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宮鬥風波

第六章 宮鬥風波

第六章宮鬥風波

顏國紫禁城。

雨余芳草斜陽,杏花零落燕泥香。

大雨過後,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雨珠混在泥土裏的味道,夾雜着淡淡的草香,格外清新舒暢。

我們彼此都知道這次選秀不過是個表面形式,我的小姐,顏國權侵朝野的夏宰相之女,這個太子妃的位子自然無疑是屬於小姐的了,這也只是宰相夏衍橫和皇后所作的一筆交易罷了。當然,我的小姐夏沾衣,她是個有着絕美容顏的女子,甚至可以說她是個顛倒眾生的尤物,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只是,陪坐在她身邊的我,覺得她一文不值。她所有的榮耀和光環不過都是因為她投胎比我們這些旁人好而已,倘若我如她一樣是當朝宰相和他的原配夫人顏國長公主的長女,那麼今天我就是這個太子妃競選的主角了。我想,以我的容貌也並不在她之下,論心計謀略,或許我才更適合住在這座無比華美的後宮,抑或者說是這座包裹着在華美外表下的人間地域。一入侯門深似海,要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並非光靠幾分傾城姿色便可以的。

一路順着太監總管汪公公的指領,我陪同小姐和眾多年輕的待選佳麗來到了御花園,等待着大家期待中的太子親臨。

夏沾衣冷冷的眸子淡淡的注視着這偌大的御花園,臉上無一絲表情。我知道她並不喜歡宰相給她安排的這個歸宿,呆在一座深不可測的皇宮,陪着一個坐擁後宮三千佳麗的夫君。呵呵,我淡淡一笑,既有無奈,也有憐惜,更多的是一種複雜的糾結情感。倘若將來不是太子即位,宰相的一切精心安排不就都打了水漂么?

兀的,御花園頓時安靜的只剩下湖水被風吹動,一層層盪開小暈圈所發出的細微聲音。我沒有抬頭,也知道是皇后、以及關鍵人物太子和眾皇子一行人來了。眾佳麗皆小心翼翼的屏着氣輕輕地呼吸,眼睛直視着她們所期盼的太子,這個將許給她們一生幸福或悲哀的人。她們的命運將有三種可能,如若有幸,被太子選中,那麼便可以嫁入東宮做為太子嬪妃。這是她們最期望的結局。當然,如若沒有這個榮幸,便由皇上的其餘三位皇子挑選為妃。如果還是沒有被選上的女子,則會收編為宮女,在這個後宮呆至25歲,再出宮外嫁。

隨後,我們這些丫鬟被屏退在一旁,所有待選佳麗拿着寫着各自的閨名和出籍的玉牌並排站着,等待太子的挑選。我仔細的抬頭瞧着這位太子爺,俊眉星目,儀錶不凡,雍容之中帶着一份王者的氣質。此刻,竟連我的心也因他驚世的容顏而為之一怔。只是,現在的他,眼神黯淡,一臉的不悅。僅僅隨意的淡掃了一遍眾佳麗,便向汪公公輕語了幾句,很顯然,他也是極度不願意被皇后所迫無奈的選妃。

最後,那位汪公公,用他那尖且細的聲音宣佈出一道旨意。“立宰相之女夏沾衣為太子妃,李尚書之女李雪兒為良娣”。可想而知,這應該都是皇后精心挑選出的結果吧,為了太子的地位更加的牢靠,她也必須拉攏兩個有力的朝廷重臣做依傍的。

二皇子顏博,眉如遠山,目如星炬,雖為皇子,卻長着一副將侯之相。他倒也仔細的打量了前排的幾個佳麗,便也隨意的選了一個叫杜萍的女子為皇子妃。或許自小皇上對他的不重視,便已經讓他對一切都看淡。

三皇子顏景,俊秀的面龐,陰冷的表情,微微的眯着他細長的眼睛,隨心的向眾佳麗瞥去,冷冷的喚出:“就她吧,御醫韓峰之女韓琦。”聽罷,我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氣,嘴裏重複地念了一句韓琦。

四皇子顏瑜,放浪不羈的笑容,挑逗的目光一個一個的打量着所有的佳麗,也包括一旁的丫鬟婢女。

“哎,只怪我年齡最小,做一個四皇子,非的去挑選皇兄們挑剩下的佳麗,真是不公平啊。”他嬉皮笑臉的忸怩了半天,硬是從口裏吐出這麼一句話。不樂意的望了眼自己的母妃和皇后,她們皆是搖着頭一笑,以為他是在玩笑。“皇後娘娘,母妃,你們就饒了我吧?我也還年輕,就不急着找皇妃,下次我一定要最先挑,這次就罷了吧?”詢問的目光伸向皇后和王貴妃。

皇后得意的瞥見王貴妃臉上一閃而過的慍怒,笑呵呵的道:“瑜兒年紀的確尚輕,再晚幾年選妃也無礙,本宮就恩准了。不知妹妹你意下如何呢?”

無奈的王貴妃嘴角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容,輕輕的點了點頭。“姐姐做主便是,我還能說什麼呢。”她應該是不明白,明明還有吳侍郎之女可以選做皇妃的,可這四皇子卻偏偏要放棄這次機會。

就這樣,選秀結束。“玉兒,我們速速回去吧。”夏沾衣走到我身邊,淡淡的語氣里藏着她心中的不悅。難道她並沒有被太子這驚世的容顏所攝么?在這樣一個女人的心裏,究竟是要一個怎麼樣的男人來與她相比配呢?

最後抬頭別過這個御花園時,我卻恰巧看見三皇子顏景深深的望了眼一直垂着頭的夏沾衣,那眼神分明是心疼和愛惜。

黑夜如期而至,夜如一塊湛藍的絳布籠罩着大地。

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在宰相府的涼亭里賞月,我喜歡顏國的月,她溫婉嬌羞的面龐展露在人前,柔情百轉。

忽然,飄過的一隻黑鴿停落在了宰相府的屋頂。眼波流轉之際,我已經起身步入自己的小屋裏。一身夜行衣將我婀娜的身材顯得淋漓盡致,我滿意的笑了笑。

不到半晌,我已經飛身到了城西樹林,眼前的人背對着我站立在黑暗的林間,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他一直也都是個讓我看不透的人,我很惱,我能看透這麼多人,為何偏偏看不透他。他真的如他的外表那般冷么?冷到即使站在他身旁一米開外,也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氣。會不會有一天,有一個人出現,能將這樣的他改變呢?

“三日後,太子大婚,宰相一定會安排你隨夏沾衣入宮的”轉過身,他的眼睛像一個深不可見的黑潭,讓我捉摸不透。“以後你在宮中行事,一定要格外小心。大婚後,我就要搬進宮外的王府了,但我會時常進宮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他繼續說下去。宰相會安排我陪嫁入宮?呵呵,你就這麼確定他會捨棄我,把我也拋向那個明爭暗鬥的後宮?難道就因為我是他強姦的一個卑微的婢女所生的女兒,一個不被承認的野種?

“以後你在東宮,多多留意太子的動向,有事便可以向我稟告。”作為皇子,他有他的威嚴,語言中帶着一絲凌厲。

我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自從我8歲跟着他起,我就一直是如此無條件的聽從他的指示。因為是他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救了我,讓我解決了起碼的溫飽,不至於餓死街頭那麼可憐,甚至他還讓師傅傳授我一身武功,讓我能夠學會保護自己的能力。對於他,我還是感激的,至少他比我的宰相父親和我那卑微的母親對我要好很多。

停頓了半晌,他從口中生硬的吐出這麼一句話,“蘇玉,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後宮要比宰相府更難生存。”但話里沒有感情,他還是那麼冷冷的樣子。

“哦。”我應了一句。停了片刻,還是將自己想問的話道出,“那個韓琦?”對於這個女子,我還是知道的,她性格驕縱,但卻深得其父真傳,精通藥理。至於他的父親?

“韓琦是韓峰之女,太醫院醫術最高的御醫。但他也是韓氏毒門的後裔,善於用毒,他們韓氏毒門在十幾年前歸順了朝廷。可是現在他們這一派卻發展迅速,是皇上的一支秘密武器。如果得到他這一派的支持,我必定是如虎添翼。”顏景居然如此坦然的將這事告訴了我,我點了點頭表示瞭然了他為什麼娶韓琦的原因。可我知道,一切絕對不止如此簡單,他並沒有告訴我所有的原委,不過,也罷,沒有任何必要知道全部的答案。而外界只傳說是當初三皇子大病,是韓御醫不分晝夜的照顧才使其得以康復,所以他才娶其女韓琦來報答他。呵呵,我淺笑,權利真是個好東西,它可以讓世人為了它不惜一切代價,包括可以放棄親情,愛情。

不着痕迹的回到小屋裏,守門的阿東撐着腦袋的手突然一抖,他睡眼惺忪的看了眼周圍,又繼續閉眼打盹。

我睜着眼睛,躺在床上,所有的漆黑將我團團包裹住,有時這種漆黑甚至可以讓我透不過氣,我怕這樣一個人在一個黑屋子裏,真的很怕。自從8歲那年,看見母親睜着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倒在血泊里,而我躲在床底看着她的屍體一天一夜起,我就怕這樣的黑,我怕。

在眾人眼裏,我是多麼卑賤的一個孤兒。

我恨我的母親蘇姚,恨她傻,被那該死的宰相強姦卻還要生下我,只想企圖利用我來擺脫婢女的身份,一舉成為宰相夫人。她是多麼可笑啊,最後不僅賠上了她自己的性命,還要讓我這麼無辜的來嘗受她給我附加的惡果。低賤如螻蟻的身份,食不果腹的生活。

同時,我也恨我的父親,強姦了我的母親,卻不肯對她負責,只因怕得罪了他那公主夫人。最後,當我10歲時那麼可憐的向他搖尾乞憐的喊他爹時,他居然無動於衷的把我安排成為了他的寶貝女兒夏沾衣的婢女。憑什麼都是他的女兒,他卻要區別這麼大呢?就是因為她的母親是公主,而我的母親是一個卑微的婢女。可是我身上也流着他的血呀?和夏沾衣一樣的血!

但惟獨讓我很慶幸的是,我遺傳了我母親蘇姚那閉月羞花的容貌,我也有一張國色天香的容顏,一件足以和夏沾衣相媲美的東西。

我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美麗絕倫的臉龐,指尖卻觸到了一絲冰涼。難道是我流淚了么?我這麼堅強?

從顏景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他看見我眼神中的那一抹堅強的意味,以及我對他手中的食物的慾望時。他就那麼輕易的將他手中的食物給我,並要求我跟他走,惟獨只要我答應他以後只聽命於他,做他的奴隸。

8歲那麼小的年紀時,我就知道以後我不只是為我自己而活了,我的命不再只屬於我自己了。我要出賣自己的性命給這個人了,而且這裏面不存在感情。

微微的風吹拂着行人的面,明媚的陽光灑在夏沾衣的新娘喜轎上,落下一縷金碧的光芒,一隊人馬吹鑼打鼓、浩浩蕩蕩的駛入皇宮正大門。

我一路跟着小姐的喜轎步行前進,心裏卻是五味雜陳。昨夜,我那宰相父親竟然出奇的要我去他房中,以至於我居然傻的還對他抱有一絲希望,以為他會因為他的一個女兒剛嫁入宮中,而開始不舍的我這個女兒再進宮受折磨。

只是,他卻滿臉哀傷的說:“沾衣心地善良,而且自小體弱多病,初入宮闈,為父真的很不放心。所以我……”

不待他將下面的話說完,我先打斷他說道:“所以我會進宮好好的照顧她,伺候她。”我早該料到的,雖然同是他的女兒,可他卻從不會為我考慮半分。

他安心的點了點頭,將他寬大的手掌輕輕的在我的肩膀上如釋重負的拍了拍。

思緒迴轉過來,抬起頭,我們已經走入了皇宮的正大門,朝着東宮走去。只是夏宰相昨夜的最後一句話卻始終縈繞在我的耳際,不能忘記。我昨夜或許真是看清了這個男人,他可以為了他的權勢,不惜將自己的女兒一個個的出賣。權勢真的很重要吧。

“玉兒,你和沾衣都是我的女兒。如果沾衣無法勾住太子的心,你可以取她而代之。”

太子大婚,東宮成了紅色的海洋。雕樑畫棟懸着紅色的絲練,太子的朝陽殿正中懸挂着巨大的流金紅雙喜字,無數對龍鳳呈祥紅燭把在場酣醉的賓客映的滿面通紅。歌舞昇平,宮樂繞樑。

交拜完天地以後,我隨着小姐一起回到太子的東暖閣,等候着她的新婚之夜。看着她安靜的坐在床邊,我的心卻飛向更遠的地方,飛到宮外的三皇子府。我在想現在三皇子顏景應該也在客廳招待賓客吧?她的新娘韓琦也像夏沾衣這樣在他們倆的新房等着他吧?

入夜,迷醉的太子在喜娘的簇擁下,進了東暖閣。我觀察到了夏沾衣突然的不安,她的手在輕顫。

太子慢慢的走進她,手執玉如意挑開了小姐頭上的大紅鴛鴦帕。只是這麼一眼,我看見太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異樣的感情,似乎從此他的眼睛再也不能從夏沾衣的身上挪開了。只需這麼一眼,他就可以被這個絕代風華的女子深深迷住,這是我意料中的了。夏沾衣嬌羞的臉慢慢飛出一朵朵紅霞,她將頭一別,與太子熾熱的眼神錯開。

“你們都退下吧。”太子朝着我和新娘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出去。

我最後看了眼夏沾衣,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雖然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想笑,明明記得自己本是懷着一顆沉重的心進了這座皇宮的。

我被朝陽宮的總管太監安排在宮院的東廂,因為離太子的東暖閣近,方便照顧我的小姐,不,應該是太子妃。

邁着重重的步子一步步的走向東廂,心裏卻總覺得有什麼事壓在心裏,好沉。

“你不是太子妃的那個丫鬟么?”突兀的一句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起頭才發現這個人的臉與我的臉居然離的這麼近,只見他嬉笑的凝視着被他突然出現而嚇的六神無措的我。

我立刻跪下,喊道:“奴婢參見四皇子!”很難想到居然能在東廂與這位四皇子相遇,這真的是巧合么?

“快起來吧!”他迅速的將我扶起,“和我哪需要這麼客氣呀。”這話聽的讓我一驚,他這話說得好似我與他已經很熟了,抑或是他很平易近人。

“謝四皇子。”我依舊謹言慎行的樣子,生怕自己會出錯。

“誒誒誒,說了以後和我不需要講這些客套話。”他很不滿的樣子,“在選秀那天我見過你的,你還記得么?”

“奴婢記得,四皇子的放浪不羈,的確讓奴婢記憶深刻。”我莞爾一笑,抬頭,卻正好對上他的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我恩准你以後在我面前可以不自稱奴婢。”他停頓了片刻,問道:“你叫什麼啊?”

“蘇玉。”我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回答他,因為不知道今夜突然的與他偶遇到底會造成什麼結果。

“我還沒有選皇妃呢?”他托着下巴,犀利的眼神圍着我端詳了半天,“我看你長的也挺美的,要不我娶你做我的小妾?”

聽罷,我又是一驚,然後轉為迷茫,最後淺笑,抬起頭觀察他,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他是在說玩笑話的痕迹,只是他的眼神里滿是真誠。看見我在觀察他,他更是做出一副此事絕無虛假,我就是要娶你做小妾的樣子。

“四皇子,如果你要找人消遣,請你讓開。蘇玉還有很多雜活等着去干,我只是太子妃的一個婢女而已。”我深吸一口氣,掠過他的身邊,徑直走過去。

可卻還是被他的手緊緊的抓住了我的臂彎,任我如何掙扎,也無法挪動他的手。“你想怎樣?”我瞪着他,眼神里有一種不屑和焦躁。因為我知道他這種高高在上的皇子怎麼可能娶我這麼一個婢女,我是不會再重蹈我母親的覆轍的。

“你不想做我的小妾,難道你是想做我的正室。”他曖昧的看着被他逮住的我,“那我就娶你做我的四皇子妃,如何?”

他的語出驚人,讓我頓時沉默不語,也不再掙扎,任他拽着我的臂彎。

夜涼如水,月色皎皎,身着單薄衣衫的我感到了陣陣寒意,於是便加快步伐的往給我安排的住處走去。

一走進小屋裏,竟發現裏面已經有兩個宮女打扮的妙齡女子已經在裏面整理床鋪。原來我們三個人將要共住在這間小屋裏,我很無奈的垂着頭。

一雙手突然搭住了我的手,眼前的這個女子,有着一雙大大的圓眼睛,可愛的鵝蛋臉,也不失為一個嬌俏佳人。她笑意濃濃的說道:“我和惜茹也是剛被分到這間屋子的,說是要我們來伺候太子妃呢。你應該也是吧?”她睜着她的大眼睛,大大咧咧的笑着,兩側的小酒窩美麗的顯現出來,有種我見猶憐之感。

“嗯,我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我搭住她的手,回她以一個恬淡的笑容。

“我叫傅芷月,她叫沈惜茹。”她朝着一旁忙活着的那個女子指了指,再迴轉身問我,“你叫什麼?”她的笑容依舊燦爛如花。

“我叫蘇玉。”我透過傅芷月,向那個叫惜茹的女子看去。她或許也發覺我正在看她似地,轉身向我點了點頭,一張精緻的瓜子臉,有着甜美的笑容,這樣的絕色佳人留在後宮做婢女真是可惜了。

我慢慢的走到自己的床鋪,稍稍整理,便鑽進被窩裏,假裝入睡。

燭光刺眼的直射我的眼睛,讓我將頭努力的埋進被窩。剛剛在迴廊遇見四皇子的情景又一次浮上心頭,我的心忽的斷了一個節拍。倘若是在我8歲那年,他這麼對我說,我想我一定會跟着他走的吧,只是現在我的命早就不屬於我自己了。這個四皇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今天他說的那些昏話難道都是酒後失言的玩笑話么?或是他在試探我?那麼試探的結果是怎樣的呢?我不想再多想,該來的早晚要來,我只能繼續的做着一名東宮的細作。

天微微亮了,我們三個匆匆的收拾好,便趕往東暖閣,去伺候小姐。因為按照宮裏規矩,今早新嫁的太子妃以及各皇子妃都要和皇后一起用早膳,所以我們必須早早趕去給小姐梳妝。

“給太子、太子妃請安,太子、太子妃吉祥!”站在門口,看見太子和小姐都已經起身了,我們三齊齊的跪下向他們問安。

“免禮吧。”太子溫柔如水的眼神望着我們,用溫和的口吻說道。而小姐卻上前一把將我扶起,不忍心我多跪片刻,向來在宰相府她都是很體貼我,疼愛我。或許是因為我們血液里流着一樣的血,所與生俱來的一種親情,以及我和她那張酷似的臉龐。

我感激的與小姐對視了一眼,然後將小姐扶到梳妝枱,準備為她梳妝。

“她就是你的那個陪嫁丫鬟?”這是太子第一次開始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他溫情的眼神在我身上來來回回的打量了一遍。似乎帶着一點訝異,然後又一笑淡之。

“是的,她叫蘇玉。”她別過頭,深深的望了我一眼,補充又說道,“她是我最鍾愛的丫鬟。”

我朝她一笑,繼續為她梳着一個專屬於太子妃的貴族高髻。

此時,我的心裏卻泛起一圈愧疚之情。我知道夏沾衣對待我就如同親生妹妹般,只是,我怕我終究是會負了她對我的好。我們的命運是註定做不成姐妹的,她只是我將用來報復夏家的工具,也是我正一步步展開我的報復計劃的第一步。夏家,夏宰相,以及那個賤婦夏夫人,他們所加註給我的痛苦,我一定會從他們身上一樣一樣的討回來,而且要讓他們比我痛上千倍,萬倍。我在這個世上早已經沒有了親人,只為堅強的復仇而活着,只為那個把我從無助中救出的人而活着。所以,即使將來我傷害了夏沾衣,她也不可以怪我,要怪就怪她生在夏宰相家。

最後插上一支翠玉的步搖,一身大紅色華服,美艷動人的太子妃,不禁震懾住了在場所有的人,眾人皆是一致感嘆太子妃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太子的嘴角暗暗地爬上一個得意的笑容,他樂滋滋的點了點頭。

我狡黠一笑,握着夏沾衣一側甩下的流蘇,笑呵呵的說:“我的小姐天生麗質,待粉飾后,更是美艷絕倫。”看着鏡子中的夏沾衣,我的心裏閃過一絲嫉妒,或許也摻雜着羨慕,以及恨。畢竟我自己也是一個美人,只是被這粗布麻衣的宮女服掩蓋的蕩然無存。畢竟我也是宰相的女兒,只是因我那個卑微的母親而讓我淪落到這個地步。

所以,夏沾衣,你不要得意,總有一天,我會用我的力量,把你手中的幸福通通奪走。我絕對不會手軟的。

“太子,太子妃擺駕養壽宮。”芷月頓時高聲呵起。太子攜着夏沾衣的手,一齊走出太子宮,前往皇後宮,一路張顯着他們新婚夫妻的恩愛纏綿。

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去養壽宮,豈不是就會見到三皇子妃,韓琦么?我的心開始慢慢下沉,腳步也漸漸放慢,我究竟是在怕什麼?

直到我走在太子一行人後面好十幾米處,才聽見惜茹回頭着急的對我輕喚,我這才發現我已經遠離他們的行列了。我搖頭淡笑,我真是傻,輕語一句,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富麗堂皇的宮殿,由一卷綉着龍鳳吉祥的大紅毯由正門遷至正堂,雕樑畫棟,金碧輝煌無不顯示着王家的氣派。皇后居住的宮殿果然非同凡響,難怪有這麼多人都想爭着做皇后了。只是後宮這條路是條不歸路,一旦走上這條道,就註定一生沒有安寧的日子。

剛踏入正堂,則看見一個八仙桌擺放在偏廳里,而皇后、王貴妃、二皇子等人皆以入座。他們正笑嘻嘻的談論家常話,若不是在宮裏,而是在一個平常百姓家,這該是多麼幸福的畫面,一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只是這是在皇宮裏,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兒臣給母后、王貴妃請安!”太子、太子妃皆俯身給座上笑容滿面的皇后、王貴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你們可來晚了,我們都早早到齊了,就等你們倆了。”王貴妃嘴上雖依然保持着不變的笑容,話里卻帶着刺,“新婚燕爾可不是個好理由。你說,你倆該不該罰?”矛頭直指向太子。

太子低頭不語,小姐的眼睛閃閃爍爍的朝我看了看,那眼裏滿是無奈。我乾脆也低下了頭,這分明是王貴妃故意刁難。主子間的勾心鬥角,與我何干?夏沾衣平日養尊處優慣了,進宮也該適應這種話中帶針的場面。否則將來她如何能在宮裏扎穩腳步呢?

“呵呵,貴妃妹妹真是會玩笑,昊兒、沾衣快快入座吧。”打破僵局,笑迎迎的召喚太子、太子妃上前。“今天只是家宴,不用拘謹,大家都是一家人。”

“皇兄,皇嫂,你們少聽我母妃玩笑了。她最愛說玩笑話了。”看見太子依舊站在正堂未入席,四皇子立即起身上前來迎太子。“你看,皇弟我平時這麼愛說玩笑話,都是真傳於我母妃的呵。”他樂呵呵的向太子施了一禮。

他的玩笑話二字對我而言卻異常刺耳,難道說那晚他說要娶我也只是玩笑話么?呵呵,那就應該是如此的了。我早就料到了,我本來就只是個卑微的婢女。

太子、太子妃入座后,皇后見着今日一身華服的太子妃,喜在心頭,不禁感嘆道:“今日看見沾衣,真是讓我懷念起當初我初為太子妃時的場景,而且我這個兒媳婦的美真是更甚我當年啊。”笑靨如花,一邊卻將眼神別有深意的往她身邊坐着的王貴妃看去。

我心裏冷笑一聲,皇后的意思我是明了的。當初皇上還是太子時,如今的皇后便是他的太子妃,而王貴妃只是良娣,而且終究只是側妃,永遠也無法超越正室。這便是後宮的生活,永遠都遠離不了女人間的唇槍舌戰。

我的眼神忽然無意的飄至在顏景身旁坐着的那個貌美如花的女子身上,她應該就是他的三皇子妃韓琦吧?頓時,我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怕來這了。原來我是在怕看見他們夫妻也和太子、太子妃那樣如膠似膝的樣子吧,怕看見他們一起開懷大笑、暢飲佳話的樣子吧。我越來越迷離,只是還是看見韓琦輕啟朱唇,冷冷的脫口而出妖精兩字。她一臉鄙夷的看着夏沾衣,臉上亦是憤懣。

“萍兒、琦兒、沾衣、你們都是我們的好兒媳,以後你們都是皇子們的正室,作為一個正室,必須有容人之量,待人以德,不要和側室小妾斤斤計較。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你們可知道?”皇后慈眉善目的說道,眼睛一遍一遍的從二皇子妃杜萍飄至韓琦、夏沾衣。

“是,母后,臣妾謹遵教誨。”杜萍笑容可掬的說道,然後便又安靜不語的端坐着。她所流露出的韻味是一種大家閨秀所獨有的,需要人慢慢去品,才能知道她的獨特氣質。

“母后,臣妾覺得不應該如此。為何正室就一定要不與妾室斤斤計較呢?作為正室,更應該一枝獨立,鎖住自己丈夫的心才是,讓那些狐媚小妾統統讓道。”韓琦不以為然的說道,她不知這話對王貴妃卻如芒刺在背,如坐針氈。

“呵呵。你喲,真是個孩子。”皇後用金絲綉制的手絹捂着嘴,美滋滋的笑着,連眼裏、眉梢都含着濃濃的笑意。

雖然韓琦說的不規不矩,但還是正中皇后的下懷,可以打擊王貴妃的囂張氣焰。我卻輕笑韓琦太過驕橫、幼稚,這樣的女子怎麼能配的起三皇子,將來又怎麼能做異一國之母,統攝六宮呢?

“哈哈哈,以後三皇兄可是有罪受咯。”談笑間,四皇子似看出了自己母妃王貴妃的尷尬之色,立即解圍道,“這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尤其是帝王之家。三皇嫂不讓皇兄納妾,以後三哥可是會很沒面子的。”四皇子似笑非笑的打趣着。

“你皇兄有我足矣,其她女人統統一邊去。”韓琦洋洋得意的叉着腰,不容置否的說道。她自顧自的得意着,絲毫沒有覺察到顏景臉上已經是烏雲密佈。我暗笑:真是個沒大腦的女人。

“一個女人要牢牢攥住一個男人的心,光靠自己一枝獨秀終歸是無用,色衰而愛馳。老三他媳婦,話中真意,你還是自己好好領悟領悟。”王貴妃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我默然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們這場宮廷式的家宴,內心猶如翻江倒海般。時不時的夏沾衣幾次偷偷反頭看我,我知道她現在的心裏有着一種初入宮闈的忐忑和不安。唯有我這個與她一同來到宮中的人,才能稍稍給她一些安慰。

大約一個時辰后,這場所謂的家宴才結束,連我這個旁觀者,都有點兒精疲力竭了。扶起夏沾衣起身的那一刻,我瞥見三皇子不理會韓琦,向皇后、王貴妃告別之後,便拂袖而去。韓琦則一臉無辜的扯着嗓子說了句臣妾告退,小步向顏景追了上去。我垂下頭,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

送太子,太子妃回到太子宮。我按照顏景給我的皇宮地圖指示,速速的奔向皇子殿,那裏是顏景以前住的地方,但是當皇子娶親后,他們就要移到皇宮外居住,而皇子殿則一直空置。這裏的一房一瓦,都讓我浮想聯翩,所以我一路小跑至宮殿附近。可是越走近這裏,我的步子卻越來越小,究竟是見他還是不見?

當我還在思考的時候,就看見顏景已經站在宮門口等着我了。我知道他一定會約我至此,是我們心有靈犀么?

“你來了。”他看見我,用不溫不熱的口氣說道,話里沒有感情。

“是啊,賀三皇子新婚大喜,賀三皇子娶得如斯美眷。”我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回應着他,語氣里略帶諷意。

“一切可安好?剛來第一天,適應么?”不知到他的眼神里是否含着關切,他淡淡的說道。

“不牢皇子掛心,奴婢一切安好。而且我只是個奴婢而已,何來適應二字?主子要我往哪,我就得往哪。”突然來的勇氣,讓我話裏帶刺,我就是想試試,我這麼說,他究竟會有什麼反應,會呵斥我么?會在乎我么?還是會繼續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嗯,那你多留意太子的動向,如有意外,即刻向我彙報。”果然還是一副主子模樣,冷冷的樣子,毫不在乎我的話。我記得從初見他起,他就是這樣,語氣里沒有任何溫度,要我做他的奴隸,聽命於他。

“是。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先下去了。”我沒有繼續聽他說有或者沒有吩咐了,便先轉身準備離去。

“你今天怎麼了?”他終於有了一點點的激動,立即抓住了我的一隻手腕,不讓我離去。

“我只是你的奴隸,所以主子可以完全忽略我的。”不動聲色的拉開他沒有抓太緊的手,繼續背身離去。他剛剛竟然有點兒激動,為我而激動?我沒有看錯么?或許哪怕一點點,對我這個卑微的受盡冷落的人而言,應該都是很彌足珍貴的吧。不知不覺,嘴上揚起一抹余笑。只是沒多久,我又想起了什麼似地。

轉身,“太子很愛夏沾衣,我想沾衣也會很愛太子的了。”補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的用意何在,是為了刺激他么?

任腳步隨意的帶我走,因為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順着皇子殿,一直向前,直至走到一個大庭院。我看見了一片猶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庭院裏四處種着不同品種的松樹、柳樹、楓樹。柳枝飄舞,風徐徐吹來,迎來陣陣沁人心脾的花香。中間是一片落英繽紛的草地,長出一叢叢奇異的小花束,幾隻小蜜蜂正在小花束上自在的飛舞着。看見此景,頓時讓人心曠神怡,喜不自禁。而在幾棵參天大樹下,隱隱約約地坐落着一個涼亭。越發走近,卻發現涼亭中竟有一個白衣身影背對我,他正弓着身子而立。

好奇心引發著我不斷向前,探着身子,尋思着他究竟是何許人也。我小心翼翼的小碎步前進,只為讓他不發現我,只是在雜草中輕躡的步子還是出賣了我。

他還未回頭,便先忿怒的發聲。“是誰?我不是不讓任何進入這的么?”

我嚇的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了,只是安靜的站着,等待他的責問。

我遲遲不語,他立刻感覺怪異,謹慎的迴轉身,但當他的眼睛移至我的身上時,他起初那像貓一樣敏銳的眼神轉瞬間化為驚愕,原先的戾氣也蕩然無存。

“你是誰?”他再一次詢問我,眼神里似乎有一種很深厚的感情,至於是什麼感情,我不清楚,但絕對不是愛情,我肯定。

“奴婢蘇玉。”我立刻向他跪下,我想能擁有一張如此雍容華貴、氣宇軒昂的容顏,與眾不同的優雅氣質,他一定不是平凡人。如果說夏沾衣是擁有傾世容顏的女人,那麼他應該就是擁有這絕世面容的男人了。難道他也是個皇子?可是我記得,皇上只有四個皇子。

他的臉有些抽搐,犀利的眼神似乎要把我看穿來,只是他這溫文爾雅的裝容讓他的怒顏不慍不熱。可他究竟是什麼人呢?

瞬間,他綳的緊張的神情開始放鬆,他朝我招手,示意喚我過去。可他不是不讓任何人來這麼?為什麼我能得到例外?我亦步亦趨緩慢向前,心裏惴惴不安。但是我不怕他,因為他並沒有長的一張和顏景一樣讓我不寒而慄的臉。

“你也姓蘇?”他支吾的輕嘆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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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桃花:三個皇上一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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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宮鬥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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