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撲朔迷離(1)
第三十二章撲朔迷離(1)
料理完母親的後事,匆匆見了公婆女兒一面,黃麗便回到了新加坡,畢業前的實習、考試、寫論文、答辯都不允許她有時間在國內繼續耽擱。心神頹喪的她悲傷得好像變了個人,經常獨自木然發獃,太多的不舍與驚秫,太多的悲傷與疑竇都縈繞在她的心頭。
才失去母親不久黃麗便得知林曉笱不幸去世,她悲傷的內心真是雪上加霜,沒人知道她有多悲傷難過,有多遺憾不舍;黃麗對林曉笱的感恩,感情,感激,感動和悲哀,悲情,悲泣,悲傷都被她小心翼翼地裹藏在她痛失母親的痛苦悲傷之下。
人們從她的表面看到的卻只是黃麗表現出來的對母親的摯愛深情與惋惜不舍;悲愴嚎啕傷心欲絕,心底也感覺林曉笱與母親同時逝世事情蹊蹺,巧合得不得不令人疑竇叢生,她怎會心寧神安?
黃麗的心像被利刃劃破了在暗自滴血,耳畔頭旁不時飄過輕微的被遏抑的情感在偷偷呼吸的聲音,有時候則像病人的呻吟;嚇得她汗毛直立,神情沮喪而緊張。
迷信的黃麗恐懼三尺頭上真的有神明,聯想到自己與幾個男人之間的曖昧關係,心中不免忐忑后怕不已:倘若真是神靈幫着母親收去了林曉笱的性命,王煷、方翔是不是也會遭此噩運?
想到此,黃麗不免心驚膽顫:林曉笱、王煷、方翔他們都有恩於我,雖然我們曾經偶爾會在一起親熱,那也是情不自禁、情非得已,有何之過?應該不是斃命的罪過。
倘若他們都遭此噩運,我還有何理由和顏面心安理得地苟活於這人世?她變得多疑多慮神情恍惚,帶着滿腹的哀傷悲慟,帶着后怕的恐懼擔憂,身心俱疲的黃麗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新加坡。
看到黃麗削瘦的臉龐憂心忡忡的樣子N心疼不已,愈加愛她,想方設法使她不再沉浸在失去母親的悲慟中,帶她去歐美旅遊,讓她陶醉在如詩如畫的美景中,盡情地享受幸福和快樂;千方百計讓她忘記過去,忘記那些令人悲慟傷心的往事。
無微不至的關愛使黃麗很快就擺脫了悲傷的陰影生活慢慢恢復了正常,用避孕藥似乎被黃麗忘在了腦後,很快她便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剛好在畢業後為N生了個白胖漂亮的兒子,終於兌現了自己對N的承諾,黃麗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與幸福。N給黃麗五十萬加幣作為回報,黃麗也為終於回報了N,了卻了心事而深感安慰。
雖然黃麗與N之間的關係不無逢場作戲相互利用的因素存在,可他們之間的愛卻是真真切切情深意濃的不斷加深和發展,孩子已經不僅僅是N傳宗接代的子嗣,而是黃麗和N真正的愛的結晶。黃麗捨不得將孩子交給N的妻子撫養,可那也是自己對N的承諾,她不得不履行。兒子半歲后,黃麗才戀戀不捨地讓N正式將兒子帶回家交給妻子餵養。
時間讓黃麗逐漸淡忘了喪母的悲傷與失落,兒子的出生幫她徹底驅散了心中的眷戀與陰霾,送走了兒子,她便開始備考MBA。
然而,正當她雄心勃勃投入學習準備為人生繼續努力學習拼搏時,不幸卻又一次悄悄地降臨在她的身上--從美國紐約返回新加坡時,飛機因機翼故障起火,N不幸墜機身亡。
直到電視新聞播報失事飛機上新加坡旅客死亡人員名單時,黃麗才得知愛人去世的噩耗。不知道N的家具體在什麼地方,即使知道,她也沒有資格和立場前去弔唁哀悼。
突然失去了生活的重心與依靠,黃麗又一次感到了五雷轟頂的絕望,卻只能把悲傷和絕望埋在心底,重新考慮自己深造的學習計劃。
失去生活依靠的黃麗居住的別墅所有產權證明都在N的辦公室,作為N名下的不動產黃麗必須在N的家人清理遺產發現別墅之前悄悄地離開,她不想因為自己給死後的N留下讓別人訕笑指責的把柄,何況沒有了N的呵愛與保護,黃麗也不想在異國他鄉繼續逗留下去,只得放棄繼續深造的計劃馬上回國。
黃麗不想再回原單位工作,林曉笱已經死了,與其找王煷不如找方翔,告訴他她的打算,看看方翔的態度。於是,她撥通了他的電話:“老朋友,領導,我是黃麗,我想近期回國,你看我的工作……?”
方翔時任副市長主管全市經濟工作還兼任着原職,接到黃麗的電話他大喜過望:“黃麗啊,你好嗎?哈哈……,你真是及時雨啊!你是有千里眼,還是有順風耳啊,消息這麼靈通?我這裏正想卸下一點擔子,你的電話就來了,老朋友,我這兒還真有位置空缺,你要願意可要馬上回國,要快!這邊有我去活動你就放心吧!”
“是真的?真的有位置?方市長,你就是我的千里眼,順風耳呀!我就你這麼一個好友,要回國當然第一個要告訴你,今後黃麗還需要仰仗你的賞識與栽培。有這樣的好機會,那我一星期之內就回來,你說好嗎?”
“好啊!我當然是希望越快越好,希望你儘快熟悉情況後接任我原來的工作,今天你的電話太及時了,遲兩天我就要推薦別人了。好,好,真是太好了!對外經濟管理局的重任你來承擔比誰都合適,我估計市裡問題不大。”
“我這個位置正好空缺,機會難得。公司那邊我去找王煷辦手續,回來直接到市裡工作,一步到位沒人清楚你的來頭,有你這樣漂亮的海歸人才願意回林邑到來幫助工作,政府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像你這樣的愛國知識分子我們就是要安排在重要崗位上。”
這麼些年,黃麗夢寐以求的就是能出人頭地,上帝似乎很偏袒她,才為她關上一扇門,馬上又為她開啟了另一扇門,--一扇愈加榮華富貴之門,她興高采烈地辭別新加坡的朋友匆忙回國了。
黃麗沒告訴王煷她要回國,也沒想讓他派車來接機。因為對王煷身份的質疑,黃麗只想極力不與他照面。她怕與王煷對視,怕他窺見她的心思與疑竇;怕自己內心的羞愧與恥辱感會流露出來,也怕王煷還會有別的什麼想法和要求。他們之間模糊又尷尬的關係就像雷管和炸藥,她害怕頃刻間將他倆炸得身敗名裂渾身碎骨;王煷和她的今天都來之不易,她不想因為這件事功虧一簣。
方翔答應去找王煷商量調動之事,黃麗是求之不得,只要不在一起工作不看見王煷,她內心關於父親的疑竇和對母親的思念就不會時常在她的腦海里泛起漣漪,她那脆弱的情愫就不會一次次慘遭蹂躪,她只想徹忘過去,重新開始一切。
她也不想白天到達林邑,不想一下車就和曾經的同事鄰居有什麼正面接觸。回國的事情愈低調愈好,直接去市政府工作后,讓他們跟市民一起慢慢地知道她的一切,看着她輝煌騰達出人頭地。
太陽被低垂的碎雲遮住,動蕩的霧靄沉重地卷到這裏滾到那裏,在暗沉沉的山林里奔騰而過;大片大片厚實的淺灰色雨雲從西方天際隨着風向翻湧過來,黃麗租乘的士沿着京珠高速公路被大風推着朝林邑城急速飛駛。
不久,身後遠處的什麼地方,一場斜飄的大雨已經傾瀉而下,車窗內瀰漫著從雨雲那邊吹來的濕潤含雨的潮濕的空氣。雨雲偶爾被閃電切開,隆隆的雷聲像火車從人們的頭上隆隆地開過,大雨隨着風的腳步接踵而至,肆無忌憚地拍打着車尾的小平台。
林邑不像北方那麼四季分明,很少有樹葉完全凋零的寒冷感覺,黃麗和張鑫親手栽下的杏樹長得愈來愈粗壯,愈來愈茂盛,濃密的枝葉像是在歡迎久別重逢的朋友一樣,在夜色里搖曳着油綠的身姿,隨着風兒在婆娑起舞;衣錦還鄉的她會心地笑了。
“蹬、蹬、蹬”快速上樓,喜滋滋地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時,黃麗才發現門鎖已經更換,臉上的笑容馬上被失望的陰霾籠罩在白色的皮膚里去了。
“是誰呀?誰在門口?有什麼事嗎?”聽見開門的聲音,屋內傳出一個驚訝粗啞的聲音問。
“是我,黃麗,張鑫,我回來了,快開門!”黃麗沒聽出什麼異樣,腳步聲愈來愈近,她有點迫不及待。雖然和張鑫早沒任何情感可言,要回國前她還是主動給張鑫打了電話,只是一直也沒聯繫上。
門內站着一個身穿睡袍的陌生女人,臉露驚詫沒好氣地問道:“你誰呀?這兒沒人叫張鑫,你找錯門了吧?”
“找錯門了?我難道連自己的家門也會認錯?你問我是誰?我是這房子的主人。你是誰?你怎麼在我的家裏?”黃麗很是詫異,以為張鑫躲着不見她,女人就是張鑫的姘頭,心情馬上變得和燈光一樣昏暗,聲音卻很委婉地說,“這裏是我的家呀,我出國留學才回來。”
“你的家?哦,你是……這兒原來是你的家嗎?三年前早就賣給我了。”不容黃麗多說什麼,那人“砰”的關上門,不再理會門外一頭霧水的黃麗。
賣了?張鑫早在我出國后不久就將房子賣了?公婆怎麼都沒告訴我一聲?難道是老人也不知道?黃麗沒再打擾別人,只得悻悻地走了。
短短一會兒功夫,她的心情便像頭頂的天空一樣被烏雲和夜色遮掩得黯淡無光了。周圍的鄰居她也不認識,黃麗還真的有點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門前的杏樹依然茁壯,碗口粗的身骨,綠森森的枝葉像兩頂巨型的華蓋仍然撐在眼前,她的家卻已不復存在了。本想放下東西,把家裏收拾整理好了再去看望公婆和張菁,卻不料被張鑫澆了個透心涼,她只得馬上又打的先去公婆家。
不待寒暄坐定,黃麗便迫不及待地問:“爸媽,張鑫把我們的房子賣了您們知道嗎?”
“什,什麼?把……把你們的房子賣了?”公婆驚愕得瞪大眼睛,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發出心底的疑問。
婆婆心酸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說,“他,他連房子也賣了?賣了房子,你們將來住哪裏啊?”
“爸媽,您們也不知道這事啊?我剛才回去聽房主說三年前她就住在那裏了。”
“我們知道什麼喲,”公公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哎……這個逆子!自打他騙取銀行存款被我們教訓生氣離開家,他就再也沒回來過了。”
“是啊!麗麗,你不知道張鑫變成了什麼樣,他變得連我們都不認識了,和你爸爭吵還動了手。不僅這樣,他還狠心地說我們是畜生的父母,他沒有家,要我們當他死了。”婆婆傷心得邊訴說,邊“啪啪”直掉淚。
“逆子不孝,老朽無用哪!麗麗,我們對不起你啊!領養了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他的良心早被畜生給吃了!還好,我們還慶幸,有你這個好媳婦。”說著說著,老人都已泣不成聲。
公婆將對兒子的不滿一股腦兒地傾吐出來,除了陪着老人傷心流淚,黃麗沒有多說什麼,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說什麼都已經毫無作用了。
掏出紙巾幫他們擦去淚水,黃麗親切地說:“賣就賣了吧!房子我會趕快買,錢也不用操心,我有。張鑫不認您,以後,我就是您的女兒,我會好好孝敬您的。”
手中有錢的黃麗不想再和張鑫去計較什麼,她已經有能力讓公婆和女兒生活得更好,接着安慰公婆道:“爸,媽,我要到市裡去工作,已經聯繫好了,先在您這兒擠住些日子,房子我會儘快想辦法解決的,您們不用擔心,也不用太難過,有我在,就一定會讓您們幸福地安度晚年,放心吧!”
吃過團圓飯,安撫好親人,詢問了女兒的學習情況,黃麗迫不及待地撥通了方翔的電話:“方市長,你好!老領導我回國了,已經到家了......。”黃麗的聲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悅,激動而禮貌地尊稱方翔。
多年來,她和方翔的交往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對於方翔,黃麗的心底有着無限的感恩與誠服,她的身上已難覓當初縈繞心際茫然青澀的慾念與渴盼,她再也不是那隻凄涼可憐的孤雁,戰戰兢兢面對雲霧似的前途終日尋覓着,懷疑着,徘徊着,雖然身處鬧市,卻時時感到生命的寂寞空虛與恐懼。
如今,歲月的歷練之舟已經載着她穿過那荊棘叢生的幽谷峭壁、荒野狹徑,甚至濁浪激流,洗去澀塵稚垢,掩藏起失落傷痛的心魂,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性的幹練和丰韻。
“我的黃局長啊!這麼快就回來了?嗯……好,很好!”
見黃麗稱呼職務,方翔也用一本正經的口吻開着玩笑:“……人事關係和調任手續都已經辦妥了,先代理我的局長工作一段時間,然後根據表現再定。你也知道,人事任免很敏感,走走過場也是很必要的,覬覦職位的,鄭重其事一點對我們將來的工作都很有利。”
“哦,辦得這麼快啊?放心吧!老領導,我懂。黃麗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感謝你的抬愛與賞識!沒有你的提攜與幫助就沒有今天的我,為了你我也會肝腦塗地地奉獻。”
“這樣說就見外了不是,咱倆之間用不着這樣客氣,為你做什麼我都在所不辭,賞識和重用人才也是領導者的素質之一,城市建設迫切需要你這樣優秀的人才,好好乾。”方翔早看清了培養重用黃麗對自己積累政績造福一方百姓的關鍵作用,看到了黃麗身上所蘊涵的才能與潛力。
副局長諸葛梅是個女人味很濃長得有點豐腴的女人,體態勻稱,模樣漂亮;她彎彎的優雅的眉毛老是微微地揚起,給人一種俏皮而高傲的感覺。覬覦局長位置處心積慮多年,表現一直很不錯,可,諸葛梅遇到了天敵,比她更漂亮更有魅力和能力的黃麗--正當方翔決定向市委推薦她接替工作時得知黃麗即將學成回國,她眼看要到手的職位就這樣被黃麗輕而易舉所取代了。
黃麗具備了許多他人不可能具備的優越條件,在招商引資方面不僅有過和外商接觸的經驗,而且成績斐然。通過幾年時間在國外深造學習和積累,作為代表政府形象的女幹部培養,無論是外在形象,還是內在涵養,黃麗的價值都今非昔比,當然也遠非是諸葛梅所能企及的。
用黃麗還是用諸葛梅,對於他來說是個舉足輕重的問題,也是不言而喻的,有了“海歸”回國的黃麗輔佐工作,方翔似乎看到了自己愈加坦蕩的仕途。
今生他還想要升遷,就必須要有美麗而堅硬的墊腳石,他要踩着她的肩膀去攀登得更高,最好能去摘下一朵火紅的雲霞,那雲霞不是獻給他的情人,而是滿足自身虛華的慾望--做市府最高一級行政首長。
中新集團招商引資的成績幾年前就有目共睹,集團發展短時間內便步入了同行業前茅,黃麗的汗馬功勞各級領導有目共睹,都知道黃麗功不可沒。雖然當時的市領導大多已經調離換崗,但是,在方翔的政績簿上卻永遠都有黃麗的名字。
平時,在市政府經濟工作會議上,方翔特意提及中新集團和黃麗這個名字,有意無意地在領導的腦海里留下了黃麗的印象,同時,也留下了自己重視培養女幹部的政績,豐富了自己的功勞薄。
黃麗決定回國后,他便利用各種會議和機會不失時機遊說省、市主要領導,四處幫黃麗講好話,褒揚她的才能、表現與學識:“我推薦的黃麗同志非常符合幹部四化標準,既頭腦靈活,又謙虛好學,而且漂亮聰慧,有着高尚的愛國情操,學成之後便決定馬上回國,愛國熱情可見一斑,是個不可多得的全面人才。”
市政府對人才求賢若渴,聽了方翔的極力推薦,他們大喜過望。“海歸”人才願意來林邑這種小城市工作,他們也沒誰會投反對票,能和“海歸”才女一起工作,他們感到那也是自己無上的榮耀,一致同意黃麗接替方翔兼任的職位。方翔這個順手人情送得既乾淨又得體,而且又增色了自己的功績,真是既利國利民又利人利己一舉多得的好舉措。
“感謝市政府的賞識抬愛,黃麗一定不會讓領導們失望……”朋友間沒再過多寒暄,黃麗便直奔主題。
她知道只有方翔能幫她,也只有他能,“老領導,我的住房被張鑫私自轉讓無家可歸了,目前暫時擠住在公婆家,市府能否幫助我解決燃眉之急?”
“有這樣的事?哦,我看這樣吧,臨時住房我就不安排了,免得你搬來搬去的麻煩,暫時委屈一下好吧,你還不知道吧?新區政府住宅區建設基本完工,不少人要了新房準備轉手,面積168平米的,大約16萬,這房子很適合你的身份。”
“那就又拜託市長大人了!我沒關係的,讓你費心了,謝謝!”黃麗依然揀方翔想聽的稱謂告別,使他放下電話心裏還縈繞着甜絲絲的回味。
“君子讀書,如牛去角;小人讀書,如虎生翅。”榮歸故里,黃麗可謂揚眉吐氣,聽聞夏蕙的下場真正嘗到了勝利者的滋味,日趨成熟穩重的她並沒有過多的欣喜,此前與夏蕙勾心鬥角,今天看來是那麼淺薄幼稚,令她內心不無遺憾與惋惜。她卻有所不知,身處改革開放的風口浪尖,自己即將面臨暴風驟雨般的考驗,而這些考驗的殘酷無情卻是始料不及的。
學校如同一座“鍍金爐”,社會卻如同一塊“試金石”;鍍的金愈薄,愈抵禦不住社會的試驗與磨礪,不久便會露出原來的“銹坯”。
官場有其固有的遊戲規則,做人有起碼的準則,也有其靈活性。
“重形式,失精神;重外表,失內心;重虛偽,失真誠。”任何人若矇著雙眼移向懸崖,其結局定和夏蕙一樣令人不齒,黃麗的技高一籌也正在於此。
她母獸般的殘忍有時也是非常猙獰的,綿里藏針笑裏藏刀的本領她已駕輕就熟,最可怕的是她的美艷與溫柔將其猙獰的人慾掩蓋了,而且隱藏得很深很深。
眼看着自己剎那間幻夢破滅,諸葛梅似丈二和尚“嗡”的血液沖頂,腦子裏僅剩一片空白,瞬間便狂風怒號,電閃雷鳴:這到底是怎麼了?問題出在哪裏?是什麼人來頭這麼大,能輕易擄去本應屬於我的職位?疑惑不已的諸葛梅氣急敗壞地在默默地問自己。
不管諸葛梅那副職位的神氣多麼像幻覺,對她周圍的人來說,她還是存在的,她是個女人味很濃的人:高高的個兒,長得挺豐滿的,五官漂亮,面容精心修飾過,眉毛紋得黑黑的,她有着一個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堅強的意志,一種冷酷而嚴肅的美麗。
此刻,苦澀的心海里颳起的颶風變成了她眼底洶湧的雨浪,她卻用堅強與憤怒為自己築起了一道意志的堤壩,任憑內心濁浪滔天,外表卻很平靜,依然顯得很端莊。官場上摸爬滾打什麼風浪她沒見過?眼看被人搶去了到手的肥肉,諸葛梅沒有露出“獵狗”的獸性與瘋狂,她知道自己是遇到了強硬的對手。
工作依然認認真真兢兢業業,下班后,她仍和平常一樣微笑着和大家告別,走出機關大門,依然步履穩健卻心事重重,仍在不停地思索找尋失敗的原因:在方翔面前,我始終保持着謙虛和低調,唯唯諾諾,惟命是從。
原本以為國家非常重視對女幹部的發現與培養,是個人晉陞發展極其難得的好時機,方翔一走,職位非我莫屬,為什麼會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也是個碩士生,能說三國語言,不管是能力還是哪方面我也不比別人差。
問題究竟出在哪裏?煮熟了的鴨子為什麼飛了?是否我與方翔有過意見分歧被記仇?還是方翔表面上舉薦,背地裏來一手?抑或是媒體公示接受群眾評議沒過關?諸葛梅在心裏不斷地盤問自己。
誰都知道,官僚體系煞有介事的表象下其實很不嚴肅,也最沒有規則。現實社會中,你只要投准了門路,善於表現和溜須,根本不需要什麼政績和才幹,冠冕堂皇的政績考核又算得了什麼?美艷?對!唯有美艷!諸葛梅終於想明白了。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美艷就是身居廟堂高官的男人終究不能戰勝的敵人:“世界上再偉大的男人,在女人面前也顯得非常渺小了。”諸葛梅想到了皮毛,卻沒想到實質,她低估了對手的實力,雖然還不曾謀面,心底卻嫉恨不已。
說你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行也不行;這樣的官場寫真人人耳熟能詳。黃麗成績和才幹俱佳,鍍金幾年被重用平步青雲也是見怪不怪理所當然的了。
她那美色的利劍能射穿所有高官男人的臠心,她那人慾貪婪的舌尖舔着從他們心魂里流出的血液丰韻着自己的慾望,那諂媚的目光卻還在竊喜不已訕笑不斷,她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女強人”。
自己最終沒被錄用的真正原因諸葛梅永遠不得而知,人事考核未被錄用的理由有很多,領導意圖誰敢違抗,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諸葛梅也只能懊悔責怪自己功夫沒做到家,懊惱自己生不逢時,背地裏發發牢騷,卧薪嘗膽,繼續暗自努力等待機會的再次降臨而已。
諸葛梅調來外經局工作時黃麗已出國,她並不知道新局長是方翔舉薦,不知道他倆有很深的交情,只知道此人有來頭,具體是省里的關係,還是中央或地方關係,諸葛梅不得而知。
她誰也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吃不了兜着走的傻冒可不是精明的她所為,她只能表面裝着服從組織的決定,把一切懊惱怨氣深深埋在心底等到日後擇機爆發。
哼!時間也是試金石,而且這塊試金石也是非常殘忍的,我倒要看看這人有何等能耐?諸葛梅不斷默想:管你什麼來頭我都不會輕舉妄動。
藏掖起自己的心思,她決定對新來的“海歸”局座恭維有加,關懷備至。諸葛梅心裏再明白不過了,只要代理局長工作期間無過錯那局座就穩噹噹是黃麗的。
得罪不起“哄”得起,深諳官場之道的諸葛梅不會輕易言敗,心裏早打好了如意算盤,她也是個很不一般很厲害的官場角色,一個懂得手段的女人。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不失為上策。只要不影響目前的地位、好處和經濟收入,諸葛梅也只能屈從認命:起碼要儘力留個好印象,先保住這幹了好幾年的副局長位子比什麼都重要。得罪了黃麗,她以班子重組為借口把我一腳給蹬開,到那時就悔之晚矣。
“表曲者,影必斜;源清者,流必潔。”諸葛梅的“競爭”心理早被現實扭曲了,自心沒有成就與滿足,當必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愈加滑向人慾的深淵,甚至殃及池魚。
人慾是天良的大敵,二者絕不能相存並立,天良戰勝了人慾就能成聖成賢而成仁取義;人慾若戰勝了天良,定能為奸為盜而禍國殃民:“上者,民之表也。表正,何物不正?”
老百姓怕的不是旱澇天災,就怕貪官污吏失了天良,否則,多一個所謂為人民謀幸福的機關,人民便會多一層剝削的苦痛。官場的黑暗不為普通百姓而知,身處官場身不由己的好處與無奈滋味也只有官場中的人能深知其中的奧妙。
黃麗來到政府辦公樓會見方翔準備走馬上任,他微笑着起身朝她走來,兩雙手遇到一起,緊緊地握着,目光里充盈着久別重逢的喜悅和眼前一亮的讚賞。
“這是新來的代理局長黃麗,”方翔陪同黃麗回到外經局報到,實行新老交替,熱情地介紹交代,“黃麗同志剛從新加坡留學歸來,各位同仁要鼎力相助,把我們外經局工作做得更好,為地方經濟發展和建設積極建言獻策,貢獻力量。”
黃麗走進辦公室的剎那,沒想到對手如此美艷的諸葛梅感覺很震驚,心底陡然閃念:這麼漂亮的女人不會只是個花瓶吧?心裏不免掠過一陣竊喜,嘴角撇了撇,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眼。
“你好!今後請多多幫助指導。”黃麗伸過手來,臉上笑容可掬亦端莊大方,很謙恭地微笑着緊握住諸葛梅的手。
“你好你好!局長好!”諸葛梅臉上早堆滿微笑,也是一副謙恭的神情。
黃麗的美艷驚得諸葛梅雙手有點微顫,不待方翔介紹她便自報家門,“我是諸葛梅,以後還請局長和老領導多多提攜關照。”
黃麗見過局裏所有同事,和他們一一握手問候,歡迎的場面熱烈而溫馨。
“晚上我請客,為老局長送行,給新局長接風,晚上大家聚一聚。”
諸葛梅喧賓奪主不失時機大獻殷勤。所謂她請客,過後也是局裏報賬,她不過借花獻佛罷了。諸葛梅為自己得體的表現暗暗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