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雁字回,心字解羅衣
第三十四章:雁字回,心字解羅衣
二夫人在一旁說道:“照我說,先把他給關起來,等到大小姐出嫁了再將他放出來,那時大小姐已經是袁家的兒媳,我就不信他還敢去袁家鬧?袁家大公子非叫人把他打死不成。”
大夫人聽二夫人說的有理,當下便命人將秦冠西送到柴房去,三日內不給米水,並且吩咐人好生“照看”他。
眾人終究是散了去,高良辰還倚在門柱上喘不過氣,面色慘白,眼神空洞,找不到一點精氣神,奶媽惶恐得從欣月手裏接過孩子,便往良辰閣內室去了。
高美景始終守在高良辰身邊,杜若錦見此也稍稍放心,便邀着欣月去墨言堂小坐。
不一會,張媽帶着人送來了茶點,笑着說道:“我家夫人感謝姑娘仗義出手,特別讓送過來一些點心,讓姑娘嘗嘗,並且我家夫人還說,請姑娘晚上留在高家一起用膳。”
欣月起身,淡淡說了幾句,便打發張媽回去了,至於晚膳的事倒是一字未提。張媽看欣月清清冷冷的態度,也有些吃不住勁,隨即一撇嘴帶着人回去了。
杜若錦明白,欣月來高家肯定有事,所以便坐在一處靜等她說話,果然,欣月說道:“妙真寺後院的那堆火藥不假,而且近日已經有僧人運下來一小部分……“
杜若錦且不論欣月的話是真是假,都大吃一驚,假話也罷了,如果是真的,那該怎麼辦?杜若錦當下想要支開欣月,獨自去錦親王府,可是那裏想到欣月卻搶先說道:“茲事體大,我們最好齊去錦親王府向王爺稟告此事……”
杜若錦輕輕“哦”了一聲,有些勉強得接過綠意手裏的披風,正要出門之際,便碰到了剛從錦親王府回來的殘歌,殘歌見到欣月微怔,隨即便面色平靜得站在杜若錦身後,不出一言。
欣月笑了笑,這是杜若錦第一次見到欣月笑,雖然只不過是輕笑,倒也看得出是真心無疑,只聽欣月說道:“師姐果然是慧眼獨具,收了一名好徒弟……”
欣月的話一出,自然是表明身份,要與殘歌相認,殘歌當下也不厭煩,上前行了大禮叫了聲師叔,欣月看似極其欣慰。
當杜若錦說要與欣月去錦親王府的時候,殘歌說道:“不去也罷,去了也是白跑一趟,王爺不在府上,一早就去了宮裏,聽說今兒個都不回來。”
杜若錦倒似鬆了口氣,當即乾笑說了些閑話,將欣月送走了。
過了好一會,杜若錦才努嘴對殘歌說道:“走吧?”
殘歌眨眨眼睛,似笑非笑得說道:“去哪裏?”
“自然是去錦親王府,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的鬼主意,儘是託辭罷了,只不過我既然看得出,欣月豈有看不出之理?”
杜若錦嘆息着便與殘歌一起出了高家,及至走近錦親王府,欣月便出現了,站在杜若錦的身前,也不挑破殘歌的謊話。
杜若錦暗暗心驚,如果是個尋常女子,早就拿着這話來挑釁,而她欣月仍舊跟沒有發生此事一般,這是怎麼樣的深沉心機?
杜若錦當下也沒有解釋,不過都是些心知肚明的事情罷了,她欣月既然不惱,自己又何必去講那些“廢話”呢?
但是,錦親王似乎真的不在,杜若錦與欣月落座許久才聽下人們說,王爺出府了不知道何時回來。杜若錦看了殘歌一眼,殘歌臉上也有些莫名的詫異。
杜若錦與欣月沒有辦法,只得出錦親王府,哪成想,斜刺里便見小王爺雲澤衝撞跑過來,纏着杜若錦要玩風箏,杜若錦對欣月抱歉一笑,牽着雲澤的手便往後院走去。
欣月在其身後,說道:“其實,我只不過是想挽救錦州城老百姓的性命……”
杜若錦沒有回身,似是沒有聽到此話一般,與雲澤說笑着,便離開了。可是心下卻是疑惑萬分,這個欣月,到底是何來歷?她與高紙渲關係匪淺……
雲澤將杜若錦引至後院,杜若錦赫然發現錦親王便站在廊亭石桌旁,上面放置了些茶果,看似是在等着自己了。
杜若錦笑着說道:“誰知道現在連進府都這麼難,非要擺出這一道道計策來,猜的人頭疼……”
錦親王含笑不語,雲澤在一旁擺出小大人的模樣說道:“這是父王睿智。”
杜若錦揉了揉雲澤的頭髮,笑道:“小小孩子家,還學會了吹捧,你家父王睿智不睿智,你能看的出來嗎?等你三十歲的時候,仍舊誇你父王睿智,那才是真心話。”
或許雲澤還是不會明白杜若錦的意思,但見杜若錦反駁了他的話,他有些着急,漲紅着臉就要辯解什麼,卻看了看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錦親王后,終究沒有敢出聲,半是懊惱半是撒嬌得瞪了杜若錦一眼,便向錦親王告退離開了。
杜若錦坐在石凳上,緊了緊披風,手裏捧着一碗熱熱的奶茶,說道:“每次來錦親王府,都要受這麼一番‘冷遇’……”
錦親王忍俊不禁,笑道:“也算是難為你了,女兒家身子弱,確實怕冷些,不過此舉為了隱密,不得不為之。”
杜若錦與錦親王說了幾句閑話后,將欣月的來意說給錦親王聽,錦親王當即斂了笑意,說道:“她所說不假,本王讓張貴帶着高手去過妙真寺,那裏確實藏着火藥,只不過清遠主持拿着的城防圖是本王所繪,早已爛熟在胸,本王已經派人秘密隱在各處,就是看錦州城各處的異動,只要有挖土的,定會細細查訪的。”
杜若錦見狀送了口氣,說道:“可是防守總歸不是個辦法,無論如何,清遠主持不除去,錦州城的老百姓還是會有危險,而且清遠主持到底是何來路?他意在何為?說要奪天下,也不能只憑妙真寺的一干僧眾吧?”
錦親王沉吟了一會,才說道:“你怎麼知道他就只是一個和尚而已?而且,他要奪天下,手裏還有水家三十萬大軍的兵權所倚仗……”
“可是,你既然能想到這一層,那麼那個人難道不知?他難道沒有一分忌憚?”
錦親王臉上浮起一抹笑意,令杜若錦有些捉摸不透,只覺得這笑含着太多的意味深長,只聽錦親王說道:“那個人自是忌憚的,而本王就是要利用他的忌憚來除去清遠主持……”
杜若錦沒有問錦親王的計策,這是她不該問的,即便問了錦親王也不會告訴她,杜若錦辭了錦親王,和殘歌一起回了高家。
彼時,高家抓起來關在柴房裏的秦冠西不見了。
大夫人震怒,追查下去,竟是查不出到底是誰將秦冠西放出去的,大夫人有意無意刺探了二夫人幾句,二夫人當即反駁回去將大夫人弄了個沒臉。
高良辰躲在良辰閣,抱着高惜人恐慌不安,生怕秦冠西再從哪裏冒出來,將高惜人奪了去,杜若錦去往良辰閣的時候,高惜人已經被高美景抱走安置在美景閣了,高良辰即便有再多的捨不得,也只得放手。
第一是因為她出嫁在即,早晚要與惜人要分開,還不如早些分開讓高惜人適應一下,第二就是因為出逃的秦冠西不知所蹤,如果再次將高惜人挾制起來,就不會跟上次一般那麼幸運了。
杜若錦對高良辰說道:“你現在不是哀怨的時候,他秦冠西鬧也罷,不鬧也罷,你出嫁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還是調節好心情養好身子嫁到袁家吧,各家有各家的亂事,始不知那袁家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呢,你不能跟以前那般懦弱,該挺起腰板的時候就挺起腰板,左右都是在錦州城,那袁家看在高家的家勢上,也不敢小看了你。”
高良辰聽見杜若錦的話苦笑道:“你說出這樣的話不過就是寬慰我罷了,我如果當真了,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只不過就是一個下堂婦,嫁過去也只是一個續弦之妻,當初還是瞞着人家身份見過面,這些短處都在明處,叫我無論挺起腰板?我也沒有別的奢望,只求嫁過去能有幾分安穩日子過,那袁家的大公子是個什麼性情的人,我到底是不知的,只要不跟秦家那畜生一般整日在外面青樓戲子的胡混,我也就知足了。再不濟,我便給他討兩房小妾,左右都將他攏在家裏,叫人不至於看了笑話去,就足夠了。”
杜若錦愕然看着高良辰,說道:“原來我以為你是真傻,後來又覺得你還是有幾分心機,現在看來,你還是太傻了,做女人何至於就要這般卑微?即便二夫人,她雖然不跟娘一樣,可是也沒有受過什麼虐待憋屈,日子總歸是過得下去的。而你,生怕人家瞧得起你似得,一心就要伏小作低,豈不知越是這樣越不被看到眼裏去。”
高良辰聽了杜若錦的話,有些怯怯得問道:“弟妹也不能單說我,你是不跟我一個情況,那麼我來問你,如果二弟也如秦家那畜生一般,你會如何?”
杜若錦不屑說道:“如果墨言真的是如此,那麼我定會討來一紙休書離開高家,如果他不肯放我走,我便偷偷攬了錢自己溜出去,尋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住下來,如果這些還辦不到,那麼我就殺夫,製造他酗酒或者自己出了意外的場景,左右叫人抓不住短處罷了。”
杜若錦說起這話,也不過是有些調侃的意思了,要她討休書離家出走是可以的,真叫她去殺人,她有沒有這個膽量還不知道呢。
高良辰有些驚詫得看着杜若錦,低了頭半響沒話說,估計杜若錦的駭人之語,是超乎她的想像了。
杜若錦勸了她幾句便要離開,便見高良辰扯過杜若錦的衣袖來,望着她眼神悲切得說道:“弟妹,不管我將來是何命運,我都求你好生照看着惜人,她是個可憐的孩子……”
杜若錦回道:“事在人為,不說人定勝天,但是只要人肯去做,就不會被命運擺佈,你的婚事難道不就是個例子?如果當時,你沒有以美景的身份去見袁家的大公子,你會得來這門親事嗎?”
杜若錦只不過是舉個例子,卻讓高良辰紅了臉,她試探得問道:“美景是不是心裏生氣呢?畢竟,畢竟我與娘奪了她的……”
“她沒有生氣,她是希望你幸福的,她心裏也很欣慰,總之,大家都希望你嫁到袁家,能夠安穩過着舒服日子。”
兩人說了幾句,杜若錦便從良辰閣出來了。正要回墨言堂,便見二夫人在園子裏走動着,說話間,二夫人竟然透露了這麼一件事,她說秦冠西不見了的時候,她恰巧看見周姨娘也在柴房附近,腳下踩了一些泥……
不過,二夫人始終沒有敢多說,畢竟無憑無據的,也不過是個猜測罷了,但是正是這種半信半疑之間,捕風捉影的猜測才更讓人堅信了什麼……
杜若錦也是半信半疑,那個周姨娘不過就是剛進府,與秦冠西素不相識,不至於就要放了秦冠西壞高良辰的婚事,而且,周姨娘已經討了老太爺的歡心,如果她吹吹枕邊風,要在高家作威作福也不是沒有機會,何苦要用這些兜兜轉轉的伎倆?
高良辰的婚事終究是近了,明日便是她出嫁之日,高府上下喜氣洋洋,大夫人更是眉開眼笑,只要高良辰不在高家,她心裏便沒了那根刺,而且臉面上也會光彩些,畢竟自己的女兒是個下堂婦,說起來只會覺得心虛丟人。
可是,就在成親的前一晚,又發生了一件令人難以始料的事情,差點釀出大禍來。
當晚,從下人們竊竊私語的態度上,大夫人覺察出有些不對勁,揪來一個逼問,那個人瑟縮說道:“大家都在說,大小姐不是大夫人親生的,是,是青樓堂子裏抱出來的……”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大夫人氣怒之下,更是將那名下人打死了之,並且三封緘口,勒令高家人不能傳言出去。
高良辰聽聞后,當即暈倒在良辰閣內,被人救了過來后只是哭,高美景陪在身邊,好言勸慰着。高家從喜氣洋洋的氣氛中霎時變成了緊張兮兮的慘淡,高良辰的身份曝光是其一,恐秦冠西出來鬧事是其二,大夫人命令人嚴把高家大門,不讓任何人隨意進出。
墨言堂內,杜若錦跟着也有些緊張不安,高墨言幾番與她說話,她都有些心不在焉,高墨言將她攬在懷裏,說道:“別擔心,我早已做好準備,秦冠西只要一出現,不等他說話便會消失在這個世上的……”
杜若錦窩在他的懷裏,終是鬆了口氣,心下卻開始疑惑,那天大夫人與高良辰說話之時,除了自己並不見其他人聽到,怎麼可能消息便會泄露出去?即便是高家人早已有知道這件事情的,平日裏沒有提,為什麼單單要在高良辰出嫁之日提?
這明顯是要與高家作對,而高良辰不過就是一個媒介罷了,通過高良辰藉以打擊高家,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這個人是誰?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到了凌晨,袁家的喜轎已經到了高家門外,高良辰鳳冠霞披,盈盈跪倒在正廳拜別父母,高老太爺沒有過來,倒是周姨娘竟然站在廳里代為受了一禮,高步青眼裏有淚光閃爍,旋即扭過頭沒有再看高良辰,大夫人說了好些場面話,要高良辰嫁過去好生侍候公婆夫君等。
高良辰被人扶到了高家大門,正要踏上花轎之時,杜若錦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有人高呼一聲:“且慢”,杜若錦臉色驟變,眼見高良辰的身子一軟,差點滑落在地上,高墨言迅速出手,手中飛刀旋即甩向出聲之人,可是那裏想到,高墨言甩出的飛刀呼嘯而至,及近秦冠西的面門之時,竟然被另一柄飛刀擊中,兩把飛刀“嘭”一聲旋即同時落地。
那秦冠西還是將身子從人群中探了出來,猙獰笑着喊道:“眾位聽我說……”
杜若錦的心只覺得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秦冠西要說出什麼話來,而花轎前的高良辰早已軟了身子,靠在喜娘身邊手腳發顫。
正在這時,杜若錦眼見殘歌擲出手中之劍,即便第二把飛刀仍舊襲來,也沒有擋住殘歌擲劍的去勢,秦冠西當場被刺穿喉嚨斃命。
眾人驚呼,紛紛離去。
杜若錦仍舊是鬆了口氣,即便是上轎之時遇到血光之災有不祥之兆,也比被秦冠西辱罵恥笑過後袁家惱怒退婚要來得好。
高家人迅速處理了秦冠西的屍首,杜若錦施計,要高家人統一口徑,便說秦冠西只不過是益州城的流賊,當時是被捕快而殺,即便那袁家有疑,只要不傷顏面引不來閑話,總歸是過得去的。
高良辰終於順順利利上了花轎,拜了堂,成了袁家的大兒媳,高家人無不嘆息,眾人表情各異,心裏有話卻沒有敢開口說話的。
而待到杜若錦和高墨言回到墨言堂的時候,兩人卻不敢掉以輕心,殘歌站在一旁,手裏拿着帕子擦拭着劍,上面還沾着秦冠西的血跡,綠意端來熱茶,也站在一旁侍候着。
“你說,那兩把飛刀是誰擲出的?是誰要救秦冠西的性命?那人明明知道,秦冠西的話對高家不利,難不成又是那清遠主持做的手腳?”
高墨言面色凝重,搖頭沉聲說道:“不會是他,清遠主持的功力遠在我和殘歌之上,沒有理由與我的飛刀相撞同時落地,即便第二把飛刀不能將殘歌的劍擊偏離方向,那也是因為殘歌的劍要比飛刀重得多……”
“這一切都算不得數,或許他只是用來八分力,或許是他派來的妙真寺的高手,這些都是說不定的。”杜若錦慢慢分析着說道。
高墨言卻仍舊搖頭,說道:“第一把飛刀擲來的時候,我只判斷出那人的方位,可是當那個人擲出第二把飛刀的時候,我便瞥見了她的身影,是個女子,只不過是閃現便不見了,那人先前站的地方,卻分明是在高家正門無疑……”
杜若錦大驚,說道:“你是說,你是說,那個人有可能是高家的人?可是,高家的女子,不外乎是娘與二夫人、美景與我,還有,還有周姨娘……”杜若錦又掩嘴驚呼道:“難道你是說,那個人有可能便是周姨娘?可是她分明便是個柔弱女子而已,而且才進高家沒幾天,怎麼可能與高家有那麼大的仇恨?非要讓高家人蒙了羞才作罷?”
當高墨言說出的話,令杜若錦猜測到周姨娘身上時,綠意卻在一旁靜靜說道:“凡事沒有個必然,那周姨娘如果不是為了什麼進高家的門,豈有答應老太爺陪葬之理?”
杜若錦本就要信了幾分,卻聽殘歌在一旁說道:“不然,我當時飛劍擲出,觀看那匕首的力度,不似是女流之輩擲出的,除非,除非那個人是……”
“你是說欣月?”杜若錦驚呼出聲,可是旋即便推翻了這個論定。如果真的是欣月要搞垮高家,當秦冠西抓着高惜人威脅高家之時,欣月本可以不出手相助,既那時相助了,這會子便不該會再幫襯着秦冠西來害高家。
眾人說的都有幾分道理,爭論不下隨即作罷。
綠意去出廚房端些夜宵去了,高墨言倚在椅背上閉目不語,杜若錦扯過殘歌來,在書桌前說道:“殘歌,我來教你識幾個字。”說著,也不動筆墨,只在殘歌的手裏輕輕劃了幾個字,看見殘歌意會的眼神后,杜若錦才放開殘歌的手,回到高墨言身旁,同樣的靜默不語。
用了夜宵后,殘歌和綠意齊齊退了,臨走時殘歌往杜若錦這邊看來過,杜若錦似是未察覺到一般,仍舊一副淡然。
待到入了夜,高墨言低低喚了幾聲“沉香”,無人應聲,高墨言起身穿衣旋即小聲出了門。而此時,一直躺着一動不動的杜若錦,卻睜開了眼睛。
高墨言,你究竟半夜要去哪裏?為什麼從來不肯告訴我?
昏昏沉沉及至凌晨,才聽見高墨言悄聲從外面回來,小睡了片刻見天亮,便在綠意的敲門聲中起了床,高墨言託詞有事要外出,沒有與杜若錦同去前廳用飯。杜若錦找了個由頭,支開綠意,將殘歌叫到了跟前,殘歌說道:“他確實在外面……那是一套舊宅。”
杜若錦的心頓時涼了一截,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杜若錦真的想找到高墨言問個清楚,可是卻在見到高墨言的那一剎那打了退堂鼓,難道自己真的要去追問這些事情?
杜若錦是不敢的,她沒有勇氣面對高墨言真實的話,或許在杜若錦的眼裏,早已將高墨言判了死刑……
見到高墨言回來的時候,杜若錦沉默着收拾屋子裏的東西,高墨言見此上前與她說話,杜若錦也是淡淡的,時而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出來,高墨言有些吃不住勁,將杜若錦摟過腰肢來,問道:“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了?”
杜若錦強自歡顏,卻沒有開口去提,高墨言長嘆一聲,說道:“不要這般模樣,我看了,會心疼。”
杜若錦倚在他的懷裏,除了嘆息便是嘆息,直到再也無法忍耐,才低低說了一句:“有些事情我不想說,也不想聽見,因為我害怕,我害怕這些事情與我的心目中想要的答案不符,我沒有勇氣去面對。”
杜若錦的話明顯令高墨言不解,正要思索間,便聽見杜若錦又輕笑起來,高墨言見杜若錦情緒這般不穩,只得不追問下去,兩人相依着說了些別的才作罷。
兩天過去,杜若錦聽說高良辰在袁家尚好,袁家雖是武將出身,可是性子還算是溫和,也不見什麼刁鑽之人,高良辰性子沉靜,做事也不失分寸,終究是讓袁家沒有說出個不字來。
三日回門之際,高良辰與袁家大公子齊齊來到高家,杜若錦是第一次見到袁家大公子,倒是比自己想像中還要體面幾分,說話謙和有禮,杜若錦握着高良辰的手,誠懇得說道:“你看,如今是多麼的好?你既嫁了人,重新尋了一個好歸宿,夫婿也是出挑的,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即便說是命運,我也要說一句,你前輩子經歷了太多坎坷,以後再也不會了。”
高良辰卻羞紅了臉,說道:“可是,袁家的人也對我說過,要我半年內為袁家懷上身孕,我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養呢,如果不能生養,我也只有為他納一門妾室了。”
杜若錦聽高良辰說道這裏,自己不禁也想起來,當初大夫人曾經對自己說過,如果這幾個月內懷不上孩子,便會給高墨言娶兩門妾室,藉以給高家續香火。
如今時限不多,日子過去了一大半,而自己的身子仍舊是沒有一絲動靜,這可如何是好?
高美景走過來,與高良辰竊竊私語了一番,兩人便往後院去了,杜若錦在正廳里倒有些不還意思,那袁家的大公子此刻與高步青相談甚歡,高步青似是極其滿意他,聽那語氣,似是要將高良辰幸福希望完全寄託到了他的身上了。
而大夫人仍舊沿襲她一貫的口氣,說道:“我們高家的大小姐,自小便是錦衣玉食慣了,所幸人倒是不嬌氣,嫁到袁家去也不至於配不上。我希望你能好生對待她……”
袁家大公子一一應着,面上浮着一絲笑容,並不勉強。
二夫人坐在一旁,心裏頗不是個滋味,畢竟如果不是當初大夫人和高良辰橫生枝節,斜刺里衝出來奪了這門婚事,說不定嫁過去的人便是高美景了,哪裏便輪到她高良辰?
高良辰和袁家大公子在高家待到了下半晌,便回袁家去了,袁家大公子的謙和有禮得到了高家人的交口稱讚,齊聲誇高良辰嫁了個好姑爺。
高步青似是很欣慰,大夫人自覺臉面上也過得去了,打賞了一眾下人,又勒令大家不得透露高良辰的身世。
杜若錦與高美景坐在一處,兩人說著話,杜若錦眼見高美景情緒不好,以為她看見高良辰如今的美滿有些吃味,隨即說道:“美景,這天底下好男兒多了去了,我們失去了袁家大公子還會遇見別個好男人……”
高美景苦笑,說道:“二嫂,你以為我是吃味嗎?大姐幸福我是比誰都高興的,別管她當初是怎麼奪了婚事的,即便她開口跟我要,我也會毫不猶豫得答應的,只是,只是我怕她在袁家還會遭罪……”
杜若錦說道:“怎麼會?我看袁家大公子人極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高美景卻不以為然,不屑說道:“二嫂,有時我覺得你精明,有時你卻太過於天真,想那個袁家公子的正室到底是怎麼死的,誰也不知道……”
高美景的話一出口,杜若錦的心情頓時跌入了低谷,高良辰,你要好好的,萬不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呀。
杜若錦說道:“美景,如今大姐已經嫁出去了,你也該好好考慮下自己的婚事。”
“你忘記了嗎?我還有一個哥哥,高紙渲,他還沒有成親呢,我怎麼能搶在他的前面?”
高美景的話如一把刺刀,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杜若錦吃不住勁,隨即強自歡顏笑了笑,便疾步而去。高紙渲,你現在的處境究竟是如何?
杜若錦回到墨言堂,綠意正守在暖爐前,見杜若錦便迎上來接過披風,杜若錦想疏散下心中的煩悶,便故意多找些話來與綠意交談,自然會說起高良辰的婚事。
綠意卻冷笑着說道:“大夫人是被利蒙了心,那袁家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聽說袁家大公子的正室便是被公婆給虐待死的,袁家大公子連管也沒有管,性子涼薄至極。”
杜若錦瞠目結舌,良久才對綠意說道:“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早說出來?”
綠意瞪大了眼睛,說道:“這些事錦州城誰不知道呀?難道大夫人不是明知道這個情況還將大小姐嫁過去的嗎?”
杜若錦長嘆一口氣,只覺得腦子亂糟糟的,瞧大夫人面色的喜悅勁,彷彿是真心為高良辰擇佳婿而歡喜的,不是假意,可是,二夫人和高美景的態度……
難道說,二夫人和高美景便是知道了此事後,所以才沒有與大夫人爭執,讓高美景嫁入袁家的嗎?杜若錦又覺以高美景對高良辰的感情,彷彿也不是假情假意呀。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杜若錦想也想不明白,一頭霧水,只覺得高家的事都是千絲萬縷的,難以捋順清楚。
當下只能找機會,對高良辰多加勸導,要她小心防範些總歸是沒錯的。
正在這時,殘歌從外面疾奔而回,神色慌亂,瞥了一眼綠意后欲言又止,杜若錦吩咐綠意去廚房端來燕窩粥,綠意神色有些奇怪,望了望杜若錦又望了望殘歌,終是出門了。
殘歌說道:“王爺讓我來給你說,那個人已經去了妙真寺……”
杜若錦倏地起身,那個人,那個人,便是當今天子,難道他已經進了妙真寺?
“今天清晨,皇上突然下了旨意,要去妙真寺進香為元熙朝百姓祈福,同行隨從眾多,錦親王也在其內……”
杜若錦問道:“那麼清遠主持可在寺內?”
殘歌回道:“自然是在,風傳皇上此次去妙真寺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封清遠主持為護國法師。”
杜若錦大驚失色,扯過殘歌的衣袖,問道:“你的話是真是假?皇上怎麼可能會封他為國師呢?清遠主持一向是他的眼中刺,非要除之而後快。”
殘歌搖頭,說道:“這個我便不知道了。”
杜若錦急道:“王爺除了這,還有沒有別的話交代給你?”
“除此之外,他還要我對你說,那個人去妙真寺,究竟是何意,他心裏是明白的,”殘歌說到這裏,又低聲說道:“那張真的城防圖,他藏在了小王爺的風箏裏面了。”
杜若錦倒抽一口涼氣,這個錦親王真夠奇思妙想的,他就不怕雲澤將風箏放飛了飄向了別處,那張城防圖豈不是要去天上找去?
恰在這時,綠意從外面進來了,杜若錦讓綠意找來披風,當即帶着殘歌出門,綠意喚了聲“二少奶奶”,看意思是想跟着同去,杜若錦頓了頓,牽強笑道,“我跟殘歌去處理點事,你在家守着便好,回頭受了風寒,桑睿可饒不了我。”
綠意麵上一紅,可是仍舊執意想要跟着,杜若錦沉下臉來,沒有說話,仍舊是帶着殘歌出了墨言堂。
路上,杜若錦問道:“殘歌,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不帶綠意一起去王府?”
殘歌面無表情說道:“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人心險惡,多防着一點總歸是對的,而且綠意有些怪,至於到底是為什麼,我也說不出來,只不過是種直覺罷了。”
杜若錦和殘歌一路說著話,便到了錦親王府,令杜若錦吃驚的是,張貴竟然沒有跟着錦親王,而是留在了王府之中,一臉戒備之色,見到是杜若錦和殘歌,神色才稍緩和了下來。
杜若錦說明來意,要去找小王爺雲澤,張貴將兩人引至雲澤的書房外,原來雲澤還在屋子裏習字呢,杜若錦敲門進去,雲澤見是她顯然很是高興,拉着杜若錦便要和她一起玩風箏,杜若錦正中下懷,隨即便應了下來。
杜若錦接過雲澤手裏的風箏,趁雲澤不注意,將翅膀空隙內藏着的城防圖給取了出來,順便將揣進了懷裏。
杜若錦卻無心與雲澤玩耍,要殘歌陪着雲澤在旁邊放風箏,自己與張貴站在一處說話,杜若錦問道:“你怎麼沒有跟着王爺一起去?這個時候他需要你的保護。”
張貴神色複雜,說道:“我是那般對王爺說的,可是王爺說如果,如果他出了事,要我好生照看王府,將雲澤送走,遠離錦州城……”
杜若錦霎時之間有些迷茫,錦親王要做的究竟是何等冒險之事?難不成是要殺君主嫁禍清遠主持,然後以此為由,率兵剿滅了妙真寺?
杜若錦想是這般想,可是究竟是不敢說出來的,正在這時,王府探子急切彙報,說道:“妙真寺內烽煙四起,傳言皇上被人行刺,現在就是情況如何,裏面還傳不出消息來……”
張貴點點頭,說了聲“探明再報”,別的話柄沒有說,看似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站在他身旁的杜若錦,卻有些戰戰兢兢起來,難道自己所料不錯?難道錦親王真正想要做的是元熙朝君主之位?
杜若錦有些心浮氣躁,在原地踏步了片刻,只覺得壓抑煩悶不得解脫,正想喚着殘歌出府離開,便聽見張貴說道:“二少奶奶,張貴已經備好酒菜,您今兒個就先在王府用過膳后等王爺回來再行離開吧。”
杜若錦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張貴這是怕自己得了消息出門報信,所以想要將自己留在府中,可是錦親王如果回來那也罷了,如果不回來,那麼自己還能不能走出這王府就是兩說了。
雲澤和殘歌顯然也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殘歌上前護住杜若錦,持劍說道:“如果我硬要帶着她離開,你們想要留怕是要付出代價了。”
張貴不說話,抱拳向兩人施禮,久久……
杜若錦長嘆一聲,說道:“罷了,我們就留在這裏等王爺回來,張總管,煩請你給高家送個信,就說我們在王爺小坐半日,叫他們不必擔憂。”
張貴應聲而去,雲澤將風箏收起來,似是有些意興闌珊,杜若錦心裏頗不是個滋味,試探着問小王爺雲澤,說道:“小王爺,如果你的父王有一天像這個風箏一般飛起來高高在上,你會歡喜嗎?”
小王爺雲澤沉吟了一番,做出大人模樣來回答:“我明白你想要說什麼,我也知道父王今兒個是要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可是我相信他終究是回來的……”
杜若錦心裏一熱,看到小王爺雲澤臉上的信任之色,也有些感動,卻不禁又出聲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父王出門之際,總是會囑咐我幾句,今兒個出門之際,卻是連話都省了,他如果當真篤定自己回不來,是不會如此疏忽我的。”
杜若錦詫異,雲澤竟然敏感於斯,想必錦親王平日裏一直照顧着他的情緒,否則不會這麼些微的變化都叫雲澤給捕捉到。
杜若錦當即也笑道:“你說得對,他肯定會回來的,我們一起等他好不好?”
這一次,小王爺雲澤沒有掙開杜若錦牽着的手,殘歌跟在後面欲言又止,長嘆一聲也跟着過去了。
待到了天色擦黑,依舊不見錦親王回府,杜若錦當真有些着急了,反身看見張貴也有些坐立不安,神色有些緊張,每當看見探子回來稟報消息,總是穩了自己心神才敢聽。
“報,妙真寺官兵與僧眾打起來了,雙方傷亡慘重……”
“報,皇上還有錦親王都不見蹤影,至今沒有下落……”
每半個時辰便有探子回報,妙真寺已如戰場,謠言飛起,探子們回報的消息也是五花八門,說什麼的都有,張貴和杜若錦更加着急,杜若錦當即說道:“張貴,你去妙真寺親自打探,錦親王府交給我和殘歌看着……”
張貴搖頭,堅定得回答:“王爺叫張貴守好王府,張貴便是死也要死在王府……”
杜若錦倒抽一口涼氣,唏噓不已,便聽門人來報:“張總管,外面似是高家來了人,說是要找二少奶奶。”
“是誰?”張貴問道。
“是我,高墨言。”來人赫然便是高墨言,他回到高家聽說杜若錦一直在錦親王沒有回去,便曉得是出了事,剛才門人通報時神色慌張,他生怕杜若錦出個萬一,便一路跟尋到了書房。
杜若錦上前,拉過高墨言的手,心裏安穩了許多,說道:“墨言,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說,可是眼下我必須要呆在這王府里,如果我出去后,有些事情傳言出去,恐怕以後我想要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高墨言明白杜若錦之意,隨即朝着張貴冷笑道:“原來錦親王用了攻心手段,才將我娘子留在這裏,如果要怕她說出去什麼,當初又何必要跟她說呢?”
張貴鐵青着臉,似是有些吃不住勁,不過礙於杜若錦的情面,終究沒說什麼,只是抱拳施禮隨即離開,卻絲毫沒有提出讓三人離開之意。
杜若錦知道,如果憑殘歌和高墨言之力,三人同時離開王府未必辦不到,只不過這不是杜若錦想要看到的場面,或許在她心裏也覺得沒有必要發生的場面,張貴所做之事,她杜若錦是明白他對錦親王的一片忠心,心裏也是暗暗欽佩於他的。
杜若錦好言勸慰高墨言不要生氣,三人坐在一處,小王爺始終陪着未曾離開房間,杜若錦心下感慨,想到張貴畢竟還是相信自己的,否則怎麼可能將雲澤留在這裏與自己在一起?憑高墨言和殘歌那一個人不能制服雲澤,挾持為人質走出王府?
杜若錦心裏有些欣慰,卻仍舊是盼着錦親王早些回來。
高墨言或許看出杜若錦複雜的情緒,不禁說道:“你不必擔心,事態發展沒有你預料的那麼複雜,不過就是一場勾心鬥角的遊戲罷了,而戲中人又都是天潢貴胄,誰也不曾將自己放在置於死地而後生的位置上,既然各人都安排好了退路,又怎麼不會安然無恙的回來呢?”
杜若錦怔了怔,卻覺得高墨言的話在理,不禁淺笑出聲,說道:“說到底我還是個女人,不及男人這般胸懷,我即便是心裏有數,也實在怕極了這種未知的,隨時可以扭轉定局的事情。”
殘歌這時候持劍說道:“實在不行,還是由我親自去一趟妙真寺虛實吧,那些探子們進不了寺,只在外面憑空猜測回來報信,有些……”
殘歌未等說完,杜若錦也未等思慮周全,便聽見張貴在門外說道:“如此甚好,張貴求小兄弟勞累一番,親自去一趟妙真寺,如此,如此大家才能心安。”
殘歌當即離去,臨走時對張貴說道:“我去妙真寺,可是你們錦親王府也要加強戒備,保護好她和小王爺的安全。”張貴抱拳施禮,眼神堅定而執着。
外面已是夜色深沉,小王爺雲澤已經有些困意,不住得打着哈欠,杜若錦對張貴說道:“張總管,小王爺怕是乏了,不如先派人安置他歇着吧。”
雲澤困得已經有些睜不開眼睛,仍自強撐着,說道:“我等父王回來,我要等父王回來……”張貴抱着雲澤往外走的空檔,便見雲澤已經趴在張貴的肩頭睡著了。
房間裏已經沒了其他人,杜若錦離得高墨言近了一些,說道:“你可知今日妙真寺發生了什麼事?”
高墨言說道:“自然是知道的,剛才不就說了嗎?不過就是一場戲罷了。”
“難道弒君也是一場戲?高墨言,你可真是舉重若輕呀。”杜若錦掩嘴驚呼道。
高墨言揉了揉杜若錦的頭髮,失笑說道:“誰告訴你錦親王要弒君?他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的,他羽翼未豐,如今只是朝廷中有呼聲要他做皇帝,那也不過是有人故意的陷害罷了。”
杜若錦頓時明白過來,如今朝廷中有人說應當是錦親王做皇帝,傳來傳去,傳到那個人耳朵里,只怕就是弒君奪位的動機了。
分明是有人陷害錦親王,要皇上對錦親王多加忌憚,可是錦親王明知如此,怎麼可以與皇上一同陷入妙真寺的險境之中?
而且,與清遠主持一向交好來往密切的水家,在這變亂之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他們究竟參與了多少?
正在這時,張貴突然推門進來,面有喜色,這個忠心的漢子竟然眼含淚光,說道:“殘歌回來了……”
杜若錦倏地起身,看見風塵僕僕而歸的殘歌進了門,緊忙給他斟了一杯熱茶遞給他,問道:“殘歌,你先喝口茶暖暖身,緩緩氣,不急着說。”
張貴在一旁也跟着說:“嗯,不急着說,不急着說……”
可是杜若錦分明看見他眼神中的急切勁,恨不得殘歌一口氣將事情說完才罷休。
殘歌喝了一大口茶,眼神明亮,說道:“我趕去了妙真寺,一路上有官兵把守,我施展輕功越過幾道防線才進了妙真寺,出乎意料,裏面異常安靜,除了地上的血跡仍在,幾乎看不出白天到底發生過什麼樣的血戰……”