是被人在狠狠的踢。我睡不下去了,看來房東知道我在家。我心裏想着該怎麼對付房東呢,手上只有幾十塊錢了,錢用的太快,都忘了留點做房租。

我想了想,跟房東說好話,懇求他寬限幾天,他總不能把我趕到街上去吧。

我把門打開,正要扮出一幅可憐相。

“你死啦!”董玲站在門口,“跟豬一樣睡不醒。”

“怎麼不是收房租的。。。。。。”我還沒反應過來。

“把衣服穿好,懶蟲。”

我低頭一看,自己只穿着三角短褲呢。幸好昨晚星期六,我逢一三五是要裸睡的。

我慌忙把衣服穿整齊,開了門,走到外面,然後把門關好。我可不想讓董玲看見我房間裏的東西。裏面又臟又亂,還有個丫頭挺在我床上呢。可不能讓董玲看見。

“快跟我走,”董玲催我:“都中午了,還在睡。”

“你好歹也要我先刷個牙罷。”我揚了揚手上的水杯和毛巾,然後走到公共廁所去洗漱。

董玲焦急地在門口等我,我回來后,把水杯和毛巾往門口的雜物上一放,“走吧,美女。”

昨晚和我風流的女孩在裏面喊:“你去哪,晚上還去不去跳舞的?”

我尷尬極了,回道:“你先睡,我回來再說。枕頭下有兩包快餐面,你自己看着辦。”

董玲輕蔑的說道:“你女朋友啊?”

“不是,我可不認識她。她叫什麼我都不知道。”我一說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

“哼!”董玲鄙夷地看着我,“德行。”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的,你關心我啊?”我和董玲坐在的士上,還在異想天開,問董玲。

“王師病了,很厲害,他不看醫生,非要你去。”董玲冷冷的說:“他是不是同性戀?”

“他估計是,我可不是。”原來是王八叫她來找我的。

“把你手拿開!”董玲發火了,“你放尊重點,王師怎麼有你這種朋友。”

“你能不能換個說法,老是說這句話,煩不煩。我到底那點得罪你啦。”

“看你這種遊手好閒的人就噁心。”

我實在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討好董玲了,只有不做聲。心裏想着,王八這人也真怪,生了病,叫上我幹嘛。雖然他知道我讀書的時候把研究了一番,但並不等於我真的會治病啊。生了病,應該去看醫生,躺在家裏幹什麼。

一直到王八的寓所,我都在想王八到底是什麼意思。

進了王八的房間,我馬上就明白了,王八不是病了,王八是被鬼纏住。他自己知道這點,才叫董玲來喊我的。我一進房間就明白這點。

我看見王八的床頭飄着個影子,白色的,跟在中醫院的感覺有點相似,當然也不全部是中醫院那些惡鬼的氣味。那影子就呆在王八的頭頂,我和董玲進房間了,那影子好像知道我看得見它,就從王八的腳旁邊鑽進被子裏。

王八本來看見我了,正要打招呼,我看見那白影子就進了王八的被子裏面,王八登時冷的嘴巴直哆嗦。牙齒敲的砰砰響。嘴唇都紫了。

我想起了中醫院那個邱升被鬼魂緊緊纏住的模樣。不禁想像,剛才鑽進王八被子的鬼魂,現在估計也是吧王八的大腿死死抱住。不寒而慄。我打了個激靈。

我鼓起勇氣坐到王八旁邊,“還想當神棍,自己都被鬼纏上了。”

“我腳好冷,董玲,拿個熱水袋來。”王八說的磕磕巴巴。

“我說過中醫院的事情,你別摻和,太凶了,你我是搞不定的。看來你已經去了幾次,你肯定招惹了它們了。”我提防着王八的被子,不敢靠王八太近。

“我只是給那個邱升算了算卦象而已。還沒有算出頭緒呢。”王八說道。

“先不說這些,現在這個東西怎麼辦?”我向王八的被子蓋着腿部的地方努努嘴。

“真的在這裏。。。。。。。”王八眼睛直了,一動不動。

董玲給王八灌了個熱水袋,走到床邊,往裏面塞。突然“啊”的叫一聲。往後坐在地上。

“是不是看到一個小孩在裏面?”我剛才看見那個白影子,就是個小孩子的模樣。

董玲點點頭,“那小孩子趴在王師的腳上。。。。。。”

王八聽了臉色變得煞白。膽子這麼小,還想干神棍!

我手向王八腳部位的被子上按下去。人都有個誤解,總以為鬼和人一樣,小孩子也好欺負些。卻不知道,有些最惡的鬼,就是小鬼。可這個潛意識,人是無法避免的。

我把手按到王八的腳上,隔着被子,我竟然能夠感覺到王八腳上的確有某種東西。滑滑溜溜的,被我一按,溜走了。

屋裏颳了陣風,很小的風。

估計那個纏王八的鬼魂已經走了。

王八現在不喊冷,說話也利索:“怪不得,這兩天,睡在床上腳冷的跟鐵似的。”

“你應該還頭昏,我剛進來的時候,它在頭頂。”

“是的,我知道不對勁,才叫董玲喊你來。”

“你就不該接邱阿姨的業務,告訴你吧,剛才這個東西,我見過,就是中醫院裏病房眾多鬼魂的一個。它的血腥味相對還弱一些。”我現在敢坐在王八的床上了,“你連其中一個都鎮不住,你怎麼去治邱阿姨老公的邪。”

王八無語,愣了一會,“怪不得我用我的辦法,沒有用呢,還是被他纏上了。”

“有用的,我看剛才那個東西沒有傷你狠氣,你是不是下了什麼符咒啊。”

我看見王八腳下的桃樹枝,和一些紙灰。知道自己沒說錯。

“那沒辦法了,只好再去中醫院一趟,把邱阿姨老公的事情弄明白,知道這個鬼魂的來歷了,就有辦法請他走。”

王八說的是對的,我也無法可想。既然王八都求到我了,又是給他自己驅鬼。我還沒義氣到拒絕的地步。

“董玲你回去吧,”王八說道。

“不要緊,我請了五天假。”董玲聲音溫柔的很。好像以前tvb拍過一部什麼電視劇來着,叫什麼名字,什麼的,董玲估計就跟那電視劇里的女主角一樣。在我和王八面前,完全是兩幅模樣。看來,我是完全沒機會了。

和王八在屋裏稍稍佈置點奇門,把景門對着廚房。擺了半天傢具,累的氣喘吁吁,我老是罵王八,能不能一次把方位確定好,媽的比的光沙發就挪了四次了。

雖然這樣沒什麼用處,但勉強能抑制一下厲鬼的厭氣。

董玲做的晚飯,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立馬向王八告辭,飛快的向自己的那個樓梯間跑去。還有個姑娘兒在等着我呢。

回到大公橋的樓梯間,天色已經黑定了。我看門虛掩着,心想估計把這個女孩搞得罪了,她睡醒了,就自己走了,估計生我的氣,連門都不關。

我開了門,手向門后牆上的開關摸去。

“別開燈!啊————”我聽見屋裏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的狹小的樓梯間裏,竟然跟中醫院的那間病房一樣,到處都是鬼魂。昨夜和我一起的丫頭,現在蹲在床邊的角落裏,把自己肩膀抱着,看見我了,不停的尖叫。可是跟剛才不同,只看見她尖叫的模樣,聽不到尖叫的聲音,因為——

有一個白影把胳膊伸在她的嘴裏。

我現在的確不敢開燈,我撒腿就跑。拚命的往人多的地方跑。往街角處打撲克的人跑去。

那些鬼魂看見我回來了,從房間裏各個角落往外竄,有的從牆壁里鑽出來,有的從地底下冒起來,有的飄到空中。

我就這麼招鬼嗎。我只去了一次啊。就招惹了這麼多惡魂。看樣子把那個女孩嚇慘了。我躲在街角,看着那個女孩連滾帶爬的出了我的房間,抖抖瑟瑟的走了。

那些飄在空中的鬼魂,跟隨着我,在街角的十幾米上空飄着。打牌的人都說,怎麼忽然看不清楚牌了。我往上看,這些鬼魂飄起來連成片,連路燈都被隱隱遮住。光線變弱。

打牌的人也都往上看了看,可他們什麼都看不見。只有我看得見。

一個影子下來了,可是我剛剛感覺頭頂一陣徹骨冰涼,那白影突然就消失。白影消失的時候,帶着一陣尖嘯,刺的我耳朵生疼。

一個打牌的夥計,帶來的一隻哈巴狗,汪汪的狂叫起來。叫了兩聲,聲音就啞了,嗚嗚的哭起來。身下拉了一泡尿。

夜空的黑雲把月亮也遮住,光線更暗。

“狗子在哭,來鬼了哦。”一個年老的牌友說道。說得很平淡,但這群人都被嚇的夠嗆。不敢再呆了,散了場子。我一個人不敢亂動,用超出五感之外的感覺感受頭頂的冰涼。漸漸的,我感到它們都散了。

這下可好,我也不敢回去,反正也欠了房租,乾脆明天白天來把被窩搬走。不回來啦。

我也嚇得夠嗆,不敢一個人獨處,在街上晃蕩,往人多的地方鑽。吧,掏錢包夜。可是我一開電腦,打開搜尋引擎,界面上凈是顯示的什麼車禍,火災,靈異事件。。。。。。的連結。我連忙去關閉那些連結,可是越關,彈出來更多的類似窗口。

打cs更糟糕,我彷彿看見裏面的玩家,全部變成了那些白影子,在空中飄來飄去。

“是那個王八蛋開了作弊器啊!”我大罵。

我乾脆把電腦關了,找了個沒人的包間,躺在沙發上睡覺。

那些白影子又來了,無數的白影,把我團團圍住。

“垮了。。。。。。垮了。。。。。。”這些白影子向我默默的說著。白影子越來越濃,變成了白霧,濕漉漉的。

“垮了垮了。”仍舊是那些聲音。

“什麼垮了?”我忍不住了,大聲喊道。

“喂,管推醒。我發現自己身上全部都濕透,汗水浸出,頭髮都濕了。

“現管。管說道:“你做噩夢了?”

我擦了擦額頭。耳朵里還是迴繞着:“垮了、垮了。。。。。。”

什麼垮了?

天一亮,我就去了王八的寓所。董玲穿着睡衣開的門,看樣子她在這裏過的夜。我是徹底沒戲了。

心有不甘。學着董玲昨天的神情,撇着嘴,對她說道:“德行!”

“別認為天下人都跟你一樣。”董玲惱羞成怒。

我不再跟董玲啰嗦。走到王八身邊,“昨晚來了沒有?”

“來了。”

“是不是跟你說話了,垮了垮了。。。。。。”

“沒有,怎麼會說話呢?”王八摸不着頭腦:“我有了防備,近不了我身。它鬧騰一會,就走了。”

“就一個?”

“是啊,就一個。”

“怪了。”我說道:“昨晚一群來找我。”

王八精神好了很多,只是略憔悴。我們沒有選擇了,只有再次去中醫院。不把這個事情搞清楚,想辦法抽身,我們自己都得搭進去。

這次進了病房,我膽子大多了,雖然病房裏還是那麼陰氣滿溢,森森鬼氣。可裏面多了幾個人。人氣很旺,竟然壓制住了陰氣。

邱阿姨好像知道我們會回來。連客氣話都沒說。

可是病房裏一個中年男人看見王八了,就正色斥道:“你這個年輕人,跟你說了幾次,叫你不要來了,怎麼不聽!”

“趙大夫,別發火,你知道是我請他們來的”邱阿姨說道。

“嫂子,別這樣,你要相信醫學。”另一個男人說道。

“劉院長,你叫我怎麼相信,老邱在這裏住院多久了。你把他治好了嗎?”邱阿姨說話很不客氣。

我忽然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事情。

那個趙大夫和劉院長既然都是醫生,可是為什麼趙大夫沒有穿白大褂呢,他穿着牛仔褲和毛衣。醫生查房,都應該穿白大褂啊。

來不及再打量,接着我又看見除了兩個醫生。一個人站在病床旁,病房裏的那些白影子都圍着他頭頂轉。就跟昨晚圍着我轉是一個情形。

我把那人看着。

他也把我看着,兩人用同樣的目光對視。我頭頂開始冰冷,我知道,那些白影又飄到我這邊來了。

那人哼了一聲,從我旁邊走出病房。肩膀有意無意的撞了我一下。

“金師傅,怎麼我剛來就走。”一個穿着考究的人走進來。

那個姓金的人,沒回話,聽者他腳步咚咚的在住院部甬道里響着。

那個穿着名牌夾克,筆挺西褲的男人走進來,腋下夾着一個真皮的公文包。這肯定是個領導,大領導都是這麼打扮的。

“鄒廠長。。。。。。。。”邱阿姨看見那個男人了,嗚嗚的哭起來:“我們家老邱怎麼辦哦。。。。。。。”

鄒廠長連忙勸邱阿姨:“別哭別哭,你現在擔子重得很呢,你要是垮了,誰來照顧老邱。你也別急醫療費的事情,老邱是廠里的功臣,幾十年工齡,反正醫藥費全報,我是拿錢來墊付這個月的藥費的。”

垮了垮了,為什麼鄒廠長這麼巧要說垮了。我無稽的聯想。

鄒廠長走到病床前,用親切但又標準的官腔對病床上的邱升說道:“老邱,別擔心你的病,廠子裏的人都惦記着你呢。廠里沒你不行啊。你要好好養病,病好了,我們還等着你回去為廠子做貢獻呢。”

病床上的老邱看着鄒廠長,眼珠渾濁,嘴裏喃喃的說著什麼話。

鄒廠長用很誇張的動作,把頭靠近邱升,“老邱,你想說什麼啊,有什麼話,儘管交代給我。”

“垮了垮了。。。。。。”病床上的邱升聲音很微弱。但我聽到了。

我拉了拉王八,王八會意,和我退出了病房。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古怪,你難道沒發現嗎。”我悄悄說道。

“沒有啊,都很正常。”王八說道:“我告訴你他們是誰,趙大夫不是這醫院的,是別處請來的。他和劉院長以前是醫科學院的同學。估計是很有水平的醫生。和劉院長共同會診。”

王八看來到這病房來了好幾次了,很熟悉情況。

我說道:“他是醫生,怎麼知道這個病房鬧鬼。也許他不是醫生。”

“你瞎說什麼啊。”

我壓低聲音正色說道:“那個趙大夫不一般,鬼怕他,我剛才看到了,他腳下踩着一個鬼魂,是他故意踩的。還有,他如果不知道這裏邪乎,怎麼會阻止你來。”

“他明明是醫生么。”王八還在嘴硬。

“剛才走出去的那個姓金的,是什麼來歷?”

“這個人,你說他怪,我倒是相信,他還真是我們的同行。鄒廠長見邱升病了這麼久,都沒有好轉,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能人,聽說是鄖西那邊的人,在當地治邪很出名的。”

“王八,我們把自己的事情了結了,別再來。這裏能人多了,我們算個屁!”

“我倒是想跟他們較量較量。”

我恨不得跳起來一飛腳把王八提到磨基山去。

我揪起王八的衣領,“你沒發現嗎,這次我進去一點都不害怕了,知不知道為什麼,因為有能人把這些惡魂都給壓住了,但又沒驅趕它們。”

王八瞪大眼睛,“為什麼?”

“我哪裏知為什麼,我只知道,這事情肯定不止這些魂魄那麼簡單。病床上的老邱不止是被鬼魂纏住了,肯定還有別的事情。”我搖了搖王八,“你想和這些人較量?你舔他們的**的資格都沒有。”

跟王八再三囑咐了,我們去把他前幾次沒算完的卦象算完,然後拍屁股走人。知道纏住他的小鬼來歷就收手,至於我遇到的鬼魂應該沒問題,有人制的住,我就不用擔心了。可纏王八的那個小鬼,剛才沒有蹤影,看樣子是躲了。

和王八看着病房裏,劉院長和那個從外地請來的趙大夫,正在討論邱升的病情。那個鄒廠長,安撫了邱阿姨幾句,也走了。出門的時候把我和王八上下觀察一番,邊打量邊看向那個趙醫生。

我聽見趙大夫和劉院長為邱升的病情爭吵起來。聲音不大。本來挺客氣的,可是趙大夫說了句什麼,就把劉院長給搞得罪了,劉院長指着趙大夫,氣得說不出話,也出了病房。邱阿姨勸都勸不住。

那個趙大夫我看就不是醫生,他見劉院長走了,竟然自己掏出煙靠着窗子抽。面部表情很迷離,眉頭皺起,眼光看着窗外遠處,好像在想些什麼。

我和王八進去后,王八對邱阿姨說還是繼續上次的算罷。

邱阿姨沒說什麼。

王八就把他那一套東西拿出來,司南、銅錢、竹籤子什麼的。我看見站在一旁的趙醫生,對王八的家業完全不屑於顧。醫生么,對這套是很鄙視的。就算是中醫也是。我看趙醫生的身份應該是中醫,西醫看見王八在做法事,早就少見多怪,大呼小叫了。

王八又把他上幾次的卦一一算過來。

最開始是邱升的八字。原來邱升已經五十一歲了。邱升沒有兄弟,有個姐姐在漢口,父母早逝。邱升是武漢人,六七年下知青到了鴉鵲嶺,七九年招工在宜昌的**廠。九二年當了廠里的採購科長。今年過年後,農曆二月開始生病。

王八推卦的本身還是可以的,雖然算不出很精準,但基本上能把邱升生活的轉折點的時間大致算出來。這個本事,作為玩票性質的神棍,的確不錯了。邱阿姨當初在九碼頭能找到王八,還是有道理的。一般的算命瞎子,那個敢打包票算前半生的命的,他們僅憑記憶力,很難把六爻中的變卦推到第二變以上,王八可以推到第五變,當然王八擺卦是看得見的,可以用銅錢和籌子擺。

“正月廿四,辰時二刻”王八對我說:“我們從這裏開始。”

我對王八說道:“閏十三,大餘二十一,起四十一刻半,盡於十二刻三分。”

王八根據水分的變化,擺弄地上的銅錢,用司南比劃方向。嘴裏念念有詞的說著:“雙庚雙辛,劫祿,災厄。。。。。。”

“閏十三,小餘十七,起三十刻六分,盡於四十四刻正分。”

“雙庚雙辛,病弱,刑傷。。。。。。。”

“閏十二,小餘九,起三十八刻兩分,盡於十九刻七分不盡。

。。。。。。。

。。。。。。。

。。。。。。。

。。。。。。。

“二月初七,申時欠半刻三分。。。。。。”

我停住了,水分在這裏斷了,這是什麼道理。我從沒遇見過。我一時愣着,答不出王八。

那個趙醫生也把頭轉過來,看着我。雖然不動聲色,可眼角眯了眯,好像在看我的笑話。他絕對是行家,他也算出了水分到這裏漏光了。他和我一樣,可以用心算水分。

畢竟我是年輕人,看見趙醫生的神情,我還是忍不住爭強好勝,“陰長五尺三厘,寬一分一厘,朱雀斜偏六寸。”這是晷分,算時刻的另一種方法。我在古籍的一些晦澀難懂的曆法里看見的。

王八滯澀一下,但是隨即又擺弄他的銅錢。“巳卯亥雙辛,財帛,學士。。。。。。。”

“小夥子,你姓什麼?”趙醫生問我,

“徐”

他對我感興趣了:“沒聽說過湖北四川有那家姓徐的懂晷分。。。。。。”

“我又不是跟人學的。”

趙醫生來了精神:“不是家傳的?”

我哼哼兩聲:“我家可沒人會這個。”

“那是誰教你的晷分?”

“我們沒師傅。”王八一邊擺弄卦象,竟然也在聽我和趙醫生談話。插了句嘴。然後繼續聚精會神的擺卦像。

“我知道你們沒師傅,哪有像你們這麼不懂規矩的。”趙醫生說道:“我是問,誰教你的晷分?”

“看書看的。”我說道。

趙醫生把我看了一會,“看書學的,什麼書。”

“有很多典籍有水分和晷分的記載,我們把其中相關的內容都剔出來,整理后再看出規律,不就行了。”我老實答道。

趙醫生把我看了很久,“你知道一般人拜師學水分要多少年嗎?”

“我那知道,這個東西真有人學啊,還真有跟我一樣無聊的人,我還以為只是古書上,記載時間和節氣的方法呢。”

“看書都能學懂。。。。。。”趙醫生沉吟道。

我說道:“晷分比水分好弄,歷朝歷代都有欽天監,我看了書,然後到了北京瞧了瞧幾個華表,晷分就都明白了。”

趙醫生臉色鐵青,好像不信我。

“現在是什麼沙?”趙醫生聲音低沉。

我想了想,“六十二萬九百六十三進,四千五十七出。”

王八說道:“瘋子,叫你別算沙的啊,我只能用水分和晷分算術。”

“明明是沙最簡單,他卻老是算不會。”我向趙醫生說道。

“錯了,算沙是最難的算術,你朋友已經很厲害了。會用晷分和水分算。”趙醫生沉着聲音說:“你三種都會算?”

“我哪裏會算,我只會用時辰和節氣把它推出來。”我聳聳肩膀:“這個應該不難吧。”

“不難。。。。。。”趙醫生苦笑道:“我這輩子,只見過三個人會算沙。”

“那三個人?”我從來都以為算沙是我自己從古書中找到的計算時刻的方法,沒想到,原來和水分晷分一樣,都是有路數的。

“一個是你。”趙醫生說道。

我把自己指着,三個中就有我一個!太抬舉我了吧。

“另一個是我老師。”

“還有一個是誰?”我問道。

趙醫生不說話了,用大拇指對着自己的鼻尖點了點。嘴角下撇,在笑。

我呆了,這算沙,我從來沒把它當回事,我甚至覺得算沙比水分和晷分要簡單。沒想到我竟然無意窺到這麼偏門的算術。

“光看書沒用,很多東西你們根本不懂。。。。。。。。”趙醫生看了看邱阿姨和王八,“我們不吵他們,出去說。”

王八急了:“瘋子,你出去幹嘛,二月初九巳時半刻,晷分多少?”

“陰短兩寸,寬七分四厘,玄武正偏二寸半厘。”趙醫生替我答道。

“二月十三丑時兩刻,水分走十九分半,餘三厘不盡。。。。。。。”

“二月十五未時,水分。。。。。。。。。。。”

“二月十九午時,晷分。。。。。。。。。。。”

趙醫生連續報了幾個日期的刻分。王八一時算不完。

趙醫生和我走出病房。

我走的時候,看了邱阿姨一眼,我和趙醫生說的這些玄理,一般人應該都會很感興趣的,再說,也是跟她丈夫休戚相關的東西,她怎麼就一點都不在意呢。邱阿姨今天穿的是一件紫色的呢子套裙,很端莊。頭髮梳成個大髻,一絲不苟,她是個很細緻的人,正在用手去摸頭髮,把不受發簪約束的髮絲捋順。邱阿姨的手白皙纖長,可是她中指包了個創可貼,光從她的手來看,就不應該是干粗活的人,怎麼會做事把自己的手給傷了。看來人都不能遭遇突然的厄運,不然像邱阿姨這種女人怎麼會亂了方寸。

趙醫生和我站在病房,兩人抽煙。

“你是醫生,怎麼也抽煙。”

“誰說醫生不能抽煙的。”趙醫生的語氣不屑於顧。

我很喜歡他的這種語氣。現在把趙醫生又打量一遍,發現他很高,且瘦,臉色土黃,頭髮散亂。如果他注意一下形象的話,應該還算五官端正。可是他好像不在乎這些。

趙醫生說話的口氣變得不再那麼傲慢了,“你知道聽弦和算蠟嗎?”

“不知道”我搖搖頭。

“也是,”趙醫生笑了笑,“你只是個小滴噶,又不是什麼術士。”

趙醫生竟然把我和術士放在一句話里!

“讓我猜猜你的命,看樣子你是丁巳年生的,呵呵,別這麼個模樣,像你這個年齡段的,能有五火以上的八字,只在丁巳年。”

“我是六個火。”

“哦,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趙醫生突然不說話了,對我說道:“你和同伴,愛怎樣怎樣吧,我有事先走了。”

這個趙醫生很奇怪,沒來由的跟我討論一會算法,就莫名地走了。而且走了,好多天都沒喲回來。他給我的印象較深,雖然只寥寥幾句的交談。我覺得他應該是個好醫生。

“瘋子你進來,給我報水分。”王八在裏面喊。

我說道:“你出來一下。”

王八嘴裏嘟嘟囔囔的,不耐煩的走出來,“怎麼啦?”

“剛才那個趙醫生也會算水分,可是為什麼邱阿姨不請他算?”我壓低聲音。

“我只知道趙醫生是這裏的劉院長從別的地方請來的。都說過了,他們是醫科學院的同學。也許邱阿姨不知道他會算,只把他當醫生。”

“趙醫生是從哪裏來的?”

“不知道。”

“你去問邱阿姨。”我又把王八拉住:“還有那個姓金的,到底是什麼來歷。一併問。”

“問這些幹嘛?”

“你還不明白嗎,那個姓金的和趙醫生都不是普通人。他們都在這裏,邱阿姨應該沒有道理再找你驅邪啊,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有驅邪的本事。”

“你是說,邱阿姨不相信他們?”

“是的。”

“為什麼呢?”

“你個苕,所以我叫你去問邱阿姨撒!”

王八在邱阿姨哪裏什麼都沒問出來。邱阿姨跟王八一樣,只知道趙醫生是劉院長請來的。劉院長是醫院的主管內科的副院長,擅長治療疑難雜症,很多西醫宣判絕症的病人,劉院長都治好過。趙醫生是劉院長的同學,而且劉院長又把他請來,水平肯定非常高。

至於那個姓金的,是個驅鬼的神棍無疑,只是邱阿姨對他也一無所知,而且跟王八說起他的時候,有點不耐煩,好像很討厭他。只是礙於鄒廠長的面子,聽之任之而已。

和王八在中醫院搗鼓了一天,沒有什麼收穫,我們也不好意思跟邱阿姨說我們算出纏王八的小鬼就收手。在病房呆了一天,我除了看見那些漂浮的白影,沒有發現那個小鬼。

在王八家裏吃飯,董玲做的飯。

“王八,邱升現在能說話嗎?”我邊吃邊問。

“你們能不能挑個別的時間說這些,好不好?”董玲發火了。

“邱升現在的能說話,但是思維混亂,說的話,誰也聽不懂。”

“我們明天,去跟邱升說幾句。”

“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只能從邱升自身問問情況了。”

“我沒地方睡覺了。”我很直白的對王八說。

“沒事,就住我這。”

我連忙向董玲說道:“別這樣看我,我睡客廳。不妨礙你們。”

“瘋子,你莫亂說話,傳出去董玲怎麼嫁人。”王八說道:“董玲照顧我,才沒回家的,晚上睡在沙發上。”

“我信,我信。”我故意說反話。

董玲見我這麼無恥的公開說這些曖昧的話題。看她的表情,恨不得用筷子捅死我。

第二天王八早上要去檢察院辦事,我一直睡到下午,餓極了,才起床。在王八的廚房裏,下了點麵條吃了。王八到了下午才回來。急急忙忙的拉上我就走。

這次到了病房,裏面只有邱阿姨一個人在守着邱升,今天很好,那些密密的白影都不見了,一個都沒有,病房乾淨的很,沒有任何髒東西。我和王八對邱阿姨說,看來有些事情我們要問一問他自己。

邱阿姨說:“他現在神志不清,我跟他說話都難得有反應。你們試一試吧。”

“邱科長、邱科長。。。。。。。”

王八輕輕的搖了搖邱升的肩膀,王八手裏扣着個檀木,他在耍小手段。邱升眼睛睜開,眼眸無神。眼白里全是血絲。

“邱阿姨,二月初七你們家出了什麼事情沒有。”我在旁邊問邱阿姨。

“我們家沒出事,都蠻好。”邱阿姨說道。

我心裏很奇怪,王八按照計算,邱升在二月初七的那天,配偶會有凶煞。可是邱阿姨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您沒有在家裏看見鏡子破了,或是走在路上,有東西掉在你旁邊,或是突然有車差點撞到你。。。。。。。”我提醒邱阿姨,邱阿姨現在好端端的在我面前,雖然遇到凶事,但肯定是有驚無險。不過,邱阿姨一點印象都沒有,難道我和王八算錯了?

我低着頭在地上比劃着,重新算那天的水分,猛地抬頭,看見邱阿姨很不安,做了動作,這個動作讓我吃驚不小。

邱阿姨在把身邊的一個撥浪鼓藏在了身後。她以為我沒看見。

醫院裏是很忌諱這種東西的,撥浪鼓、鈴鐺,甚至所有的樂器,醫院裏都不應該出現在這種東西,特別是中醫院。猶以鈴鐺類的樂器,容易招鬼,醫院裏陰氣盛,所以容不得這些東西。可是邱阿姨為什麼會藏個撥浪鼓在這裏呢?

王八繼續問邱升的話:“邱科長,你能說話嗎?”

邱阿姨說:“小王,沒用的,你以前又不是沒試過。”

王八不死心,“邱科長。你看的見我嗎?”

邱升說話了,很慢,“我走不動噠。。。。。。。”

王八一聽,連忙又搖了搖邱升的身體,“你在那裏?”

邱升苦苦的哀號起來:“我走不動噠,我不走噠。。。。。。。”

一個護士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看見邱升的這個樣子。連忙也仔細看着邱升。王八正問的着急,沒有理會護士,仍舊問着邱升:“你走在那裏?”

護士靠近邱升的臉,仔細觀察邱升,看他是否有突發的情況。護士並沒有慌張,邱升應該沒有什麼事情。

我看見邱阿姨臉色突然變得煞白,忙問道:“您沒事吧。”

邱阿姨現在在東張西望,不知道在看什麼,模樣很緊張,她剛才的那個動作讓我無意看見,我就覺得她很不對勁。可現在邱升突然講話了,她卻這幅害怕的表情。我很費解。

邱升繼續在哭喊:“不走了,不走了。”

我聽見那護士在安慰邱升,細聲細氣的說:“好好,不走了。”

現在的護士還是有敬業的嘛,不像我上次在醫院打針,護士把我屁股差點捅穿了。

邱阿姨越來越不安,她站起來了,身上在發抖。我也突然覺得病房裏的溫度下降了很多,剛才竟然沒發覺。

“小徐,你們幫我照看一下,我去給老邱到餐館買點飯回來。”邱阿姨往門口走去。

屋裏的溫度在還在下降。

邱阿姨走到門邊,去拉門,拉了兩下,卻拉不開。邱阿姨急了,雙手去拉。嘴裏急得喘氣。

這醫院的硬件設施也太差了吧,我走到邱阿姨旁邊,幫她拉門。喲呵,還真拉不開。我又用手去扭轉門把手,扭不動。拐了,出問題了,就算是門反鎖,從裏面也應該能扭開啊。

邱阿姨渾身發抖,站到牆角。

房間裏不對勁。

我大聲向王八喊道:“王八,屋裏有幾個人。”

“三個,哦,不對,加上邱科長四個。”王八說道。

“邱阿姨,屋裏有幾個人?”我問道。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曉得。”邱阿姨焦灼不已。

護士。

我剛才看走眼了,沒注意到護士的古怪。

護士現在正把頭埋在邱升的頭頂,黑黑的長發垂下,把邱升的頭部覆蓋。王八的頭也離護士很近,都要碰上了。

“王八。。。。。。。”我結結巴巴的說道:“你離病床遠點。”

“怎麼啦?”王八站直身體,我分明看見他的頭從那些頭髮中穿過。

邱升打的點滴,吊瓶里的鹽水全部變成了紅色。

我現在把那個詭異的護士看着,護士身上不是穿的護士服了,而是白色的長裙。護士身體四周,陰氣瀰漫。

護士知道我在看她,她慢慢揚起頭,向我看過來。

我看清楚了護士的面部,長長的頭髮幾乎已經把她的面部遮完,我從頭髮的縫隙里,看見慘白慘白的臉皮。黑洞洞的眼眶,裏面什麼都沒有。

護士開始張嘴了,好像在笑,比哭看着還瘮人。

我身邊的邱阿姨大喊起來,“救命啊——”

邱阿姨,拚命的去拉門,門當然是開不了。邱阿姨,又跑向窗戶,去拉窗戶的把手。可是情急之下,那裏拉得開。邱阿姨發狂的用手去捶窗戶玻璃。

咚咚咚咚的響聲,可玻璃並不碎。

王八知道出問題了,可他什麼都看不見,他竟然背對着那個鬼護士。

“王八,你的桃木劍呢,快拿出來。”我喊道。

“什麼。。。什麼。。。。”王八不知所以然。

那護士猛的把頭往我這邊一甩,我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死死卡住,不能呼吸。我喉格格有聲,但就是換不過氣來。我憋悶異常,慢慢蹲在地上。心裏恐懼萬分。

那護士又把身體轉了過去,靜靜地看着邱阿姨。邱阿姨還在發狂地捶窗子。

咚咚。。。咚咚

我眼睛的餘光,看着邱阿姨,原來護士想對付的是她。

邱阿姨看來有大麻煩。我要憋死了,舌頭從嘴裏伸出來。“荷——荷——”我覺得腦袋裏如同氣球要脹破的感覺一樣,眼睛好疼,是不是眼珠子要蹦出來了。王八見了,連忙過來,壓我的胸口,想讓我換氣。可是沒有用。我一絲氣都吸不進去,也吐不出來。

王八拿了個竹籤,狠狠的在我印堂上戳了一下。這下我,才長舒了一口氣。眉間疼的厲害,鮮血留下來,糊住我的眼睛。

我看見的世界,全部變成了紅色。血紅色。

護士慢慢的向邱阿姨走過去。不是,是飄過去。她根本就沒有腳。護士移動地很慢。

邱阿姨能感覺到她,可是看不見。邱阿姨轉過身,被靠着窗檯。眼睛四顧,想看清到底護士的方位。可她看不見。

王八突然也猛地一震。“啊——啊——”王八指着邱阿姨。

我也看見了:

一個黑漆漆的小孩腦袋,顯在窗玻璃外,正在邱阿姨的頭頂上方。

小孩的腦袋五官扭曲,正在狠狠的往玻璃上撞。

咚咚——咚咚——

原來這件事情,跟邱阿姨有脫不掉的干係。我和王八一開始就錯了。

鬼護士,不,她根本就不是護士,離邱阿姨還有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

邱阿姨把自己的喉嚨捧住,嘴巴張得老大。面部驚恐,眼珠突出,可她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窗玻璃仍舊在砰砰的響着,我和王八看清楚了,那個用不停撞玻璃的,正是纏住王八的小鬼。邱阿姨到底做了什麼,竟然落到這種境地。

王八看見了那個小鬼,也嚇得厲害,嘴裏念起咒語。可是不管用,邱阿姨的處境越來越糟,她已經凌空被提起來,高跟鞋尖都離開地面了。邱阿姨脹的紫紅,眼看就要被憋死。窗外的小鬼力氣也小了很多,現在只是緊緊的貼着玻璃,不能狠狠撞玻璃。

我和王八束手無策。只能獃獃地看着。

哐當一聲,我們身後的門終於開了。是有人從外面撞開的。

一個人快速衝進來,站到我和王八前面。

正在折磨邱阿姨的鬼護士,感覺有人進門了,馬上回頭。邱阿姨從空中落了下來。摔在地上,口吐白沫。她看見了衝進來的人,嘴裏無力的說著:“金仲。。。。。。。金師傅救我。。。。。。”

原來這個神棍叫金仲。

金仲向那個鬼護士走了兩步,揚起一隻手。那護士開始怪叫,無法形容她的聲音,她叫聲超出了人類耳膜能夠接受的頻率。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可金仲一點都不受影響。仍舊穩穩的站着。我看着他敦厚的背影,感覺跟救世主一般。

鬼護士身體在扭曲。看樣子在掙扎。可她周圍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罩子,把她禁錮,無論怎麼掙扎,她都不能移動。鬼護士身上彷彿被捆住了無數重繩索,那看不見的繩索,愈來愈緊,

鬼護士的頭髮飛起,向上飄着。露出慘白的臉孔。

聽見金仲嘴裏說了聲:“疾!”

這一刻,彷佛時間停止了。我耳朵里剛才那種嘈雜的嗡嗡聲登時完全安靜。只有一種寂靜的鳴聲,只有在最安靜的時刻,人才能聽到的單調的鳴聲。

鬼護士的臉,如果那也算臉的話。白色的臉皮在脫離。鼻子以下全部是血肉模糊一片。

金仲在哼哼的冷笑。

鬼護士黑洞洞的眼眶開始飄散出灰白的煙霧,很淡的煙霧。鼻子下面開始狂噴黑血,噴的到處都是。我和王八連忙避讓,可是還是感覺不少濺到身上。

黑血飆的很猛,鬼護士的靈魄漸漸消散。

病房裏瀰漫著一股土腥臭。那些從鬼護士身體裏幻化出來的黑血,變成了一些清亮的液體,灑的到處都是。王八開始吐了。

金仲又把窗玻璃外的小鬼看着。那小鬼一動不動的貼在玻璃上。越貼越緊,看樣子要穿過玻璃。可他並不是自己要進來,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往裏面拉。

金仲太厲害了。是我見過最牛逼的神棍。

邱阿姨在尖叫。她剛才被鬼煞差點勾魂,現在才緩過氣。人在經歷最驚險恐懼的事情后,最佳的方式就是哭,哭這種生理反應,能夠有效的緩解人緊張的神經,調節呼吸。

金仲長哼了一聲,很不甘心的。那小鬼如釋重負。馬上從玻璃上消失。

金仲轉過身,把我和王八看着。

我和王八正要去感謝金仲,謝謝他來救急。

“你們兩個二百五!在瞎搞些什麼!”金仲暴怒不已,狠狠的向我們罵道。

我和王八正要解釋。

金仲指着我們的鼻子:“滾!都給老子滾!”

床上的邱升在說話:“我不走了,趙醫生,我不走了。”

邱升怎麼會知道趙醫生,他為什麼求趙醫生,說不想走了?我心裏充滿疑雲。加上剛才金仲的非凡表現,我知道,這個事件的複雜性,遠遠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

金仲走到邱升旁邊,看着邱升。鄒廠長也走到病房裏,把耳朵湊到邱升頭邊,“老邱,你在說什麼。。。。。。。”

我和王八還想看個究竟。

金仲厲喝道:“你們怎麼還不走!”

他看都懶得看我們。

我和王八悻悻地退出病房。心裏說不出的失落。Lvs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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